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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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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柳殘陽] [修羅七絕][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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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1:33:48 |只看該作者
第07章 天雷鍛羽 威懾呂梁

  只見桌上自己隨身包裹,依然好端端的放在桌上原處,心中方始一寬,原來濮陽維此次下出,那使武林中萬人垂涎的「雕龍寶銨」早已秘密藏好「修羅劍」卻隨身攜帶,隱於長衫之內,故包裹裡除了放置著一些換洗衣服及零星金銀,尚有看毒手魔君親授的「赤手金拐」,濮陽維驚的唯恐「這赤手金拐」遺失,如萬一丟失,不但愧對恩師在天之靈,自己在江湖的威望也大受損失!
  他迅然的向全室略一瀏覽,卻驀然見到桌上擺著一張小紙條!他猛伸手拿起,熒熒燈光下,幾行極為娟秀清晰的小字,已閃入目中 ,只見上面寫道:「字呈白衣相公寓目,日間蒙教,小女子必將終身以志,今夜三更,如君有雅興,請來集外松林,當再領教益,綠娘子衽。」
  濮陽為心頭一轉,已知是誰的傑作,不由嘴角微微浮起一絲淺笑,將紙條摺好,塞入懷中 ,遂熄燈上床,盤膝調息,運起「六彌真氣」來!
  他此刻那一口純真之氣,早已能夠隨全身各處流轉,甚至連那最難貫通的「任督」兩脈也暢通無比,盞茶之後,只見濮陽維面上神光煥發 ,精華外宣,顯然已達「三花驟頂」、「五氣朝元」的境界!
  驀然,室外傳來更鼓三響,濮陽維雙目倏睜,黑暗中精芒電閃,他悄然下床 ,略整衣衫,微一推窗,人已如一溜輕煙般,急掠而出。
  只見他身在空中,雙臂一張,疾速兩轉,已腳不沾地的飛出十餘丈去,白衫輕輕 ,宛如御風而行,這正是名震武林的「鷹回九轉」輕身術!
  如電般兩個起落,濮陽維已到達鎮外一片松林之內,這片松林疏密適度,林中蜿蜒流出一道清溪,此時正值雲破月出 ,如紗如霧的月色,迷濛的自疏枝空隙中漏下,斑斑點點,皎潔散發銀輝,令人清興洒然,塵慮頓消,端的清絕,冷絕!
  淮陽維緩步踏入,見這如夢似幻之幽雅景色,口中不由吟道: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攔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風暖,蟲聲新透綠窗紗!」吟罷,伸手將懷中玉蕭抽出,坐在一方青石之上,嗚嗚咽咽的吹了起來,簫聲起處,先是悠遠深曠,忽而漸轉低沉,令人聞知,生有一種淒惻蒼涼之感,簫音隨著一變,如泣如訴,似徵人遠離前夕,與嬌妻黯然傷別,坐對燈花,淚眼婆娑,又好似秋風起兮,黃葉飄零,少婦空帷獨守,珠半卷中,陡望雲山渺渺。
  簫音,在靜夜岑寂的此時,隨風飄蕩,惆悵,淒婉,使人聽來,柔腸寸斷,萬念俱灰。
  倏然,簫聲一住,那松林灌木叢草之內,傳來一盤輕微的抽搐哭泣之聲。
  淮陽維雙掌疾然自右上一按,人已如鬼魅般無聲無息的飄了過去,他眉目一瞥,貝那低首哭泣之人,正是那死心眼的綠娘子方婉!
  只見她正將一顆螓首,埋在雙手之中,雙肩尚在不停聳動,哭的好不傷心!
  濮陽維嘴角微蘊看一絲笑意,將一方雪白的絲巾默默遞在方婉手中。
  方婉正哭的傷心,忽然有覺得一件軟綿綿的東西,塞入手裡,她驚愕的抬頭一看,眼前立看的,正是自己芳心之中,又愛又恨的白衣書生!此刻,他面含微笑,一雙精光閃爍的俊眼,正向自己望看,力婉一見自己這副窘迫的樣子給人家瞧去,不由越發羞得低下了頭,全然忘了自己約人來幹什麼的!濮陽維見這少女如此嬌羞,乃微微一笑道:「姑娘留字召見,在下來遲一步,尚請恕罪則個。」線娘子一聽對方的話,竟是如此柔和溫婉,全然沒有日間那種冷冰冰的傲然之氣,心中不但怨怒俱消,更充滿著一絲絲甜意。世間的女孩子,尤其是已懂得愛的女孩子,她如一旦愛上一個人,那麼它是最癡情的,也是最盲目的,那怕她愛的人並不知道它的感情,僅是給她一抹微笑,或是稍為做一個親切的表示,亦會令她永遠難忘,她甚至羞怯的不敢對自己所愛的人,表白自己的情愫,但她少女的心靈中,卻會永遠銘刻上他的影子。
  這種垂於心扉深處的感情,是最值得回味的,但,又何嘗不是最痛苦的?
  濮陽維見方婉忽然又將頭低下,不禁啞然莞爾,道:
  「姑娘,想是適才在下簫音,引起姑娘陡生傷感,在下這廂陪禮了。」說罷便是躬身一個長揖。
  方婉此時,始羞答答的抬起頭來,一見心上人兒正向自己長揖陪禮,不由慌得急伸出那只柔若無骨的纖手,扶道:
  「相公,切莫如此……都是我自己不好,定力太差……相公.……你,你別折殺我了……」
  濮陽維被方婉一扶,兩人肌膚相接,不由竟似觸了電流般,怔呵呵的立在那裡,心卻泛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滋味,是甜蜜,又是恐慌!
  二人愕了一會兒,還是方婉姑娘家怕羞,在捨不得放手,卻又不得不放手,情形下,萬般不情願的,將那只柔夷縮了回來。
  濮陽維那雙澄清的眸子開始迷惘了,他想:難道,這就是愛?我會這麼快的愛別人,或被人愛麼,這滋味太奇妙了,啊!這世界尚有如此多奇妙之事?
  他此時心中,覺得方牆似乎已不是一個淘氣稚真的大女孩子,而且,竟成熟的如此嬌柔可愛!
  一向機警沉著的他,此時竟變得有些遲鈍,他訥訥的道:
  「姑娘,今日白晝,在下無意中震折姑娘佩劍,姑娘不會記恨在下嗎?」
  方婉聞言,臉上頓時浮起若百合初放般的笑容,她心中甜甜的回道:
  「這些小事,何足相公掛齒?我……當然不會懷恨相公的,倒是,你不怪我白天太放肆,我已覺得很高興了。」
  濮陽維期朗一笑道:
  「姑娘太客氣了。喲!在下尚不知姑娘芳姓大名?屬於天山派那位高人門下?」
  方婉羞怯怯的答道:
  「我叫方婉。我的功夫卻是婆婆鐵姥姥教的。咦!你怎麼知道我是天山派的?」
  濮陽維洒然道:「你兵器上鏤有「天山」二字,故我知道。」
  方廳又譴:「尚未請教相公大名?師承何人?」
  濮陽維應道:「在下濮陽維,恩師毒手魔君,名諱上關下毅……」
  方婉驟聽濮陽維三字,不由一張小嘴驚得微開。
  半晌始驚喜交集的問到說:「你!你便是濮陽維?是現在的冷雲幫新幫主?赤手搏殺金怒江的白衣書生?」
  濮陽維淡淡一笑,道:「下敢,正是在下。」
  方碗喜道:
  「怪不得你的武功如此深厚玄奧!恐柏連我婆婆也比不上你呢,我說嘛,我的武功也有七年的苦練根基,在江湖上也會過不少武林名家,怎麼竟連你一招也擋不住。」言及此處,又嫣然一笑道:
  「輸在你手中也不算丟人,想那金怒江何等功力,流沙劍法又堪稱武林一絕,竟被你在幾十招內格斃。」
  濮陽維正待答話!
  驀然,林外響起一陣傑傑怪笑,一個破鑼似的聲音響道:
  「哈哈!踏破鐵鞋無處覓,得來全不費功夫!丫頭,你再往那裡跑?」
  另一值尖細的口音也叫道:
  .「師伯,這遭不能再給她跑了,先將她制住,帶回山去慢慢整治,為趙師兄報那斷指之仇!」
  只聞得一聲:「好!」
  忽而嘩啦啦的一片掌風起處,十餘顆碗口大的松樹竟應輕折斷!好大的威勢。
  驀聞得一聲:
  「打!」兩道耀眼銀光,扶著刺耳風聲,已閃電般向綠娘子方婉襲到!
  月色已被一片烏雲遮罩,四周驀然呈現一片幽暗……
  那兩道快速急勁的銀光,在綠娘子方婉的驚呼中,挾看一片凌厲破空之聲,飄然攻到。
  濮陽維雙目炯然如電,厲叱一聲,左手將方婉向側旁一拖,右掌卻閃電般擊向那襲來銀光,膨的一聲暴響,那兩枚暗器已被他雄勁的掌力,擊的斜飛落地,但濮陽維竟也被震得身形一幌。
  他不禁心中微驚,暗想來入身手不弱,竟能將真力潛注於暗器之上,同時心中也更加忿怒,心忖:
  若綠娘子閃不脫這暗襲,豈不被這襲來之物,打得臂折腰塌?他這時已看出,被自己震飛的暗器,竟是兩錠金元寶。
  這時!林外傳來兩聲暴喝,眼前兩條人影,已先後搶入林中,先到的一個,生得身高八尺,頭如笆斗,滿臉絡腮鬍子。配上一雙銅鈴大眼,一個血紅的酒糟鼻子,真可稱得上魁梧猙獰四字,後至的那個,身材不高,卻是眉深眼細,兩耳招風,一付猥屑之像,使人一見,就不會發生好感。
  二人皆著一身黑衣,同樣面孔上都流露出一股驚異和急怒的表情,那搶先入林的高大的老者,先向濮陽維及綠娘子二人,打量了一番,才聲如夜梟般桀桀怪笑道:
  「小賤人,我道你如此有膽量,竟敢在此處流連不返,原來你竟找看一個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護花。哈哈……」
  方碗此時,尚嬌弱無力的靠在濮陽維肩上,適才那驚險的一幕,尤使她餘悸未消,但此時一聞此言,不由氣得杏目怒睜,喝道:
  「天雷叟,枉你尚為江北線林道副瓢把子,不但毫不顧忌江湖信義,更縱容手下,做那傷天害埋令人髮指之事,今天姑娘既然管了,就不怕你來找場,姓馬的,你劃下道兒來吧!」
  那天雷叟一見這小姑娘,竟然全不將自己放在眼中,且敢出言頂撞,他一生誰都懼他三分!這眼前的少女竟敢如此放肆!不由使他氣極反笑道:
  「好賤婢,老夫今年行將七十,還是第一遭聽到,有人敢在老夫面前無禮,來!我空手和你過幾招,老夫若不在五招之內贏你,今後即隱姓埋名,退出江湖」!說罷雙目圓睜,就待動手。
  濮陽維此時嘴角掛看一絲冷笑,慢條斯理的將綠娘子向身後一拉,輕輕對她說道:
  「姑娘,天色不早,夜露浸衣,咱們還是早些回店去吧:「
  那悠閒模樣,真是在與自己心上人,旎旎談心,竟似毫未將天雷叟二人放在眼中,這傍若無人的傲態直使那名震遐邇的天雷叟,大加震怒!
  他哇哇一陣狂笑,大喝道:
  「兀!那小兔崽子,小雜種,給你家爺爺,留下名來,爺爺好送你上西天。」
  那面青唇白的漢子也尖叫一聲,反手將自己身後的喪門劍拔出,喝到:
  「今天你們兩個狗男女,還想活命?趁早在此做一對同命鴛鴦吧!」語氣輕薄下流之極。
  濮陽維不怒反笑,回頭向那漢子道:
  「同命鴛鴦,在下尚不配做,倒是你與那大鬍子,倒好湊對去幽冥作伴!」他語聲一停倏然一掌向雷天叟劈去,下面雙腿齊飛,疾踢對方胸腹之「堅絡三焦」要穴!
  天雷叟方見濮陽維正向師侄回話,卻不料他會驀然向自己來,而且出手凌厲快速,直使他連退三步,方才避過!卻猥屑漢子,在濮陽維身後,見有便宜可佔,一聲不響,刷的一劍,向濮陽維身後猛刺,綠娘子方碗見狀,不禁驚呼一聲:
  「公子留意身後」!自己也急向那漢子撲去。
  說時遲那時抉,只見那劍尖,已堪堪刺進那濮陽維身上,忽然遇到一層無形阻力似的,錚一某,劍身彈開後,濮陽維猛一退身,左掌如風,向左協下穿出,那中年漢子,在自己劍身彈開後,尚未驚愕過來,敵人掌力已挾排山倒海之勢,同自己胸前閃電般擊來,他不禁嚇得魂飛魄散,身形奮力一閃,仍然遲了一步,砰然一聲巨響已被擊飛出丟。
  綠娘子恰好於此時撲來,雙掌尚未拍出,就見那使劍之人,已被濮陽維一掌震飛,她眼見心上人力拒兩啟,那份輕巧,利落、真使她心中又驚又喜,但下意識中,卻又覺得心上人未免太狠辣了一點!
  不過這只是偶發的意念,其他的一切,使她恨快就泯滅這種心理,不是嗎!人人都會為自己喜愛的人去辯護的。
  那天雷叟見自己一上手,立被對方逼出三步,心中不由大怒,正待反撲,卻聽得「吭」的一翼,自己那心愛的師侄「花蕊蜂」吳江,已被對方一掌震飛,眼看已不能活了,不禁心如油煎,狂吼一翼,雙掌疾然向濮陽維背後磐下,同時連環踢出七腳。
  濮陽維猛覺背後凌厲掌風襲到,但他好強已極,絕不閃避只見他下半身驟然一收,倏然間已硬生生下挫半尺,右掌同時猛揮而出,「澎」的一聲暴響,濮陽維竟單掌接了敵人全力一擊,天雷叟騾感掌心一熱,自己踢出之腳,又未傷得對方,不由趁著掌勢飄然後退出八步。
  而濮陽牆因單掌迎敵,也被震得硬生生的跨出一步。
  天雷叟此時心中不禁大詫,暗忖:
  「自己的武功在江湖上可謂一絕,能敵得過自己全力一擊的,實在不多,而且武林中有名人物,自己大多認識,至少也聽聞過,但眼前這俊俏書生,自己雖未見過,但卻有如此高絕之功力,竟能單掌接下自己之全力一擊。」
  原來天雷叟,名叫馬亮,為江北綠林道副瓢把子,功力僅較總瓢把子九指魔公孫無畏,略低一籌,其一身「天雷行功」及一手「青木掌」法,稱霸一方,少遇對手!
  天雷叟馬亮此時大喝一聲:「住手」
  濮陽維淡淡一笑,問道:
  「怎麼?還有什麼別的花樣嗎?」語氣輕視之極。
  天雷叟面上一紅,沉聲道:
  「小子休逞口舌之利,老夫且問你,姓什名誰?,師承何人?與這女娃兒是何關係,說明了咱們再動手不遲!」
  濮陽維故作訝然道:
  「哦!在江湖上闖,敢情尚有先報字號的規矩?」他說完後,也不理天雷叟,自己先低頭故作沉吟,過了一陣,他才裝著萬般無奈的道:
  「也罷!在下濮陽維,業師名諱,上關下毅,這姑娘與在下乃萍水之交,現在說了,老鬼,你納命吧!」
  濮陽維話聲一住,雙掌驀然迴圈,再往下一合驟翻,一股排山倒海似的炙熱掌力,洶湧輕向天雷叟馬亮。
  這天雷叟一聞對方報出萬兒,不禁心中萬分驚駭,正待答話,驀見濮陽維雙手齊翻,便知不好,他一咬牙雙掌由下提上,拼全身功力,疾然推出一片寒深深的青色動氣。
  兩掌相觸,只見周圍枝葉紛飛,飛砂走石,強勁的疾風甚至掃得地上帶起一個個小漩渦來!
  綠娘子方婉,見狀大驚,只得飛身竄過一邊,待她回頭看時,只見濮陽維衣衫微亂,但卻悠閒的站在原處,而天雷叟馬亮,面色煞白,卻盤膝坐在地上,閉目調息,滿頭黃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顯然是己吃了虧!
  過了盞茶時分,天雷叟一躍而起,半句話不說,厲叱一聲,又猛撲過來,一上手便施出自己稱霸江湖的「青木十一式」掌法來。
  淮陽維見對方調息過來後,非但不感激自己不乘人之危的磊落行徑,反而不問青紅皂白又撲擊過來,不由氣得冷哼一翼,更不答話,「天魔十二式」也倏然施出。
  只見一團青光,圍住一條白影,以極快的速度,往來飛博,空自急壞了一旁的綠娘子。她自己覺得竟然統毫插不進手去,只得暗自為心上人提心吊膽不已。
  瞬眼間,已十餘招遇去了,不但天雷叟心中暗暗咕咕,連濮陽維也不由心中微詫:他暗想,自己施展的「天魔十二式」甚為玄奧凌厲,等閒高手,不用施展一半招式便可將對方擊敗,但這天雷叟卻硬和自己拼了六七式,尚還有攻有守!他那裡知道,這天雷叟所施出的「青木十式」亦為一江湖異人所獨創,加以在天雷叟這種身負極佳硬功底子的高手施出,更是威力無匹!
  頃刻間,二人又連對五掌,此刻雙方心中皆已不耐,那天雷叟馬亮,首先大喝一聲,便出一掌,到後來越轉越急,口中喝聲一次比一次快,掌聲如風起雲湧,越來越重,且隱約挾有風雷轟轟之聲,威勢果然不凡!
  濮陽維見對方喝聲出口,便即刻小心防範,果見對方掌勢忽變,不但身形急轉,掌影如風,兼且帶著風雷之聲,四周更彷彿全為一排排巨大之青色光幢所圍繞,翻翻滾滾,向自己壓到,他一覺壓力增加,不由厲嘯一聲,全身真力一收一放,呼呼之聲,驟然而起,那護身之「六彌真氣」與融會貫通了的「雙極真氣」竟激然反震而出,且隱隱帶著青、紅三色的濛濛光芒。只聽到「砰然」一聲巨響,在滿天塵土迷霧中,一條人影被震得連翻出兩丈多遠,那人落地後,一個琅蹌,吐出一口鮮血,但仍一挺腰,拔上樹梢,頭也不回,消失於隱約夜色中!
  綠娘子方婉,被方才兩人拚鬥時的景況驚呆了,直聽得一聲暴響後,方才悚然驚喜,眼見其中一人受傷而退,她已瞧出,正是那不可一世的天雷叟馬亮!
  這時,她急急躍同適才拚鬥之處,只見一個人影都沒有,她不由芳心大恐,以為自己心上人,也遭了不測,正待四處尋找,卻忽然自百丈之外,有看一縷幽怨的簫聲傳來……這簫聲竟是如此熟悉與淒迷方婉凝神一聽,原來吹的竟是唐代詩聖李白的「清平調」,她癡癡的聽了一會,微低下頭,口中卻輕喃道:
  「若非群玉山頭見,便向瑤台月下逢,唉……冤家,你……怎的如此寡情……那日才再能相逢月下呢?」
  原來濮陽維適才以「六彌真氣」震傷了天雷叟馬亮後、自己也覺得真力微耗,他一眼見了滿臉焦急的綠娘子,心中不由砰然一跳,腦際閃電般掠過一個念頭,他想到自己身負師門重任未了,強仇大啟環伺當前,如何能在此時纏上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不獨自己無法安心,別更耽誤了,這眼前美麗少女的青春年華。
  因此他在震傷天雷叟後,即一咬牙,不聲不響的施展「細柳飄」的超絕輕功,悄悄的溜走!
  但他不知怎的,總放不下心,好似有一絲絲牽掛似的,不覺下意識的抽出玉簫,他以內力貫注簫中,吹出那首「清平調」!
  好似告訴林中的可人兒一點什麼,也好似在吐露著自己如亂絲般的情懷。
  濮陽維回到客店,眼見東方已露曙色,來不及梳洗,帶看隨身包裹,喚醒店家,即付賬牽馬,悄然而去,等他走遠了,店小二才嚇然看出手中竟是錠重足十兩的赤金,他不禁喜得對濮陽維騎馬走去的方向呆住了。
  濮陽維一路行來,這日來到呂梁山,但見峰端高入雲表,山勢雄竣,巨石嗟峨,絕澗削壁,古樹盤軋他將馬匹寄放於山下一家獵戶家中,自己孤身上山。以他那一身輕身術爬山越嶺,真是如行坦途。不到頓飯時間,他已爬上一座山頭,但此時尚摸不清小天嶺的確實位置。濮陽維正自引目四望之際,卻忽然聽見空中「嗤」的一響,天空中隨即飛起一道五色繽紛的報警信號來。
  他心中一喜,知離小天嶺不遠,雙臂疾揮,人已拔高五丈,他在空中猛一吸氣,雙手向下一按,呼的一聲,又拔高了三丈,此時似已力竭,卻見他清嘯一聲,右臂展處,人已在空中轉了一圈,別的一聲,掠出七八丈外,身未落地,又在空中一轉,剎時之間,又飛掠出數丈,如此一來,身在空中連環九轉,好似一隻大鳥般,在空中飛翔不已。
  待他落地時,已在一絕壁斷崖邊緣之上,此絕壁斷崖與對面山崖相隔十丈有餘,而在對面山崖三丈之外,一些天然巨石之間,樹著一排排的高大紅檜圍牆,顯得氣派雄偉不凡。
  濮陽維心中暗喜,心忖:
  「自己誤打誤撞,竟然摸到『伏龍堡』的後塞來了,也罷,待先過了這道絕澗再說。」
  他想到此處,不由低頭一看,見此澗深不見底,澗下湧起一片濛濛白氣,若萬一失足,真會碎萬段他看了一下,卻絕不遲疑,將身上衣衫略為抄扎,全身不動,猛一吸氣,人已飄然上拔四丈有餘,他此時雙臂急抖,又竄高了丈許,只見他單掌一揮,整個人已飄出七八女遠,眼看已將快達彼岸,但他卻不再使力,尚差兩丈,人卻往澗底直墜下去,他落下四五丈後,卻猛然彎背曲身,又疾然一舒身,雙臂雙腿連蕩數下,人似脫弓之弦一般,又拔土七八丈來,已超過崖頂多多,此時始見他向前一幌身,輕瓢飄的落在對崖之上,濮陽維洒然一笑,又漫步向那排巨木圍牆行去。
  他來至巨木圍牆跟前,卻不飛身進入,在四周略一審視,才隨著圍牆向前行去。
  濮際維生性高傲無比,不喜做那偷偷摸摸之事,故此他要從「伏龍堡」正門而入,二來性格如此,再者,也憑著那一身超凡入聖的絕頂武功,有恃無恐。
  濮陽維繞著那高大圍牆,行了約莫數百步,已可見到那矗立堡前的一根高約五丈的旗斗,一條黑底白字繡著「伏龍堡」三個大字的旗旛,正隨風飄拂,獵獵作響。
  此時堡前廣場上,好一片熱鬧景像,只見一些身看黑衣的大漢,來往穿行,另有二個灰衣漢子,正在指手劃腳的,談論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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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濮陽維趨前,向那兩個漢子一拱手道:
  「二位好漢請了,今天貴堡不知有何喜事,如此熱鬧?」
  兩人中那個年青的,朝濮陽維一瞪眼道:
  「你是幹什麼的?打聽這些事是何意?」
  濮陽維一念轉,故意陪笑道:
  「小可乃一介書生,喜遊覽名山大川,久聞呂梁山形勢維偉,「伏龍堡」李老當家威震一方,遊興所至,特來拜謁一番:「『咱們富家的今天有貴賓上門,無暇見客,你過兩天再來吧!」說罷也不理濮陽維,將身體轉了過去。
  濮陽維再向那年長的灰衣人,陪笑問到:
  「在下再請問好漢一句,來的貴賓,不知是那些江湖知名人物?」
  年紀較大的那個一擺手,受理不理的答道:
  「你這酸丁真輕唆,這些人你聽到會嚇得屁滾屎流:告訴你吧,來的是當今大名頂頂的,江湖綠林盟主『辣手神猿』黃雙溪老前輩之首座大弟子『催命使者』楊真,黑旗幫紅蛟堂堂主『銀槍將』韓沖,和江北綠林總瓢把子手下七家舵主……」
  這人正滔滔不絕的,還待講下去,那年青漢子已回頭對他一皺眉道:
  「陸大哥,和這窮酸,有什麼好說的,走吧!」
  濮陽維冷冷一笑,狂聲道:
  「齊了!齊了!也免得我一個個天南地北的去找。」
  二人聞言一征,正待開口叱責,濮陽維卻探懷摸出一塊金光閃閃的東西,也不待二人看清,疾一抖手,「嗚」的一翼怪嘯,竟閃電般釘在那堅硬的大門上,深嵌到底,只露出一面猙獰的惡鬼頭來,待那二人看清了,不禁猛覺全身一涼,竟不由一哆嗦,齊聲驚叫道:
  「阿你……你是:……玉面修羅……。」濮陽維聞言一愕,正待問明誰是「玉面修羅」,這二人已嚇得彷彿見了鬼一般,掉頭就跑,一面口中大叫:
  「來人哪,快通……報……老當家的……玉面修羅,濮陽維,上門架樑了……濮陽維此時恍然失笑,暗忖道:
  「江湖上竟給我取了『玉面修羅』這個綽號!可笑自己一點卻不知道。」他想道:
  「是了,自己也該有個響亮的外號才對,『玉面修羅』嗯!不錯,不錯。」
  他正在自思自想,伏龍堡這時卻已亂得一團糟,只見一批批的黑衣人,驚張迅速的都隱蔽了起來,剛才熱哄哄的場面,此時已顧得靜悄悄的鴉雀無聲。
  濮陽維此時對著寨門大喝一聲道:
  「李奎,如此便算待客之道嗎?」語聲甫住,一個狂厲的口音接道:
  「姓濮陽的,用不著如此猖狂,你道我們是怕了你不成?」成字別說完,大門口已現出高矮不等,十餘人來。
  濮陽維細一打量,見帶頭的,一個年約四句,滿撿傲悍之色的黑臉漢子,後面跟著個年約六句的矮瘦老兒,穿著一身杭綢福字長袍,頗似一個生意人的模樣,濮陽維頓時俊眼含威,心忖道:
  「這大概便是那金算子了。」特別引起他注意的,尚有一個混身銀衣,年約四旬的瘦長漠子,面孔青滲滲的,陰陰的站在那裡,一無表情,另外七個彪形大漠,都橫眉怒目的向自己瞪著。
  濮陽維長笑一聲道:
  「在下濮陽維,這廂有禮了。」一語方罷,面色變,如罩寒霜般,厲聲喝道:
  「三十年前,那筆血債,今天該是了結之時,你們還有什麼交代沒有?」
  眾人皆默不作聲,但內心卻在砰然跳動,濮陽維徒手掃滅流沙莊,擊斃金怒江,驚走鐵掌華武;誅黑沙島兇徒;掌震天雷叟馬亮,活劈花蕊毒蜂吳江,這些事實,已在江湖上,繪影繪形的流傳開來,他們焉有不知之理?而且一些好事之徒,因濮陽維人生得俊俏秀逸,卻又武功高強,心狠手辣,公送了他一個「玉面修羅」綽號。
  目前各人在江湖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雖然強敵當前,內心有些畏怯,但繫於「寧可人亡,要留名在」的心理,只有硬著頭皮充好漢。
  那滿臉狂傲的漢子,首先哈哈一笑道:
  「性濮陽的,你今天不來找我們送死,在下等也要尋你,岬口集外之事,你總不會健忘吧?」
  那一旁的七個彪形大漠,也齊翼狂吼道:
  「今天咱們決留下這小子項上人頭、為咱們副總瓢把子報那一掌之仇。」
  濮陽維只冷笑一聲,一言不發。
  此時金算子李奎,才陰森森的開口道:「姓濮陽的,三十年前,蓁載山那段公案,誰是誰非,且不管他,你於昨夜又掌傷我那馬大哥,擊斃吳江賢侄,卻未免太心黑手狠了一點吧?」
  濮陽維朗朗一笑:「老鬼!你們泥菩薩過河,還要替馬老頭子等找場不成?」
  那中年黑臉漢子,此刻對李奎道:
  「師叔,和這等小子,說什麼廢話,手底下見真章便是了!」各人聞言,齊聲叱喝助威,金算子李奎微微頷首,一擺手道:
  「濮陽幫主,裡請!」濮陽維傲然點頭,昂首向堡門內行去。
  來到一片細沙鋪地的大廣場,各人皆一齊停住,原來此廣場除了四周為無數小土堡圍住外唯一出入就是這條黃泥大道,唯有一座較高大,用青石砌成的房屋,卻在數十丈之外。
  濮陽維雙目倏張,沉聲喝道:「時已不早,就在此處動手如何?」
  金算子慨然應道:
  「如此甚好」說罷一脫長衫,就待動手,正在此時,那中年漢子卻伸手一攔道:
  「李師叔,殺雞焉用牛刀,對付這等狂生,待小侄代勞便了。」
  李奎聞言正中下懷,他知道這位比自己低了一輩的楊真,卻是當年綠林道總盟主辣手仙猿的首座弟子,武功比自己只高不低,藉機,看看淮陽維的武功深淺再說。
  此時空氣頓形緊張,眾人皆屏息一旁,默不出聲,金算子叮囑道:
  「楊賢侄小心了!」
  濮陽維卻冷冷的說道:
  「你們這群廢料,乾脆一起上來算了,何苦推推拉拉,多耗時間!」狂傲之氣,溢於言表。
  此言一出,不由得使各人齊皆變色,楊真狂吼一聲道:
  「休說大話,待楊大爺,先打發你小子上西天吧!」語聲一住,只見他將身後一隻奇形似旗的兵器一展,刷的一聱便向濮陽維當頭劈下。
  這柄兵器名叫「九鬼奪命幡」乃為苗疆絕壁千年毒冰蠶絲,絞合人發銀絲編織而成,色作純白,上繡九個黑色骨髏,看來恐怖之極。
  此旗連在一純鋼鐵棒之上,揍尖有兩個小孔,內藏「百雀催心汁」,於對敵交手時,暗運內功發出,傷人於無形,此旗也蘊有奇毒,這兩種毒物無論那一種,只要沾上一點,便於五個時辰之內全身靡爛,抽搐而亡,可謂霸道已極,便是得服下其獨門解藥,亦僅能使得活命,仍將落個終生殘廢,黑白兩道,傷在他這「九鬼奪命播」下的高手已不知凡幾,故而贏得「催命使者」的外號。
  此時他一擊之下,淮陽維已看出此幡蘊有奇毒,身形微閃,已轉至楊真身後,楊真此招本篇虛實互用,見濮陽維一閃,倘已大喝一聲,「奪命幡」折回,一招「斜插柳」自左方斜斜揮出。
  濮陽維冷笑一盤,單掌向來之「九鬼奪命幡」棒沿,用力一啟,右掌閃電也似劈向楊真後腰。
  楊真立覺手中一震,自已獨門兵器,已被對方震歪同時勁風起處,向自己腰間龔到,他忙一錯步,於手中兵器震斜時,自己硬生生酌挪開兩步,這種收發由心的武技,確顯他有根底。
  淮陽維心中不由暗讚一聲「好」身形展處,「毒手魔君」獨傳之「天魔十二式」,已施展開來。
  「催命使者」楊真,見對方身形一憂,頓時掌影如山,招招向自己要害擊來,不由也大吼一建,將其師門真傳之「百絕十七播」連綿使出。
  二人閃電般在場中來回拚鬥,腳下都不帶起一絲聲息及塵土,轉眼之間,二十招已過,濮陽維心中暗忖:
  「看來此人功力,決不在天雷叟馬亮之下,如今強敵環伺,必須痛下殺手才行,想到此處,他厲聲一嘯,身形沖天而起,半空中一個盤旋,那件白色儒衫,已刷的一聲脫下,衫隨手去,像片鐵板般,向「伏龍堡」諸人頭上飛去,其中一個頭目,自恃練過幾年鐵臂功,竟向那飛來的白衫一撩,但聞「喀嚓」一聲,跟著一翼悶哼,那名頭目已自折臂倒地,哀叫不已。
  濮陽維此時身在空中,迴翔數折,長嘯一聲,眾人只見一道游龍似的白光一閃,已有三名「伏龍堡」舵主,洞胸倒地而死,連叫都來不及!金算子見多識廣,不由得驚叫一聲:
  「大家注意!這是「修羅九絕」!」語聲未住,又跟看兩聲慘號,又有兩名江北綠林道的舵主隕命!
  而楊真此時竟如捕風捉影,無所適從,只見寒光閃閃就有人畢命,不由氣得他厲吼一聲,「九鬼群命幡」以無比功力向濮陽維全身捲去。
  濮陽維一聲長笑,劍光如電,一出手就是八、九劍,挾看絲絲破空劍氣,同楊真剌來,楊真只覺白光一閃。啟人劍勢已指向自已全身十二大穴,他不由心膽俱寒,急然奮力後撤,但胸衣已被劃破一大片,雖未傷著皮肉,已嚇他冷汗涔涔!金算子此時大喝一聲道:
  「併肩子上啊!剁這小子:「
  說完此話,竟毫不顧自己的江湖威名,首先抽出早年成名兵器,一把合金打就,三面鋒利如削的金算盤,同濮陽維斜肩劈下。
  那身看銀服的漢子,也一聲不響的,將手中一枝長約七尺的銀槍,閃電般扎向濮陽維後心,其餘各人這時也叱喝連聲,各舉手中兵器,同濮陽維攻來,竟形成一個群毆之勢!
  濮陽維長笑一聲道:
  「早該如此了,這樣豈不乾脆得多,也免得少爺多費手腳!」語聲一住,手中劍如長虹經天,漫山倒海似的帶起一片風嘯之聲,向各人當頭罩下。
  眾人頓覺眼前一亮,敵人劍勢,彷彿刺向自己而來,而且籠罩全身各處要穴,有著一種無法招架的感覺!金算子李奎,大喝一聲,也顧不得面子問題,留在地上,一個懶驢打滾,翻向一旁,並乘隙將手中「金算盤」的純金「算珠」,以滿天花雨的手法,錚!錚!錚!連發十二粒!「催命使者」楊真也厲叱一聲,手中「九鬼奪命播」疾然舞起,幻成一片光幕護身,但他見機雖快,卻仍不免被這奇速無匹的劍勢,在左臂劃了一道三寸多長的血口子!
  「金算子」李奎,雖仗著那十二粒純金算珠躲過一劍之危,但頭頂髮髻仍被削落地上。
  那銀槍大漢也被此招在臉上劃了一道血槽!那江北綠林的四名舵主,落個兩死兩傷!「金算子」此時披頭散髮,厲嘯一聲,形似瘋狂,不要命的衝了上來,」
  金算盤」舞得嘩啦作響,山搖地動」「海天一色」「風雲際會」一連三招,招招指向濮陽維要害,端的是凌厲之極。
  「催命使者」楊真,卻悶不聲響的,將手中「九鬼奪命幡」斜斜左舉,滿臉凌厲之色,雙眼如鈴地瞪看濮陽維。
  濮陽維此時身子剛落地上,一見「金算子」李奎的金算盤排山倒海攻來,不由冷笑一聲,身軀如風車般的轉了出去,尚未還手,那一旁的楊真厲笑一聲,手中「九命奪命幡」閃電似的刺向他太陽穴!
  濮陽維驟覺腦側勁風襲來,此時閃躲已自不及,心念一動,「修羅劍」以疾速之勢撩向來之物,腳下同時踏出「金羅步」,形似鬼魅般閃向一旁。
  楊真眼看自己兵器已刺向對方,心中方自一喜,不料白光一閃,手中「九鬼奪命幡」疾然一震,竟險些把持不住,他大驚之下,拚命向外一閃,同時手中暗自用力一擠,「藏於鋼管」中之「百雀催心汁」,已無聲無息的疾然射出,就在這毒汁剛噴出的一剎那,他驟然手中一陣奇痛,右手二指已被對方「修羅劍」連根削斷!
  濮陽維方自奏捷,忽見對方兵器在目光下,有一絲銀線射出,便知不妙,他急一低頭,雖然躲過了噴來毒質,但頭髮上卻被這「百雀催心汁」燒焦了一綹!他大怒之下,雙目煞氣頓射,手中劍疾然化成一片光芒,如閃電般掃向那正蹌踉後退的「催命使者」楊真。
  楊真著覺眼前銀光暴漲,閃避已來不及,心中一歎,正待閉目受死,「金算子」李奎卻不要命的將手中金算盤,用全力向濮陽維劍上剁來,只聽得「琅」一聲,那金算子的算盤已被斬成兩截,算子散落滿地,楊真藉著這一擋的機會,縱躍丈外,雖是如此,頭頂心的一塊油皮,已連看頭髮裰削下一大片來!
  濮陽維見狀,冷哼一聲,雙臂一振,又叟的拔升空中,只見他在半空鳶翻鷹轉,「修羅劍」連綿轉出,幻成十數團的銀色光華來!自空中猛撲而下,這正是名震天下的「修羅九絕式」之中第三式「十殿回輪」!
  十圈銀光中皆帶看絲絲強勁劍氣,以無比的威力罩向「金算子李奎」及「催命使者」楊真!
  李楊兩人,莫說現在手中已無兵器,即便有,也無法擋過此招。但他們兩人到底是一代梟雄,決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斃,李奎眼見劍光臨頂,雙掌疾推,以全身力發出,並藉著發出掌力的後挫之力,拚命向外翻身滾出,但他末免想的太妙,名震天下的「修羅九絕式」豈是如此容易躲開?那兩股凌厲的掌風僅稍稍阻滯了一下劍的來勢,仍然快逾閃電般向他們當頭劈下,此時「金算子」的身形僅翻出去不及三尺,眼看就得喪命!
  楊真維覺得那滿身劍氣向自己壓倒,卻察出來勢是先襲向「金算子」李奎,雖然這空間是如此急促與短暫,但在高手來說,仍是避敵自保的一線機會。
  楊真深知自己和「金算子」之力也無法擋住這雷霆萬鈞的「修羅劍」式一擊之威!他暗一忖量,不由一橫心,滾地葫蘆倒翻了出去,此刻,只聽金算子一聲慘厲呼叫,一條左臂已齊根斬斷!
  濮陽維眼看楊真亡命般飛竄而逃,他也沒有追趕,口中冷冷一笑,手中劍急揮,在「金算子」面前狠狠的劃了兩道交叉血槽二面容悲憤的喝道:
  「李奎!「催命使者』已自顧逃生去了,這就是你們之間的江湖義氣嗎?本幫主今天饒你不死,三十年血仇今天得報,也叫你知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他話剛說完,驀然聽得四週一陣機刮聲響,無數強弩硬箭,竟似飛蝗流失般,自廣場四周中的小土堡中射至!
  此時金算子已痛得昏死過去,濮陽維俊眼放煞,急嘯一聲!單手將金算子一抱,長身拔起四丈多高」第一陣箭雨雖已躲過,無奈四周弓箭手太多,況且用的叉多是「連珠弩」,威力極強,他手中又抱著一個人任他濮陽維功力蓋世,卻也不禁大為感到不便。
  只見他對空大喝一聲道:
  「狗才們,難道連你們的瓢把子也不顧了嗎?」語聲方住,倏然一枝銀槍,似流星般自一土堡中疾然射向濮陽維心窩!
  濮陽維怒叱一聲,倏然運出「六彌真氣」護身,那支銀槍維他尚有五尺遠,便反彈了回去!
  濮陽維一聲大吼,呼的在空中一個盤旋,倏然向一間土堡頂上落下,雙腳暗中用力一擊,那土堡便轟然一聲塌了下去,頓時滿天塵土飛揚,他又飛躍至第二座,第三座、第四座……一連串下去,皆如法泡製一干躲在土堡內放箭的嘍囉們,不由叫苦連天,自其中狼狽竄出。
  濮陽維長聲一笑,將「金算子」悄然放下,只見他手中劍嗡的一抖,身劍合一,嗖的一聲向眾人的頭上飛去……
  只聽得一連串的呼叫慘厲聲中,「伏龍堡」人眾頭顱紛飛……頃刻間使倒下了二十多人……
  濮陽維殺得性起,一聲厲嘯起處,身形陡然拔在空中,「修羅劍」驀現十圈銀光,帶著凌厲劍勢,又向各人罩下,可憐那些強徒,平時只練幾招花拳繡腿,在外作威作福,如何敵得住如此厲害的名家劍術!瞬眼又有十數人斃命劍下,濮陽維一身雪白衣衫上,已濺滿了腥紅的血跡。
  此時他心中不由閃電般泛起憐憫之心,他想到:
  「何苦多殺無辜,不如找一個武功較高的頭目?了斷此間之事。」他心中一動,驀然停了追殺,身形拔起空中,「鷹回九轉」又倏然使出,只見他一連四個輕旋,人也拔高十多丈!雙目四掃一下,已瞥見西南方有十多人影正在亡命急奔!
  濮陽維不禁面色一冷,身形一掠,人已飛出八九丈!向那十多條人影追去。
  那十幾人正是「伏龍堡」的舵主,「多手金剛」方虎、「三頭毒蛟」武少青,及手下頭目等人,還有兩個,就是前來謁見「金算子」李奎,而僥倖逃生的江北綠林盟主旗下的兩名舵主:「鐵沙掌」卜芳「金錢豹」呂才,他們一見自己這邊的高手,死的死,傷的傷,不由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得什麼江湖道義,也不管他人死活,要緊自己先行逃命,但那裡知道煞星高照,仍被濮陽維發覺!
  眾人一見濮陽維以那種不可思議的超絕身法,自天而降,早已嚇得雙腿禁不住的戰慄,竟再也移不動一步。
  濮陽維自空中落下後,見他們如此膿包像,心中不禁十分憎惡,冷然道:
  「你們自行了結吧!本幫主也懶得動手!」
  各人聞聽此言,宛如焦雷擊頂,混身冰冷,都木楞楞的站在那裡。少頃,方聞「金錢豹」呂才嘴角一陣抽搐,張口道:
  「姓濮陽的,何必如此趕盡殺絕?」
  但濮陽維卻冷冷喝道:
  「你們這班無義無信的江湖鼠輩,竟不顧自己當家的及弟兄們的死活,私自掠取堡中財物逃走,如此卑鄙小人,留在世上何用?」
  他話剛說完,「三頭毒蛟」武少青,眼中驀然閃過一片凶光,暗自將手中的「三兩刃刀」握緊,一聲慘笑。驀運全力,將手中兵器丟向濮陽維胸前!
  濮陽維根本看卻不看,那沉重而來勢凌厲的「三兩刃刀」隔著他尚有數尺之遙,就似碰到一堵無形鋼壁似的反彈回去!最奇怪的是直取武少青,竄胸而過,血濺當場。
  濮陽維跟著怒叱一聲,赤龍梭一揮出手,梭嘯風厲,轉眼間,這批人已悉數斃命,橫屍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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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1:35:01 |只看該作者
第08章 力殲絕毒 荒山較技

  河南境內的一個村落客棧——「鴻福」,此刻正是中午時分,店內冷清清的沒有生意,小夥計正坐在店門外長板凳上打盹。
  這時店內走出一個身材瘦削,面目清瘦的中年文土來,只見他仰頭看了看天色,臉上顯出一股剛毅之氣,他四周打量一下 ,又輕飄飄的向外走去,步伐是如此飄逸,好似在地面上滑行一般,轉瞬間已走出十多丈。
  他行至一個小山窪前,慢慢放緩了步子,打量看山窪前的一片小樹林,停了一會,始見他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這片林子不大 ,只有數畝方圓,而又是外密內疏,一直伸延到山窪盡頭。
  這中年書生卻躑躅了一會,面上微露不耐之色,正在此是!林外一聲桀桀狂笑暴起,一條人影,如一塊火雲般自天而降 ,這時已可看清,來人年約五旬,鷹目鉤鼻,一頭金黃色長髮披肩,高大的身材,穿著一身赤紅色的衣靠,看這形態,便知不會是中土人物。
  此刻,中年書生,冷削之極的問道:
  「魯巴格」我道你是嚇破了狗膽,不敢來了,但你們苗疆雙凶,一向是焦孟不離,你那位盟兄為何不見?」
  這名叫魯巴格的紅衣怪客,哇哇一聲大叫道:
  「住口!別人懼你七煞劍吳南雲,咱苗疆雙友,卻不將你放在眼裡,我一人前來送你的終,已是綽綽有餘,原來此紅衣怪客,為苗疆雙凶之一,號稱」紅衫客」,原為爪爪族人,因自幼得苗疆老怪「五全毒君」郝老卜的垂青,傳其一身辛辣毒詭的武功及毒技,除了一身是毒外,「赤練掌」是一隻八十斤重的獨腳銅人,也惡毒異常,他的師兄「夜裊」錢衛,原為關中獨腳大道,為人陰沉奸詐,武功也自成一家,後因事犯了中土武林眾怒,被迫逃至苗疆,與」紅衫客」魯巴格相遇,二人見面,臭味相投,不久後亦經魯巴格羅致入「五全毒君」門下。
  錢衛投依「五全毒君」不久,也學得了一身毒功,他武學本有根底,人又較魯巴格深沉機敏,善伺人意,不及三年,便將「五全毒君」壓箱底的本領全學去了,反而此先入門的魯巴格來的精純,尤其錢衛的一手「九陰毒掌」及武林中罕見的「五步追魂十二毒」亦堪稱一絕。
  他二人聯手出師後,因手段毒辣殘酷,不久卻威震苗疆。
  錢衛年齡較大,武功也較高,雖入門比魯巴格為晚,但魯巴格依傍甚重,乃以師兄稱之。
  江湖入土則稱其二人為「苗疆雙凶」。
  他們和旋風山苗疆派的「五絕」,苦伶嶺的「千手如來」鄔長遠,合稱」五絕、雙凶、一如來」。如論手段之惡毒慘厲,則雙凶更在五絕、一如來之上。
  所以苗疆漢苗各族,有一句「寧見五絕,勿遇雙凶」的口語,由此可見此二人威懾苗疆。
  他們二人和「七煞劍」吳南雲結樑子的事倩,是為了三日前,雙凶師兄弟二人,因事自苗疆潛來中土時,魯巴格在商邱採花,事後並殺人滅口,乃被吳南雲路過瞥見,當節出面阻止,二人一言不合,動起手來。
  「七煞劍」吳南雲,乃為當今五台派第一高手,俠名滿天下,為人冷傲孤僻,其派中不傳之秘「七煞劍法」更是練達巔峰,甚至其掌門師兄也瞠乎其後。
  魯巴格雖然也是苗疆一流角色,但激戰之下,仍在兩百回合之內,被吳南雲一招「天際風雲」劃破了衣袂,魯巴格自知不敵,師兄錢衛又恰好因事他往、未與自己同行,只得含怒逃去,並另訂了三日之約。
  卻說七煞劍吳南雲見魯巴格說此話,口中不由輕哼一聲道:
  「魯巴格,你乃吳某劍下遊魂,我看還是將你卻位寶貝師兄,一齊來,以便一同送你們上路。」
  魯巴格聞言大怒,只見他雙目睜似扣鈴,雙拳撞得格格作響,一步步的向「七煞劍」吳南雲進迫,腳下行一步,便有一個寸許深的腳印,顯然他已將全部真力運足、準備一拚。
  吳南雲見狀,也十分小心,他暗吸一口真氣,遍佈於四肢百骸,全身肌膚,登時堅硬如鐵,此時,魯巴格已大喝一聲,雙掌帶起如雷掌風,當頭下劈。
  吳南雲絕不稍閃,疾然運掌還擊;「劈拍」一聲暴響,魯巴格已震退兩步,吳南雲也身形微幌,魯巴格猛吼一聲,又上步一掌劈去,吳南雲再出掌相迎,兩掌相觸,砰然一聲,魯巴格蹬蹬蹬直返三步,吳南雲也退了一步。
  那魯巴格竟似死心眼一般,又是一聲狂吼,雙掌已挾凌厲風聲倏然出手,只見他此時一頭黃髮根根倏起,額上青筋暴露,一臉拚命模樣。
  吳南雲性格強傲,自也不甘示弱,他雖然知道這等內力硬拚,毫不閃躲的打鬥最耗真力,而且易受內傷,但他一向孤傲,決不肯示弱於人。只見他也呼然拍出一掌,雙方一觸,又一聲巨響,又各退出數步。
  這時魯巴格已是氣喘如牛,雙目圓睜,額上汗珠如豆……
  吳南雲也感心頭急跳,手心冒汗,他見魯巴格雖然此時所耗真力比自己為多,調息的時間也比自己還長,但對方竟不露驚慌之態,吳南雲心中一轉,疑雲頓起,他忖道:
  「莫非這裡尚有利害殺手未曾施出?抑是另有後援埋伏?」
  他這一想,頓時恍然大梧,他想一定是魯巴格帶有幫手,他先與自己不惜硬拚硬打,消耗自己的內力,然後再由他那幫手再乘勢出擊。」
  他忖想未幾,此時魯巴格已喘息稍平,只見他狂笑一聲,又大踏步走了過來,雙掌作勢欲出,七煞劍吳南雲長笑一聲道:
  「魯巴格,如有幫手叫他一起出來受死便了,如此藏頭露尾算是那門子的好漢!」
  魯巴格雖然狠辣,卻是個混入,聞言不由一愕,他怎麼也想不出,吳南雲如何知道自己有幫手來,他正在怔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驀然間,一聲陰森森的冷笑起自山窪,一個瘦長的黑衣人,已慢慢的走了出來,只見他面色蒼白如紙,兩隻手臂又細又長,他一見吳南雲,便陰惻惻的道:
  「姓吳的,你的鬼心思果然靈巧,不愧稱為五台第一高手,愚兄弟佩服之至!」
  吳南雲一見來人這付長像,便知道是苗疆雙凶之首,「夜梟」錢衛到了,他不由冷哼一聲道:
  「好說!你師兄弟兩個人,威震苗疆,名播西南,前日又至中土,採花殺人,雙凶大名,可謂當之無愧。」
  二人一聽對方言詞尖酸刻薄,不由齊齊勃然大怒,錢衛人較陰沉,他向師弟一使眼色,乾笑道:
  「吳南雲,大爺兄弟兩人做事,從來不容他人干涉,你既然插手架樑,必恃有兩下子,咱們也不用多說,手底下見真章便是了!」他話聲一住,魯巴格已大喝一聲,縱身撲上,雙掌驟揚,一股腥臭之氣,猛襲向吳南雲。吳南雲一見對方手掌已變為暗紅色,心知敵人已使出那以奇毒見稱的「赤練掌」,他身形疾閃,清嘯一聲,雙掌已擊向魯巴格脅下,五台派鎮山綿技「金龍掌」也自施展出來。
  魯巴格一擊不中,敵人掌風已臨脅下,他不由奮力向右一錯步,雙腿疾然如飛踢出四腳,吳南雲冷笑,連削帶打,端的良厲非常,不愧為五台第一名家。
  一聲,將已擊出之右掌抽回,變勢劈向魯巴格腳背骨,左手卻閃電般點同敵人丹田「大赫穴」,一招兩式子借這反震之力,倏然拔高了五尺,險險的躲過了一沼。
  此時一直在旁不言不動的錢衛,臉上陰森森的毫無表情,好似他師弟和人的拚死惡鬥,完全不當一會事。魯巴格此時招式用老,已陷入危境,但他不愧高手,臨危不亂,只見他雙手一合一分,擊向地上,二人又電光石火的急拼了十多招,雙方完全硬打硬拆,掌風括得兩丈外的枯葉卻紛紛飛落……
  又是三十多招過去了,饒是魯巴格以外功硬力見長,此時也不禁氣喘吁吁,滿頭大汗。顯然已呈不支之態,「夜梟」錢衙此時卻一聲不響,自懷中取出一個小鐵圓筒來,瞼上陰陰一笑,倏然向「七煞劍」吳南雲拋出。
  吳南雲雖已將魯巴格逼得手忙腳亂,卻不敢稍分精神,只打算除掉一個算一個,正待痛下殺手,顧然有物破空襲至,他剛想用掌擊出,勿然想到二人以身負百毒聞名,最好不要沾惹。
  他心念一動,身子竄然閃出一丈開外,那鐵質小圓筒,此刻已砰然落在地上,只見竟分為四瓣飛開,其中飛閃出一群寸許長紫色小蟲,唧唧連響,撲向四處,有些附在草地上,有些釘在樹身上,但怪事忽現,這些不起眼的紫色小蟲,竟於一剎那間完全鑽入其中,不一刻,無論那些紫色小蟲鑽入的地方是樹木是草地,皆化成一灘惡臭的黃水,那些怪蟲卻亦已僵臥其中。
  原來此物為「夜梟」錢衛獨門絕技「五步十二毒」的毒物之一,這紫色小蟲,看來不起眼,卻是天下百毒中最毒的毒物之一,名曰:「七屍化骨蟲」!此蟲生於人屍之上,且須以連吸盡七個死人之精血,再潛伏地底,經二十餘年,吸飽地底陰寒之氣,才能成此氣候,此蟲見物便贊,一鑽入任何物體,即可以本體劇毒將其化為黃水,但此毒蟲卻有兩種致命短處,他不能見風,更不能及遠,只能在五尺之內,發揮其威力,故此「七煞劍」吳南雲跳出範圍即能安然無恙。
  「夜梟」錢衛眼見自已,冒了千辛萬苦才掘來的「七屍化骨蟲」!竟未傷著敵人一根汗毛,已全部損失殆盡,不禁又怒又急,他嗔目一瞪那跳開在一邊的師弟魯巴格,嘴角一動,魯巴格見狀大喝一聲,伸手將背後的獨腳銅人抽出,凌空飛舞,呼呼連響,摟頭蓋頂向吳南雲全力擊下!
  吳南雲此時心中大怒,暗忖,若不是自己見機得早,此時已怕已被這些惡毒怪蟲送進鬼門關了,他一想到此,心中不由殺機陡起,錚的一聲,已將隨身佩劍拔出,頓時一溜銀光沖天而起,此劍劍身鏤刻看七個太陽,劍身一動,光華驟盛,彷彿是這七個雕刻的太陽閃耀發光一般,此劍為五台派祖師所留傳下來之鎮山寶刃,名日:「珠耀」,也是七煞劍吳南雲仗以成名的寶劍。
  他此時佩劍拔出,抖出萬點銀光宛似繁星流燦般,點上襲來獨腳銅人之上,這全力下擊,重逾千斤的獨腳銅人,竟叮的一聲被卸在一旁!力量完全擊空,吳南雲也不待魯巴格變式,「珠耀」劍疾展,化成一片霞影,隱挾夙雷之聲,當頭向魯巴格罩下,這是七煞劍法中的絕招之一「構掃千軍」,魯巴格一見敵人劍勢之凌厲,是自己生平僅見,不由暗一咬牙,獨腳銅人,舞的風雨不透,驀然噹的一聲大響,魯巴格驟覺虎口一熱,竟險些把持不住手中兵器,人被震出三步,雖是如此,總算架開了這一招。
  他怒喝一聲,獨腳銅人疾揮,苗疆絕學「蒼龍十二式」口倏然展開,拚死命的與「七煞劍」吳南雲戰在一起。
  兩人如星飛丸瀉;呼呼轟轟的又拚了三十餘招,表面上雖尚兀自不分勝負,但明眼人一看,便知「紅衫客」魯巴格已落於下風。
  「夜梟」錢衛此時默默的將腰間長逾丈許,由上好緬鋼精練而成的「毒龍鞭」拿出來了,此鞭輕色作烏藍,鞭頭雕成一隻龍頭,除了龍舌伸出三寸外,龍角也向前彎曲,不但可當作軟鞭使用,尚可做點穴厥,三尖刀、練鞭子等諸般用途,以錢衛此等身手高超的魔頭手上使出,更能變為齊眉棍使用,而且鞭身用毒浸練過,更見霸道無倫。
  夜梟錢衛拿出此鞭後,一聲不吭的看著兩人拚鬥,此時,魯巴格額際已隱見汗漬,,出手已無適才凌厲,大有左右支拙,窮於應付之概。
  錢衛此時不在遲疑,倏然揮鞭向吳南雲中盤捲來,左手同時暗運「九陰毒掌」,拍向吳南雲腦後。
  「七煞劍」吳南雲在錢衛解下毒龍鞭時,早已留意,此時驀覺身側,風聲驟起,便知錢衛已暗自出手,不由冷哼一聲,單掌向後一揮,接下敵人擊來之掌,「珠曜劍」急使絕招,將魯巴格逼退,又閃電般圈了回來,疾阻敵人芟來的「毒龍鞭」。
  只聽得兩聲低哼,錢衛與吳南雲,已各各退出三步!吳南雲手上「珠耀劍」嗡嗡顫動不已,錢衛的「毒龍鞭」頂端卻崩缺了米粒般大的缺口!
  錢衛眼見自已心愛兵器受損,不由心中又痛又怒,大吼一聲,左手以閃電般「二龍奪珠」之勢,插向吳南雲雙目,右手毒龍鞭卻以怪蟒翻身,疾掃對方雙腳,來勢凌厲,威不可擋,魯巴格也厲叱一聲,手中獨腳銅人,直劈吳南雲天靈!吳南雲此時前後受敵,但他鎮定如恆,頭微傾,手中劍斜斜下撩,一阻那襲向腳踝的毒龍鞭,全身卻借左掌一揮之力,斜斜掠出,極其巧妙的躲過對方前後夾擊而來約二招,閃身、撩劍、騰空,完全是一氣呵成,端的不愧五台名家身手。
  他身形尚未落地,僅借劍身一揮之力,人又飛身拔起,「珠曜劍」連揮,「隕石燒空」「南斗西沉」「火熾金流」三式,已凌厲無匹的使出,劍勢綿綿,宛似江河倒懸罩向二人。
  錢衛一見敵人劍光臨頂,不避不閃,陰笑一聲,手中「毒龍鞭」倏然抖得筆直,驟點吳南雲胸際,左掌以全力群出其毒辣無比之「九陰毒掌」,魯巴格也怪叫一聲,將獨腳銅人舞得呼呼風響!
  吳南雲眼看劍勢已剌著兩人,卻不料對方,竟罔顧一切出手攻來,不禁駭然,身形凌空,雙腳交互一點,又拔高了丈許,他在空中一翻身,手中劍自脅旁穿出,直取錢衛,魯巴格卻於此時,趁勢舉手中兵器,自後面斜劈上來!
  吳南雲此時暗一咬牙,已抱定使險招取勝之心,只見他身形一轉,正面已朝著錢衛,劍勢不變,急刺而下,左手卻疾然運全力,按向襲至背後的獨腳銅人邊沿!
  「夜梟」錢衛與「紅衫客」魯巴格二人,不料吳南雲會有如此拚命的打法,不由齊齊大吃一驚!
  錢衛急一撤身,伸食中二指,閃電般點向吳南雲腮旁「未穴」!
  「七煞劍」此時,左掌已擊向魯巴格獨腳銅人邊緣上,因他是單掌使勁,又加以身在空中,所以勁勢大減,魯巴格的獨腳銅人,雖被他擊得一偏,,吳南雲自己卻也被震得在空中連翻兩個觔斗!但無形中,卻躲過了錢衛襲來之勢!
  這時,吳南雲心中暗一忖度,自己力敵兩名苗疆頂尖高手,雖不致落敗,卻也不易取勝。他想到此處,遂暗下決心,只有用「七煞劍法」中,最後三絕招取勝了。
  他腦筋一轉,不過是電光石火般的一瞬,只見他長嘯一聲,劍勢倏變,完全是一派進手招數,猛攻快打,有些竟是兩敗俱傷之式。
  錢衛,魯巴格眼見敵人招數改變,也將手中兵器一緊,著著迎了上去,三人星移斗轉般急掠穿走,頓時又拚鬥了近百餘招。
  三人此時,齊覺內力微有不繼,髮際腋下,已在津津冒出汗水!
  七煞劍吳南雲眼看日影西斜,而敵人尚無敗像,不由一發狠,腳下疾撐,人已射倒兩丈,他身形才飛出,錢衛已冷笑一聲道:
  「相好的,留下命來吧!你還往那裡走?」語聲未住,已如影隨形,跟蹤而上。
  吳南雲此時已落地站好,「珠曜劍」握於胸前,劍尖向上,臉上顯出一片浩然之氣。
  錢衛為人陰沉機詐,一見吳南雲如此沉凝,便知他必有絕招殺手使出,心中一動,便立即停身下來,緊握「毒龍鞭」,凝神待敵。
  那隨後而至的莽夫魯巴格,卻不管三七二十一,狂吼一聲,手中獨腳銅人,挾雷霆萬鈞之勢,向吳南雲疾劈而下!
  夜梟錢衛暗叫一聲:要糟!口中不由疾呼道:
  「老二,使不得,快快退下!」口聲叫著,手中「毒龍鞭」急抖,龍頭雙目中,已疾然射出兩隻金色帶翼,形似蜜鋒般的物體!向吳南雲襲去!
  此際正是魯巴格揮舞兵器,劈向吳南雲的時候,只見七煞劍吳南雲,兩眼注定空中炎日,珠曜劍微微高舉,劍身嗡然一顫!上面鏤雕的七個太陽竟燦然光華大盛!強烈的毫光,射得眼前兩人竟連眼睛也睜不開!彷彿那烈日光輝,已完全被這劍身所雕之太陽吸收發散一般。
  這是「七煞劍法」中,最後三絕招之一,名日:「七陽爭輝」。
  此劍本身,乃為地底火穴所聚之萬年「流陽」鋼母所鑄!本來即有一種聚光反射之特性,又經五台派一代宗師「天殘上人」,以無比的精深功力,將其中聚光特性,精煉後集中於其所雕成的太陽內,平時若不已深奧之內力壓迫,光門不開時,僅只見其光芒較劍身稍為明亮而已,若遇強敵,即以本身真氣逼於劍內,使其光門驟開,吸收烈日光輝,疾然反射而出,頓時光華燦爛,然後乘隙斃敵,端的厲害無比,但此招乃為救命三絕招之一,天殘上人遺命門下,非至最後關頭,決不准許隨意使用。
  此時魯巴格但覺眼前強光耀目,竟連敵人身影也瞧不清楚,驚駭之下,急急退後,他正待挪步,吳南雲之珠曜劍已閃電刺到!若非錢衛那兩枚霸道巳極的「斷魂金蜂針」來得及時,魯巴格此刻早已橫屍就地了,即是如此,他也被對方劍勢,自左胸斜斜劃開一道尺許長的血槽!
  魯巴格痛得大叫一聲,退出五六步,始勉強拿樁站穩!
  此時,那兩枚「斷魂金蜂針」已挾著嗡嗡之聲,直向吳南雲襲來,吳南雲也顧不得追殺紅衫客,珠曜劍如電圈回,叮!叮兩聲,已點在輕來暗器上,不料這兩枚「金蜂針」竟好似活物一般,嗡的一聲又左右分開,在空中一折旋,又向吳南雲雙肩刺來。
  吳南雲不禁心中有氣,手中劍一抖,幻成萬點銀光,直磕那兩枚「金蛙針」,竟波的一聲,紛紛自行碎散,化為無數金光碎雨,直向七煞劍全身罩下!吳南雲驚怒之下,足踵用力一蹬,人已倒身電射而出,同時手中劍舞起一個斗大劍花護身。
  他一才躍出,猛覺肩頭有兩處驟然一麻,他心知不妙,乃不動身色,暗中運氣將穴道封閉,以免毒氣攻心!
  錢衛此刻眼見自己師弟已是負傷不輕,那自己最為得意的「斷魂金蜂針」又好似未傷看敵人,心知單憑自己,決敵不住吳南雲,心中一懼,頓生逃走之念,他想到就做,一掠身,已到達魯巴格跟前,俯身就想扶起師弟逃走。
  吳南雲此時已漸覺肩頭炙熱如火,奇癢異常,心中不由怒火頓起,大喝一聲道:
  「苗疆二凶,還想逃嗎?」
  語聲未住,身形已倏然上拔,珠曜劍幻成萬劍千影,挾著絲絲破空之聲,驟然攻到!此式亦為七煞劍法中,最後三絕招之一,謂之「流星縱橫」!
  夜梟錢衛,見狀大驚失色,敵勢快疾,已不及用兵器阻擋,他大叫一聲,抱看魯巴格在地上翻滾而出,同時,將手中「毒龍鞭」之龍頭,急以內力震碎,化成一片鐵雨,摔向對方,他一出手後,便驟覺背後一陣劇痛!他此時只顧逃命,也不及察看背後傷勢如何,抱起紅衫客魯巴格,急急飛身竄走,亡命般奔向樹林外而去!
  吳南雲雖然負傷,但仍在錢衛上戮了一劍,其實,他現在也口乾舌燥,力乏異常,加以肩頭傷處,此時已由奇癢轉為麻木,實也無力再追趕逃走敵人。
  他面含冷笑的向林外一瞥,始步履跚蹣的走了出去,珠曜劍才插回鞘內,已猛覺一陣天旋地轉,肩頭穴道再也封閉不住,只感到眼前一黑,人已不支,軟軟的倒向地上,他心中默想:
  「這是大限難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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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1:35:22 |只看該作者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齒頰之間,竟然有一股芬芳而清涼的藥香,肩膊創傷之處,已不似先時難受……他驚異的維緩睜開眼睛,只見天色似已入夜,身子竟然睡在自已原住的小店客旁中,桌上孤燈熒熒,一個名長身材的青年儒土,正背向自已,低首的在看書,那修長的身材,襯著一身白色儒衫,確是瀟灑之極。
  吳南雲心中想到:
  「不知他長像可與這瀟灑身材相襯?哦!想來定是這年青書生救我一命了」
  想到這裡,不覺一陣慚愧,自嘲的微微搖了搖頭,這動作可說是下意識的,微小的連他自已都不大覺得出來,但那背向著他看書的儒生,已著然長笑一聲道:
  「尊駕劇毒初癒,請安心靜養,休得妄動!」說罷,那年青書生頭也末回,仍是俯首在看他書本,未發一言。
  吳南雲不由心中微窘,但又不得不為對方這高深的內功修為,感到欽佩不已!
  他此刻見那年青儒生,依舊背向自已,不禁暗中試一運氣,只覺體內真力浮散,週身酸痛,骨節都好似酥了一般!吳南雲頹然暗歎,心忖:
  「真是九十老娘,倒繃了孩子,自已成名江湖二十餘年,如今反為一個後生晚輩所救……」
  原來,吳南雲除了文武雙全,修為深玄博奧外,為人更是高傲無倫,他即便在急難無助的境地,也不願承受別人半點恩惠,他此次出遊,便是為了過份孤傲,與掌門師兄鬧意氣而下山。
  此時,他覺得自已竟受恩於一個後輩,心中說不出的蹩扭與難受,而今那青年竟背對自已,淡然不顧,可見亦屬高傲得不可一世,當然,他萬萬想不到面前這人是當今武林罕見的高手!
  房中,顯得寂靜而窒悶,只有偶而傳出一兩盤「嗶卜」的燈花爆開聲,點綴著這沉默的氣氛。
  待了一會,吳南雲實在忍不住了,他終於開口道:
  ──「少俠,吳某深受救命之恩,雖吳某不值一顧,可否敢請尊駕正臉示人,則在下之榮,雖死地無撼矣。」
  白衣少年,聞言微微一笑,徐徐轉屍身來,吳南雲頓覺眼前一亮,暗中喝彩道:
  「真是個丰神夷沖,不啻潘安再世,宋玉重生!」他對這俊秀的面容大為驚訝,又道:「大恩不言報,尊駕可否見示台甫。」
  白衣少年朝笑道:
  「在下淮陽維,今日路過此間,無意中見到兄台昏迷路傍,狀似中毒,因而將尊駕護至此處,並代為治療,此區區小事,何勞掛齒?倒是兄台勿怪在下冒昧才是。」
  吳南雲驟聞「淮陽維」三字,全身倏然一震!他做夢也想不到,近日江湖中盛傳的那個青年煞星,連斃黑白兩道高手之人,便是眼前這位文質彬彬的俊俏書生!
  他驚疑了一陣,以驚異的口吻問道:
  「尊駕莫非便是號稱『玉面修羅』的那位濮陽少俠?」
  白衣書生頷首道:
  「豈敢,豈敢!這是江湖入土抬愛,在下徒負虛名,何能受此稱號?」
  這白衣少年,正是濮陽維,他威震「伏龍堡之後,轉程河南,再赴皖境,他此行目的,一來是回鄉掃祭父母墳墓,再則卻是找尋那「括皮嚴二」,報那當年毒殺義僕朱福之仇!
  此刻,吳南雲卻啞然笑道:
  「少俠近日在江湖之中威名遠播,想來盛名之下無虛土,卻難得如此恭謙,虛懷若谷哩:「濮陽維淡然微笑,問道:
  「在下唐突,尚未請教兄台大名?」吳南雲一拍腦袋,笑道:
  「啊!我真糊塗了,在下姓吳,雙字南雲,江湖人稱七煞劍。」濮陽維微咦一聲道:
  「尊駕莫非便是山西五台派掌門人,赤眉大師師弟,五台第一高手吳大俠?」吳南雲聞言,連聲慚愧不止。
  二人越談越投機,無論文武兩途,琴棋書晝,以及一些江湖軼聞,兩人都有著極深奧的見解,同時,雙方都覺得,自己真正遇到了一個才華滿腹的天涯知己。
  他們平日都是以沉默寡言見稱,但此刻,彷彿都有一肚子話說不完似的!
  在與自己情緣能相投的人相處時,光陰好似過得特別快,不知不覺,已是晨雞報曉,曙光初露的時分了。
  淮陽維此時止住話題,向吳南雲道:
  「吳大俠,你自昨日服我師門靈藥「玉璞丸」後,又經在下以本身真氣,逼盡你左肩殘毒,並取出膚中的碎片,毒雖盡體力朱復,現下請再服此丸一粒,由愚弟再行以真氣,輔導你內力運行九周天,便可痊癒無妨了。」
  吳南雲也不在客套,伸出手掌,與濮陽維掌心相貼,二人對坐,默默運功起來……
  一盞熱茶之後,吳南雲已滿身大汗,他撤掌起身後,但覺全身舒泰爽利之極,濮陽維卻仍然一言不發的坐在原處,調息了一陣,方才含笑站起,吳南雲笑道:
  「濮陽兄,尊駕這份本身真氣,純厚得令人吃驚,依在下看來,似乎已可將與兄台的渾為一體,逼出體外傷敵了?」
  淮陽維點頭道:
  「吳兄果然好眼力,但愚弟火候尚屬不夠。」
  二人又談笑一陣,店夥計已拍門將洗嗽之物送上。
  早膳後,濮陽維吩咐小二哥牽出馬匹,與吳南雲連袂而去。
  濮陽維一路走,一面將此行目的告知吳南雲,恰他也正欲往「修武縣」左近的「臨安」鎮郊,去探訪其至友「斷魂鏢」秦驥兩兄妹,是以兩人正是同路。
  濮陽維聞言甚喜,誰不願有個知心朋友相伴,互慰這寂莫旅途呢?但二人僅有一騎,濮陽維雖數度相讓,吳南雲堅持不肯乘坐,無可奈何之下,他們只得牽著坐騎在,相偕步行,好在兩人都有一身卓絕功夫,也不感出疲累。
  二人行至午時,在一小村裡打了尖,又繼續前行,正走之間,吳南雲心中驀然起了一個念頭,他走到一個土山傍停下步來,濮陽維心感詫異,吳南雲卻一笑道:
  「濮陽兄,此處荒僻無人,久仰兄台武學絕世,在下斗膽,祈賜教益,想兄台必不吝指示,以啟在下茅塞!」
  其實,吳南雲對濮陽維的豐儀神彩,早就打心眼裡欽服,昨夜一夕之談,更發覺濮陽維一身所學,深不可測,可說樣樣皆較自己高出一頭,只是武功一道,未見顯露,非自己親試一下,才能口服心悅。
  故而吳南雲便存心與濮陽維印證武功的念頭……
  此刻,濮陽維聽對方如此一說,不由征覺一愕,但卻謙虛的道:
  「小弟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還是免了吧!」
  吳南雲卻道:
  「濮陽兄萬勿客套,此不過屬於切磋性質,無所謂勝敗之分。」
  濮陽維見推托不下,只得一笑道:
  「如此,愚弟只好現拙了,但不知吳兄欲以何種方式比試?」
  吳南雲笑道:
  「你我皆是以劍術見長,便以這手中之劍,來比劃一下吧!」
  淮陽維點頭稱善,遂將坐騎拴在一傍,自己卻緩步走出丈許,始返身站定。光閃爍流燦,明亮──吳南雲微微頷首,一抬手,錚的一聲輕響,已將背後「珠曜劍」拔下,頓時一溜銀光閃爍流燦,明亮懾人,他將劍身向頭頂連擊三次,再抱握胸前,這正是「五台派」與高輩動手前的禮儀。
  濮陽維亦雙手環抱胸前,兩手姆指微翹,雙目沉凝,面上神色極為肅穆。
  吳南雲見狀,心中不覺甚感快慰,他縱橫江湖二十餘年,武林中黑白兩道的規矩,他都十分清楚,尤其當年威震天下的冷雲幫,維然那時吳南雲尚未藝滿出師,但冷雲幫對江湖朋友的行規他卻知曉不少,目前濮陽維擺出的姿態,正是冷雲幫幫主對敵時,表示尊敬對方的禮數,相傳當年之毒手魔君關毅,一生之中,也不過僅僅用過三次而已,但濮陽維卻是首次出示!
  吳南雲遂不再客套,喝聲:「有僭!」,劍勢驟起,宛似驚雷奔電,舞起千朵銀花,刺向濮陽維胸前,劍行一半,倏然抖成片片流光,罩向敵人全身。
  此招為「七煞劍法」中之「流雲無際」,確是凌厲異常,尋常武師,只怕連這一招也搪不過!
  濮陽維此刻仍未拔劍,他見對方劍勢雄渾凌厲,出手之中,更含有千變萬化之妙,心中不由暗讚,微喝聲:「好」全身不動,猛提一口真氣,人已飄飄升起二丈,身在空中,輕嘯一聲,疾向吳南雲當頭撲下!眼見離對方不及五尺,始見他半屈腿,雙掌微錯,「鏗鏘」破空之聲驟起,一道冷氣深深的白色劍芒,已如貫天長虹,如電劈下!
  其拔劍之快,來勢之疾,使吳南雲觸目驚心,他急一轉身,手中劍「隕石燒天」,「飾柳洪花」,「浮雲掩日」連環三招,疾然揮出!
  濮陽維此時身形驀然彈起,在他一彈之剎那,手中「修羅劍」已叮叮連想,將吳南雲刺來三劍,以無比的快速全然擋開!
  他卻借修羅劍反震之力,身形驟翻,刷的一聲,又閃電般點向吳南雲頸下「步即」、「神封」、「靈虛」、「神藏」、「個中」、「俞府」六大要穴,來勢之快,恍若流星閃電!
  吳南雲不禁驚得手中連揮八劍,退出三步,才堪堪避過!他面上不由一紅,珠曜劍匹練也似的一轉,亦將「七煞劍法」中的精要絕學綿綿使出。
  瞬息間,二人已風駛電掣般換了六十餘招,吳南雲越打越寒,心中忖道:
  對方此時循環運用的雖只四招,但來勢快速,劍路也神奇詭秘,自己處處留神,在在小心,也只有招架之巧,而無還手力。
  吳南雲正在焦慮之際,驀覺濮陽維招式忽然緩慢,他心中一動,知是對方故意鬆懈,讓自己喘息反攻,以制先機,遂也顧不得客氣,劍勢驟然一緊,光幕大增,挾著「嗤嗤」劍氣破空之聲,地下塵土也被激起圈圈薄霧!罡烈的風聲吹得濮陽維一身白衫飄飄欲起,聲勢,端的奪人魂魄!
  濮陽維心中暗誇一聲,仍以「修羅九絕式」中之前四招:「長恨綿綿」、「上下幽冥」、「輪迴十殿」四招,以無比的快速,拆解來式,但七煞劍吳南雲亦為一代劍豪,又承濮陽維讓其先機,自已再一全力猛攻,因而雖不能說已佔上風,但將適才那種尷尬揚面扭轉了不小,此時,兩團銀白色的光華,同樣的帶著使人目眨神搖的威勢,因極快的速度來回衝擊,轉眼間又鬥了一百多招。
  吳南雲激戰之下,已覺真力微乏,臉角鼻窪也微微見汗,但濮陽維卻仍是生龍活虎般神彩奕奕,身形起落如電,劍式仍一招連一招綿綿攻到,毫無疲累之態……
  吳南雲心中不禁大詫,他想到:「雙方皆是以真力貫注劍上迎敵,如此打鬥,時間一長,無論何人,也曾呈顯力乏之態,但對方竟如沒事人一般……
  其實,吳南雲功力之高,較「流沙劍」金怒江,「催命使者」楊真等人,何止超出倍徙籌,但因他創傷初復,再則濮陽維除了逢到千載奇緣,巧食那」紅蘿仙果」外,功力已非常人可比,又得當年天下第一高手毒手魔君以內力助其打通任督兩脈,更練就一代奇書「雕龍寶錄」上所載之深奧功夫,因而他不僅功力高絕,內力也顯得特別悠遠綿長,這是七煞劍無所比擬的!
  此時,雙方攻守之間,已快二百招了,吳南雲心中焦急不已,強烈的自尊心壓制著他,全身熱血都在沸騰……
  倏然,吳南雲連出九劍三掌,將濮陽維逼得稍稍退卻,他的身形急掠出二丈餘外,臉上頓時顯出一股浩然肅穆之色,令人見了,皆會生出一種凜然生畏的威嚴,手中珠曜劍也端端正正,抱於胸前。
  濮陽維飄飄輕的跨了一步,已到了吳南雲面前一丈遠近,他一見對方此狀,心中不由得悚然微凜,暗道:
  「當年恩師曾告訴自己,五台派的七煞劍法,為武林中極少可與『修羅九絕式』相較的劍法之一,看來此言果然不虛,對方此刻如此凝重,想必有厲害絕招使出……」
  他正暗自警惕,驀然吳南雲暴叱一聲,濮陽維驟覺眼前奇亮刺目,光芒四射中,耀眼難睜!對方那雕於劍身上之七個太陽,竟放射出萬道豪光來!
  濮陽維眼睛倏然一花,就在這雙目視線迷濛末亂一剎那,他那自服食千年「紅蘿仙果」能抗禦強光的俊目,已隱約瞧見對方劍尖向自已左肩點至!
  濮陽維心念一動,修羅劍已以令人不可思議之奇快速度,挾看鳴嗚之聲,鏘的一聲響,竟對襲來敵劍擋開!修羅劍並搶在劍氣破空聲之前,抖成三縷耀眼電光,疾然在吳南雲肩頭輕輕一壓,力量用得恰到好處,在如此而凌厲快速的劍勢中,於沾身前剎那便將勁力消卸,連對方衣服都未劃破,此等身手,可謂卓絕!
  這一招,正是「修羅九絕式」中的「碧血三濺」!
  雙方劍芒倏然而斂,吳南雲滿臉驚慚的望著濮陽維,此時,濮陽維的修羅劍,卻在收招的剎那,已插回劍鞘內,因他外罩白衫較長,故而瞧不出他兵刀所置之處,就好似他從頭至尾,未拔兵器一般!
  二人皆默然無聲,空氣顯得沉悶,少頃,吳南雲始自羞愧中驚覺過來,他不由踏前一步,長揖到地,口中道:
  「濮陽兄技甲天下,吳某今朝始算開過眼界!適才兄台一再相讓,末了又不便在下出醜,這份寬容大度,使吳某感愧不已!」
  濮陽維急急用手將吳南雲攙起,道:
  「吳兄過謙了,請勿如此折煞小弟。」
  吳南雲正色道:
  「螢腐之光,欲與皓月爭輝者,非吾兄,而是在下,想吳某闖蕩江湖近二十年,足跡踏遍關內十五省,自問平生所學,尚不落人後,不是在下狂言一句,如今江湖之中,武學較吳某高出一籌的,尚為數不多,尤其能在兩百招內,使吳某落敗的,更是首次遇到,濮陽兄,在下對你是心服口服了!」
  濮陽維聞言之下,口中雖仍謙遜,卻也不由豪氣飛揚,神采逼人,其實,年青人誰不好勝呢!但能勝之不驕,那就難得了。
  濮陽維經這兩天來,與七煞劍朝夕相處,已深深瞭解其人高傲與重義,更賞識他那一身出類拔萃的武功。
  濮陽維一歡欣不由緊緊握住七煞劍伸過來的手,二人真誠的互握在一起久久不放。
  淮陽維忽然懇切而期望的說道:
  「吳兄,愚弟有一句唐突之言,未知吾兄是否願聞?」
  吳南雲道:
  「但請賜告,吳某當洗耳恭聽!」
  淮陽維道:
  「小弟承恩師遺命,重建冷雲幫舊日聲譽,但愚弟才識淺陋,獨力難支,不足以勝此大任,擬斗膽請吳兄加盟,襄助小弟一臂之力,未知吳兄意下如何?」
  吳南雲凝神望著淮陽維那雙真摯而澄澈的大眼睛,堅決而豪爽的道:
  「濮陽兄此言,正合在下所期,濮陽兄之事,亦正是小弟之事,能隨吾兄左右,使吳某長領教益,正是在下心願,今後決追隨吾兄同為冷雲幫大計而奮鬥。日月同轉,可鑒此心……」
  說罷,二人喜極擁抱,冷雲幫自此,又多了一個卓越的武林高手。
  烏金西墜,殘霞滿天,兩個肝膽相照,英挺修長的俠影,在昏黃幕靄中,逐漸消失於蒼茫大道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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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1:49:47 |只看該作者
第09章 巧試七煞 月下落花

  一條蜿蜒清澈的溪旁,搭蓋看一座小巧而青翠的竹棚,棚外懸看一面酒店招牌,前邊是座石橋,竹棚四周,植有不少碧綠的修竹,環境十分優雅、淳。
  此刻在這小酒店內,靠窗的一付座頭上,坐看兩個文生打扮的人,一個身著白色絲質儒衫,年記極輕 ,面容飄逸俊秀,另一人穿看一襲青衫,臉上卻自然流露出一個中年人的精悍威武之色。
  兩人正淺斟低酌,輕輕的在談論著,大概因為天氣炎熱,這小酒店生意十分清淡,只有這兩個客人 ,那看店的老兒,懶洋洋的靠在門邊,無聊的揮著蒲扇,一切都顯得如此清靜而沉悶。
  驀的!一聲宏亮高吭的「阿彌陀佛」在酒店門外響了起來,嚇得那老頭一哆嗦,險些自門檻內摔了出去,他一揉眼睛,看清了原來是個身著百衲僧衣 ,混身油垢的矮胖和尚站在外面,裂著大嘴,笑嘻嘻的對自己合什為禮。
  老頭兒不禁雙手亂搖,嚷道:
  「和尚……阿不……這位大師父,小店本少利薄,生意清淡,請你往別處結緣吧!」
  矮胖和尚群起那千綻百補,油膩堆垢的衣袖,往臉上一抹,笑道:
  「大掌櫃的,你不要看洒家穿得破爛,我不似別的窮和尚,偌!洒家且先奉上銀一兩,你快端些酒食來,──順手將一根粗如兒臂的方便鏟,往桌沿一靠。
  掌櫃兼跑堂的老頭,只得替他送上一壺上好的「二鍋頭」,另加兩碟下酒小菜,一仰頭,咕嚨嚨似喝水般,一口氣喝了下去,他一抹嘴角酒漬。連呼好酒,回頭對那老人道……
  「我說大掌櫃,這麼一小壺一小壺的上,不但費事,我也不過癮,來來來,乾脆將酒罈子一起搬來,待洒家痛飲一醉,多加你的酒賬便是了!」
  他說罷眼角一斜,卻見那兩個書生仍是輕聲談話,自己如此大嚷大叫,竟連頭也不抬一下,和尚心中不禁有看一種被輕視的感覺,人嘴一裂,故意自言自語道:
  「好熱的天氣,洒家自下山以來,卻盡然遇到些不如意的事,昨天遇到一位不講理的紫衣姑娘,險些賞了洒家一馬鞭,今天進了這個鳥店,又碰見兩個聾瞎酸丁,唉!真沒味道……」
  他話聲未住,就見那對坐中年書生,倏然抬頭,怒目相視,眼神中精光隱現!
  胖和尚一伸舌頭,又道:
  「啊啊!敢情不是聾子,洒家我走眼啦!我走眼啦!」
  中年書生忿然按桌起立,就待發作,一傍那白衫儒生卻對他微一搖頭,動作雖輕,卻自然流露出一股雍容威儀!
  那中年人只得幸幸坐下,但仍怒目瞪著胖和尚。
  此時,那老兒已將整個一壇「二鍋頭」端至,和尚一手拍開泥封,嘴對著口,盡情喝了個夠,一邊擊桌吟道:
  「萬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幾見月當頭……今朝有酒今朝醉,對!對……今朝有酒今朝醉……
  和尚吟罷,又搖頭幌腦的向二人擠眉弄眼了一陣……
  原來這兩個書生,正是玉面修羅濮陽維,及七煞劍吳南雲,二人來訪生死之交的至友「斷魂鏢」秦驥,這日來至「垂柳山莊」不遠,路經此處,見此小酒店頗為優雅,景色怡然,兩人興至,便入內略為休息,小飲一番。
  這矮胖和尚口聲喧佛號時,二人看出這和尚決非尋常行腳僧人,由其宏聲氣沛中,已可見其功力之雄厚與精純。
  濮陽維一再阻止吳南雲發作,便是想仔細觀察來人是何路數,判明敵友。
  此刻,酒店老頭已自後廄,將兩人餵飽草料的坐騎,牽在門外,吳南雲聞馬嘶之聲,忙離座前往察看,他擦身過和尚桌前時,猶向和尚冷然的瞪了一眼,和尚見狀,又大聲吟道:
  「斑竹珠廉,唯我佛心情似水,黃梁一夢,任他世事冷如冰……哈哈,任他眼神冷如冰……」七煞劍吳南雲,一再受此嘲諷,早已忍耐不住,念然回頭怒道:
  「和尚,你大概念佛念得不耐煩,想早日證道,飛昇極樂吧?」胖和尚嘻嘻一笑道:
  「施主說那裡話,貧僧年方五旬,善功尚未積滿,我佛慈悲,尚不准貧僧此時飛昇呢……」吳南雲驀然大聲喝斷道:
  「我吳南雲今日便成全你!」說罷雙手食指疾圈倏彈,兩縷尖銳勁風「嗤的一聲,彷彿將空氣撕裂一般,疾然襲向胖和尚胸前「通門」「通谷」二穴!
  眸和尚哈哈一笑,看準來勢,單掌微翻,颯聲風響,兩股勁氣已然相觸,七煞劍全身挺立,穩如泰山,胖和尚所坐之椅,卻「克嚓」一聲,斷了一隻腳腿!
  吳南雲卻也料不到胖和尚功力如此精深,竟能將自己五台絕學,「雙陽指」如此輕易化解。
  此刻,和尚一躍站起,怒容滿面,雙掌猛推,喇時一股勁道,如山湧出!逕向對方襲來,但奇的竟是此股勁氣,竟能渾成一縷,毫未波及一傍之物!
  十煞劍吳南雲淵停嶽峙,兩掌當胸,亦緩緩推出,但聞碰然一聲巨響,胖和尚已退出三步,而吳南雲亦微挫一尺。
  胖和尚絕不遲疑,只見他雙臂疾曲,身形一縮,全身骨骼一聲暴響,那原本矮胖的身子,竟然縮短成兩尺大小的一個大肉團!
  他向前一滾,竟奇怪的移向吳南雲身側,雙掌猛抖,直劈七煞劍後腰!
  吳南雲冷哼一盤,頭也不回的運掌向後急揮,又是「劈拍」一聲大響,吳南雲竟被震退兩步,而胖和尚卻直搶出五步外,始拿樁站穩,此時他雙臂一抖,呼的一聲,全身又恢復原狀!
  只見他聲如洪鐘般、哈哈大笑道:
  「果然名不虛傳,五台派絕學「金龍掌」和尚我領教了,尊駕是否即七煞劍吳檀樾?」
  吳南雲見這和尚忽怒忽喜,心中不由納罕萬分,但此時對方好言相詢,亦只得頷首稱是。
  「貧僧秋月!」吳南雲恍然大悟,上前一揖道:
  「原來是笑面佛秋月大師,吳某不識,多有得罪了。」原來,秋月和尚為「鐵禪杖」苦行大師之惟一傳人,苦行大師與五台派上一代掌門「寒珠大師」為佛門至交,秋月師徒與五台派有此淵源,故而他本人與現任五合派掌門,」赤眉大師」亦時相往來,交情頗深。
  但七煞劍吳南雲平日遊俠四方,極少在山,故而僅知笑面佛其人,而從未見過。
  此時,吳南雲代濮陽維二人引見後,雙方又再坐下洗盞更酌。
  秋月和尚連乾三杯後,向吳南雲說道:
  「聞說吳檀樾與令師兄意見不合,負氣離出,同門師兄弟何苦如此意氣用事?」
  吳南雲苦笑道:
  「在下並非與掌門師兄嘔氣,只是性格不投,他日,自當返山請罪,倒是大師現下至此,不知有何要務?」
  秋月和尚笑道:
  「自貧僧恩師圓寂後,萬靈山上那所破廟,便由貧僧主持,唉!出家人料不到瑣碎事繁多,因此無暇前往五台,屈指算來,貧僧已三載未下山一步了!」
  吳南雲聞言,心中不禁暗笑:
  「無怪這胖和尚不知濮陽老弟大名,原來他才下山。」
  這時,秋月和尚轉向濮陽維道:
  「這位濮陽施主俊秀不群、雙目隱蘊神光,武功造詣,想必不俗,未知令師大名,可否下下示?」濮陽維淡然一道:
  二大師過獎了,實不敢當,敝恩師名諱,上關下毅!」
  秋月和尚聞言,不由驚得大嘴裂開,半晌,始愕然道:
  「啊!貧僧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原來是當年天下第一高手,關老前輩的高足!」
  他一想到適才自己尚倚老賣老,說濮陽維武功想必不俗,眸臉上不由一紅。幸得吳南雲插嘴道:
  「濮陽老弟為當今冷雲幫的龍頭幫主,武學蓋世,便是小弟在他手中,拚命力敵,也走不下一百招……
  秋月和尚聽入耳內,又是一驚,七煞劍吳南雲武功之高,他不但素有耳聞,適才也曾親自試過,果然盛名無虛,但在濮陽維手底下竟搪不過百招,那自己豈不是更糟!
  濮陽維此時卻笑道:
  「大帥勿聽吳大哥瞎捧在下,是吳大哥有意相讓,在下那有真實功夫。」
  秋月和尚尚未及答話,吳南雲已搶著道:
  「秋月師兄,濮陽兄謙虛得緊,你別信他的,啊!我倒忘了,愚弟已加盟冷雲幫,追隨濮陽幫主共襄大舉,不知師兄意下如何?」
  秋月聞言道:
  「濮陽施主年少有為,功力卓絕,如此英才,實為不可多得,帥弟能在冷雲幫中效力,貧僧自然萬分贊同,並向師弟恭賀了。」
  三人又閒談了一陣,始知笑面佛此行目的在於「百曲山」之「十二拐」中,尋找一奇毒天下之「金冠蛇王」,用以合醫藥治內創之聖藥「八屠丹」。
  恰好去此山,也得道經「垂柳山莊」,巧又同路,三人略一商議行程,便由吳南雲付了酒資,相偕而去。
  「垂柳山莊」,為江湖宵小聞名變色的煞星「斷魂鏢」秦驥兄妹的居所,兄妹二人一手十三支快愈閃電之斷魂鏢,堪為江湖一絕!兩人闖蕩江湖至今,尚未聞有人能躲得過其雙手連發之二十六隻斷魂鏢!可見此鏢威力之大!
  其獨門之「紅砂掌」及「幻魔隱身步」也為武林一絕,兄妹兩人心高氣傲,友人極少,但與七煞劍吳南雲卻有過命交情。
  三人一路行來,不一刻,已見道傍絲絲垂柳,隨風飄拂,更使人神清意爽,暑氣頓消。
  少頃,已可隱約見到楊柳深處之紅牆瓦,雕簷碧飛閣。他們前行至莊門外約一箭之地,那黑漆油亮的莊門忽豁然而開,一個身著黑色衣褂,年約四句白面短鬚的中年人,率著一位年已花信,容顏頗為秀麗的青衣女子,在一干莊友的擁簇下,含笑出迎。
  七煞劍吳南雲首先抱拳大笑道:
  「秦老弟,愚兄遲到貴莊三天,你一定將老哥再罵慘了……」
  那黑衣人也朗聲大笑道:
  「好個七煞劍,待會說不得要罰你兩杯!啊!這位大師及兄台,尚請老哥哥代為引見……
  吳南雲先為斷魂鏢兄妹二人介紹了笑面佛秋月和尚,臨到濮陽維時,吳南雲一拉秦驥道:
  「此為本幫幫主濮陽維!」
  秦驥聞言,不由一征,吳南雲遂向他說明了一番,秦驥驚道:
  「原來尊駕即為近日震湯江湖之玉面修罹?在下久仰之至……」
  濮陽維不由連聲慚愧,眾人又寒暄一陣,始把臂入莊。原來那黑衣中年漢子,即是「斷魂鏢」秦驥,那年近花信的女子,正是他那猶是小姑獨處的胞妹,「青蝶」秦柔柔!
  眾人入莊後,只見這「垂柳山莊」面積並不大,但佈置得清雅幽靜,假山荷池,水榭花亭,到處垂柳飄拂,綠油油一片充滿了青春氣息,端的是個幽靜脫俗之地。
  秦驥領看眾人,行至一座名「聽雨軒」的小樓前,肅容入內,莊友獻上香茗後,各人便毫無拘東,海闊天空的暢談起來,青蝶秦柔柔亦沒有一絲世俗兒女之態,毫不嬌柔做作,大方的與人盡情談笑,但那雙剪水雙瞳,卻不時飄向七煞劍吳南雲身上。百曲奇險──風雲變色──濮陽維人雖冷漠,心肝卻是玲瓏絕頂,豈有看他不出之理?不禁向吳南雲作一會心微笑,笑得七煞劍那鐵錚錚的的臉面泛起桃花,混身好不自在,幸好不多時莊丁擺桌開席,眾人才停止談話,紛紛入席,群豪皆是江湖好漢、武林俠義,全無虛偽做作那一套,大家肝膽相照,豪氣干雲,賓主之間,慇勤勸飲,氣氛至為融治。
  主人秦驥此刻舉杯敬了各人一杯,然後說道:「久聞濮陽幫主功力絕世,今日一見,果然精華內蘊,神儀外宣,顯證此言不虛,想昔年在下與貴幫黑水一絕孫堂主,曾有一面之緣,彼此說來,亦可不算外人,今夕乘此良宵,在下斗膽請濮陽幫主一顯絕技,以開兄弟等眼界,萬祈允諾,莫使在座各位失之交臂。」此言一出,笑面佛秋月久欲一睹濮陽維功力,聞言乃首先鼓掌贊同,秦柔柔歡聲呼好,吳南雲亦向濮陽維微微點頭示意,狀似催促。
  濮陽維一見眾意難辭,只得立身站起道:
  「在下乃徒得虛名淺學竄實足以登大雅之堂,今蒙列位如此抬愛,只得顯丑了。」
  他話聲甫住,便將外單長衫脫去,露出一身月白色密扣緊身勁裝來,翻手一提背後「修羅劍」,漫步走下台階。
  月光照映之下,濮陽維那一副瀟灑姿容,更是顯得丰神如玉,挺秀不群!
  濮陽維先向廳內各人拱手一揖,目光閃處,見天井中植有兩株半圍粗細之大槐樹,高約三丈有奇,枝上開滿了一串串白色的小花,陣陣幽香,微微由晚風中傳來……
  淮陽維身形驀然閃動,腳下暗踏「金羅步」,那條白色影竟倏然左盤右旋,上掠下翻,形如鬼魅般飛也似地遊走起來。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一條極淡白影,在月光下穿掠疾走,宛若流星,快捷的速度,使廳上這幾位頂尖高手,也目迷神眩,驚駭不已!
  倏然,那白色人影一聲長嘯,一道冷森森,而又寒氣逼人的白色光華竟沖天而起,在空中以令人難以置信的奇絕快速,來往奔騰,活似一條白虹在半空遊走一般,剎時劍氣衝霄,如銀河般倒掛飛瀑。此時,但見劍芒如電,不見人影,剛烈的劍氣,刮得遠在三丈之外的斷魂鏢秦驥等人的衣袂飄動不已!
  廳上群豪,皆非庸手,淮陽維所展劍法之深奧奇玄、功力之卓絕詭異,那有看不出之理?尤其那笑面佛秋月和尚,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作聲不得,他心中忖道:
  怪不得以吳南雲如此高傲自負之人,亦甘心臣服,看來此子武功,已練達「以氣馭劍」「還璞驚真」的高深玄境了!
  他正在暗自思忖,卻見空中豪光頓現,白影閃處,濮陽維身形已含笑立眾人之前,他站定後,那衣袂帶風之聲始颯然而止,行動之快,端的無可比擬!
  眾人方自驚愕、迷惘中憬然醒悟,斷魂鏢秦驥首先大嚷道:「濮陽幫主,盛名之下,果無虛士。今夕所演絕學,為秦驥生平所僅見,真可歎為觀止了!」
  秋月和尚也大笑道:「濮陽施主之蓋世神功,的是冠絕天下,舉世無雙………」語尚未停,七煞劍吳南雲已驚呼道:「啊!你們看,那槐樹上的白花!」
  眾人隨聲望去,只見適才一串串長在樹上的白色小花,此時經晚風一吹,在似輕紗般的月色下,竟然飄蕩而下」一時落英繽紛,五光十色,形成一片幽美的景象真是綺麗之極!原來此乃濮陽維在手演「修羅九絕式」時,以首招」長恨綿綿」一式,像流星閃電般之絕快速度,揮劍將槐樹所結之串形花朵,齊根削斷大半,待他演畢返廳後,吃晚風一拂,一串串的白色小花,便隨風飄下。
  要知道在如此快速的劍勢中,勁道能拿捏得如此準確,且在眾人不知不覺中,將所有細嫩而高矮不等的花萼,皆割斷得恰到好處,其功力該是何等細巧,這除了劍術的奧妙外,尚須有精確的眼光及收發均勻的內勁!
  眾人一見這手功夫,不禁更加驚異,嗟歎,濮陽維卻謙虛道:
  「彫蟲小技,微不足道,諸兄過獎了。」
  說完又轉身向秦驤道:「在下無端損及貴莊花木,實屬失禮,倘請秦莊主見諒。」
  吳南雲長笑一聲道:「秦老弟素性豪邁,豈會為此區區小事掛懷?今夜濮陽幫主露這一手,直使在座各人自歎弗如。」
  濮陽維不由連稱不敢,各人笑語連連,又重新入席,席間,吳南雲又將沿途經過及與濮陽維荒山較技之事,有聲有色的描述了一番,聽得各人暗暗咋舌不已!
  吳南雲此次至「垂柳山莊」,心中早有一番計較,目前又見各人對濮湯維十分欽佩,不由趁勢開口道──「濮陽幫主自下山伊始,即代乃師關老前輩洗雪當年仇怨,更有重組冷雲驚,振興江湖之雄心,吳某承濮陽幫主看得起,已受聘加盟入幫,秦老弟與令妹,俠名滿天下,如能與吳某同為本幫效力,豈不更佳,只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吳南雲如此代作主張,濮陽維正合心意,他暗想,幫內正須如此人材,如斷魂鏢秦驥兄妹,能與自己聯手,可使冷雲幫增加不少實力。
  ──他正以期待的神色望著二人時,不防身傍的笑面佛哇哇一聲怪叫道:
  ──「好個七煞劍,你代濮陽幫主邀請秦施主兄妹入幫,卻將洒家撇於一傍,莫非是看洒家這幾手莊稼把式不中用嗎?」
  ──吳南雲聞言一怔,隨即會意笑道:「吳某豈敢小視大師,只是大師乃六根清淨、不惹凡塵之有道高僧,幻在下若是貿然相邀,以大師那閒雲野鶴之飄然性倩,深恐不會應允。」
  秋月和尚大怒道:「七煞劍啊,你休將洒家推許得如此清高絕俗,須知在世即是出世,談空反被空迷,求靜多為靜縛,只問否心了了,又何妨與世同爭?道理因人而悟,佛理因心而澄,紅塵三千丈,洒家也須助人,以解眾生魔障,你卻知也不知?」
  吳南雲大笑道:「好!好!想不到大師尚有如此一套禪機,便算吳某失言如何?」
  濮陽維卻道:
  ──「大師如願加盟敝幫,襄助在下一臂之力,敝幫上下當一體竭誠歡迎……」
  斷魂鏢秦驥,此時已與胞妹商量妥當,他自己對濮陽維之欽仰自無庸異議,秦柔柔因心上人己加入冷雲幫,現又親自相邀,芳心之中,自更十二萬分情願,再則適才已見過濮陽維絕世武學,入幫後更可與心上人朝夕相處,豈有不願之理?兄妹二人略一磋商,竟是同一心意,秦驥此時對濮陽維道:
  「秦某兄妹何能,竟蒙濮陽幫主青眼相加,秦某闖蕩江湖牛生,以幫主如此少年英才,倘屬首見,今後如能隨侍幫主左右,自是無限希冀。」
  笑面佛秋月舉杯笑道:「如此好極今後吾等皆為冷雲幫之一員,願以此杯水酒,恭祝濮陽幫主福體康泰,本幫幫運昌隆,阿彌陀佛。」說罷首先仰首飲下,各人亦相互碰杯,一時廳內熱情洋溢,豪氣千秋。
  濮陽維此刻忽然拍手,對各人道:「此次幸蒙列位加盟本幫,此乃本幫之幸,但現下各位尚未進壇插香盟誓,故而對在下稱謂,請仍沿用近日稱呼,在此以前,在下是萬萬承擔不起幫主的稱呼!」
  各人聞言一陣推讓,但濮陽維卻堅持不肯,眾人亦只好待正式入幫後,再改變稱謂了!正在大家觥籌交錯,驀聞急驟步履聲響,一個莊丁面色蒼白的跑了進來氣急敗壞的俯在秦驥耳傍低語,只見秦驥面色倏然一變,滿臉怒容的站了起來冷哼一聲向各人說道:「適才據報,竟有江湖鼠輩,公然尋到在下家門挑釁,秦某倒要去瞻仰瞻仰。」
  在座各人一聽,不禁個個面上皆顯出憤然之色,笑面佛秋月和尚,雖是出家人,然而火氣卻大,他第一個忍耐不住,哇哇一聲大叫道:「好小子,膽敢如此目中無人!秦施主,走,咱們同去瞧瞧,看來人到底有多大道行!」
  此言出口,各人皆自座中站起,由主人秦驥兄妹領頭,魚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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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百曲奇險 風雲變色

  眾人行至莊門前不遠,已可見到「垂柳山莊」的莊丁十數人立於門內,手中握著刀、棒等武器,怒目逼視著三個麻衣高冠、面目猙獰的怪客。
  秦驥一見那三人模樣,心中不由悚然一驚,暗忖道:這凶名素著的隴西三鬼,如何會來此處?但他卻怎麼也想不起,自己與這隴西三鬼有什麼瓜葛……
  此時,各莊丁一見莊主駕到,皆紛紛退至一傍,躬身為禮。秦驥微微頷首,對著那三個怪客拱手道:「隴西三友,別來無恙!今日寅夜駕臨寒莊,未知有何見教?」
  三人聞言,醜惡的面孔上,竟然毫無一絲表情,那位於上首的怪客,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陰側側的答道:
  「秦驥,真人面前,休說假話,你道如此裝腔作勢,便能搪塞過去麼?」
  秦驥聞言,面色不由一沉,冷然道:「袁古,秦某與你,素無恩怨可言,若閣下存心找事,那也容易,請劃下道來,刀山劍林,秦某無不捨命奉陪!」
  秦驥一言甫畢,三人中,那下首身量短小之怪客,倏然發出一陣淒厲無比的狂笑,其聲刺耳,恍如鬼魅。
  那人笑完後,向秦驥叫道:「無知狂徒,老夫便叫你死得明白,三月前,於長安城中,尚記得卻被你掌傷之人否?可憐我那師侄,歸來後不及半月,便傷重而亡,這筆血債,今日必要你連本帶利償還!」
  秦驥此時才明白,原來是三月前,自己赴長安賀一老友壽辰,歸途時,見一三旬壯漢,正在毆打一老弱苦力,眼看再不住手,.那老人命就不保,自己好言相勸,卻遭那漢子一頓諷言侮罵,大怒之下,便念然動手,那壯漢挨了自己一掌,震得口吐鮮血而遁,卻不料竟與這江湖中惡名遠播隴西三鬼有著牽連!
  他一見對方連出惡言,咄咄逼人,氣怒之下,正待翻臉,驀然身側一聲冷幽幽的口音說道:「隴西三鬼,秦老弟對爾等三人,只是遵從江湖禮儀,不便失態罷了,爾等如此氣尺高張,豈道是秦老弟怕了你們不成?今日我吳南雲便第一個要秤秤你們份量!」
  這隴西三鬼之中,那立於上首的,便是老大活鬼袁古。中間那人是老二陰毒鬼袁昭,身材矮小,立於下首的,即是老三奪命鬼袁恆!
  三兄弟各有一身陰毒奇詭的功夫,且個個心黑手辣,縱橫隴西一帶,確也幹了不少傷天害理,令人髮指之事,故而有「隴西三鬼」的名號……三人心性極為凶狠暴戾,凡事眥睚,趕盡殺絕,的是出名的難纏人物。
  此時三鬼一聽有人說話,不禁齊齊將三雙怪眼瞪著發言之人,直到那人說出自己姓名,三人始驟然一驚!
  老大袁古首先一聲陰笑道:「我道是誰有此膽量,敢在我隴西三鬼面前說此狂言。原來竟是威名赫赫的七煞劍吳大俠……」言及此處,他已暗中將吳南雲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想道:「這吳南雲聲名甚著,自己以前尚以為是江湖人士妄加推許,今日初見,其雙目神光如電,舉止沉穩凝練,果然不愧名家風度!」袁古兩眼亂轉,又將敵我雙方勢力估計了一番,復忖道:由自己敵斷魂鏢秦驥,老二袁昭戰七煞吳南雲,老二袁恆亦定能穩吃青蝶秦柔柔。他如意算盤始才打好,目光閃處,忽見秦驥等人背後三丈之外,一個白衣書生,正負著手與一個矮胖和尚在賞月談心,神態悠閒,好似全然不將眼前這一觸即發的緊張局勢,放在眼中。
  袁古闖蕩江湖大半生,閱歷經驗何等老到!他一見此情,便知那兩人功力,亦必然不凡,如此一來,自己兄弟今夜來此尋仇,只怕大事不妙。
  秦驥兄妹,及吳南雲等人,見對方此刻面色陰晴不定,雙眼亂轉,各人只當對方是畏怯自己人多,吳南雲遂一笑道:「隴西三鬼,爾等既知我名,今夜之戰,吾等也決不佔你三人便宜,可由你們先行指名索戰,以一對一如何?」
  瓏西三鬼聞言,暗中微微鬆了口氣,活鬼袁古卻不願失去面子,陰森森的答道:
  「如此甚好,但咱隴西三鬼卻也不懼他人以眾凌寡哩!」
  他話才說完,陰毒鬼袁昭已厲聲接道:「吳南雲,人道你七煞劍法為武林一絕,今夜我袁老二卻要拜識一番!」說罷一步跨出,探手人懷一拉,只見一條通體烏黑的蛇形兵刃,已經拔在手中!
  此兵器長約五尺,鞭首作三角形,舌信外露如叉,精光四射,顯然銳利異常,鞭身全為無數鐵片鱗甲包就,若不是拉出時鏗鏘有聲,貿然一見,活與一倏真蛇無異!
  袁昭拔出此鞭後,左手輕托鞭頭,凝目注視著七煞劍吳南雲!
  眾人一見此奇異兵刃,皆暗中吃驚,唯吳南雲見聞廣博,一眼即瞧出,此兵器名日「烏金鐵蛇鞭」,此鞭不入兵器譜中,普天之下,只有青海喀爾厄寺,哈伯大師一脈相傳,聞說招數詭異莫測。
  吳南雲一見袁昭亮出「烏金鐵蛇鞭」後,鼻中冷冷一笑,微一抬手,錚的一聲輕響,「珠耀劍」已拔在手中,緩步而出,但見劍光閃閃,月光下更顯得氣度不凡。
  陰毒鬼袁昭看到吳南雲抽出佩劍,悶聲不響的將手中鐵鞭疾然一抖,風聲銳厲中,竟筆直的點向吳南雲咽喉,其出手之狠辣,端的不愧「陰毒鬼」三字!
  吳南雲見袁昭兵刃猝襲自己喉間,雙目中寒光暴射,「珠曜劍」驟起,直刺敵鞭蛇首!
  袁昭見狀,手腕急挫,「烏金鐵蛇鞭」嗚的一聲,縮後二尺!鞭頭一翹,呼呼帶風,又向吳南雲胸膛及丹田扎去!
  吳南雲此時劍勢一圈,極快的幻成兩條銀紅,叮噹兩聲響處,已迅疾無倫的將攻來敵式封出,吳南雲經此數招,已暗暗覺出敵人功力,較之自己實差了一載!
  倏然吳南雲一聲長嘯起處,「珠耀劍」已如風展開,快如閃電,連連攻出八劍,袁昭左欄右架,竭力閃躲,方始一一躲過,他心中不由又驚又怒,嘿然一聲,將其青海喀爾厄寺獨傳之「電彩輕法」如狂風暴雨般急使而出,快打猛攻,力求取得優勢,但此時吳南雲已搶制先機,漸佔上風。
  一倍觀戰的秦驥,此時對活鬼袁古一笑道,「袁老大,別人為了我們的事,正在拚死力鬥,咱們正主兒豈能好閒觀望?」
  袁古陰陰一笑,道:「好極,老夫也手癢得緊……」
  一言甫罷,他已自腰間解下一串兵刃來,原來竟是四支尺許長短,上鑿小孔的鋼捧,每棒頂端皆以小鐵環相連,與三截棍相似,不過他卻多出一截,且又為純精鋼鐵打成,更較三截棍霸道。
  斷魂鏢秦驥,素來不使兵器,此時一拍雙手,道:「袁老大,賜招吧!」
  袁古一見對方雙手空空,狀似欲與自己赤手而搏,不由怒哼一聲,厲喝道:「姓秦的,你不亮兵刃,是自尋死路,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話聲一住,手中四截鋼俸倏起,帶著一片嗚鳴怪聲,向秦驥當頭劈下!
  秦驤一見袁古兵器臨頭,腳下急閃,「幻魔隱身法」已自施展開來,袁古一棒揮下,只覺人影一幌,敵人已蹤跡不見,他吃驚之下,四截鋼棒急收,鳴的一聲,又同身側擊出,變招之快,亦足驚人!
  秦驥正閃至敵人身傍,呼聲風響中,袁古兵刃又似條怪蟒般疾揮而至!秦驥口中不由喝聲:「好手法!」一式「龍行飛步」,人已斜斜掠出——他腳尖一沾地,又陡的竄了起來,果然,袁古兵刃已砰然一聲,擊在他方才落腳之處!
  泥土四濺中,秦驥長笑一聲,雙掌疾出,一式「巨靈移山」猛擊袁古雙肩,掌中暗含紅砂掌力,端的聲勢驚人!
  袁古驀覺一陣勁風擊向背後,右腳疾然一旋,左掌硬硬封出!
  只見二人掌勢相抵,「劈啪」一聲巨響,活鬼袁古已被震出五步!秦驥也在空中翻了個觔斗,始飄然落下!
  袁古以單掌硬敵秦驥凌空下擊之勢,自然比較吃虧,一條左臂已痛得彷彿裂散一般,而秦驥也雙掌發麻,二人心中皆不由火高萬丈,各自暴叱一聲又翻翻滾滾殺成一團。
  四人分做兩對激鬥,風聲罡烈,人影縱橫,時聞怒叱連連,及兵刃相擊之聲,真是好一場龍爭虎鬥!奪命鬼袁恆,焦急的看著自己兩位兄長與敵相鬥,不出越看越是心寒,他已瞧出自己二哥袁昭,此時手中「烏金鐵蛇鞭」,雖仗著那套青海絕學「電彩鞭法」強自支撐,但看情形,已是難以持久。
  老大袁古與斷魂鏢秦驥,雖說目前一時尚不分軒輊,但人家馳名江湖之」斷魂鏢」尚未用出。袁恆越想越不妙,心中倏然閃過一絲惡念,只見他竟緩緩移向袁昭與吳南雲廝殺的那面。白衣書生,此時竟轉過身來,望著自己微微一笑,奪命鬼袁恆悚然一驚,那伸入懷中之手,只得又訕訕的縮回。
  他怒視了這白衣書生一眼,又忖道:「這年青窮酸,必是偶然回頭瞧見,否則,他聽覺豈有如此敏銳?」奪命鬼衰恆的一隻右手悄悄伸入懷中,方觸到那陰毒無比的「千茫球」時,驀然,那適才背向自己的!」衰恆想到這裡,不由抬頭將對方細細打量了一番,只見這少年文士,人雖生得俊美,雙目卻與常人無異,舉止上,也瞧不出有什麼特殊的功候來。
  袁恆肚中一聲冷笑,便想指名索戰!其實,他何曾知曉,對面這俊俏書生,功力之深奧,早已達到「還璞歸真」的至高境界。
  袁恆此時怒火蒙心,也不想想對方如何能在雙方的激鬥聲中,不早不遲,恰在自己要動邪念之時,及時回頭,這份內家功力豈同小可!
  他此時一指那白衣書生道:「兀那酸丁,來!來!來!咱們也別閒著作壁上觀,待大爺趁早送你上路!」
  那白衣書生,正是玉面修羅濮陽維!他聞言之下,傲然一笑道:「好極,在下亦正想打發你這廢料。
  袁恆聞言之下,好似火上加油,大喝道:「酸丁住嘴,咱倒要瞧瞧是誰打發誰!」語聲一停,他倏然雙掌疾推,一般如潮掌風,已似排山倒海般向濮陽維襲到!
  濮陽維身軀踏前一步,僅出單掌,迎向對方攻來之勢,他掌心微縮,待到袁恆掌風擊至身前三尺,始將掌勢發出,剎時一片炙熱之氣亦泅湧而起!聲威之大,竟不在袁恆雙掌之下!
  袁恆見狀,不覺心中一震,方知自己走了眼,口中頓時嘿聲吐氣,拍出之掌,用足十成功力,竟極其怪異的向內一圈一合,同時閃電般將右手中指疾彈而出!
  這門功夫,在隴西三鬼中,僅袁恆一人練就,謂之「百潛鬼指」,專於敵人不防中,予以暗算,每收奇效。
  濮陽維著覺袁恆掌力,竟在他一圈一台中驟然加重一倍,他正待運力硬封,倏覺一縷尖銳指風,竟無聲無息的挾在敵人如山勁氣中,疾然襲到!
  濮陽維此時待閃已自不及,他暗中急運「金羅步」,身形幌處,宛如鬼魅般轉出五步以外!但聞「喀嚓」一聲暴響,他背後一株若碗口大小之柳樹,竟吃此縷指風,齊腰擊斷,袁恆這一掌功勁之強,可以想見!
  濮陽維勃然大怒,雙掌虛按,人卻宛似一隻極大老鷹般,呼然拔起,急撲袁恆。
  袁恆一見自己的「百潛鬼指」,竟未能暗中傷得敵人,便已知不妙,方要運功拒敵,猝覺對方身形下撲時,那股罡烈功風,壓得自己幾乎透不過氣來,他大驚之下,身子疾然一式「海燕掠波」,倒穿而出!
  此刻,濮陽維正自空中撲落,一見袁恆身形後竄,他雙掌驟出,一股如巨浪似的炙熱掌力,已向袁恆逼去,饒他退得快速,也被震出丈外之遙!
  待到袁恆蹌踉落地時,那張青滲滲的醜臉上,已是血筋暴顯,雙目箕張如鈴,加上一頭散亂的鬢髮,更是顯得恍如厲鬼!
  在一傍與吳南雲拚鬥的陰毒鬼袁昭,驟見之下,不禁大吃一驚,也顧不得自己亦是自身難保,手中「烏金鐵蛇鞭」疾展「彩虹映天」,「百步流失」,「湖光彩影」連環三招,將吳南雲逼得稍稍一退,袁昭己身形急掠,手中鞭抖得筆直,點向濮陽維背後「心脊穴」,來勢之快,恍如閃電!
  濮陽維猝覺颯然風響,便知有敵背後偷襲,他身形不由不動,猛然長吸一口真氣,竟絲毫不藉外力,彷彿羽毛般,飄出丈許之外。
  袁恆卻趁此瞬息之際,急急運功謂息。
  濮陽維身形飄出後,雙臂猝然一抖,人在空中一個迂迴,似電閃般直撲偷鞭他的袁昭!袁昭見勢大喝一聲,「烏金鐵蛇鞭」急揮,帶著嗚鳴怪響,猛戳濮陽維前胸「幽門穴」!濮陽維身形絕不閃躲,仍照原勢撲下,眼看來鞭快要點上,忽見濮陽維雙腳連向空中疾轉數次,人在半空,卻呼聲折了一個方向,旋到袁昭右側!
  原來,濮陽維竟在日常默思中,已將那妙絕天下的「金羅步」中數式,融入身法之內!袁昭眼看一鞭點空,驚駭之下,便待撤身換式,那知他身形尚未及移動,驟覺手腕一緊,竟吃敵人牢牢抓住!他正待運力掙扎,濮陽維已向他左肩「府台穴」虛虛一點,袁昭頓覺一陣暈眩,便咕通倒在地下!
  濮陽維反撲袁昭,同時騰躍,迂迴、出手,皆是快似流星,一氣呵成,乾淨俐落之至!此時,在一傍觀戰的七煞劍吳南雲,按劍向濮陽維微微一笑,他卻並未趁袁昭倒地之時,驟施殺手,的是一代名家風度──奪命鬼袁恆,此際調息甫畢,忽見自己老二,已被那白衣書生點倒,這一驚非同小可,探懷急摸出二枚「千茫球」來,悶聲不醬的向濮陽維、吳南雲二人所立之處發出!濮陽維正待返身,閃目間,二枚銀光閃閃的拳大鋼球,已帶看呼呼風聲急襲而至!
  濮陽維一聲長笑,揮掌劈去!
  驀的,吳南雲大呼一聲:「使不得!」身形急掠,已擋在濮陽維身前。
  此刻,濮陽維掌緣已將沾至飛來鋼球,他驟然聞言之下,猛力一抖手腕,竟硬生生閃至一傍!但那二枚鋼球,卻於此際「噹」的一聲,自行相撞!只見空中剎時閃開一蓬銀雨針芒,籠罩範圍之廣,竟擴達兩丈!
  濮陽維急呼一聲:「退!」,自己反而掩向吳南雲身前,吳南雲此時身形急掠,卻已稍慢一步。濮陽維倏軍「六彌真氣」,混身上下,頓時如罩鋼壁!右掌卻閃電般在吳南雲腳底用力一托,二人始恰恰躲過這漫天針雨!
  倒霉的卻是那躺在地下,已被濮陽維點中穴道的陰毒鬼袁昭,竟吃他兄弟的歹毒暗器釘得滿滿一身,連哼也沒哼一聲,便自一命嗚呼!隴西三鬼中,那正在力戰秦驥的活袁古,驟見自己二弟已經隕命,痛心之下,不禁狂吼連聲,目眥皆裂!
  正值他心神一分之際,秦驥倏然一招「天外驚鴻」,擊在袁古左肩!袁古大叫一聲,踉蹌退出三步!手撫左肩,面色發紫……
  倏然,他仰首一陣狂笑,右手猛揮,那四截鋼棒竟驀然散開,化為四條烏光,呼嘯而出,所挾勁道之強,即如秦驥此等高手,也不敢攖其正鋒……
  秦驥此刻已知對方左肩骨盡碎,但這困虎反噬之勢,卻也不可輕視!身形暴長,人已拔升三丈,可憐的卻是他身後站立的四名莊丁,在連聲慘號中,已被這四截散開之鋼棒,活生生釘死地下!個個瞪目裂嘴,穿肚洞腸,鮮血橫溢滿地,慘不忍睹……
  袁古一見自己的出手兵器,並未奏功,而老二袁昭已死非命……老三袁恆又已披頭散髮的在與吳南雲拚死困斗……但覺胸中混濁如霧,隱約間,兄,弟三人平日相處的深情,如走馬燈般的一幕幕在他心海中掠過,袁古那皺紋密佈的面孔,顯得呆滯而淒厲,他雙手孿痙的彎曲著,喉頭不時響著呼嚕之聲……
  驀然,他那一對陰如鬼魂的眼睛,牢牢的釘在那已自空中落下的秦驥身上,雙腳緩緩移動,一步步的向秦驥走去……
  濮陽維、秋月和尚、秦柔柔諸人,皆不由微帶驚異,屏息戒備……空氣頓時充滿了緊張的氣息,好似一張拉得大滿的弓弦一觸即發!
  這時,各人心頭都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但江湖上最重信義,一諾千金,當時言明以一對一,若不至秦驥生死關頭,任誰也不能貿然相助,否則,非但日後傳將出去,會吃江湖中人恥笑,即秦驥本人也會因此而聲譽掃地!
  秦驥亦非泛泛之輩,此際安有看不出形態嚴重之理?他心知活鬼袁古,此刻必有厲害煞著出手……只見秦驥早已凝神靜氣,目不轉瞬的注視對方,雙掌微提,十指輕翠,其名震四海的斷魂鏢蓄勢待發!
  倏然,袁古仰首向天,發出陣陣淒厲狂笑,笑聲悲憤欲絕,狀似嗚咽………其中竟含著一種動人心魄的力量,使各人本能的感觸到,這彷彿是一頭困虎垂死時,所發出最蓄蘊的怒吼,帶著一種迴光返照的淒然與激忿……
  正在與七煞劍吳南雲拚鬥的袁恆,驟聞這慘笑之聲,不由疾然跳出圈外,駭然叫道:「大哥,萬莫如此……大哥……」語尚未住,只見袁古頭也不回,就在他笑聲甫止之時,雙手急抬,那十隻手指,此刻竟忽變為紫紅之色,較平時暴粗兩倍有餘!
  袁古口中厲叱一聲,十指尖端竟猝然射出十縷血箭,向秦驥電射而至!一傍站立的濮陽維驟見之下,腦中如電般想起一件事來,他急急暴喝一聲,雙掌猛推,赤煞掌力已如山湧出!
  秦驥驀覺眼前紅光掠至,遂不加思索的雙掌齊揮,其獨門「百虹濺血」之斷魂鏢手法也自發出!
  剎時,眼前血光迸現,銀虹閃閃,只聽得活鬼慘厲的呼號及秦驥嘶聲叱喝。場中霎時人影閃閃,尚挾有青蝶秦柔柔的悲叫……待到一切靜止,只見隴西三鬼之首,活鬼袁古仍然挺立地上,一雙滿佈血絲的三角怪眼,瞪得如銅鈴也似,臉上肌肉卻扭曲成一種極為猙獰恐怖之狀……,他胸前赫然並排插著二十六隻長約三寸,銀色黑穗的鋼鏢,只只深嵌到底,顯然已是返魂乏術了……
  斷魂鏢秦驥,也滿身浴血,面色蒼白的被兩名莊丁扶著,搖搖欲墜的站在那裡,濮陽維此刻立於秦驥之側,目光冷削的瞧著,那正自地上蹣跚起立的奪命鬼袁恆!
  原來,袁古眼見己方大勢已去,自己二弟已斃命,半生英名,也付諸流水,悲恨之下,竟決心與敵同殉,他想到自己兄弟三人,今日可說全是毀於斷魂鏢秦驥手中,不禁將一腔怒火,完全傾注在秦驥身上……
  袁古決心既定,遂藉狂笑之聲,將全身精血,集聚於雙手十指之上,欲衝破指端,射死秦驥。這手邪門功夫,極為陰毒詭異,稱為「幽冥血矢」。是一種甚難躲避的與敵同殉之怪異武技……但因須將全身精血逼於十指中射出,此功施後,即全身血枯力竭,自己亦不能活命。
  袁古猝然發出此「幽冥血矢」時,濮陽維已自看出厲害,但已不及出聲示警,只得全力揮出兩掌,赤煞掌力威勢雖大,但也僅將十股血箭擋出九股,仍有一道血箭在秦驤斷魂鏢出手之後,向秦驤電射而至!
  秦驥一生經過無數次大小陣仗,歷盡滄桑,臨此危境,毫不慌張,「幻魔隱身法」疾旋——但竟僅能避過胸前要害,左肩仍被穿透!而袁古漫說此擦已功力盡失,命在旦夕,即使他仍如平時,只怕也難以躲過這「百虹濺血」二十六隻獨門斷魂鏢手法!
  故而袁古慘號一聲後,全身已皆遭斷魂鏢釘滿,他一生殘毒,死時卻也挺立不倒,暴戾倔強之氣,可至謂至極了。
  奪命鬼袁恆,驀聞大哥狂笑嘶起,便知不妙,兄弟至情,使他頓時跳出圈外,高聲勸止,他見袁古不理,心中一陣慘痛,知道一定完了……悲憤之下,在秦驥負創之剎那間,躍身向前,揮掌急劈!
  濮陽維一掌揮出後,見秦驥仍然受傷,大急之下搶身撲上,卻恰好與袁恆撲來之勢接上,他一見袁恆竟欲乘人之危,心中暴怒,雙掌疾出,竟將那素有惡名的奪命鬼當場震得翻倒地下……
  場中此時一片沉寂,僅微微傳出秦柔柔低泣之聲,濮陽維上前驗視秦驥之傷,只見他左半身已全然被鮮血浸透,濮陽維出手如風,疾點其左肩「青靈」「小海」兩穴,止住流血,再將師門獨傳之「玉璞丸」塞入秦驥嘴內,待到撕開衣衫,一見傷口,眾人不由連連皺眉,只見秦驥左肩近胸之處,約有一酒杯大小之血洞,傷口血肉模糊,皮肉翻出,深不見底,顯然受創極重……
  此時,秋月和尚掠步上前,一拍秦驥「天柱穴」,使其不能運力,始轉身對各人道:「先將秦施主送入內廳暫息,吾等且將目前善後辦妥再說。」
  淮陽維回頭一看,只見隴西三鬼碩果僅存的奪命鬼袁恆,正呆呆的跪在他兩位兄長之前,淒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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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1:51:16 |只看該作者
  濮陽維上前兩步,冷然說道:「袁恆,現事已至此,你尚有什麼話說?」
  袁恆緩緩抬起頭來,眼中閃出一股怨毒之色,嘶聲道:「今日各位之賜,隴西三鬼刻骨銘心!……」言及此處他狂笑一聲,又道:「吾等只恨自己學藝不精……我袁恆若是不死,有生之日,必一一報答各位……」說完,他上前將袁古、袁昭屍身,一手一個挾在脅下,便待離去!
  剛走兩步,又徐徐回身,雙目注視濮陽維,陰沉沉問道:「閣下大名可否示告?」
  濮陽維淡淡一笑,道:「在下淮陽維,袁恆,你記住了。」
  袁恆神色一怔,隨即頭也不回的如飛而去。
  秋月和尚這時高宣一聲佛號。連稱善哉,吳南雲面色沉凝的向秋月道:「大和尚,莫先發側隱之心,倒是我那秦老弟傷勢如何?能否救得?真是使人不能解懷……」
  各人聞言,遂也不再多談,急往秦驥住室行去。
  三人行經一片竹林之後,一條雅致的碎石小徑,便呈現眼前,小徑直通一棟小巧閣樓之前,植滿奇花異草,紅蓼白蘋,極點其中,真個幽雅的緊。
  樓前琉璃燈下,站著兩個莊丁,一見各人行至,連忙躬身唱諾:領頭的吳南雲急問道:「莊主傷勢如何?現在已否清醒?」
  其中一個答道:「莊主始才已自醒轉,但……但好似甚為痛苦……吳南雲聞言忙道:「快快帶路!」
  三人隨著領路莊丁,經過外廳,直到東廂一間精室前停住,吳南雲未等及傳報,即伸手掀簾而入。各人入內後,只見始才尚生龍活虎般的秦驥,此時已面無血色,精神萎頓的臥在床上,其妹秦柔柔,正立在床邊為其裹被……秦驥見三人進來,面上微露一絲苦笑,啞聲道:「各位請自便,恕秦某失禮了。」
  吳南雲上前細細一瞧,見秦驥傷處已包紮妥當,不由回頭對秋月和尚說道:「大和尚,你素精醫道,秦老弟受這「幽冥血矢」之傷,不知可有藥物救得?」
  秋月和尚聞言,兩道濃眉一皺,低頭沉吟起來……
  每個人面孔上,都顯露出一種焦慮而盼切的神色,顯然的,不希望大和尚說出來的,是一句絕望的話。過了片刻,秋月和尚一拍腦袋,呵呵大笑道:「啊哈,貧僧險些忘了,聞說這『幽冥血矢』,乃施出此功之人,全身精力所聚,一經擊中了人,便四散滲入人體各部機能,使其破壞無遺。」
  秋月和尚言及此處,各人一顆始才放下的心,又不禁提到了喉邊,大和尚一清嗓子:又續道:「秦施主萬幸於那袁古發出「幽冥血矢」時,躲開要害之處,又經濮陽施主閉住穴道,故而身中此功之毒不多,但時日一久,若是毒性蔓延開來,卻極為可慮。」
  秋月和尚眼看著各人那一對對焦急不耐的眸子,迫切的在催促自己快講,他才悟到說了不少閒話,因而忙道:「貪僧聽得傳聞,此莊左後之「百曲山」中,有一窄谷,名日『十二拐』,其中竄有一毒絕天下之「金冠蛇王」,若能擒得,以其膽合藥服下,秦施主之傷,必可醫治無妨!」
  秦柔柔此刻急急插嘴道:「大師,事下宜遲,咱們天亮後就去圍捉……。」
  秦群聞言橫掃了妹妹一眼,責道:「各位為了我們兄妹,已勞頓一夜,為兄傷勢,尚能支撐一時,豈可再麻煩各位……。」
  秦驥始說到此處,濮陽維等已齊道不妨,尤其吳南雲更是不悅,哼道:「秦老弟,你我相交二十年,情逾手足,若你連這點小事皆要推讓堅持,那老哥哥就即刻拍拍屁股走路……。」
  秦驥眼見各人對自已如此關切,不由感激異常道:「既然各位對秦某如此愛護,表某只有心領了。」
  秋月和尚大笑道:「對了,這才夠英雄本色!」
  室中各人,眼看天已微現曙色,都索性不睡,好在各人都是內家高手,也算不得什麼,齊皆在坐椅上運功調息起來。
  不多時,莊丁已自端上洗嗽用具及早餐,各人草草用畢,便準備即刻出發。
  秋月和尚囑人取來所攜包裹,打開後,自內取出三件東西,大家一看,原來是一隻色作乳白、晶瑩凝潤的尺許長的竹筒,一塊黑色絲巾,及一粒龍眼大小、色作褐黃的珠丸,秋月和尚道:「這竹筒乃盛此『金冠蛇王』之用,此竹為大雪山千載冰崖所產,百年始長一節,名曰:『寒竹』,具有克制天下毒物之功!」他又一指那方黑色絲巾道:「此為『烏絲帕』,質軔而堅,不畏刀斧,如用這已有百年之久的「雄精丸』塗於其上,覆蛇即可使其全身癱瘓,俯首就擒……。」
  秋月和尚說完後,即收好各物,與眾人走了出來,他邊走邊道:「此『金冠蛇王』毒絕天下,各位武功雖高,捕捉此蛇時,仍須謹慎小心,否則一旦讓此蛇溜走,卻是不妙哩!」,各人應諾,遂相偕出莊而去!百曲山,位於「垂柳山莊」之左後二十里處,山勢不高,全系懸崖削壁,形勢極為險惡,羊腸小道曲折重重,畸嶇難行,因而得有「百曲」之名,而秋月和尚所要搏捉的「金冠蛇王」,卻在此山之頂,名曰「十二拐」的窄谷中口各人策馬急奔,不到一個時辰,已來至「百曲山」下,只見山努奇陡,蜿蜒如帶,果然好一片險惡之處。
  濮陽維、秋月和尚、吳南雲、秦柔柔等紛紛下馬,由秋月和尚在前領路,四條身影如風般向山頂奔馳而去。不一刻,四人已來到山端,休看此山不高,卻見絕澗處處,怪石遍佈,十分難行,濮陽維、吳南雲二人雖不覺如何,秋月和尚及秦柔柔此等高人,也不由鬢角鼻窪微微見汗!
  各人稍稍休憩了一會,秋月和尚在四處觀望一番,指出腳前不遠的一處凹谷輕道:
  「各位注意了,那條陷入之窄谷,想即是『十二拐』,傳聞中的『金冠蛇王』即匿藏谷中,稍停下手時,不論如何萬萬不可用手捕捉,以防劇毒滲身………如給這畜牲咬上一口,即便無藥可救!」大和尚語聲一住,自己已首先向那窄谷縱身躍去……
  四人進入這窄谷後,鼻中竟聞著一股微帶腥味的香氣,且陽光被谷頂突出之崖石所遮,谷內黯淡無光,各人不由更加小心翼翼,躡足向前摸去,不知七彎八拐了多少次,前行的秋月和尚忽然停步不前,仔細的在四周察看了起來。
  後面的秦柔柔見狀,忍不住張口問道:「大師,你莫非已看見……」
  秋月和尚一聽有人講話,急忙回頭搖手,示意噤聲,又跟看折進另一個岔口去。
  三人魚貫跟人後,已看出這岔道較前行之路廣闊,約有兩丈方圓,在一面光滑如玉的石壁上,竟有著一個碗口大小的石洞:洞口長滿叢叢色澤烏紫的籐草,陣陣腥味,由洞內傳出……秋月和尚回頭低聲對三人道:「看來這『金冠蛇王』,必在這壁洞之中,各位請準備妥當,貧僧這就去引它出來!」
  三人輕輕點頭,分開站好,濮陽維卻緊隨著秋月和尚行去。大和尚心中明白,這年青俠士是怕自己萬一應付不及,可及時對自己援手,他不由回頭向濮陽維感激的一笑……──此時,各人都是屏息靜氣,空氣顯得沉悶而呆滯……靜默中,秋月和尚緩步行至洞前,只見他嘴層嘬起,竟倏然發出陣陣尖銳刺耳的哨聲來!
  尖長的哨聲歷久不歇,半盞熱茶以後,已可聽到石洞中傳出一陣很輕微的蟋嗦之聲來!驀的,一個三角形的金色怪頭,已自石洞中伸出,只見這顆怪頭大如拳頭,在那細小如豆的紅色蛇目之上,卻形成一扇半弧形的金色肉冠!
  此刻它雙腮一縮一鼓,竟發出陣陣「呱呱」的叫聲來,其聲宛似兒啼,令人聽到,混身直起溪皮……秋月和尚口中一聲暴喝,身形猝然後掠——果然,那凶殘絕毒的「金冠蛇王」,竟呱的一聲隨形射出!
  各人此時,才看清楚這使人驚懼的金冠蛇王全形!只見它全身粗若兒臂,身長几逾兩丈,混身為金色鱗片,在日光之下,閃閃發亮,顯得既猙獰,又恐怖……最奇的,卻是它身下已微微生出四爪,行動中,更是抉捷如風!
  金冠蛇王來勢快極,只見搖影一閃,已逼至秋月和尚身後。大和尚倏然身子一縮,雙腿疾曲,「嘩啦」一盤,已縮短了一大節!他那矮得令人發噱的身軀,竟如電般閃了開去,手一晃,已握了塊黑色光潤的絲巾,那金冠蛇王似甚懼黑色絲巾,一聲怪嚎,在空中一折身,竟帶著一陣腥風,向一傍不遠的濮陽維咬去。蛇口槓信陡伸,利齒森森,好不驚人!濮陽維心忖:好個惡毒畜生。手卻不慢,他右手食指疾彈,「唰」的一聲,一縷尖銳勁風,直向蛇頭襲去!
  那金冠蛇王靈巧已極,三角怪頭一低,竟吃它閃躲開去,來勢不變的仍疾撲而至!
  濮陽維冷然一哼,腳下暗踏「金羅步」,身形快如飄風,呼聲閃開,那蛇正好由他左側竄過。濮陽維出手如電,十指疾彈,金冠蛇王雖然靈捷,卻也不能完全躲過這全由內家功力發出的「指彈十柱」之武林絕學。
  轉瞬間,竟吃十縷銳風點中,最右的一股射中尾部!那金冠蛇王「呱呱」一聲淒厲銳叫,兩丈來長的蛇身,已拍噠一聲墮落地下。
  卻見它在地下一個翻滾,竟不再襲敵,蛇身快速的盤成一個圓形蛇陣,蛇頭昂然自內伸出,身上金色鱗片,此刻已勃然豎直,池信閃縮,虎虎生風,端的驚人之極!
  秋月和尚一聲長笑,人又颯然撲上,「烏絲帕」急罩蛇首,那金冠蛇王此時卻不躲閃,雙腮一吸一鼓,竟呼的噴出一口淡紅色煙霧來,內中尚挾有絲絲金線。
  秋月和尚見狀大驚,足踵用力一撐,陡的倒穿而回!口中大叫道:「各位小心,想不到這孽畜已練有內丹!口中尚能噴毒!」
  一傍掠陣的秦柔柔,看見各人與那金冠蛇王惡鬥,早覺手癢,此時也不說話,嬌叱一聲,手中長劍如電,唰、唰、唰,一連三劍,逕自刺向蛇身!
  金冠蛇王一見有物襲來,竟動也不動,待到劍尖刺上,卻聞得「噗」的一聲,如此鋒利的青鋼劍,竟連怪蛇一片磷皮都未劃破,秦柔柔力道不好,那金冠蛇主已呱呱連叫,蛇身疾展,腥風起處,呼的向秦柔柔撲去!
  秦柔柔一聲驚呼,一個──嬌軀,已連連貼地翻滾出去,那金冠蛇王卻凶殘得緊,蛇首在空中一折,向秦柔柔呱的一聲噴出一口毒霧來。
  眼看秦柔柔已危在旦夕,那離得最近的七煞劍吳南雲,大呼一聲,身形急撲而至,雙掌猛揮,一片掌風洶湧而出,擊得那蓬毒霧如絲般消散,但那金冠蛇王身在空中一轉,四足連劃,凌空滑行般,唰的又向尚在地下的秦柔柔大腿咬去。
  吳南雲此際身子尚在空中,救援已自不及,而秋月和尚正在舉步——倏然夙聲起處,一條極淡白影一閃,那奇險異常,千鈞一髮的秦柔柔,竟被人挾肩拉了出去。
  各人冷汗涔涔中,定神一看,原來救走秦柔柔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清灑倜儻,武功深奧莫測的濮陽維。
  金冠蛇王一撲不中後,已知厲害,竟又依樣葫蘆的圍成原先那個蛇陣!
  此刻,青蝶秦柔柔驚魂甫定,一見救自己逃出蛇口的,竟是濮陽維,不由心中感激的一笑,輕道:謝謝你了,濮陽公子……」
  濮陽維淡然一笑,卻向那此刻已到身邊的吳南雲道:「吳兄,秦姑娘你可得好生看護著,否則,只怕你日後……」
  吳南雲聞言一怔,隨卻會意笑道……「兄弟,休得取笑愚兄……」
  秦柔柔不禁羞得將一隻小蠻靴直跺!嗔道:「濮陽公子,你再如此,我不來了。」
  三人正在講話,驀然聽得秋月和尚大叫道:「喂喂,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們到還有心說笑!」
  濮陽維聞言,向二人一眨眼,身形掠處,已到秋月和尚身側,笑道:「此蛇端的難捕,大師莫非已籌定治它之法?」
  秋月和尚正全神戒備,搖頭道:「想不到這畜生已達如此火候,倒是辣手得很!」
  濮陽維一見那金冠蛇王,此刻豆眼圓睜,一瞬不瞬的注視這邊,心中一動,頓時想出一個方法來,一閃身,已到達那蛇陣之傍,金冠蛇王倏見有人竄來,又是呱的一聲,滿口毒霧,瀰漫而出,濮陽維長嘯一聲,已如鬼魅般晃開,身形隨即閃電般在那蛇陣四周疾轉起來。
  金冠蛇王那顆怪頭,也不停的隨著濮陽維身形轉動,不及一盞熱茶時分,各人已可看出那金冠蛇王之怪頭,已是轉動遲滯無力,遠不如初時之靈活凌厲。
  那怪蛇想亦是見努不佳:此刻蛇身疾舒,欲待逃竄。濮陽維此刻暴叱一聲,單掌虛虛一吸,那奇毒怪蛇竟吃他以「凌空攝物」之內家至高勁力,陡然拉得離地三尺!濮陽維此刻驀地吐氣開聲,手心一登,那兩丈長短的蛇身,又砰然一聲被匝翻於地!
  秋月和尚見狀大喜,腳下更不怠慢,手中「烏絲帕」閃落,縱身將蛇首罩個正著!只見那金冠蛇王呼出一陣慘厲之聲,全身顫動了一刻,便寂然臥地不動。
  濮陽維詫問道:「大和尚,這孽畜死了不成?」
  秋月大笑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天下絕毒之物,豈會如此容易便死?它此刻只是受那『雄精丸』之氣所制,一時昏死過去罷了……」
  吳南雲亦偕秦柔柔相繼過來,二人見此怪蛇已靜臥不動,不由咋舌道:「好厲害的畜生,今天如不是濮陽兄弟在此,想盡辦法,只怕咱們三人也收拾不下這項怪物,恐怕還要為其所害哩!」
  秦柔柔閉目一看,這金冠蛇王如此粗長,而秋月和尚帶來裝蛇的「寒竹筒」,僅不過尺許長短,不知如何方能裝入?正自猜疑間,卻見秋月和尚極小心的以「烏絲帕」墊手,握住那金冠蛇王七寸要害之上,卻要吳南雲執著「寒竹筒」,首先將蛇頭放入,只見那本來較筒尚大出些許的三角怪頭,一挨著筒緣,竟全身戰慄不止,而且,更奇異的竟是全身逐漸縮小……那顆蛇頭已毫不費事的滑了進去,未幾,那粗長的蛇身,也縮小得不及一尺長短,竟恰好塞入筒內。
  秋月和尚將筒蓋旋緊後,長長吁了一口氣,道:「總算大功告成,吾等也可下山了……。」各人抬頭一看,此刻日已中天,勞頓半日,不禁皆肌腸轆轆,大唱空城,四人略一整身,齊齊展開步法,如飛疾掠而下……
  回程,笑面佛秋月和尚更是笑口常開,他騎在馬上向三人道:「金冠蛇王幸而補得,秦施主傷勢必可無慮……」
  秦柔柔微微用手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鬢髮,轉頭向秋月和尚問道:』大師傅,這金冠蛇王如此粗長的蛇身,為何一觸這……寒竹筒,即會如此縮小?」
  秋月和尚笑道:「貧僧這寒竹筒得之匪易,當年千辛萬苦,才在大雪山一處奇險冰崖下,尋得此株尺許長之寒竹,此竹內奇寒,層面且帶有一種名日」玄冰縮骨霜」的異物,功能克制天下各種絕毒蛇蟲,且能使其縮小至如此筒一般,貧僧得此寒竹之助,不知撲捉了多少奇蟲毒蛇哩!」
  吳南雲一傍插口道:「大和尚,這怪幼除了其膽可合醫治內外傷聖藥外,是否尚有其他用途?」
  秋月和尚答道:「吳施主說對了……此金冠蛇王之膽不但可治癒任何內外創傷,其鱗皮硬如鋼石,亦可縫製防身背心小衣,非但可擋強弩利刃,且能防禦內家掌力……」言及此處,微微一停,又笑道:「好虛尚不止此哩,這畜生竟出乎貧僧意料之外,已練成內丹……此丹為晶綠之色,置於身上,可收冬暖夏涼.清心寡慾之功……」
  濮陽維此刻突然問道:「大和尚,依在下看來,這內丹彷彿是藏在此毒蛇頭頂金冠之內。」
  秋月和尚聞言,不禁稱讚道:「濮陽施主好眼力,此內丹確是藏於它的肉冠之中!」
  各人一路談笑,不覺已來至「垂柳山莊」,自有莊丁前來接馬侍候,擺席慶功……
  時光是永遠不停留的,也是永遠不回頭的,十日光陰,又是彈指即過了………
  斷魂鏢秦驥,已服下金冠蛇王之膽合成之靈藥三顆,生命已可無虞,但秋月大師察看傷勢,知道這「幽冥血矢」之毒非同小可,不到三個月,決不能隨意運功或使力,因此,秦驥尚得再在床上休養三月……而他們同去皖北淮陽山,加盟冷雲幫的時間也只好隨之延長……
  吳南雲與秦柔柔整日形影不離,情誼與日俱增……
  濮陽維卻是孤單的。閒時,他或到秦驥房中探視一會,或與秋月和尚走兩局棋……但極少品那只珍貴的寒玉簫。
  各人對他,像是天神般的敬佩,又像是對自己小弟弟似的愛護,濮陽維似乎懂得太多了,他那明徹澄朗的雙眸,包含著太多的抑鬱與冷漠……
  這天,已是他們自百曲山回來的第十五天了,濮陽維身著一襲白衫,飄逸的來至秦驥房中,二人閒談了一刻,濮陽維突然對秦驥說道:「秦兄,愚弟至貴莊已有半月,蒙吾兄赤誠招待,又慨允加盟敝幫,兄兄弟感激之至,但在下尚有些許俗事未了,今日特來暫時辭行,兩月後再轉回貴莊,與兄等同赴皖北……」
  秦驥聞言,猛自榻上坐起,驚問道:「濮陽兄,你……為何不待秦驥傷癒,便要先行?是否兄弟我有何招待不周之處?若有,也請看在秦驥負傷在身,萬萬包涵一些。」
  濮陽維急忙將秦驥扶好,婉言道:「秦兄切莫誤解,小弟決無此意……秦兄待弟如此高恩厚誼,小弟圖報尚恕不及,豈有不滿之理!」說罷,便將他近日心事,對秦驥說出……:
  原來就是濮陽維過去悲慘的遭遇,他從那「括皮嚴二」如何生生剝奪他幼時的幸福,以及他唯一的義僕朱福又如何縱火自焚的慘局。
  他一口氣說完,連秦驥如此歷盡滄桑、修深深厚之人,也不禁滿面現出悲憤之色。
  濮陽維又道:「自蒙恩師破格收錄門牆,小弟不敢一刻稍忘敝幫重建大任,及師門如海深仇,更忘不了福伯對小弟的照護之情,與不白之冤……:……愚弟此刻別去,一則是祭掃雙親蘆墓,二則卻是尋那『括皮嚴二』及那些仗勢凌人的族人……那時……」濮陽維言及此處,卻不再講下去,但秦驥卻可自他說「那時」兩牢時,只目所含蘊的煞氣中,清楚的知道他話中含有令人戰慄的氣息……──濮陽維又與秦驥談了一陣,雙方約好了兩月後趕回,同赴皖北淮陽山,正式加盟冷雲幫。濮陽維托奏驥代他向秦柔柔、吳南雲、及秋月和尚等人辭行,為的是別日不長,更免得眾人又是一番挽留……官驛大道上,景色宜人,微風艷冶如笑,群山著翠欲滴……而濮陽維,這年青俊逸的俠士,心中卻有著絲絲莫名的憂鬱……
  地上,印著他碩長而削瘦的身影,策馬踽踽獨行,這,又何嘗不是代表著那落寞與孤獨的心緒,又何嘗不是影射著他那孤傲不屈的俠士魂?
  行行復行行,又是一抹夕陽,數點歸鴉的時分了,晚霞雖好,絢麗中,卻帶有圈圈淒涼的嫣紅……官亭以南,一條官道之上,正奔馳著一匹白色駿馬,馬上人兒輕袍緞帶,玉面朱唇,襯著一雙冷森森的剪水雙瞳,真是好一表人材,這人是誰?正是那藝高膽大的濮陽維「他因心急趕路,兼程奔馳,此刻已錯過了宿頭。
  他騎在那匹雄偉的白馬上,被風吹著他白色長衫呼呼作響,馬兒此時口中噴看白沫,不時打著鼻嚏,混身濕透,題然已是奔馳過不少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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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1:54:27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雄威奮發 鬼哭神號

  濮陽維遊目四顧中,輕輕一勒韁繩,拋鐙下馬,他攏目向前方細細一瞧,才要將坐騎拉至路旁,忽然遠處竟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
  濮陽維雙目微皺,頭也不回的依舊閒眺暮色,轉瞬間─一匹快馬已自他身側擦過,馬上騎士倏然回過頭來,向濮陽維冷冷一哼!
  濮陽維聞聲抬頭一看,在剎那間,竟與那馬上人打了個照面。
  馬上騎士這一看之下,那聲冷哼竟好似凍結了一般,驀然噎了回去─原來這冷哼之人,竟是女子!暮色朦朧中,輪廓彷彿甚美。
  濮陽維漠然的瞧了一眼,便轉過頭去,那匹快馬卻風馳電掣般,消失於晚煙暮靄之中!
  濮陽維心中暗奇,忖道:「看這女子必是身懷武技,否則豈敢在晚間單身馳馬於如此荒郊野外?」他獨自思量了一會,見坐騎已休憩停當,便又上馬加鞭,向前奔去。
  約飛馳了一個更次,那天邊的一彎上弦月,已嬌滴滴的破雲而出,將大地灑上點點銀光,遠近景物,顯得迷濛而幽遠。
  濮陽維輕輕歎息一聲,正待放馬緩行,卻驀然看見山路轉彎處,怪異的伸出一塊山崖來,這山崖在如此形勢中伸展而出,使人看來,有著一種極不自然的感覺。
  濮陽維又緩緩行了一陣,已來至那山崖之前,只見崖石純黑,其上生滿山籐野蔓,夜風吹來,簌簌響著,彷若一隻鬼手平伸空中,隱然欲攫!
  濮陽維月色朦朧中,已看清那崖石的三個大字,赫然寫著「吊死崖」三字!
  濮陽維不禁心中一栗,任他功力無雙,傲骨鐵膽,於此四野無人,空空寂寂之際,陡然見了這觸目驚心的崖名,也不由心中微微凜然。
  他一緊?繩,正待催馬快行,驀然「嗤!」的一聲冷笑,起自身後,濮陽維本能的急急轉頭……竟在自己身後三丈遠近,立著一個全身紫色衣衫的女子!
  他因始才心有旁鶩,故而一時粗心,未曾覺察,此時濮陽維閃目一看,已認出正是始才騎馬馳去,並向自己冷笑一聲的馬上騎士!
  他將坐騎緩緩圈回,冷然開口道:「於此深山曠野,姑娘一再顯身相激,莫非有意與在下過不去麼?」
  紫衣女郎雙肩微晃,竟似條直線般,飄飄落於濮陽維身前,她此刻始嬌笑道:「難怪人家稱你『玉面修羅』嗯……果然貌似潘安,冷如寒冰……」
  濮陽維聞言不悅道:「姑娘來此,即是為了取笑在下這兩句話麼?」
  紫衣女郎輕輕笑道:「喲,我說公子爺呀,人家可是一番好意……真個的,你能否不往前走,轉個道兒?」一口京片子,輕脆悅耳之極!
  濮陽維見這女子,論相貌,可謂艷麗無匹,卻看不出她實在年齡,但其風韻談吐,卻成熟冶蕩得緊,他怎麼也猜不出這紫衣女郎是何路數?見她又提出如此奇突而不合情理的要求,疑惑之下,冷冷笑道:「濮陽維自下山行道,從來就沒有不通之路,只憑在下高興,刀山劍林也要闖他一闖,姑娘此言,無庸再提,在下就此告辭!」說罷,就待拉轉馬頭。
  那紫衣女郎卻突然咯咯一笑道:「喲,你倒真是死心眼兒,人家一片好心,你卻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濮陽維一聽對方在話中討便宜,雙目倏然怒睜,神光暴射中,駭得那紫衣女郎不禁微微退後了一步!
  濮陽維冷削之極的道:「念你言出無心,這遭暫且饒過,下次……哼!」
  紫衣女郎一見對方竟然如此冷漠無情,自己一片好心前來示警,反而討了如此沒趣!她一向放任,從不服人,此刻性子一來,也冷然一笑道:「下次?下次你待如何?『粉面羅剎』徐妍容走南闖北,倒還怕過誰來?」
  濮陽維見紫衣女郎自報字號,言詞之間,亦甚為刁辣穩練,他劍眉微皺,語聲略見和婉道:「徐姑娘,你一番好意,在下心領了謝感,但我有要事待辦,不論前途如何凶險,濮陽維絕不畏懼,定要闖他一闖!」
  那號稱「粉面羅剎」的徐妍容,聞言一陣嬌笑又起,笑聲甫住,一張清水臉兒頓時如罩寒霜,她冷哼一聲道:「好極,那你先得試試,姑娘我這一關可闖得過?」說罷,也不待濮陽維回答,身形起處,雙掌驟翻,輕飄飄的向濮陽維雙肩按下,掌至中途,又倏然變掌為抓,極快的點向濮陽維「吸骨」「府台」二穴!出手之輕靈快捷,的可稱為一流高手!
  濮陽維一見對方動手,身在馬上,一動不動,單臂微抬,以肘擋徐妍容左掌,食、中二指微並,疾點對方右手脈門,一招兩式,連消帶打,徐妍容嬌呼一聲,雙掌快如飄飆「唰!唰!唰!」又是三招攻出。
  濮陽維仍是單掌揮舞,幾乎是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動作,瞬息間將此三招封了回去!
  頃刻之間,二人已閃電般連對六掌,「粉面羅剎」此刻腳下一旋,正待另施煞手,濮陽維卻已冷然一笑道:「徐姑娘,尚要再打麼?你瞧此是何物?」
  徐妍容一見之下,不禁驚呼一聲,面上頓生紅霞,原來她髮髻上插的一支玉鳳釵,竟在與濮陽維對招時,吃人家神鬼不覺的摘了下來,這一手,已足可證明對方武功,確較自己高出多多!
  她此刻一語不發,僅羞慚的看了濮陽維一眼,正待返身離去,濮陽維忽道:「徐姑娘,這玉鳳釵請自收回!」說罷手微一送,那釵成直線緩緩飛向徐妍容手中。
  徐妍容欲語還休,輕聲道:「濮陽公子,前程凶險極多,我……勸你還是改道……」
  濮陽維洒然道:「姑娘好意,在下感銘五中,但任他龍潭虎穴,在下絕不能見難而退!」說罷雙眸神光湛湛,威儀自現!
  「粉面羅剎」縱橫江湖,素以冷面辣心見稱,此時也不知為了什麼,竟對眼前這更冷傲孤僻的青年,蕩漾著一種說不出的依念之情,她幽幽一歎,深深的瞥了濮陽維一眼,轉身悵然離去。
  濮陽維腦海中思潮起伏,他見這素昧生平的紫衣女郎,竟一再現身示警,心中早已有了警惕,他知道前面道上,必有仇家設伏,欲暗算於他,但不論是師門的威望,「冷雲幫」的名聲,以及他自己辛苦闖下的榮譽,都不容許他就此退卻,即令此刻前行是凶多吉少,也要闖他一闖,哪怕是就此一去不返。
  他一面策馬踽踽而行,一邊暗自沉思,他又想到,那「粉面羅剎」已和自己交過手,更見識過自己的武功,但最後仍勸自己繞道而行,可見那伏於前途的仇家,必是極為厲害難纏的人物。
  馬兒輕脆的蹄聲,將他自思維中驚醒過來,他一抬頭,忽覺眼角水光連雲,一片幽綠的潭水,寒森森的呈現眼前,月光下,水色幽深,波漣圈圈,潭邊一片密林,黑黝深遠,時而傳出陣陣淒涼的夜梟啼叫,景色顯得異樣沉寂。
  濮陽維心中驀然一驚,覺得胸間有著一股微微窒息的感覺,而且,竟帶著一絲他從未有過的緊張!四周寂靜得怕人,沒有一點聲息,一陣孤獨冷清的感觸,無形的向濮陽維心中侵襲。
  他正要放馬奔馳,驀覺身後有著一絲極輕微的響聲,聲音是如此細小,換一個武功較差的人,是絕不會聽到的。
  濮陽維倏然回頭,身後丈許遠近,赫然立著兩個青衣人,月光下,清楚的看出一個是面如血盆,長髯垂胸的高大老者,雙目精光隱現,顯然必是一內家高手,另一人年歲較輕,約五旬上下,卻面色白晰,五官端正,嘴角有一顆豆大紅痣,太陽穴高高鼓起,雙目精光四射,亦是威儀懾人!
  這兩位不速之客,此時亦驚異的瞧著濮陽維,他們想不到以自己這一身功力,竟在一丈之外,便被對方發覺!
  三人沉默的互相注視了一陣,濮陽維冷冷的開口問道:「夜寒人靜,二位不在睡鄉覓求甜夢,卻辛苦跟?在下身後,未知有何見教?」
  那紅面老者朗朗一笑道:「濮陽維,你果然好功力,老夫斯段峰,江湖上有個綽號叫『赤面鐵膽』想你不會陌生吧?」
  濮陽維聞言之下,暗中驟然一震;原來他尚未藝滿下山時,即已聽「毒手魔君」談過,江湖上一些奇人怪傑的軼事,這「赤面鐵膽」斯段峰,世居青海布爾汗布達山,生平只入中原兩次,威震中原武林之內。
  但他第一次雖功成而退,第二次卻巧遇「毒手魔君」!二人遂約定於華山之頂,互證武技,雙方激戰了三百餘招,卒被魔君以「天魔十二式」中之「滿天飛魔」一招,撕下他一隻衣袖!此後,中原道上,即再也沒有出現過此人,年代一久,也逐漸被人淡忘,但他兩次入中原,並與「毒手魔君」約戰華山的那一段往事,卻仍被老一輩的武林人物所津津樂道。
  濮陽維見這老怪物如今又現身此地,且首先找自己,顯然他功力上必有精進,他心中暗忖:恩師雖已仙去,但自己正可藉此時機,一斗這往日師門勁敵。
  他想到此處,不禁豪氣飛揚,大聲說道:「斯老前輩威名遠播,在下久仰之至!但不知身旁這位,是何稱呼?」
  那白面漢子,雙目微蓋,冷冷哼道:「你聽清楚了『黑旗幫』第三代幫主,『摩雲鵰』白英便是!」言談神態,傲慢之極!
  濮陽維聞言,仰首一陣狂笑,面朝「摩雲鵰」白英道:「白大幫主,當年你與令師偕一般江湖鼠輩,於秦嶺山上,欲暗算我那恩師,結果作繭自縛,死傷殆盡,恩師見你胎毛未脫,殺你徒污他老人家尊手,故而饒你不死,想不到尊駕今日,卻也成了個人物了!」
  白英見濮陽維如此譏諷,那白晰面孔上,竟然沒有半絲怒容,他皮笑肉不笑的答道:「小輩,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你有什麼廢話?本幫主且容你盡情傾訴一番。」
  濮陽維不再回答,飄然下馬,對二人道:「和你們這般江湖下三流毛賊,何必多言,走!咱們前面較量去!」
  那「赤面鐵膽」見濮陽維將自己也罵成江湖下三流毛賊,以他往日聲名,怎能不氣得火冒三丈?他倏然發出一陣狂笑,笑聲嗡然震耳,若巨鐘齊鳴,連濮陽維如此高深的內家定力,也不由心中微震!
  斯段峰驀然止笑,厲聲對濮陽維道:「好,憑你這廝狂妄口氣,就不在你那老魔師父之下,老夫說不得要領教一番,看看你有何出類拔萃的功夫?」
  三人遂不多言,向前行了數丈,已達那密林邊緣,濮陽維正思忖先向對方何人動手,突然……林內輕快的掠出幾條人影來,落地時,不帶一絲聲息,顯然這幾人武功,也極是了得!
  濮陽維知道眼前敵人眾多,他凝神屏息,默運功力,十分謹慎的戒嚴起來。
  始才躍落數人中,立於上首那人已漫聲吟道:「一日三餐萬事足」第二人接道:「破衣蔽體勝綾綢」第三人隨即道:「富貴煙雲豈常在?」第四人又接道:「托缽有心志成城」四人齊聲重和道:「托缽有心志成城!」
  濮陽維一聽這四句歌訣,再一看對方四人打扮,便知是「江北丐幫」人物,但他卻看不出,這四人在丐幫中的地位如何?
  濮陽維轉目一瞧,斯段峰,白英二人面上,此時毫未帶出驚疑之色,顯然他們同是一路,早經約定了!
  濮陽維這時,對那些渾身穿著破衣,蓬頭垢面的丐幫人物微一拱手道:「今夜各位為了等候在下一人,竟而勞師動眾,在此飽嘗風霜,在下實在過意不去,請各位分示大名,以便濮陽維異日圖報!」
  對方那上首之人緩緩踏出一步,濮陽維已可看出是個滿頭白髮,縐紋重疊的七旬老人,他面上此刻毫無表情,雙眼似睜非睜,但開合之間,精芒隱現!
  濮陽維心中正在猜疑,那老人已聲如洪鐘般,一字一字地慢慢說道:「老朽『冷面乞』常公明!」
  濮陽維昔日早聞恩師述及,這常公明號稱「冷面乞」為昔日秦嶺中,糾眾暗襲恩師「毒手魔君」之黑道高手,「江北丐幫」三老之一,「鐵臂乞」古庸之大師兄,功力之高,較之古庸,何止超出兩籌?今日看來,恐怕自己在如許高手圍攻之下,要凶多吉少。但他面上仍冷漠如恆,不露絲毫痕跡。
  此刻,常公明一指他身側,那身材魁梧,而如重棗的老者道:「此為老朽師弟,人稱『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的便是!」
  他又一指那膚色微黑,身材削瘦,唇上留有三撇山羊鬍子的人道:「這是老朽三師弟,『鐵臂乞』古庸!想閣下不會陌生!」
  濮陽維一見這師門大仇,便在眼前,全身不禁一震,較之聞到「赤面鐵膽」之名時,尤為激動。他雙目驟睜,鼻中冷冷一哼,但濮陽維一向機智深沉,雖然胸中熱血沸騰,澎湃欲出,他面上卻毫不動容,可是,那憤怒的火焰,卻使他那上挑的雙眸中,不自覺的射出一股凜冽的光茫來!
  常公明一見濮陽維如此沈著鎮定,心中亦不免暗自欽佩,他指著那站在最後,身著一件花色錦衫的矮胖老人道:「這是本堂總監堂堂主,人稱『魔丐』江長恨!」
  濮陽維一見「江北丐幫」此次為了對付自己,竟是菁英盡出,顯然是想將自己置於死地!
  他不禁為這些人的卑噁心思激怒了!於是冷冷一笑,向常公明道:「常幫主,貴幫尚有多少人馬匿於林中?何妨皆請出一見,如此鬼鬼祟祟,豈是江湖好漢行徑?」
  常公明聞言,不由老臉一熱,仰首一聲長嘯,嘯聲甫住,林中又「唰!唰!」連響,疾如飛鳥般,撲出十條人影來,個個皆是百補鶉衣,蓬頭垢面,這十人腳一沾地,便迅速站成一個半圓,靜立不動。
  濮陽維大笑道:「此定為丐幫十大護壇弟子了,好極,今日濮陽維捨命奉陪,一拚高下,各位是一起上呢?還是車輪戰?」
  幾句話可謂刁鑽之極,說得眼前眾人皆微感窘迫。
  驀然,那身材雄偉,面如重棗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大喝一聲,縱身躍出,一擺手中如小兒臂粗細,八尺長短的「蟠龍鐵杖」向濮陽維怒道:「好個狂生後輩,這裡豈是你小子放狂賣乖之處?老夫且先會會你這膽上生毛的小輩!」
  濮陽維雙目如冰,煞氣倏現,他默然解下背後之長形包袱,抖開之後,裡面竟赫然是一隻長約四尺,通體血紅的赤色枴杖!杖頭以紫金砂及上好緬鋼,打成一人掌形,四指箕張,小指彎曲如勾,指端精光閃爍,鋒利異常,顯然是一把能破解內家氣功的利刃。
  兵刃顯出,各人不由驚呼道:「赤手拐!」
  濮陽維自下山行道以來,尚是首次使用這師門謫傳兵器,他此刻伸手一握「赤手拐」把柄,冷然道:「邵展雄,你出手吧!」
  邵展雄身為「江北丐幫」第二把交椅的好手,武功自有其獨到之處,他素有「神杖烈火丐」之稱,此時見濮陽維大馬金刀的一站,好似不將自己放在眼中,狂怒之下,大吼一聲,單臂將「蟠龍鐵杖」舞起一道烏黑光華,直向濮陽維天靈蓋劈下!杖距對方尚有尺許,他手腕一沉,鐵杖挾著一片「嗤!嗤!」破空之聲,快如閃電般又戳向濮陽維胸前!
  濮陽維沉如山嶽,直待那杖端已快接近胸際,手中四十斤重的「赤手拐」始向邵展雄杖頭極快的一點,「鐺」的一聲大響,那麼粗重的鐵杖,竟吃他一點之力,悠悠晃開!
  濮陽維輕叱一聲,「赤手拐」恍如一條漫天紅龍,呼呼轟轟似飛瀑倒懸般施展開來,一上手,便施出「毒手魔君」謫傳之「九九八十一手赤手拐法」快打猛攻,橫掃直戳,真個招招凌厲,式式狠辣,出手完全指向對方要害重穴,威力之大,無可言諭。
  邵展雄一上來便吃對方搶去先機,自己左攔右架,拚命遮擋,猶有捉襟見肘之感。
  觀戰群豪,皆為濮陽維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而暗中驚駭不已。
  驀然,邵展雄舌綻春雷般大喝一聲,一個高大身材忽而退出五步,左掌運用「大力金剛掌」之力,急如狂飆,向濮陽維連連擊出三掌,濮陽維身形一閃,邵展雄卻一振手中鐵杖,狂風暴雨似的猛攻而至,他所成名的「無敵神杖一百七十式」已自施展開來!杖起處,宛似驚濤拍岸,石破驚天,端的威力不凡!
  濮陽維一面閃躲,一面閃目四顧,他看見「江北丐幫」各人,及斯段峰、白英等都虎視眈眈,靜立一旁,大有擇肥而噬之勢;而現下對手又確實有一身極佳功夫,如此纏戰,不知何時才了,他心中極快的決定了一個主意……此時正值邵展雄那支鐵杖攔腰掃來,杖身卻好似軟棍一般,顫成數條杖影,聲勢確是驚人!
  濮陽維腳下一旋一滑,像煞一條游魚,竟然奇妙無比的躲了開去,他腳下如風,急一轉動,已到邵展雄身後。
  邵展雄一杖揮去,敵人?跡已杳,他戰鬥經驗何等豐富老到,此時「蟠龍鐵杖」顯已不及抽回,他忙以左掌「呼」的一聲,向身後拍去!
  大力金剛掌力豈同小可?尤其是浸淫其中已達四十餘年的邵展雄,這一掌威力之猛烈,足有開山裂石之功。
  哪知邵展雄一擊之下,竟然仍是落空,濮陽維早又轉到他右側。
  邵展雄心中暴怒,頓時不顧一切,左掌疾圈,右手「鐵掌」猛掄,濮陽維身形一滑,在邵展雄左掌圈回,右掌拍出之際,濮陽維力運雙掌,呼聲迎上,但聞砰然一聲,濮陽維雖已震退三步!而那「神杖烈火丐」邵展雄卻蹬!蹬!蹬!接連退出丈許!
  他此刻雙睛暴睜,額際青筋隱現,大大的喘了口氣,一聲怒吼之下,持杖又待衝上,一旁的「魔丐」江長恨急急用手一攔道:「二當家你先歇歇,還是本座出去,接戰一場……」
  「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用手一推江長恨,厲聲道:「不用,今日老夫若不將這王八小子剝皮抽筋,怎也消不了胸中之氣!」說罷,又掠身撲上,江長恨只得訕訕退下。
  邵展雄身形起處,見濮陽維正面含冷笑的注定自己,羞怒之下,迎頭就展「連環三神杖」的招數猛然進襲,濮陽維身形微竄,竟而拔起空中,他厲嘯一聲,身子在空中如巨鷹似的,接連三次折回,「赤手拐」「乘龍引鳳」「平沙落雁」「吼虎南鎮」三招煞手,循環發出,將邵展雄逼得透不過氣來。
  他乘勢而上,一個旋轉,兩腳疾點邵展雄雙目,邵展雄急一低頭,濮陽維又雙臂一振,快如閃電般落在邵展雄身後,左掌疾拍而出,邵展雄驟覺背後狂風襲來,正道不好,一股痛澈心肺的炙熱掌力,已結結實實地繫在他左臂上,但聞「喀嚓」一聲,臂骨全折!
  他痛的狂嚎連連,縱身躍出丈許,才「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江北丐幫」諸人,此時不禁大嘩,即由江長恨率領十大弟子中兩人,將邵展雄趕緊抬了回去……
  斯段峰撫鬚無語,因為他明明已看到濮陽維所出之掌勢,但竟來不及救援濮陽維此時神色湛然,雙目精光暴射,炯炯逼人的瞧著各人,但卻沒有一絲得意自滿的驕色。眾人除了「赤面鐵膽」斯段峰外,齊皆面上色變,露出一副驚與怒的揉合之態!
  尤其是「黑旗幫」幫主白英及丐幫三老中「鐵臂乞」他們心中,更是又怒又急。
  原來,此次圍擊濮陽維,系由「摩雲鵰」白英及古庸二人召集主持,因為濮陽維自下千山後,即威震江湖,當者披靡,他又負有重整「冷雲幫」之大任,且聲言欲找尋師門各仇家,洗雪那秦嶺山中一段舊怨,當年曾參與那場奪寶之戰,而僥倖逃生的各人,本尚不予相信,一則憑著他們在江湖上的名聲與武功,再則又仗著他們人多勢大,不將那個初出茅廬的濮陽維,置於心中。但他們卻估錯了。
  濮陽維固守著他的諾言及恩師的遺訓,不畏艱苦的著實做了一些震驚江湖的大事。多少武林中,黑白兩道的名家高手,都在他手下敗北,而那些當年曾經截襲過的「毒手魔君」的武林人物,如金怒江、華武、李奎等也一一在他手下斃命或傷殘,這些令人震慄的消息,在江湖上傳揚開後,他們才覺得事態確實嚴重,大家因而會合籌劃,又想重演一次三十年前秦嶺鬼愁谷的一幕……。
  正在他們召集幫手,約齊同黨的時候,「黑旗幫」幫主白英,又遇到五十年前即威震江湖,且與「毒手魔君」久存宿怨的青海布爾汗布達山老怪,「赤面鐵膽」斯段峰,經他一再遊說慫恿,終於使這怪傑也答應參與今夜之戰,而白英、古庸除了一路上極巧妙地派人跟蹤濮陽維之外,並在濮陽維自「垂柳山莊」出來後,即一路不斷的設眼線將消息傳遞,濮陽維江湖經驗欠足加以一路上盡在沉思,以致毫未發覺異狀……。
  白英等又請那功力極高,人雖艷麗卻冷若冰霜的「粉面羅剎」徐妍容前往探測,哪知素來高傲,而又眼高於頂的「粉面羅剎」竟悄悄的對那俊俏瀟灑的濮陽維發生了感情,故而有「吊死崖」下,勸濮陽維改道他行的那件事……
  但徐妍容卻估錯了濮陽維,他竟是如此倔強而堅持不變,因而兩人在言語衝突之後,竟又含怒動手,徐妍容不敵之後,只得黯然離去……
  她心知濮陽維武功雖高,卻也未見能敵得住毒龍潭畔,如此眾多的江湖高手,合力襲擊……當然,她並不知道,濮陽維與她動手過招僅只用了三、四成的功力。這是一段前情。
  再說此時,那臉上微微變色的丐幫幫主冷面丐常公明,陰森森的哼了一聲,道:「濮陽維,你手段之狠毒,確實不愧號稱『玉面修羅』四字,也罷,老夫今日亦一併請你成全了!」說罷,就待舉步上前。
  那一旁一直笑嘻嘻的「赤面鐵膽」斯段峰,此刻面色倏然轉寒,他一揮手,止住常公明,沉聲說過:「常老頭,怎的如此沉不住氣?折了一場算得什麼?後面還有熱鬧的哩!」說到此處,他一轉身,又對濮陽維道:「好小子,真有你一手,那毒手老魔,想不到竟能調教出如此弟子,來!來!來!這場便由我這老不死陪你玩玩……」說罷,雙掌微合,擺出一副詭異怪態,眼光已是催著濮陽維動手。
  濮陽維毫不畏懼,聞言將「赤手拐」向身後一插,雙手互搓,沉肩塌胸,二人就在場團團走了起來。
  斯段峰繞場兩圈後,突然喝道:「小子,接招!」雙掌疾出,直撲濮陽維!怪異的是他出掌的路數,竟全是走的弧形,而且飄浮不定,聲東擊西,看來是劈向頭部,瞬息間抓向胸前,況此老掌力雄厚,勁道沉凝,使濮陽維應對起來,頗有吃力之感。
  「赤面鐵膽」招式一發,便如長江大河般滔滔而至,濮陽維也即澄心靜氣,抱元守一,以「天魔十二式」應戰。
  一時只見掌影翻飛,身形電閃,雙方全是以快打快,每招每式,皆是以內力發出,故此對掌、閃身、竟能不帶一絲聲息,若論經驗,自以「赤面鐵膽」斯段峰為多,而招式之奇詭,則是二人不分軒輊,但若以身形之巧快,內力之悠長,斯段峰雖較眼前各人皆高,但比之濮陽維先後天的特異稟資,卻輸了一籌!
  「赤面鐵膽」此刻施展的,正是他隱入深山二十年,苦心研出的「飛弧八方掌法」只見掌掌相連,成弧形飛舞,且一招快似一招,出手方位奇幻,詭異莫測!
  濮陽維見狀不敢怠慢,全力應戰,「天魔十二式」也發揮至最高威力,只見兩丈方圓的曠地上,儘是縱橫掌影及罡烈風聲,二人出手全是稍沾即走,有時招出一半,便又換招撤式,真個凶險處,一羽不能落,緊湊處,一發不能加,那波詭雲譎的奇幻變化,直把掠陣各人看得皆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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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1:54:51 |只看該作者
  烏雲掩明月,微帶寒意,地上又是一片黝黑,二人頃刻間,已換了百餘招,斯段峰心中暗自驚憂不已,他想道:「四十年前敗於此子師父之手,今日卻不能栽於他徒弟手下,否則,這張老臉擺向何處?」想到此處,他猛然吐氣開聲,雙掌勁力頓時倍增,風聲呼呼中,剎時已將濮陽維圈於那罡烈掌風之內!
  濮陽維心中一驚,急忙長吸一口真氣,遍佈全身,四肢百骸,頓時堅如鋼石,他身軀也隨著更快的旋轉了起來,手中絕招迭出,一剎間,已經使到那招「滿天飛魔」!空中頓時掌影如山,那一身白衣飄忽飛舞,恍若陡然間化成數千個濮陽維一般!
  斯段峰昔日便曾敗在「毒手魔君」此招之上,如今四十年後,在濮陽維手中施出,威力卻是有增無減。當年回山後,曾埋首苦思此招破法,雖然略有所獲,但卻仍然未有絕對把握。他大吼一聲,一個偉岸身軀,驟然後仰,在離地面兩寸之上,竟滴溜溜的轉動起來,同時手腳並用,接連攻出九掌九腿!
  濮陽維猝不及防,竟吃他逼得退出三步,但瞬息間,他又急攻而上,使的仍是那招「滿天飛魔」!這是濮陽維的聰明之處,他雖吃對方以此怪招逼退三步,但他卻已看出敵人此式濁而不清,似有甚多破綻及空隙,想是對方尚未全般瞭悟之故,因而他又以這「天魔十二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又復攻上。
  「赤面鐵膽」此時身形恰好立直,見濮陽維身影又漫天砸地撲來,要想再使那招「圓轉乾坤」已自不及,他雙臂抖處,拔起五丈多高,避過來勢,但濮陽維身影輕叱一聲,竟又如影隨形般跟了上來!
  「赤面鐵膽」暴喝一聲:「下去!」身在空中,雙掌連揮,已擊出四掌!他此時身在半空,猶能如此自然,連環發掌,若非有一份精純功夫,的是極難辦到。
  濮陽維一見敵掌揮來,其勢極險,他雙腿一曲,巧妙的旋至斯段峰身後,「赤面鐵膽」掌出落空,正值力竭下墜之際,在他一口真氣欲提未提的剎那,濮陽維已有形無影的在他背心輕輕一拍,二人同時飄然落地。
  「赤面鐵膽」此時老臉通紅,真個成了名副其實的赤面。
  濮陽維卻拱手道:「多蒙前輩承讓了……」
  斯段峰愕愕的怔在那裡,心中又是難過,又是羞愧,他知道,剛才濮陽維那招,若是手心向外一登,自己這條老命就算廢了,但這年輕人不但未施毒手,更不曾使自己當場出醜,試問自己,會有這份以德報怨的寬懷及心胸麼?
  此時,他感慨良多,強顏一笑道:「好!好!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老夫已年登八十,不妨托大喚你一聲小友,他日若是有緣,不論是恩是仇,老夫定會還你一個公道!」說罷,他向眾人做了一個羅圈揖,黯然道:「斯某無能,折人威風,何顏續留此地?青山處處,各位容圖後會了!」他也不待眾人答話,雙肩晃處,已如煙而逝……
  「摩雲鵰」白英,急急呼道:「斯老前輩請慢走一步……」話聲出口,「赤面鐵膽」身影已杳…。
  丐幫龍頭「冷面乞」常公明,面上冷漠已極,他四週一望,陰惻惻的說道:「白幫主咱們不用叫他了,自己動手吧!」
  「摩雲鵰」白英聞言,只得怏怏退回,默然無語。
  濮陽維長笑道:「對極,你們早該自己動手了。」
  他語尚未住,倏然,呼啦一聲,一件黑黝黝的東西已挾著勁風,當胸襲到!
  濮陽維雙掌驟翻,已閃電般伸手抓去,同時閃目間,已然看出暗襲者,竟是那「魔丐」江長恨!江長恨手中武器,原是一把以黑色皮索絞鋼絲相連的鐵錘!此時他一見偷襲無功,手肘一抬,那鐵錘又呼一聲飛起,嗚!嗚!嗚!似流星般,分擊濮陽維太陽穴,雙肩而來,其勢疾勁,猛不可當!
  濮陽維身形倏矮,以單腳支地,呼的一聲,竟身軀貼地,向江長恨上盤掃到,他兩指微並,疾點對方丹田要穴!
  江長恨嘿然一聲,長索急收,左手閃處,一溜青光,直刺濮陽維顏面!原來他已乘隙拔出一柄鋒利匕首來!
  濮陽維見狀,頭微一偏,仍照勢點下……「魔丐」江長恨一聲怪叫,人亦躍出五步,濮陽維毫不遲延,如影隨上;江長恨右手鐵錘,左手匕首,竭力招架,二人轉瞬間已過十招,而江長恨已漸顯不濟……
  此刻,一旁的「摩雲鵰」白英,倏然撮唇長嘯!
  濮陽維驟聞嘯聲,心中一震,不由連罵自己糊塗,在眾多敵方高手環顧之下,怎能作如此拉鋸之戰?他大喝一聲,右掌連連伸縮,極快的點向「魔丐」左身側的十二處大穴,左掌五指疾圈猛彈「嗤!嗤!」連響聲中,五縷銳風,直襲對方上身。「指彈十柱」功夫已自發出─江長恨見狀大驚,他猛一晃身,手中匕首卻猝然拋出,直射濮陽維,就在他身形剛要拔起的剎那,左肩驟而一麻,「巨骨」「府台」二穴已吃對方點中!
  濮陽維眼見匕首襲來,他疾一伸手,幾乎在同一時間,他已奇快的將那被點中穴道的江長恨一把拉到面前,此時,也正是江長恨自拋的匕首到達身前的時候,但聞「哎唷」的一聲淒厲慘叫,那鋒利匕首已深深插入「魔丐」胸膛!
  濮陽維雙掌兩式出手、點穴、拉人至身前,這一連串行動,皆是恍如閃電般一氣呵成,而此時,白英嘯聲始住,那林旁小徑,一聲輕響,又翩然飛來五條人影!
  濮陽維將江長恨屍體一腳踢飛,仔細打量來人,其中他竟識得兩人。
  一個就是在崖下傳警的「粉面羅剎」徐妍容。
  另一個竟是伏龍堡中,他劍下的遊魂……「銀槍將」韓衝!
  其它兩人也都是身軀高大面目粗獷的彪形漢子,一人手握亮銀鏈子槍,一個持著金背砍山刀!正呆瞧地下的屍身。
  最使濮陽維注意的,卻是其中那個年屆五旬,?髯繞頷的黑衣大漢,他站在四人之前,眼露疑惑地正在打量著濮陽維。
  「摩雲鵰」白英此時厲聲對那後至數人叫道:「點子扎手,咱們已栽了三場,此次由本幫主應敵,爾等好生掠陣……」
  說完,他手腕一翻,已拏出一隻通體灰白,以一隻隻不知何種骨骼接成,頂端帶有一拳大鋼球的奇形兵刃來,那個鋼球上佈滿精光耀眼的寸許尖刀,看來確是霸道無比。
  白英哈哈一笑道:「濮陽維,本幫主便以手中這只『碎骨點筋錘』與你一較高下……」
  濮陽維漠然一哼,不屑的撇撇嘴。白英見狀,無名火陡起,暴喝道:「看招……」招字甫出,手中「碎骨點筋錘」已似狂風暴雨般,直向濮陽維全身捲到!濮陽維身形倏起,一式「急流勇退」人已飄出三丈……
  白英手腕微一用力,手中之錘已幻成六道光影,如飛擊下!
  濮陽維此時尚未拔出兵刃,上身一仰一旋,一個瘦削身材竟貼著地面二寸,呼的一聲,向白英腿下盤捲去,同時右掌猛揮,劈向對方脛骨,此招為「天魔十二式」中之「橫掃王岳」威力的是不凡,他始才即以此招,逼退魔乞江長恨。此刻欲抽回兵刃下擊已是不及,無奈之下,足踵用力一撐,將一個身子,硬生生拔起五尺!
  濮陽維此際黏地雙腳一扭,人已如急弦般轉射而出,抖掌向白英背後便劈─「摩雲鵰」整個後背,破綻大露,他驀覺勁風襲至,駭驚之下,左腳尖急點右腳背,斜瀉七尺外去,才將背後一掌躲過,虧他有著一身功夫,但也不由急出一身冷汗。此刻,正值白英身形力竭下落─濮陽維一擊不中,身子在空中一個翻折,竟已較對方更快的落在地上。挨至白英落地,濮陽維已好整以暇的雙掌齊發,將白英去路封斷,逼得他手忙腳亂僅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二人鬥了不及二十招,白英空有一柄犀利兵器在手,兀自施展不開,左右支絀。
  正在此時,驀聞一聲尖銳哨,自「鐵臂乞」口中發出,濮陽維正自一愕,立於他身後不遠的那?髯大漢,雙掌驟以排山倒海之勢,向濮陽維兩肘如電擊下!
  濮陽維驀覺背後風聲有異,腳下一滑「唰!」地閃了開去,在他閃身的剎那間,仍極快的向白英連出三拳四腿。此刻他一見那虯髯大漢,已知是他自身後暗襲,不由朗聲大笑道:「無恥狗賊,你們有多少人一起上吧,看能奈何本幫主否?」
  語聲中,濮陽維手卻不閒,他又覺一股銳風,直攻身側,濮陽維遂頭也不回一手抓去,那襲來兵刃,原來竟是「銀槍將」韓沖的一隻七尺銀槍,此刻韓沖見濮陽維竟頭也不回的反手直楞楞的抓來,大驚之下,雙手一扭,槍纓抖起一個斗大的槍花,一沉一吐,直向濮陽維手心扎去!白英此時也略略調息過來,他狂吼一聲,「碎骨點筋錘」化成萬千光雨,向濮陽維雙肩、後腦劈下。
  濮陽維一面要應付面前這虯髯大漢,同時更要分神注意白英及韓沖的兵器,好個「玉面修羅」他不慌不忙,倏然將全身真氣一收一放,他一身白衫勃然鼓起,好似裡面灌滿了空氣一般,同時,一道微帶青、紅兩色的勁氣,竟若有形物質似的,疾然反震而出!
  「銀槍將」手中的一桿長槍,受此內家真力反震,竟然把持不住,倏然被彈至半空,而白英卻蹌踉連退五步!?髯大漢奮力一退,始未被波及,但仍然身形搖晃不止。
  三人皆為當今武林中,有名有號的棘手人物,尤其那?髯大漢,更是響噹噹的武林高手,他即是三十年前便以掌力稱雄一方,且曾參與秦嶺山之戰的「屠龍手」康彪。
  三人一被濮陽維之「六彌真氣」震退,眾人不由更加驚駭。
  那丐幫三老之一的「鐵臂乞」古庸一看不妙,暴叱一聲,飛身撲上,左手一領濮陽維眼神,右臂運起他素享盛名的「鐵臂功」猝然攔腰擊向濮陽維。站在一旁那使練子槍的大漢,便是「黑旗幫」白蛟堂堂主「九首人蛇」桑志。那手握金背砍山刀的卻是「黑旗幫」青蛟堂堂主「萬勝刀」牛公義!二人此時也不閒著,一聲不響的驀然向濮陽維發動。
  濮陽維怒吼一聲,「赤手拐」已握於手中,一招「孔雀開屏」已將各人招式逐一架開,他一聲長嘯,「赤手拐」以驚雷奔電般的展開,剎時如紅龍翻騰,赤虹飛掠,招式一展,真有風雲變色之慨,狂飆飛舞之勢,與「鐵臂乞」古庸、「屠龍手」康彪、「摩雲鵰」白英、及「黑旗幫」紅、白、青三蛟堂堂主戰於一處!
  激戰始值六十餘招,但聞「吭」的一聲,血雨紛飛中「黑旗幫」青蛟堂堂主「萬勝刀」牛公義的一顆斗大頭顱,已被擊得血肉模糊!
  濮陽維一招得手,不由豪氣更壯,手中「赤手拐」舞起一片紅光,連出六招「九首人蛇」一聲慘號起處,一條右臂也跟著與身體分了家!
  此刻,那一直默立一旁觀戰的「冷面乞」常公明,鐵板似的面孔上也不由為之變色。
  到底薑是老的辣,常公明一揮手,那立於身後的丐幫十大弟子,已迅速分東西兩面,各各站好五人,每人手中握有一隻綠光閃閃的青竹棒,這青竹卻非同小可,莫看它才如拇指粗細,卻是海外「絕島」上特產的一種「鐵篁竹」所製成,此竹堅逾鋼石,敲上一記,非至骨碎肉糜不可。
  這十人始才站好,常公明已大喝一聲道:「排好方位,老夫來了!」聲到人到,雙掌疾伸「大力鷹爪功」倏然施出,驀然閃過一片兵器,直抓濮陽維頸下琵琶骨,端的快捷無倫,聲勢驚人!
  濮陽維迫不得已,一挫腳,已暴退三尺,此一瞬息之間,各人已站成一個半圓,由「冷面乞」常公明為首,怒叱連聲,似狂風暴雨般,向濮陽維全身要害,紛紛襲來!
  「九首人蛇」桑志,已被徐妍容救至一旁,敷好刀傷藥,他人雖清醒,卻萎頓之極。
  徐妍容將他與肩骨盡碎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置於一處。
  但她那雙水汪汪的秀目,卻一瞬不瞬的注視著戰鬥場,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侵襲著她,她一會兒希望濮陽維趕緊逃走,一會兒又希望他能戰勝各人。
  自然,這是一種奇妙的感情,與女人高傲的自尊所融合而成的特殊感觸。
  她此時已不自覺的對這瀟灑含蓄,而又武學深奧莫測的青年豪士發生了情愫,不過,這是她此刻心中所不能否認,但也不能承認的事。
  當然,她亦忘不了,自己現在是與這俏冤家,處於對敵的地位。
  邵展雄一條左臂,已用腰帶縛好,他氣呼呼的注視著場中戰況,一見「粉面羅剎」亦焦急的全神貫注場中,竟會錯了她的意思,不由大聲道:「徐姑娘,你莫非也想下場麼?也好,我們兩人尚挺得住,不須你偏勞了,請自便罷!」
  徐妍容聞言一怔,但也推托不得,只好勉強站起,將背後一隻黑的鐵琵琶解下,縱身躍入場中。
  濮陽維連傷兩人後,正可廢去「摩雲鵰」白英之際「冷面乞」常公明已插進手來,常公明「少陽神功」已經七成火候,再加上那雙無堅不摧的「大力鷹爪」何異平添了一股極大生力軍!
  若論單打獨鬥,常公明絕非濮陽維之敵,但如其與如此眾多的高手聯合,聲威自大不相同!加以「粉面羅剎」也恰於此時加入戰圈。
  濮陽維頓覺壓力驟增,真力亦感微乏!
  對方此時早已站好方位,各出絕學,向自己全力攻來。濮陽維一面拚命抵敵,一邊暗自調息,因為他再如何稟賦特異,而有神果之助,但一連與「赤面鐵膽」斯段峰與「神杖烈火丐」邵展雄這兩名頂尖高手激戰下來,也自耗去不少真元。
  他此時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穩紮穩打「赤手拐」舞得風雨不透。
  倏然「鐵臂乞」古庸一聲暴叱,一指點向濮陽維胸前「乳中穴」。
  濮陽維冷笑一聲「赤手拐」一偏,呼聲擊下,但古庸卻不閃不躲,竟伸臂一格!只聞得「噗」一的聲,古庸一條右臂頓時腫起老高,但竟未折斷,「鐵臂功」果然不不凡!
  濮陽維料不到古庸被擊退之剎那,常公明已一聲不響,舉掌向濮陽維頭頂罩下!
  濮陽維此時要閃,已自不及,只得急出左掌相拒─「劈啪」一聲響起,常公明急退三步,濮陽維也身形連竄!
  「摩雲鵰」白英此刻倏然一按他「碎骨點筋錘」之把柄機簧─砰然一響中,那嵌於頂端之碗大鋼球,竟驀然飛出!帶著精光閃閃的刀尖,呼呼然擊向濮陽維胸際!
  此刻,亦正是他在與常公明對掌之剎那!濮陽維真氣不易聚集,且亦萬萬估不到白英手中兵器,尚有此般巧用!
  濮陽維驚怒之下,全力扭身,但已晚了一步,胸前要害雖然躲過,左脅下卻被這帶刀鋼球,劃開了一條四寸多長的傷口!濮陽維咬牙忍痛,奮力躍退,那常公明卻又暴喝一聲,全身骨骼劈啪作響,雙掌挾著千斤重力,又當頭罩下!
  濮陽維手中「赤手拐」此時正一邊擋開韓沖之七尺銀槍,一面掌擊白英腰際,一見常公明雙掌攻至,他驀然雙腳齊飛,踢向常公明腹下「氣御」「歸來」兩穴!若常公明雙掌仍不變式下擊,則濮陽維固然難保,但他自己亦不能倖免!
  常公明自顧要緊,趕忙側身收掌,而濮陽維身形連閃,又已躲過徐妍容的鐵琵琶及「屠龍手」康彪的一掌!
  倏然,常公明嘴中一聲厲嘯,那立於濮陽維後側的丐幫十大弟子,已齊齊嘿喝一聲,十根青竹棒挾著絲絲銳風,向濮陽維背後襲來,剎時滿空綠光閃閃,風聲呼呼,威力煞是驚人!
  濮陽維吮口長嘯,身形暴長,只見他在空中一個旋回,手中已白光電閃,如怒瀑奔流!
  倏然,白光似蛟龍飛舞般,快速絕倫的疾捲而至,頓時慘號連連,丐幫十大弟子中,已有三人貫胸喪命!
  「冷面乞」常公明驚呼道:「大家留意,這是『修羅九絕式』!」
  眾人尚未及回答,濮陽維手中精光已如電翻捲而至,各人只覺眼前一花,連劍勢來路皆未看清,又聞得一聲慘厲呼叫,「銀槍將」韓沖已被攔腰斬為兩段!
  濮陽維此時右劍左拐,往返衝殺,神威凜凜,宛如天人。「屠龍手」康彪,性情最是狠辣慓悍,他此刻大吼一聲,雙掌帶起一片罡烈勁風,直擊向濮陽維背心!
  濮陽維冷冷一笑,看也不看的將手中「修羅劍」反揮而至,康彪但見冷光閃處,劍已觸膚,他知自己雙手必要不保,竟毫不縮閃,雙掌仍依原式擊下,但見白芒閃處,血雨亂噴!
  「屠龍手」康彪已悶哼一聲,蹌踉退出!濮陽維卻料不到這康彪如此凶橫,竟然在他雙手被斬的瞬息間,以肘猛撞他後腰之「精促穴」!
  濮陽維但覺颯聲風響,敵人肘勢已達,他估不到對方竟如此拚命,幸而在他劍勢反揮之際,人已斜斜掠過兩寸,在此猝不及防中,雖然躲開這致命一擊,但仍然砰的一下,在左背挨了一肘,濮陽維雖有一身內家至高真氣護體,但此刻卻未及運出,況「屠龍手」又是迴光反照般的全力一擊,他雖然閃開正鋒,卻仍覺內腑血氣翻湧,頭昏目眩!
  此刻他強提一口真氣,手中「修羅劍」揮出一招「長恨綿綿」劍勢犀利,豪光飛舞,好似數十把劍同時攻出一般,剎時又將逼前敵人迫了回去!濮陽維心中恨極了「屠龍手」康彪,只見他俊目中,煞氣攝人,但聞一聲呼嘯起處,他頭也不回的將握於左手之「赤手拐」向正蹌踉後退的康彪反手擲出!
  「赤手拐」呼嘯而出,一閃已至那早已痛得失神的康彪前心,其時恰有一個丐幫弟子在旁,他見狀之下,急揮青竹棒猛截,欲將「赤手拐」擊落,說時遲,那時快,但聞「喀嚓」一聲,不但當場棒折掌裂,他自己也被這「赤手拐」之絕大衝力,震得一屁股翻倒地上!
  那「屠龍手」康彪,卻哼也沒有哼出一聲,已吃那重逾四十斤的「赤手拐」牢牢貫胸釘於地下!
  濮陽維此時但覺五臟如焚,唇乾舌燥,這是他下山行道以來,從未有過的事……
  拳風罡烈,銀芒飛舞,鮮紅的血,體內的五臟,灑得到處皆是,場中戰況,亦愈見淒厲……「修羅劍」劍下,丐幫十大弟子中,又有兩人喪命……
  「冷面乞」常公明此時翻身急躍,手往背後一翻一拉,已拿出他一生賴以成名的「丐門鐵缽」!此缽宛似一鐵碗,四周鋒利如削,光芒耀目,缽底有一個短短把柄,可供手握,的是霸道異常!
  常公明一亮出此「丐門鐵缽」口中焦雷也似的一聲暴喝,如驚雷駭電般,舞溜青光,罩向濮陽維!隨著這喝聲,「摩雲鵰」白英身形倏起,「碎骨點筋錘」頂端那個鋼球,又驀然飛了出來,風聲尖銳的直攻濮陽維丹田小腹而來,「粉面羅剎」亦極不情願的將手中鐵琵琶,揮向濮陽維下盤,僅存的丐幫五大弟子,亦個個面含悲憤,手中青竹棒如銀瀉地般專找隙縫,暗施襲擊。
  濮陽維身形動如流水,劍出如風,連消帶打……但他此刻身受兩處創傷,加以左脅又一片麻木,出招已逐漸呆滯……
  「冷面乞」常公明已略略瞧出,他一聲暗號,自己首先發出一招丐門鎮幫之技「托缽十六斬」中,最犀利陰毒的「盛頭於缽」一式!
  只見他手中鋒利鐵缽,倏然精光亂散,幻成無數光圈,常公明一面以此式攻敵,一邊暗運「大力鷹爪功」於左掌,閃電般折向濮陽維肋下!
  濮陽維驟見敵人凌厲招式,奇詭莫測的攻到,身軀微微一偏,「修羅劍」快速無倫的擋過了白英、徐妍容二招!
  此時他又猝覺右側勁風襲體,他待要閃躲,已自不及,濮陽維只得暗暗咬牙,急運體內「六彌真氣」同時左掌閃電般劈出!
  他才一運氣,已覺肋下驟然一緊,跟著一陣劇痛攻心,濮陽維兩根肋骨已吃常公明大力鷹爪功捏斷!幸得他「六彌真氣」已及時反彈而出,若換了別人,只怕半邊身軀已吃常公明折得稀爛!
  「冷面乞」常公明但覺手指才一抓住濮陽維肋下,驀然敵人體內一陣大力反震過來,他驚駭之下,隨即鬆手,但濮陽維揮出之左掌,已結結實實劈在常公明肩頭之上!
  常公明一個身子直被震得翻出兩丈之外,但他身為江湖上一代梟雄,臨被震飛之際,那「丐門鐵缽」卻又在濮陽維左臂劃下一道血痕!
  濮陽維此時渾身浴血,創傷纍纍,但他卻仗恃翻湧血氣,若「瘋虎」般左右衝殺!因為他知道,此刻如稍一分神,則必抱憾終生……
  他一掌劈飛常公明後,已知今晚血戰,自己實難強行支持下去,驀然,他一聲淒厲欲絕的長嘯起處,身形已如巨鷹般飛掠而出。
  「摩雲鵰」白英暴喝一聲,一舞手中「碎骨點筋錘」拚命躍上。
  濮陽維頭也不回的反手一抖,「修羅劍」已疾然湧起三道寒光,如電捲至,這正是「修羅九絕式」中之「碧血三濺!」
  待到白英驚覺,那寒森森的劍光已自臨頭!他正魂飛魄散,呼的一條黑影已如飛般擊在濮陽維劍上!白英藉此瞬息之機,努力一翻,始才險險躲過,他驀覺頭頂涼颼颼的,一摸之下,始知包頭黑巾,已連著一片油發被削!
  濮陽維反手一劍,也不管傷著敵人已否,卻藉著劍上一陣衝撞之力,躍身掠出五丈,才始到達那片密林邊緣,驀然,一條黑影疾如鷹隼般飛撲而下,單掌猛劈,狂風颯然……濮陽維雙腳屹立不動,運聚全身功力於左掌,疾揮而出!
  剎時兩股漫天掌勁,猝然相觸,恍如平地響了一聲焦雷,塵土飛揚,枝斷葉落……待到一切靜止,眾人只見濮陽維面色煞白,血漬斑斑的仍立於原處,那急襲之人,原來竟是先前受傷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
  此刻,他亦顫巍巍的挺立不動,但口角卻涔涔流出鮮血。各人已驚得怔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濮陽維此時卻向兩丈外的康彪屍身上的「赤手拐」虛空一招,只見那「赤手拐」竟呼的一聲,彷彿有物相吸般,飛回濮陽維手中!
  濮陽維右劍左拐,傲然而立,他倏然雙目怒睜,冷電暴射中,不屑的向眾人掃視一眼,冷哼一聲,始徐徐轉身,只見他雙臂疾振,已呼呼拔升七丈之高,在空中一連五次旋回,始急掠而去。
  各人為濮陽維匪夷所思的絕世功力,驚得瞠目結舌,好一刻才醒過來,那五名丐幫弟子正待縱身追去「摩雲鵰」白英已急喝一聲道:「不用追了,憑你們,追上還不是白白送死……」
  「粉面羅剎」徐妍容悄悄走上前去,探視一下那尚挺立不動的邵展雄,突然聞她尖叫道:「你們快來,二幫主已不成了!」
  各人慌忙上前看視,果然那縱橫江湖大半生,性如烈火的「江北丐幫」二當家邵展雄,早已全身冰冷,氣絕多時……白英回頭一望,那「冷面乞」常公明,「鐵臂乞」古庸,俱皆面如白紙般,盤坐地下,閉目調息,看樣子,亦是受傷不輕……
  他淒涼的四週一望,丐幫已死的總監堂堂主江長恨,護壇的五大弟子,「屠龍手」康彪,及自己「黑旗幫」中,紅蛟,青蛟兩堂堂主,「銀槍將」韓沖,「萬勝刀」牛公義等人正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血漬斑斑,淒風慘慘……
  徐妍容,這歷盡滄桑,冷傲如冰的江湖女傑,此刻黯然丟下手中那因搶救白英而被濮陽維「修羅劍」斬斷的鐵琵琶,悄然走到白英身側,輕聲道:
  「白幫主,丐幫兩位老當家,及貴幫桑堂主,都受傷頗重,咱們還是趕緊收拾一下,設法為各人治傷要緊!」白英默默點頭,眾人遂忙亂收拾了起來……夜,又已盡了,東方天際,已曙色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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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1:55:25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險死還生 柔情如絲

  一條不寬的溪水,蜿蜒流去,溪旁儘是巨松,四周生滿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草花卉,微風吹來,輕輕搖曳,不時飄過陣陣幽香。溪旁,竟赫然俯臥著一個身材修長,但卻渾身血跡的白衣少年!
  他身上的血,大概因時間過久,已凝結成一塊塊暗紫色的硬漿,這人看來彷彿有著一身武功,但卻一動不動的伏在那裡 ,使人疑惑他到底是已死去,抑是在昏迷中?
  忽然,自那茂密的松林中,姍姍走出一個全身雪白宮裝,荳蔻年華的艷麗佳人,她一頭長而濃密的秀髮 ,自然的披在雙肩,以一條白色絲帕鬆鬆挽著,那兩道如新月似的柳眉下,有著一對深邃而又憂鬱的眸子,這嬌艷如花的少女,週身都散發著一種飄逸如出水白蓮似的韻意,是如此的純潔與尊貴,一見她會令人不自覺的有著自慚形穢的感覺,彷彿那月裡嫦娥,高不可攀!
  這少女手中持著一個細緻精巧的花籃,她正快步走向這白衣少年倒臥之處,忽而,她好似受驚了一般,那對如水似的大眼睛 ,驚愕而奇異的注視著眼前這白衣人……她內在的膽識,卻與她這纖纖弱質的身軀毫不相稱,只見這少女微一晃身,竟美妙而婀娜的飄到這白衣少年身側,她目光凝注,仔細注視了這白衣人一刻,如玉似的臉龐上,流露出一股憐惜而又驚異的神色。
  她輕輕走向前來,毫不厭避血污的將這僵臥地下的白衣人,溫柔的翻轉過來,剎時,這少女竟呆住了 ,出現她眼前的,竟是一張如此俊秀而挺逸的面孔,雖然此刻他雙目緊閉,面色蒼白,但仍掩不住那飄然出塵的俊俏姿容!
  她怔了一會,目光一閃,驀然見到這白衣少年肋下及左臂,那血跡斑斑,皮肉翻捲的可怕傷口 ,這少女微一沉忖,便將這白衣少年攔腰抱了起來,向他深深地瞥了一眼,始面泛微紅的輕掠而去,誰也不會相信,這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如仙少女,懷中抱著一個人,竟仍能毫不吃力的如風奔馳。
  轉瞬間,一條翩翩白色麗影,已消失於蒼松密林之中……晨曦初露,鳥語啾啾,一間小巧淡雅的繡房中。
  白色的羅帳,白色的紗幕,襯著一片白色的簾幃,房中一片純白,卻是白得如此高雅,如此恬靜。
  羅帳中,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少年,此刻,他已悠悠醒轉,混沌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就似那白色的房屋一樣,慢慢的他思想逐漸恢復,他想到在那場淒厲的血戰中,自己身負重傷,踉蹌奔至一條小溪旁,便不支倒地,但,如今又為何睡在這……這恍如婦女閨閣的房中?
  他不禁迷惑了,這是在夢中嗎?他用力搖搖頭,卻牽動了那沉重的創傷,覺得全身悚然一陣劇痛,他不由更清醒了幾分。
  那些傷口,使他只能轉著頭,默默的打量這屋中的佈置,自隱約的白紗中,他看見壁上掛著幾幅神韻高雅的山水畫。一隻白玉香爐,正裊裊散出檀香,桌上,卻擱著一隻奇形的古箏。
  他……這青年俠士,心中頓時泛起一絲澄寧而安詳的感覺,說不出是什麼原因,竟對這屋中主人發生了極大的親切感,有著渴望一見的希冀。他正在瞑目靜息,思潮如湧之際,忽然室外甬道上,傳來陣陣環珮叮噹,笑語如鈴之聲,不一刻,便自外面進來兩個十六七歲的青衣丫鬟,二人眉目都極清秀,但由那雙靈活刁鑽的眼睛中,仍可看出稚氣未脫。
  二人一掀紗簾,將手中的一碗燕窩湯,及幾件精緻的洗漱用具擱在床前的小几上,那右側的青衣丫鬟,對濮陽維一笑道:「公子萬安,我家小姐估量公子此刻必已醒轉,是以特遣婢子等前來伺侯。」
  濮陽維微微欠身,道:「不知你們小姐芳名如何稱呼?萍水相蓬,竟蒙如此照顧,實令在下於心難安。」
  他微一沉吟,又問那丫鬟道:「可否請你家小姐,移玉一見,以便在下面謝療傷之恩?」
  那兩個俏丫鬟,互視一笑,其中一個答道:「公子且請略進早餐,稍待片刻,我家小姐即將前來探視。」
  二人也不再多說,服侍濮陽維梳洗完竣,又端起了那還剩半碗的燕窩湯,向濮陽維微微一福,便相偕退去。
  濮陽維獨坐無聊,正自閉目調息,默運功力之際,忽覺香風入鼻,他急急張眼一瞧,一個裊娜多姿,美如仙子的白色身影,已掀簾而入。
  濮陽維一瞧之下,心中也不由怦的一跳,他想道:「這少女真是美極了,美的竟似畫裡仙子一般!」
  頓時方婉、秦柔柔、徐妍容等那些俏艷的影子,亦在他腦海中一一掠過,他把這些少女,與眼前的白衣女郎相較,無形中她們都黯然失色。
  固然,這些女孩子都很美,但比起這白衣少女來,卻好似少了一點什麼。
  那白衣少女看見濮陽維雙目一瞬不瞬的注視自己,那如玉似的面龐上不禁微微一紅。
  她輕輕的問道:「公子,昨夜睡得尚舒適嘛?」
  濮陽維見白衣少女向自己講話,始悚然醒悟,他急忙答道:「尚好。昨夜將在下救至此處,並蒙賜為療傷之人,想必是芳駕了?」
  那白衣少女微一頷首,略帶羞怯的答道:「昨天我到林中採花,在無意中發現你全身血漬的倒臥溪旁,所以……所以我……我就將你扶了回來。」
  濮陽維聽見這白衣少女語似鶯囀,那悠柔的聲音,滲在如蘭似馨的香氣中微微傳來,真使人有飄然欲起,筋骨俱酥之感。
  白衣少女又道:「這是我和師兄師姊二人的居處,救你回來時,因別處不及打掃,所以就暫時請公子在我房中委曲數天。」
  濮陽維深深的瞥了那白衣少女一眼,感激的道:「在下以一個江湖草莽,承蒙小姐賜以援手,已是銘感萬分,又豈能佔居小姐閨閣!在下想即日搬出,另遷他居才是。」
  濮陽維話尚未講完,那白衣少女已急急阻道:「公子切勿如此,你如今重創未癒,萬萬勞動不得!」
  她一雙澄如秋水的明眸,向濮陽維臉上一掃,含羞的道:「尚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濮陽維不由失笑,二人談得這麼久了,竟仍不知道對方名姓,他答道:「在下濮陽維,斗膽請教小姐芳名?」
  白衣少女低聲回道:「我叫白依萍,可是別人都稱我」白雁「。」
  濮陽維心道:「好美的名字,好雅的稱號!」
  他微微笑道:「姑娘適才進屋時,身形之快捷,的是不凡,不知尊師何人?」
  白依萍道:「不敢當,敝師青蓮師太。」
  濮陽維恍然道:「原來姑娘派屬華山,華山一脈,素以輕功飲譽江湖,怪不得姑娘具有如此身手!」他一頓又道:「令師青蓮師太,亦為江湖前輩,只是聞說歸隱很久了。」
  白依萍一聽濮陽維談到她師父,那雙秋水雙眸,竟不由淚珠瑩瑩,淒然欲泣。
  濮陽維一見之下,心中頓時了了,他歉然道:「姑娘為何如此難過?莫不是小可提及了姑娘傷心之事?」
  白依萍微微搖頭,她抽出一方白娟,拭了一下雙目,幽怨的道:「家師在五年前,行腳陝北一帶時,因看不慣江北綠林盟主『九指魔』公孫無畏,及他手下一干人,凶橫無忌,做那傷天害理之事,竟與公孫無畏衝突了起來,但一則那『九指魔』功力高強,再則他又人多勢大,一場激戰之下,我那恩師竟遭他擊傷內腑。」白依萍言至此處,已微微哽咽,她強忍哀痛,又道:「恩師負傷回山,運功自療,但卻氣血阻滯,半身麻痺,如今,一身功力盡失,但,她卻一再嚴令我們,不得向那『九指魔』尋仇。」
  濮陽維默默聽完,不由心中忿然而生不平之氣,但他深知此刻最忌發怒,影響創傷,只好勉強按捺心情,暗中卻另有打算。
  白依萍又道:「我和師兄師姊都知道師父是怕我們功力不足,貿然前往尋仇,必是飛蛾撲火。」她說至此處,抬頭一望濮陽維,不由驚道:「公子,你眼神中光芒真冷得嚇人!」
  濮陽維聞言,只得強顏笑道:「是嗎?我倒不覺得!」
  白依萍稍停了一會,又道:「可是我們怎能忍耐得住?一個淒風苦雨之夜,我們師兄妹三人一商量,便共同出發尋仇,僅瞞著師父,及尚未藝滿出師的兩個小師弟……」
  白依萍見濮陽維此時正全神傾聽,眼神中露出一股柔和而關切的神情。
  她心中不覺有著甜蜜慰藉的感覺,續道:「哪知我們竟然鎩羽而歸。那『九指魔』公孫無畏的功力果然厲害,他讓我們師兄妹三人聯手,竟亦鬥不過他,後來,又有一個叫『天雷叟』馬亮的老頭子出來,他的武功也甚為了得,僅次於『九指魔』半籌,可恨他卻以一種叫什麼天雷功的內家功夫,將我大師兄震傷。」
  濮陽維一聽到「天雷叟」馬亮的名字,不由嘴角微哂,淡然一笑。
  白依萍又愴然道:「我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又不敢讓師父曉得,只好先回到師兄師姊的居處來,大師兄一面養傷,一面督促我和師姊練功。」
  她說到此處,微微吁了口氣道:「哦!我還忘了,大師兄和二師姊是夫婦哩。」白依萍一說到夫婦二字,自己也不知為何,竟面上一熱。
  濮陽維裝作未見,他岔問道:「令師兄師姊不知此刻是否在家?在下也好拜謁一番!」
  白依萍道:「大師兄病體已癒,他們出外辦一件要事,大概今日傍晚可歸。」
  濮陽維哦了一聲,雙目凝視著壁上掛的山水畫,忽然低聲道:「姑娘,在下的隨身兵器?」
  白依萍溫柔的一笑,指著榻後的小几道:「都在那邊!」
  濮陽維回頭一看,自己的劍、簫,以及包裡,都一件不少的放置在小几上。
  他向對面這美艷的少女深深的瞥了一眼,但這磊落的少年卻微微悚然了,因為,白依萍那澄如秋水的雙眸,也正默默的望著他,那明媚的眼神中,彷彿有著一縷扣人心弦的柔絲。
  濮陽維不自覺的將目光移開,身子稍稍轉動了一下,又輕聲道:「姑娘,令師兄師姊未知如何稱呼?」
  白依萍答道:「大師兄人稱『青衫秀士』名叫岳傑,與師姊『翠衣女』陳冰心,合稱『華山雙英』」她正說道此處,驀聞得門外起了一陣銀鈴也似的笑聲,一個身著翠綠衣衫,眉目如畫的少婦,已如輕風般飄了進來。
  她一進門,便向白依萍笑道:「師妹,你又向誰在編排姊姊呀?」
  一句話尚未說完,已然瞧見那躺在床上的濮陽維。
  這少婦不由愕然一驚,她做夢也想不到,她那冷傲如冰的師妹,閨房中竟有著一個陌生少年,而且面目竟是如此挺秀俊逸。
  白依萍見狀,不由玉面微紅的站立起來,向那少婦道:「師姊,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師兄呢?」
  那少婦並未回答白依萍的問話,仍訝異不解的瞧著濮陽維。
  白依萍臉龐紅紅的向她師姊說道:「這位是濮陽公子,因與仇人相遇,激鬥之下,負傷倒在林內,我昨日往林中採花時,無意遇見,因而將他救了回來。」
  原來這位少婦即是白依萍的師姊,人稱「翠衣女」的陳冰心,這時,只見她輕露皓齒,微微一福道:「原來是濮陽公子,請恕賤妾適才無禮。」
  濮陽維身在床上,兩手微拱,哂然道:「夫人且莫多禮,在下濮陽維,幸蒙令師妹救援療傷,實乃感激之至。」
  他一說出名字,那「翠衣女」不由面上陡然露出一股驚異的神色來。
  她急問道:「尊駕莫非即是近日江湖中,流傳的歌訣:『寧自閻羅十殿轉,莫見玉面修羅顏。』的那位『玉面修羅』濮陽維嗎?」濮陽維淡淡一笑道:「不敢,此乃江湖中人過份渲染,在下豈有如此聲威?」
  一旁的白依萍,帶著三分稚氣的向「翠衣女」問道:「師姊,你怎會知道人家呀?」
  「翠衣女」愛憐的望了師妹一眼,柔聲道:「妹妹,你可曉得你救的這位公子是誰嘛?他即是在谷口集外,不出三十招,便震傷『天雷叟』馬亮的『玉面修羅』!」
  白依萍聞言,驚得那張小口張得老大,她不依道:「好啊!濮陽公子,你真是真人不露相,瞞的人家好緊。」
  濮陽維窘迫的一笑,尚未及回話,外面已響起一個清朗的口音道:「冰妹,聽小玉說,萍兒昨日救了一位公子回來……」
  語音未停,門口已出現了一個白面青衣的中年秀士,他一進門,就已注意到濮陽維,心中不由暗暗一震,忖道:「這年輕人雙目神光十足,卻完而不溢,的是自己生平僅見。」
  他心中想著,遂雙手抱拳道:「在下岳傑,請教閣下大名?」
  濮陽維急忙還禮道:「不敢,在下濮陽維。」
  岳傑聞名,亦是一驚,他清笑一聲道:「原來尊駕即是『玉面修羅』小弟久仰之至,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
  一旁輕摟白依萍的「翠衣女」不由噗嗤一笑道:「好了,好了,你就少斯文一些吧,真酸死人了。」
  濮陽維對眼前這「青衫秀士」亦有著十分好感,他朗聲笑道:「岳兄伉儷,情誼如雲,亦令在下欽佩得緊!」
  言至此處岳傑又忽開口道:「前夜,江湖上又發生了一件大事,乃是此地百里外之毒龍潭畔,展開過一場震驚武林的淒厲血戰,聞說是為了對付江湖上極厲害的高手,竟使『江北丐幫』及黑龍幫之菁華盡出,但消息傳來,卻是兩敗俱傷!」
  岳傑言及此處,見濮陽維正全神傾聽。
  他又接著道:「聞說『江北丐幫』三老中,竟是一死兩傷,而丐幫總監堂堂主『魔丐』江長恨,已一命歸西。」黑旗幫「之三蛟堂堂主,亦兩死一重傷。更令人驚懼的是那素以外家重掌力,稱雄一時的『屠龍手』康彪,亦在此役殞命,不知濮陽維兄是否知曉,他們所對付的高手是誰?」
  此時,「翠衣女」暗向她夫君白了一眼,心中想道:「人家現在身負重傷,卻怎知這些事情?豈不是多此一問。」
  那知濮陽維卻哂然一笑道:「岳兄好靈的消息,其實這人也算不上高手,僅是個識得三招兩式的庸夫而已。」
  岳傑急問:「莫非兄台知其為誰?」
  濮陽維笑道:「此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區區在下便是。」
  此言一出,三人俱皆齊齊愕然,他們想不到這眼前的年輕人,功力竟是如此深厚淵博,那些他們平日認為極了不得的武林名家,竟在他手下敗得如此淒慘與狼狽!
  岳傑心中雖然稍微猜測到一點,但不料竟猜得如此正確。
  他此刻不由讚道:「久聞濮陽兄武功絕世,學究天人,但卻料不到兄台真有如此高深的修為,不是在下為自己洩氣,這其中任何一個,在下恐是敵不過他十招八招,而兄台卻是連戰連捷,此等身手,實令我等敬遠萬分。」
  濮陽維謙虛了一番,眼神無意中與白依萍那溫柔如水的目光接觸,他那已如寒冰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迷惘而奇異的感觸。
  這感觸,是他從前所從來沒有的,既親切,又甜密,多麼微妙啊!
  自此後,這位年輕而英俊的武林豪傑,便在「青衫秀士」夫婦的這幢「憐香小築」中休養下來,日子是過得甜蜜而舒適。當然,這除了岳傑夫婦的悉心照料外,最重要的,尚是白依萍那一片如水的柔情。正是:「幽堂畫深,蝶憩香風,但見亭前楊柳如絲,不知人間歲月悠悠。」
  轉瞬間,已飄過三十多天,濮陽維的創傷已全部痊癒如初,折斷的肋骨已接好復原,他心中雖不願離去,但師門重任,建幫的要務,使他不得不硬著心腸,向主人告辭,岳傑夫婦及白依萍在苦留不果的情形下,也只得與這傾心的俠士英豪依依惜別。
  濮陽維對白依萍,雖未直率的表明自己的情感,但是他卻帶走了這個美麗少女的心。
  這天,濮陽維身著白袍緩帶,襯著那玉面朱唇,越發顯得如玉樹臨風,英姿不凡,岳傑及陳冰心二人,殷殷送出大門後,便叫深含情意的師妹白依萍,代為遠送一程。
  二人一路上皆沉默無言,但由他們互相注視的眼神中,卻傳訴了多少深摯的心語,無盡的誓言,濮陽維幾次意欲啟口,卻又幾次皆默默忍住。
  二人不多久已行出了十多里外,濮陽維勒馬提?,微微傷感的向白依萍道:「白姑娘,千里搭長棚,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在下承姑娘一再照料,此恩此德,必將永懷於心!」
  白依萍微仰起那張清麗絕俗的臉龐,幽幽的道:「你只會說這些嗎?難道…難道你」濮陽維心中急劇的一跳,他訥訥的道:「白姑娘,在下…!」
  白依萍雙目驟睜,兩顆晶瑩的淚珠,已自她那美麗的眼眶中落下來,她顫聲道:「你……你!豈不知我…?」
  白依萍此時語聲顫抖,她恨極了這眼前的少年,她恨他不能瞭解自己心靈中的情愫,那最純真的奉獻!
  濮陽維心中雖難受已極,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這美麗少女對他的情感,他更知道自己心底最深處,早已接納了這分珍貴而聖潔的感情。
  但|他為了將來那些可能使他一去不返的艱巨任務,而不得不硬起心腸,故意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
  他原先的決定,是寧願使這位美麗而純真的姑娘傷心一時,而不能使他痛苦一生!
  但此刻,他的決心動搖了,澎湃的情感,使他那如玉似的面龐上,浮起陣陣激動的抽搐,他低聲道:「萍妹,我知道你!我知道你的心……」
  白依萍聞言,不由激動的全身微抖,嚶嚀一聲,倒向濮陽維懷中,她輕輕的哭了起來,但這淚水,卻含有甜蜜的滋味,啊……
  因為,她到底已明白了她一片真摰的情感並沒有白拋,她衷心所愛的人,也同樣深深的愛著她,雖只寥寥數語,已足可深深的表達彼此之間那心靈深處的絲絲情懷!
  白依萍躺在濮陽維堅實的胸前,心中充滿了滿足與甜蜜,若是可能,她真願永久倚偎著不離開,天地縮小了,彼此的距離也縮小了,好似世界之大,只有他們兩人,別的,都已不復存在,時間,在情人的相聚中,是過得如此快速,像飛也似的。
  濮陽維有生以來,第一次沉醉在這芬芳的氣息中,這如蜜的溫馨中。
  他輕輕撫著白依萍烏黑的秀髮,低柔的吻著她花瓣也似的面頰。
  此時,他腦海中沒有淒厲的鬥毆,更沒有殘忍怨毒的仇恨。
  他低聲喃喃說著一些久藏心底的夢囈,他貪婪的嗅著那陣陣如蘭似麝的異性芬芳,世界上,還有什麼比愛情更值得可貴的?還有什麼比愛情更值得留戀的?
  兩人,都盡情的吐露出自己心扉中的情愫,傾訴著那從前不敢,也不好意思向對方傾訴的心曲。時間又過去了一大截,濮陽維萬分不願的將白依萍自懷中扶起。
  他柔聲道:「萍妹,愚兄回程時,若經過令師兄那裡,定至該處與你相聚,若萬一不經此路,兩月後,你可徑赴皖北濮陽山找我。只待愚兄重任一了,那時,青山綠水之間,也就是我們永相廝守之處。」
  白依萍聞言,玉面上不由泛起絲絲紅暈,她輕輕的,也是羞澀的道:「維哥哥,但望你永憶此言。天長地久,小妹,小妹一生等你,永不二心。」
  濮陽維深情款款的凝視著眼前的這絕世佳人,他感歎著上天對他的命運,可說是支配得太奇幻了,一個多月的相聚,竟使他如此深摯的愛著這美麗的少女,同時,也令這深情的姑娘,付出如此多的感情。
  他過了一刻,強按心中如亂絲般的離愁,臉上現上一股淒然笑容,向白依萍道:「萍妹,愚兄歸期不遠,離日匪多,尚望你善自珍重。」
  白依萍聞言,不由芳心一戚,晶瑩的淚珠兒又滾滾落下。
  她癡癡的望著心上人俊俏而堅毅的面孔,慢慢的坐起身來,將懷中一條雪白的絲絹抽出。驀然─她將中指伸入口中,只見她玉齒一囓,一縷鮮紅的血液便順指流出,她疾然以指沾血,在白絹上寫了數行字,默然的遞給了濮陽維。
  濮陽維展開一瞧,只見上面寫著四行淒然的詩句曰:盈盈相隔愁追隨誰為解語來香幃燈結細花隨穗落淚提愁字帶紅痕濮陽維心中竟不自覺的起了一陣淒涼、悲愴的感觸,他激動的一把將白依萍摟在懷中,焦熱的嘴唇,已深深印在白依萍那兩片柔滑濕潤卻微微顫抖的香唇上,他吮吸著白依萍殘留在嘴中的鮮血,味兒是如此的甜蜜,又如此的香醇!
  殘霞滿天,暮靄四合,這一對心心相印的情侶,在無數聲珍重再會中,在牽縈淒迷的淚水中,依依而別。
  白依萍一直等到看不見濮陽維的身影,才懷著滿腔離愁,黯然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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