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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張冠李戴
月光,本來還柔和得如水一樣,斜照在窗根上。但不過轉眼之間,月色就被浮雲掩沒,很快隱去,窗前一暗,房中就顯的一片黝黑!這時,東首院牆上,忽然出現了一條欣長人影,這人在牆頭上才一現身,就悄無聲息地飄落窗前,再一旋身,閃入窗去。這真是無巧不成書,就在欣長人影堪堪閃入房去,走廊上又有—條婀娜人影,裊裊行來!那是一個身材苗條的姑娘。沒有月色,你縱然看不清她的花容月貌,但只要看她纖纖合度的窈窕模樣,準是一位干嬌百媚的美人兒:她腳下既輕又快,纖塵不揚,聽不到一點細碎的聲音,黑夜裡,只有那雙晶瑩的眸子,閃著星星般的光亮。目光一溜,敢情她發現了敞開著的窗子,口中不覺輕「咦」了聲,柵柵朝窗下走來。室中那人耳目何等敏銳,聽到她的一聲輕咦,頭頭驀地一驚,一時來不及躲閃,目光迅疾一掠,輕快地閃到床前,舉手揭起羅帳,朝床上躺了下去。
苗條人兒已經走到窗前,輕輕哼了一聲道:「辛夷這丫頭也該死,連窗戶都沒關上。」
這句話說得雖輕,但躲在床上的那人,已經聽出說這話的是誰了,心頭不禁大為凜駭:苗條入兒舉手掠掠鬢髮,倏地又輕又嬌的叫道:「凌大哥,你酒醒了麼?」室中那人不敢作聲,苗條人兒嗤的一聲輕笑,腰肢一扭,像一陣香風,已經到了床前!
室中還瀰漫著酒氣,她自然聞到了,輕輕攢了下眉尖,聲音說得更轎更柔道:「瞧你!醉成這個樣子!」她居然伸手撩起帳子,一雙柔嫩如玉的纖手,輕輕推著他肩頭,低低叫道:「凌大哥,凌大哥,你醒一醒嘛!」
室中那人心頭狂跳,哪敢出聲,但不應也不成,只是迷迷糊糊的「唔」了一聲。苗條人兒從臉上摘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緩緩俯下身去,附著他耳朵,吹氣如蘭地,嬌聲說道:「你怎麼啦?」這聲音好不撩人,人究竟是人,無燈無月,室中反正看不清面貌。
那人很快握住了苗條人兒的玉手,顫聲道:「你……」苗條人兒任由他握著手,並未抽回,輕輕地道,「我是不放心你,才來瞧瞧的。」
那人壓低著聲音道:「謝謝你……」苗條人兒道:「誰叫你是我大哥……」
那人顫聲道:「你真好。」苗條人兒嗤的一聲輕笑,低聲道:
「你……怎麼在抖?」
她和他靠得很近,她身上陣陣的幽香,薰人欲醉!那人一顆心動盪得把持不定。他沒有作聲,雙手猛地一扳,苗條人兒忽然『嚶嚀』一聲,一個嬌軀撲入他的懷裡。他沒有讓她說話,兩片火熱的嘴唇,已經堵住了她的櫻唇。她沒有推開他,反而柔順得像依入小鳥一般。黑夜之中,除了兩顆心房劇烈的跳動,聽不到半點聲音。但他手已經開始有了粗野動作。現在,顫抖的,已經不是他,而是她了!可惜房中沒有燃燈,他無法看到她嬌靨上泛起一片配紅,美目中漾起的水樣異采!但他卻可以感覺到她身上有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熱力!這發生的一切,原是她意料中的事,她為了要得到他,她不克自持,她更不能讓別人把他搶走。
他動作雖然粗野,她沒有半點咳怪,這是她心甘情願的,但她畢竟還是驚怕得發抖。
她平日何等高傲?何等冷峻?此刻竟然英風盡失,成了一隻受創的小鳥,室中依然一片漆黑,兩顆蕩漾的心,經過一陣波動之後,很快的就平靜下來了。苗條人兒仰著臉,嬌柔的聲音幽幽地叫了聲「大哥,你……」他在她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催促著道:「妹子,你該走了。」
苗條人兒悄聲道:「你怕了?」那人溫柔的道:「不,我不是怕、萬一給入看到了,對你總不太好。」
苗條人兒輕哦了一聲,她是個好強的人,自然不願讓人撞到,於是她點點頭,迅快起身,一面輕聲叮嚀道:「我走了,明天太上說的事,你不能……」那人沒待她說下去,低笑道:「好妹子,你只管放心,我不會的。」
「你敢!」她一個纖纖玉指,輕輕點在他額角上,人已像—縷輕煙,閃了出去。
他心頭忽然起了一陣愧疚,更不怠慢,悄悄下床,在室中怔立了半晌,才長長吸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這不是我的錯。」
跺跺腳,穿窗而出。
兩人先後離去,本來雲收雨散,春夢無痕,這時又是三更半夜。誰也不會撞來!但許多事兒往往出人意外,依以為人不知,鬼不覺,偏偏就會春光外洩!這人正是喬裝玫瑰的溫婉君!房中兩情纏綿,聲音雖輕,但卿卿我我,斷雲零雨,依然隱約可聞。
溫姑娘站在窗外,不禁羞得滿臉通紅,一顆心直往下沉!她真想不到自己的心上人、竟會是這樣一個人!她羞憤、氣惱,愛棍交織,芳心才碎,噙著眼淚,悄悄地離去。
凌君毅掠出窗外,眼看向自己施放暗器的黑影,已經越過高牆,向院外逸去,一時不禁暗暗攢了一下眉,心想:「此人不但輕功極高,而且又比我先了一步,百花幫屋宇極廣,他只要隨便一躲,我就不容易找得到他了。」但心中想歸想,人卻毫不停留,一提真氣,身化長虹追出牆去。那黑影身法極快,凌君毅剛剛越出牆外。發現他已在一二十丈之外,正在沒命地飛掠。他敢情怕驚動了百花幫的人,因此沒敢在重重院落、屋宇比連的暗陰中間隱伏下來。這自然是他發現凌君毅追了出來,心頭慌張之故。同時,他也沒想到凌君毅來了不過兩天,對花家莊院的地形,根本不熟,他只要隨便—躲,拐上兩個彎,就可把凌君毅撇開了。
凌君毅發現他一路飛掠,一時哪裡肯捨。也提氣施展身法,一路疾追下去。但前面黑影,對花家莊院極熟,雙方相距既遠。
這時正好一片烏雲遮住了月色。前面那人利用地形,時隱時現,在那些樓宇之間,任你凌君毅展盡腳程,也無法把雙方之間的距離縮短。花家莊院是百花幫的根本重地,各處都有巡邏和值崗的人、此入競能避開這些巡夜值崗的耳目,越發可見他不是外面的人。片翔工夫已經追出花家莊院的高大圍牆。這裡是一片長滿青草的山坡,到處亂石嶙峋,地勢荒涼,顯然很少有人來此,前面黑影眼看凌君毅緊追不捨,心頭慌張,才會落荒而走,一路急掠。
凌君毅心頭同樣泛疑:「他把我引來此地,莫非另有埋伏?」
但他藝高膽大,對方縱有埋伏,也並不放在心上,而且此人如果真是百花幫的人,那一定是白天較技敗在自己手下之人。懷恨在心,才會乘自己酒醉,暗下毒手,自己縱然不願樹敵,也要截住他,好好規勸他一番不可。因為這一路上,已是荒涼的山坡,沒有隱蔽之處,凌君毅一身所學,高過那人甚多,雙方距離,自然漸漸拉近。眼看到前面不遠,已經快到湖邊,一片湖光,煙波浩渺!前面黑影突然身形竄起,宛如隼鷹窿食,縱身朝一處岩石下撲落。這時雙方相距,已只有十餘丈遠近,凌君毅兩個起落,便已追蹤趕到,這方岩石約有三丈來高,下臨湖水,已是再無通路。
凌君毅目光朝四面轉動,四周靜悄悄的,哪裡還有人影?心中暗暗奇怪,自己明明看他朝這裡撲落,怎會沒了影子?此處雖然荒僻,但草長不過沒徑,也藏不住人,除非他一時情急,跳下湖去,潛水逃走。這也不可能,一個人水性再好,鑽入水去,水面多少總會濺起一些水花,但自己跟蹤追到,湖水平靜如鏡,連一點水暈也沒有。他站在崖上,等了片刻,依然不見動靜,心頭突然一動,暗想:「我和他距離雖遠,但明明看他從此處縱身撲落,一閃不見,此人對莊中情形,十分熟悉,自然對這一帶的地形也瞭如指掌,他故意把我引來此處,才忽然隱去,莫非這石崖下面,另有通路?」一念及此,立即探首朝崖下看好落腳之處,提吸真氣,飄身飛落。腳尖落到草叢間一塊石上,果然發現這石崖上豐下削,崖下宛如一條狹隘的走廊,下面是平整的沙礫,容得『人側身而行。外面又有青草掩蔽,縱是大白天,也不易被人發現,若從崖上望下來,自然更難瞧到。凌君毅想起那天曾聽玉蘭說起,黑龍會郝飛鵬乘來的船,藏在一處崖下,莫非就在此處?心念轉動之間,不覺循著崖下走去。這石崖之下敢情經湖水長年衝擊,有的地方,果然可以隱藏得下一條小船。
凌君毅心中暗想:「百花幫總管玉蘭心思慎密,但像這等所在,極易被賊人利用潛伏,應該派人駐守才對。」又走了一箭來路,突見前面不遠似有一入躺臥在那裡。凌君毅一下掠了過去,他目能夜視,這一到得近前,才發現這人一身青色勁裝,腰跨單刀,競似百花幫的莊丁。再一細瞧,此人竟是被人用重手法擊中前胸,業已氣絕。
凌君毅這下看得目中寒芒飛閃,忖道:「這人看來是派在此地值崗莊丁,他連腰間兵刃都末撤出,就遭了毒手,準是方纔那人怕他說出來,才殺以滅口,那等於是我害死了他。」他才直起身來,又瞥見一丈開外的草叢間,另有一個人倒臥在那裡,目光一注,那人也是一身青色勁裝莊丁打扮!不用再看,這人是被入一掌震飛出去的,自然也早巳死去。
凌君毅看得暗暗切齒,心想:「自己本意,原只想追上他,稍加規勸,但他卻連施殺手,殘殺兩個無辜莊丁,如此心狠手辣,自己倒非要把你找出來不可。」從兩個莊丁氣絕多時看來,這暗算自己的人自然早已去遠,無法追得上他,正待縱身朝崖上躍去!就在此時,突聽崖上傳來一陣鳴嗚咽咽的哭聲,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聽來淒楚欲絕,泣不成聲!凌君毅心頭暗暗納罕,這時差不多已是半夜三更,什麼人跑到湖邊來啼哭?既是女子聲音,自然是百花幫的花女了,莫非她發現兩個莊丁死去,她是其中一人的情人,才會哭的如此傷心!
正在思忖之間,突聽那女子哭著說道,「凌君毅……你竟是這樣的人,算我瞎了眼睛,我……我也不想活了……」
她雖然悲悲切切,繼繼續續地說著,但凌君毅聽得清楚,尤其說到最後一句,一陣腳步聲,已經到了崖邊。不用說,她是準備投湖自盡!這下,凌君毅大吃一驚,口中輕喝一聲:「姑娘,使不得。」人隨聲上,一下竄了上去。
那姑娘沒想到崖下右人,自然也猛然一驚,不由得後退數步,叱道:「你是什麼人?」凌君毅已然看清姑娘是誰,只見她珠淚滿頰,一副淒苦模樣,心中更是驚奇不止,望著她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在下幾時得罪了你……」
這姑娘正是喬裝玫瑰的溫婉君,她睫承淚水,一雙風目,盯在凌君毅的臉上,這回她也看清楚了,同樣驚奇的道:「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的?」
凌君毅道:「還是你先說,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哭呢?」
溫婉君雙目凝注,冷冷地說道:「不,你先說,你是不是跟著我來的?」
她戴著面具,看不到神色,但她平日為人溫婉,語聲嬌柔,此時口氣冰冷,顯然有些不對!凌君毅暗暗奇怪,只得說道:
「在下是追蹤一個人來的……」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急急問道:「你來的時候,可曾遇到什麼人嗎?」
溫婉君聽出凌君毅的口氣,似乎是追蹤另一個人來的,不覺問道;「你說的是誰?」凌君毅道:「不知道,此人心狠手辣,十分狡猾,在下一直追到此地,不但仍然被他逃去,而且還讓他殺死了兩個在這裡值崗的莊丁……」
溫婉君終究是冰雪聰明的人,聽出此中另有蹊蹺,心中忍不住急急問道:「你說,你已經出來好一會了?」凌君毅道:「沒錯,少說也有一頓飯的時光了。」
溫婉君仍然不肯放鬆,追問道:「你既然不知他是誰,追他作甚?」凌君毅只得把才纔發生的經過情形,簡要說了一遍,接著笑道:「好了,現在該你說了,你幹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我好像還聽你說什麼不想活了,究是為了什麼?」
溫婉君聽他說出經過,心頭已經有些明白,但一個姑娘家,這話如何說得出口?她只覺粉臉一熱,忙道:「你不用多問,我只是心裡煩,出來走走,你快回去,越快越好。」
凌君毅可不是呆頭鵝,他自然聽得出溫婉君的口氣裡,似乎另有文章,這就問道:「聽你口氣,好像發生了什麼?」溫婉君道:「快些走,你回去就知道了。」
凌君毅滿腹狐疑,問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去麼?」溫婉君道:「我和你走在一起,給人家看到了,不方便。你只管先走,就在院中暗處等我就好。」
凌君毅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可不放心,要走咱們一起走。」溫婉君跺跺小蠻靴,急道:「真急死人,再遲就來不及了。」
凌君毅還是站著沒動,問道:「你一定有事,為什麼不肯告訴我呢?」溫婉君道:「此時無暇多說,走,我們到了牆外再分開。不過此事關係重大,你千萬不能耽擱,先回賓舍看看,就知道了。但你莫要一人進去,在暗處等著,我去通知了總管再說,今晚是我和風仙值班,你只說回來的時候遇到我的就好。」
凌君毅聽她說得鄭重,好像自己住處又發生了什麼事故,當下點點頭道:「好吧,那就快走吧。」兩人不再多說,雙雙掠起,一路展開腳程,不消多大工夫,便已起到花家莊院牆外。
溫婉君和他打了個手勢,翩然朝後進掠去。
凌君毅更不怠慢,雙足輕輕一點,凌空飛上牆頭,突聽有人沉喝一聲:「什麼人?」一點寒星,直向凌君毅迎面激射過來。凌君毅伸手一抄,便把打來的暗器接住,那是一顆銀彈子,一面說道:「在下凌君毅。」
這時從暗影中飛掠出一個勁裝漢子;一眼看到凌君毅,慌忙躬身道:「屬下許廷臣,不知是總座駕到,多有冒犯,實在該死……」凌君毅認出他是一名護花使者,一面含笑道:「許兄不用介意,在下從外面飛登圍牆,難免引起誤會,只是許兄以後該先問清楚了,不可先行出手。」隨手把一顆銀丸遞了過去。那姓許的護花使者連聲應「是」,雙手接過銀丸。
凌君毅問道:「今晚可是許兄輪值麼?」許廷臣躬身道:「是,下半夜輪值的一共是四人,屬下分配在這東南方一帶。」
凌君毅問道:「許兄方才可曾看到有什麼人進來麼?」許廷臣忙道:「總座是說有敵人潛入本幫來了?」
凌君毅道:「不,兄弟只是隨便問問,許兄若是沒有看到,就算了。」許廷臣道:「屬下從子時起,就在這一帶屋面上巡,若是有入進入本幫,屬下一定會看到的。」
凌君毅點頭道:「如此就好,兄弟失陪了。」說完,略一抱拳,就長身掠起,一道人影,凌空朝後院投去。他因溫婉君說話極為鄭重,好像自己屋裡,發生了什麼事故,因此一路暗暗凝神察看。中院一帶,各處燈火已熄,不見有何動靜。悄悄躍落牆,凝目朝自己房中看去,南首兩扇窗戶,依然敞開如故,屋中靜悄悄的,和自己出來之時,也並無半點異處。心中暗暗納悶,不知溫婉君要自己盡快趕來,究竟所為何事?但想起溫姑娘平日心細如髮,遇事慎重,不可能會騙自己。
尤其她不肯說明,吞吞吐吐的模樣,好像只要自己回來,就可發現一般,但又要自己隱身暗處,等她去通知總管。這到底為什麼呢?心中越想越覺疑雲重重。「莫非有人暗中陷害自己?」這也不對,此人縱有陷害自己之心,也不可能躲在自己房裡。他隱身暗處,仔細察看了一陣,依然不見有何動靜。這一陣工夫,他想了許多可能在房中發生的事故,依然得不到什麼結論,要待進屋去瞧瞧究竟,又因溫婉君再三叮囑務必等她和玉蘭來了再說,只好耐心等候。正當此時,突聽「刷」「刷」兩聲輕響,從牆頭傳了過來,凌君毅急忙回頭看去!但見從牆頭飄落兩道人影!一個一身白衣,腰懸長劍,看去宛如凌波洛神;一個一身玄色緊身衣裳,婀娜多姿!這兩人正是總管玉蘭和喬裝玫瑰的溫婉君。
凌君毅急忙迎了上去,拱手道:「驚擾總管了。」玉蘭還了一禮,清澈眼波望著凌君毅道:「有勞凌公子久候了,只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發生了什麼事情,凌君毅也是一頭霧水,有些答不上來,只好含糊的道:「總管來了,此地不是談話之所,還是請到裡面說吧!」這話沒錯!溫婉君既然要他等著總管來了再說,現在溫婉君已經陪著玉蘭同來,且請她們到房裡去,不用自己開口,溫婉君自然也會說的了。
玉蘭眼波一轉,悄聲說道:「賤妾聽九妹說,她經過此處聽到裡面有人說話,當時還當是公子你,後來她巡到中院,遇上凌公子,追蹤一名刺客回轉,才覺事有蹊蹺,趕去通知賤妾,凌公子已經來了一回,不知房中可有動靜?」
凌君毅心中暗道:「原來自己房中有人潛入,這有什麼不好和自己說的?」一面微微搖頭道:「在下也剛到不久,屋中並無什麼動靜,在下是因玫瑰姑娘囑咐,在此等候總管,尚未進去看過,在下先進去瞧瞧。」說完,正待朝窗中掠入。溫婉君道:「凌公子小心!」
玉蘭接口道:「不錯,凌公子確是小心為上。」兩位姑娘都是情有所鐘,自然對他特別關心。凌君毅淡淡一笑道:「不要紫。」
身形一晃,已然穿窗而入,目光迅速一掃,房中一切如常,哪有什麼人影?不用說他在身形落地之時,早已耳目並用,只要有人躲了起來,這數丈之內,也休想瞞得過他的耳朵。凌君毅轉身從桌上取過火種,燃亮燈燭,一手拔開門閂,含笑道:「二位請進。」
溫婉君心中暗暗討道:「看來果然來遲了一步,那兩人已經走了。」玉蘭當先跨進房中,她一雙盈盈秋水,朝四週一陣打量,目光一抬,說道:「賤妾只聽九妹說起凌公於是追蹤一個暗算你的人去的,語焉不詳,不知究是什麼入,竟有這般大膽?凌公子可否說的詳細一些?」
凌君毅苦笑道:「在下和他追逐了半天,連他一點影子都沒追上,而且,還讓他連傷了本幫兩個莊丁,說來真是慚愧得很。」
當下就把自己正在運功之際,聽到有人飛落窗前樹上,只看到銀光一閃,一篷暗器已電射而來,差幸自己已經移開身子,把一蓬暗器悉數接了下來。那人發覺不對,立即逃走,自己如何一路追蹤,一直迫到湖邊,那人如何飛落崖下,發現兩名莊丁被人用重手法擊斃等情,詳細說了一遍。玉蘭目中神光連閃,沉吟道:
「此人能在花家莊院之中,避開各處巡夜值崗的人,顯然不是外人,可能就是今天賽技落敗,懷恨在心,故此暗算於你。」
凌君毅道:「在下也是如此想法,當時原想追上他,加以規勸。」玉蘭冷冷一哼道:「此人膽子不小,竟敢如此胡作非為,而且能在凌公子追蹤之下逃脫,輕功和心機也是極高的了。」說到這裡,接著問道:「凌公子接任他施放的一蓬暗器,不知還找得到麼?」
凌君毅伸手朝牆角上一指,說道:「在下為了追人,就把它抖落在牆角上。」牆角暗處,正好燈光照射不到,是以玉蘭入房之初,目光雖向四周打量了一眼,仍然井未發現。此時經凌君毅一說,目光也隨著投去,這一瞧,她不禁交了臉色!
兩道秋水般的眼神,也射出霜刃般的寒芒,說道:「會是黑龍會的人?」溫婉君道:「三姐怎知是黑龍會的人?」
玉蘭探懷取出一小塊磁石,俯下身去,吸起一支一寸五分長的鋼針,這針比普通縫衣針還要粗些,通體如墨,黝黑無光,顯然劇毒無比!她舉起磁石,抬眼朝凌君毅問道:「凌公子可看出這支淬毒鋼針的來歷?」
凌君毅道:「在下看不出來。」玉蘭淡淡一笑,說道:「這針上淬的就是『毒汁』。」
凌君毅一直以為是百花幫的人暗算自己,此時聽玉蘭說出是黑龍會的人,心中微感意外,不覺的「嗅」了一聲。玉蘭接著又道:「這鋼針是從『森羅令』打出來的,它的名稱叫『三十六孔黃蜂針』。」
溫婉君心思慎密,想到玉蘭對暗器一道,如數家珍,立時想到她們姐妹若非精擅暗器,便是太上和她們說過天下著名暗器的大概情形,她知道的,自己可能也應該知道。因此她原想問問「森羅令」和「三十六孔黃蜂針」同是一件暗器,何以會有兩個名?但話到口邊,又縮了回去。凌君毅道:「總管博學強記、見多識廣,一看此針,就連它的名稱也叫了出來。」
天底下,不論男女,如能得到心上人的讚美,內心自然最感喜悅。尤其玉蘭經過昨天和大姐牡丹互訴衷情之後,早已把凌君毅看作了她自己的另一半。何況今天太上又在大會上親賜凌君毅倚天劍,這件事幾乎已成了定局。
她一雙丹鳳眼,輕俏地瞟了凌君毅一眼,目光之中,泛起喜悅和略含羞澀之色,婿然道:「賤妾只是聽太上說道,那藏針的是一個扁盒子,必須用純鋼製成,可藏針三百六十支,叫『森羅』,今就因它和閻王爺的令箭一樣、頭是圓的,放射針孔,作蜂窩狀,一次可射三十六支,所以又叫『三十六孔黃蜂針!』。」凌君毅聽得好生佩服,百花幫的入,果然個個都是太上精心調教出來的,對江湖上的事,知道得既詳又盡。
只聽玉蘭接著道:「這種暗器,製作精巧,威力極強,據說出於昔年一位巧匠之手,江湖上至今好像還沒有人能夠仿造,更沒人能躲閃得過,今晚若是換了個人,只怕就難逃毒手了。」
凌君毅含笑道:「在下只是運氣好,發現得早一步而已。」
玉蘭目光注視著手中毒針,沉吟道:「他們既能在針上淬上『毒汁』那是說他們已能仿製『森羅令』了!」說到這裡。不覺回過頭去,朝溫婉君道:「九妹,你過去數數看,是不是有三十六文?」溫婉君依言走了過去,俯下身子仔細數了數,抬頭道:
「不錯,這裡有三十五支,連你手上一支,正好三十六支。」
玉蘭黛眉微蹙,說道:「他們果然製成了『森羅令』,而且對扎們莊院裡的情形,又如此熟悉,實在不容忽視。」溫婉君道:
「也許是咱們這裡,有了對方潛伏的奸細。」
玉蘭口中哦了一聲,想起玫瑰曾說聽到屋中有人說話的聲音,不覺問道:「九妹,你說方才聽到這屋裡有人說話的聲音,不知是男是女?」溫婉君臉上驟然發熱,差幸她戴著個面具,不易被人瞧到,當下略作凝思,說道:「好像是一男一女……」她口氣微微一頓,接道:「當時小妹只道是凌公子酒醒口渴,在和辛夷說話。」
凌君毅道:「在下醒來,就在捐上運功逼出酒氣,辛夷早就去睡了,並末進來過。」隨著話聲,人已走近榻前,伸手把帳子撩了起來!撩起布帳,但見被褥凌亂,中間有一小塊殷紅的鮮血!
這下直看得凌君毅悚然一驚,失聲道:「血!這是什麼人的血!這人莫非負了傷,躲到我的床上來了?」他這一撩起布帳,床上的情形,玉蘭和溫婉君自然全看到了……有些事情,姑娘家比大男人要敏感得多!就拿這點血跡來說,凌君毅只想到有人負了傷;但兩位姑娘都是冰雪聰明的人,這情形映入眼簾,立時想到……這一剎那,玉蘭和溫婉君同時羞得面紅耳赤,身上一陣熱烘烘的,一時不好答話。
還是玉蘭較為沉著,轉身說道:「九妹,你去把辛夷叫醒了,要她立時替凌公子換一條被褥。」溫婉君答應一聲,舉步走了出去。
玉蘭在轉身之時,忽然發現枕邊似有一件東西,心中不禁一動,她身為百花幫總管,這就再也顧不得羞澀,問道:「凌公子只在榻上坐息運功,被褥就不會有這麼凌亂的了?」凌君毅道:
「正是,在下根本來曾動過被褥。」
玉蘭故意說道:「這就奇了,此人何以要躲到凌公子床上來的呢?」說話之時,舉步走了過去,身子微側,擋著凌君毅的視線,伸手翻起枕頭,故作察看之狀,已把一支金釵迅快地籠入袖。正好溫婉君和辛夷一起走入。
辛夷慌忙躬身道:「小婢不知總管來了……」玉蘭不待她說完,一擺手道:「我問你,方纔你可曾聽到這裡有什麼動靜麼?」
辛夷睜大眼睛,望望凌君毅,茫然道:「沒有啊,小婢沒聽見有什麼動靜。」玉蘭哼了一聲,說道:「你們睡的真熟,凌公子追賊人去了,這裡有人潛入,都會一點聲音都沒聽到。」
辛夷身軀一顫,俯首道:「小婢該死……」玉蘭道:「不用說了,你去給凌公子換一床被褥。」一面卻以「傳音入密」說道:
「記住,今晚之事,不准向任何每人吐露隻字,知道麼?」辛夷忙道:「小婢遵命。」說完,捧起被褥退了出去,接著另外捧了一條被褥走入,在床上鋪好。
玉蘭道:「沒你的事了,去睡吧,以後晚上可得警覺一些。」
辛夷應了聲「是」,躬身退出。
玉蘭回眸朝凌君毅道:「時間不早了,凌公子明日一早,還要去晉見太上,還是早些休息吧。」一面朝溫婉君道:「九妹,咱們走吧!」凌君毅道:「在下慚愧得很,未能把鹼人截住,反教總管辛苦了大半夜。」玉蘭道:「凌公子不用客氣,這是賤妾份內之事,方纔我要十二妹(風仙)趕去湖邊,調查兩個莊丁的死因,去問湖面上的巡邏人員。是否發現可疑船隻?此刻也許已經回來,賤妾告辭了。」說完,偕同溫婉君匆匆而去。凌君毅送走兩人,心中兀自覺得疑竇重重!第一是暗算自己的那人,據玉蘭從他使用的「森羅令」上推測,認為是黑龍會派來臥底的人。這一點,是沒錯,因為今天在大會上,太上當眾公佈,自己製成了「毒汁」解藥,又當選為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這對黑龍會,當然是有極大的威脅,把自己除去,正是他的一件大功,不然,自己和他們無怨無仇,何以要夤夜前來,暗下毒手?第二是自己追蹤刺客外出之時,又有什麼人潛來房中?此人又有什麼意圖?據溫姑娘聽的聲音,似乎是一男一女,其中一個,分明還負了傷,極可能他們看到了溫姑娘,才躲到床上去的。不然,不會在床上留下血跡了。這兩人又是誰呢?其中一人,又在何處和人動手負的傷?他們為什麼要躲到自己房中來?第三,最使他感到想不通的,還是溫姑娘。她究竟受了什麼委屈,要一個人跑到湖邊去偷偷的哭泣?而且口氣之中,好像還對自己存了很大的誤會……他想到這裡,不覺笑了!姑娘家嘛,自然難免心胸狹窄,她是為了自己,才不辭艱險,假冒攻瑰混進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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