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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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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柳殘陽] [修羅七絕][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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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3:12:30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恩仇了了 瑞氣祥雲

  大廳之中,一片鴉雀無聲,無數道過份驚愕的目光,像癡了似的凝注在地面上那斷成了一截截,然而十分奇妙的組成「淮陽冷雲」四字的竹筷。
  在悟塵大師面孔之上,那受過無數歲月巨輪輾過而遺留的皺紋,這時已交織成一片震駭,失望與欽佩的線條。
  他那枯瘦烏黑的手指,正在不易察覺的輕輕顫抖著。
  而百忍大師更不自覺的自座位中站起,他那威武攝人的面孔,這時亦因受了過度的驚愕,而顯露出一股少林弟子往日所從未見過的激動之色……
  於是,濮陽維勉強挺立那搖搖欲墜的身軀,向四周微微一揖,然後,緩步向座位中行去。
  「七煞劍」吳南雲匆匆迎上,但是,他並沒有伸手去攙扶濮陽維。
  因為,他知道這時的一舉一動,極可能成為今後在武林之中,永遠流傳的軼聞。
  而濮陽維卻需要一種自始至終,屹立不倒的堅毅精神。
  吳南雲讚歎的一笑。低聲道:「瀚海無際,旭陽輝耀,幫主神威,技震天下矣!」
  濮陽維緩緩坐下,蒼白的面孔上,透出一絲病態的紅暈。
  他雙目半合的說道:「自問吾心心了了,不求虛華之榮,南雲,在下已盡力而為了……」
  此時,百忍大師自座位中緩緩站起。
  莊嚴的一笑道:「老衲對濮陽施主的蓋世武功,已不願多做無謂的誇耀,老衲適才已徵得全寺弟子的同意,公推濮陽施主為天下第一高手。」
  此言一出,吳南雲等人皆不由得十分驚喜,回頭望著他們的幫主。
  濮陽維虛弱的自椅中站起,啞聲道:「貴派雅意,在下愧不敢當,滄海之一粟,何能與汪洋爭霸?」
  須知少林派為武林之中,武功最博,弟子最多的一派,況且其歷史之悠久燦爛,能人之輩出,早已在武林中,居於領導地位。
  百忍大師不但對濮陽維的武功欽仰十分,而這後起雄才之仁心厚道,更為百忍大師心儀不已。
  所以,他才以少林派掌門人的身份,推許濮陽維為天下第一高手。
  也就是說明,少林一派對濮陽維之讚揚與欽慕。
  這時,濮陽維略一沉吟,又緩緩說道:「在下早已在與貴寺大師較技之前,決定將在下先師與百悔大師之怨仇,自後一筆勾消……」
  隨著濮陽維的話聲,兩滴晶瑩的淚水,自百悔大師迷濛的眼眶中滴落。
  在廳中巨大琉璃燈青白色的光輝照耀之下,就好像兩粒透明的珍珠,順著他那襲金白相間的僧衣滑落。
  百悔大師盡力的抑制著自己翻騰如湧的情緒,讓心中的激動不至顯露於表面。
  他內心十分清楚,命運對於他實在是太優渥了。
  「冷雲幫」復仇雪怨的手段,早已聞名天下,當年在秦嶺魔愁谷,暗算「毒手魔君」關毅更將其毀容的一些武林中鼎鼎大名的黑白兩道,都在「玉面修羅」的尋仇之下,非死即殘,無一倖免。
  但是「鐵掌」華武……百悔大師卻在濮陽維最寬宏與痛苦的決定下,將這筆血海深仇一筆勾消。當然,這除了「鐵掌」華武遁身佛門,痛改前非外,少林弟子為他所盡的心力,也是一個最大的原因……
  這時,少林僧人全部低眉垂目,雙手合十。一聲肅穆莊嚴的梵唱起處,寺中,又已傳來一陣陣裊裊的鐘鼓之聲。清澄的鐘聲,是這麼的祥和,這麼平靜,好似一闕至真至善至美的讚頌,又似平靜著人們先前的殺伐之氣。
  這時,雞啼三聲,大廳之中,微微透入一絲黎明前的曙光。
  百忍大師長長的吁出一口氣,和熙的道:「濮陽施主,老衲只顧與施主等了結這些恩怨之事,卻疏忽了敬客之道,真是罪過,罪過……」
  他說到這裡,又回頭道:「無緣,你盡速通知膳室,擺滿一桌素席,為濮陽施主等人接風。」
  濮陽維這時急急自椅中站起,他強捺著胸口的沉重與翳悶,啞聲道:「大師如此客氣,倒令在下心生不安……在下因尚有要事待辦,故而不能在貴寺多事逗留,他日有緣,必將再謁寶山……」他說到這裡,向少林僧人的面孔一望,微微沉吟起來。
  百忍大師見濮陽維如此模樣,心中不覺一動,回頭向他師叔望去。
  悟塵大師又恢復他適才進廳時的模樣,神色冷漠,雙目微合。
  百忍大師回頭看他,他稍稍牽動了臉上的肌肉,嘴皮微動,以佛家最高深的「般若傳音」功夫,低沉的說道:「百忍師侄,濮陽施主現下面色十分猶豫,談話欲吞又吐,依老衲看來,他可能對本寺有所需求……」悟塵大師語聲始住。
  濮陽維已啞聲開口道:「在下此次前來貴寺,除了一踐三年之約外,尚有一件十分冒昧之事求告大師……」
  百忍大師對濮陽維深具好感,這時他毫不考慮的說道:「濮陽施主但請明示無妨,老衲能之所及,無不盡力!」
  濮陽維異常感激的瞧著百忍大師,但是,他仍在思索著應該如何啟口……
  忽然,「七煞劍」吳南雲輕輕的一扯濮陽維的衣角,好似在催促他……
  濮陽維心中一動,終於開口說道:「此事說來,令在下十分汗顏,乃是因為在下一位摯友,身中洪荒遺獸鱗蟒之毒,至今已週身腫脹,奄奄一息,尚在本幫總壇,等候在下回去救治……但是,這『赤爪鱗蟒』之寒毒極為難治,經在下多方探求,才知須以一種鬼號江所產之魔魚金卵,再合以三百年以上,日常飼以藥物的朱頂白鶴之精血,才能治癒這種絕毒之症。」
  濮陽維說到這裡,大廳中的少林僧人,已漸漸瞭解一些端倪。
  而悟塵大師與百忍大師,更完全知道濮陽維所求何物。
  這時,濮陽維一瞥對方那些沉默的面孔,緩緩的說道:「在下歷經艱苦,於滇邊斷腸山鬼號江源頭,取得一枚魔魚金卵,目下所需,便是那朱頂白鶴的精血……在下聞及貴寺曾飼養著一隻三百年壽齡的朱頂白鶴,故而……」他說到這裡,卻住嘴不再多說。
  百忍大師心中早已知曉對方求取之物,他這時面色卻十分為難起來。
  因為那只朱頂白鶴不但已有三百年以上的壽齡,日常更以少林神藥「紫羅丹」餵飼,這只神鶴不但已俱靈性,而它口中的唾液,更能醫治百病,可以說是少林寺中的一隻仙禽。
  雖然只是取它一些精血,並不要這仙禽的命,但是,也足以使它萎靡……
  但是,百忍大師乃是得道高僧,他當然也深深知道那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道理。
  何況,他更是十分的賞識與感激濮陽維。
  百忍大師思慮良久,不覺又回首向他師叔悟塵望去,想欲徵求悟塵大師的意見。
  但是,當他的目光與悟塵大師那蒼白的面孔接觸時,卻不由使百忍大師怔住。
  原來,悟塵大師這時雙目如電般張開,面孔上仰,臉部肌肉微微地抽搐著。
  百忍大師心中一驚,他以為自己師叔那一年發作一次的「魔火炙心」痼疾,此時又要復發了。
  於是,百忍大師急急立起。惶恐的道:「師叔,你老人家可是痼疾復發?弟子即時令人送師叔回去憩息……」
  百忍大師知道他師叔在早年的時候,因為練功走火入魔,以致患有「魔火炙心」的痼疾,每年皆要發作一次。這痼疾發作時間不定,但每次發作,俱是痛苦不堪。
  連悟塵大師具有如此深厚的功力人物,亦竟忍受不住而時常痛苦翻滾呻吟……
  但是,少林派雖然武功精深博奧,靈丹妙藥極多,卻也無法醫治這種奇怪痛苦的怪疾。
  百忍大師見悟塵大師如此失態,竟以為師叔的舊疾又將復發了。
  但是,在百忍大師一言甫畢之際,悟塵大師卻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一般,緩緩的轉首向濮陽維,他沉聲道:「濮陽施主!施主前於鬼號江求取魔魚金卵時,不知可曾發現那一顆匡古難遇的『煙幻綠丹』嗎?」
  悟塵大師說話的語調,雖然盡量使它平和,然而,濮陽維卻可自他語聲的微顫及面部的激動上,看出這位少林寺輩份最高的得道高僧,必對這「煙幻綠丹」有著極大的期冀。
  此刻,百忍大師一見師叔並沒有像他想像中的舊疾復發,心中才微微平復下來。
  但是,當他一聽到師叔問出這句話來,卻不由得使他微感驚愕起來,心中忖道:「師叔為何問出這句不大相干的話呢?那『煙幻綠丹』乃曠世奇珍,可遇而不可求,何況自己雖已派了多少弟子四處求取,皆未成功,又哪會被濮陽維等人湊巧尋得呢?唉!師叔恐怕是受了那『魔火炙心』之苦太甚,而對一切可尋找此寶的線索,皆不肯放棄。」
  濮陽維凝注著悟塵大師那殷切而激動的面孔,他十分明白,只有一種極大的希望敦促之下,才會有著如此逼切的神情,於是他緩緩開口道:「這『煙幻綠丹』在下確曾發現於一條巨大的魔魚頭頂之上。」
  悟塵大師喉底興奮的響了一聲,接著又以殷切的眼光瞧著這容貌英俊,又十分憔悴的後起雄才。
  濮陽維苦澀的一笑,續道:「在下等人不但見著,而且更將其得到手中,現在便置於在下的錦囊之內……」他語聲尚未停止,無數的驚歎之聲已隨之而起。
  悟塵大師那晦暗而顫動的面孔上,更急速的掠過一種驚異過度的神色。
  他以微微顫抖的聲音急問道:「此話當真,濮陽施主已得到那『煙幻綠丹』了麼?」
  濮陽維微微一笑,又探手入囊,將其中那粒似乎對悟塵具有無比的價值,卻對自己毫無用處的異寶拿出。
  剎時,一團濛濛淡淡的翠綠光華,散發濮陽維手中。
  悟塵大師強行按捺住自己過度激動的心情,舉目仔細瞧去。
  不錯,那綠光微閃,晶璧流燦的拳大明珠,不就正是可以解救自己炙心痛苦的「煙幻綠丹」麼?
  於是,悟塵大師那雙精芒閃爍的眼睛,不知不覺中注視在這「煙幻綠丹」之上。
  雖然,他仍以近百年來,平靜如一泓止水般的修為來鎮定著自己。
  雖然,他盡量的保持著平靜與沉穩。
  但是他仍不能驟然阻止那股發自內心的強烈祈求,也不能掩飾那人性中最原始的希望。
  濮陽維何等聰慧,他見狀之下,微微一笑說道:「大師可是需要這『煙幻綠丹』而有所急用麼?若是如此,在下留著亦未見有用,不妨便贈與大師!」
  濮陽維知道,憑悟塵大師如此高深的修為,見了這「煙幻綠丹」猶如此激動,那麼,自己手中這件異寶,無疑的是對方極為需求之物。
  而對這需求之急切,不是早流露在悟塵大師那蒼老的面孔上了麼?
  濮陽維爽脆的將這「煙幻綠丹」贈與悟塵大師,亦含了一種禮尚往來的寓意在內,以便取得少林寺僧人對他的諒解。世間的事原來便是相對的,你若不對人有著好處,那麼別人又怎麼會給你好處呢?無論是哪一種人,任他如何的超然出世,他們總是需求一種相對的補償的……這理由非常簡單,便是因為你是人啊!
  悟塵大師說聞言之下,面色不由悚然一驚,但他隨即沉靜下來。
  語聲悠遠的說道:「濮陽施主好意,老衲十分感激,只因這『煙幻綠丹』對老衲的痼疾有著奇大的功效。」
  悟塵大師說到這裡,以眼睛望著他的師侄百忍大師。
  於是,百忍大師便沉聲將這「煙幻綠丹」可以醫治悟塵大師的痼疾之事,裊裊說出……
  末了,百忍大師低沉的說道:「濮陽施主如此豪邁,將這曠世難求的異寶,贈於老衲師叔,以愈他老人家的纏身痼疾,老衲在此,特向施主致最大的謝意……」
  濮陽維連道不敢,於是緩步上前,親手將那粒閃耀著翠綠光華的「煙幻綠丹」交於悟塵大師手中。
  而百忍大師,此刻好像極艱難的決定了一件事。他悄然回頭,對身後的百缺大師低語幾句。百缺大師那嚴肅的面孔,似乎略為猶豫了一下,然後,他終於合十而出。
  悟塵大師接過那曠世難遇的異寶後,極為珍惜的置於僧袍之內,那晦澀的面容上,微微浮起一片歡愉的笑容。很快的,這笑容也感染了百忍大師。
  是的,他已有很久未曾看見他這性情孤僻的師叔微笑了。
  百忍大師此刻緩緩起立,異常誠摯的請濮陽維等人進膳略息……。
  濮陽維強捺肉體上的疲乏與痛苦,展露出一絲在他已是極為困難的笑容。
  因為,只有這樣,才不致使他那雙斜飛入鬢的劍眉,深深鎖起。
  然後,一行人緩緩地走出這寬大恢宏,卻又演出過一場震驚武林的龍虎之鬥的演武廳。
  飛雪已停,枝頭屋簷,都結滿了各形各樣晶瑩剔透的冰柱。
  少林寺中,鐘鼓隱隱,梵聲不絕,一般僧侶,已開始了他們的晨課。
  在百忍大師的領先之下,一行人魚貫進入那成方形的膳堂。
  膳堂中,有一間精緻幽雅的雅室,是少林寺專門奉侍外賓的,這時,其中早已擺設著一桌豐盛的素筵。
  賓主分別落座後,在極為融洽的氣氛下,大家開始進食。
  但是,濮陽維這時,心中卻十分憂慮。
  因為,他不能斷定少林寺的高僧們,是否允諾贈送那朱頂白鶴的精血給他。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在少林寺來說,是十分為難的。
  可是,這不但關係著此行的任務,同樣的,更關係著在那淮陽山一間清雅的臥室中,輾轉呻吟於床第的白依萍。
  白依萍,這對濮陽維刻骨銘心的人兒啊……
  打橫相陪的正是少林寺百字輩的大師。
  忽然,悟塵大師這時放下手中的竹筷,微微一笑,清雅的道:「濮陽施主,老衲受施主厚贈,出家人四大皆空,卻無以為報,老衲只有敬施主一杯香茗,聊示感激之意……」
  回轉身他一擺手,身後恭立的無緣大師,緩緩將一旁案上的一個烏紫發光的茶盤端上。
  茶盤上,擱著一把十分精緻細膩,上面工筆繪著兩隻振翼欲飛的仙鶴的瓷壺,及一個白瓷的茶杯。這時,杯中已倒滿了盈溢的清茶。
  無為大師將茶盤端至濮陽維身前,極為恭謹的舉起。
  濮陽維知道,無為大師為少林寺的知客之僧,輩份亦頗為崇高,這時,竟親自獻茶,足可顯示出少林僧人對自己的欽佩。
  濮陽維連忙站起,肅然地伸出雙手接過。
  他眼角一瞥杯中清茶,但見其色碧綠,盛在那潔白細膩的茶杯中,更襯出顏色的清澄可人。那杯清茶這時微微晃動,蕩漾間,卻透出一陣陣沁人心扉的香味,令人吸入之後,心神俱為之一爽。濮陽維手執茶杯,先向無緣大師低聲謝過。
  又問悟塵大師道:「在下適才所贈區區之物,只是略為表示在下對大師的一番敬意,實在談不上感激二字,大師厚賜,在下大膽領受了!」
  說著,他仰首將手中清茶一口喝盡。
  悟塵大師一直凝注的濮陽維,直待他杯中清茶完全喝下,那稜角分明的枯槁面孔上,始展露出一絲欣慰湛然的笑容,他和祥的說道:「此茶為本寺後山絕崖之下,特產的『青松果』所制,除了可以復渴生津外,尚有清心澄氣的功效……」
  說著,這位修為深博的得道高僧,向百忍大師做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正在此時,雅室外一陣步履聲響,面容嚴肅的百缺大師急急進入。
  他手中正拿著一隻羊脂玉瓶,及一方瑩綠的翡翠玉盒。
  百缺大師進入室中,將手中之物,恭謹的置於百忍大師身前,自己則合十一禮,坐於百空大師身旁。
  濮陽維自那杯清茶甫一落肚,便覺出有一股陽和溫暖之氣,在丹田中緩緩升起,與自己那損耗甚鉅的真氣徐徐融合一處,在週身四肢緩緩運轉,更滋潤著自己翻騰不絕的內臟。
  逐漸的,一種極為舒泰柔和的感覺升起,他知道,悟塵大師必定在這杯清茶之內,置入了一些極為珍貴奇異的藥物。
  不錯,原來悟塵大師在見到濮陽維力戰之下,虧虛損耗至鉅的形態後,他已暗自立定主意,將他自己僅存三粒的少林寺秘製奇藥:「九生丹」置一粒於那杯清茶之中,藉著答謝為名,請濮陽維飲下。
  悟塵大師十分明白,憑對方那孤傲倔強的性格,若是明裡相贈,他是一定不會接受的。
  這時,百忍大師就拿起面前的羊脂玉瓶及翡翠玉盒,和靄的一笑,道:「濮陽施主,這玉瓶之中,便是施主所需之仙鶴精血,玉盒之內,則是老衲贈送的本寺靈藥:『紫羅丹』物薄意長,尚請哂納……」濮陽維感激的立起身來,雙手接過,他真摯的說道:「大師如今慷慨厚賜,在下亦不敢多做虛假,此恩此德,在下有生之日,必永懷於心……」
  他又向悟塵大師當席一揖,說道:「大師適才所賜,在下深銘五內,大德不多言謝,就此拜領!」
  悟塵大師微微一笑,說道:「濮陽施主勿須如此,施主以德報怨,存心仁厚,已足令老衲敬仰,但願佛祖慈悲於你。」
  濮陽維恭謹的聆聽之後,又轉向百悔大師一揖,說道:「佛門有云『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大師既悟以往之可諫,更須知來者之可追,在下昔年多有得罪了。」
  百悔大師激動的合十當胸,淒涼的道:「塵華如夢,庸庸此生,往者已矣,豪情何再,施主如此寬宏大量,恕貧僧往日之非,貧僧今後但憑方寸之心,青燈黃卷,常伴我佛。」
  百忍大師這時低啞的宣了佛號,肅穆的道:「迷途未遠,覺今是而昨非……善哉,善哉。」
  濮陽維此刻向在座各人環身一揖緩聲道:「在下此次拜謁貴寺,難得各位大師存心如此寬大,更令武林中免去一大浩劫,化暴戾為祥和……在下等既蒙厚賜,又領教益,但願天長日久,貴寺在武林之中,更加發揚光大。」
  說著,「七煞劍」吳南雲、「大力尊者」勒烈行師徒,也全然立起,向百忍大師告辭。
  少林寺恢宏的寺門又緩緩地開啟了。
  門前立著少林派掌門百忍大師,及其下「百」「無」「了」「清」四代弟子。
  甚至,連四十餘年未出寺門的悟塵大師,亦親自送客。
  一輪和暖的旭陽升起,照耀著潔白的大地,也照耀著金碧輝煌的少林寺,同樣的,更照耀著少林僧每一個人那湛然神聖的面孔,與濮陽維等四人英偉的身形。
  於是,梵唱之聲又起,晨鐘復響,一片祥和溫暖的氣氛瀰漫在蒼冥之間………
  在每個少林僧人靜穆的肅立中,目送著四條人影,緩緩消失於大道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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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羅紗帳內 流翠樓中

  淒涼的西北風,繽紛的落雪。這時,都已停了。
  淮陽山落月峰下,正有四乘快馬,蹄聲急驟的沿著回雁山莊大道,疾奔而上。
  馬上騎士,彷若個個心急如焚,好似在趕著一件燃眉之事似的。
  回雁山莊金黃色的巨大銅門,緩緩地開啟了。
  金環飾發,紅須紅髯的「八臂神煞」顧子君正率領「冷雲幫」的首要人物,在山莊門前迎接這四位騎士。
  因為,這就是離山已一個月又二十五天,為求取魔魚金卵及踐行三年前所定少林之約的幫主濮陽維,及刑堂「七煞劍」吳南雲,護法「力拔九岳」俞大元……。
  當顧子君目光觸及三人身影時,他不由感到有著一絲的意外。
  因為,在濮陽維等三人的身後,尚有一位牛山濯濯,身著五色綵衣的高大老人。
  這老人好像並不是跟隨濮陽維等人同去的「冷雲幫」之人啊!
  但是,當那四匹高大的駿馬逐漸接近時,顧子君已猛然瞭解。
  他在看清楚那老人的模樣後,心中笑著告訴自己:「這位身著五色綵衣,肩披金錢豹皮的老人,想必是俞大護法的授業恩師『大力尊者』勒烈行了……。」
  果然,就在他尚未想完的時候,四騎已「唏聿聿」的峙立著,停在回雁山莊的大門前。
  迎接的「冷雲幫」眾,這時皆已肅然跪下。
  濮陽維翻身下馬,將各人逐一扶起。
  「八臂神煞」顧子君沉聲道:「近日江湖傳言,幫主不但此行順利,更在少林寺內奏捷,而被少林派推許為天下第一高手,幫主神威蓋世,這些,全都幫中上下各人的預料之中。」
  「黑水一絕」孫寒亦大聲道:「而且,風聞幫主以德報怨,不但饒恕了遁入佛門的『鐵掌』華武一命,更贈於少林派掌門人師叔悟塵大師一顆曠世奇寶『煙幻綠丹』……」
  濮陽維這時灑脫的一笑和聲道:「料不到江湖上之傳言,竟比在下這日行百里的健馬,還要傳播的快的多。」
  此言一出,眾人俱皆忍不住莞爾一笑。
  這時,濮陽維一眼瞥見正肅立一旁的「生死判官」褚千仞及「獨臂金輪」石魯等二人。
  他急步上前說道:「褚堂主、石堂主,二位一路辛苦了……」
  他又對石魯道:「石堂主,你的傷勢痊癒了麼?」
  「獨臂金輪」石魯豪邁的一笑,說道:「托幫主鴻福,本堂傷勢早已痊癒,但是若非幫主在負傷之後,仍然拚耗真氣為本堂療傷,只怕尚恢復不了這麼快呢!」
  「生死判官」褚千仞亦微微一笑說道:「本座唯一遺憾之事,便是未能隨大家先回,以致錯過了一場殺敵良機。」
  濮陽維清雅的一笑道:「褚堂主為幫中之事,已立功不少,況且,褚堂主那時在白壁峽谷之外,所受的創傷仍未痊癒,在下又怎好令褚堂主過於勞累呢?」
  濮陽維說著,目光一轉,卻又看到正緊繃著臉,在一旁氣虎虎的「雙連掌」浩飛。
  濮陽維心中一笑,徐步上前,低聲道:「浩老哥,怎麼見了兄弟也不說笑一句呢?難道說這些日子以來,你還在生我的氣不成?」
  別看濮陽維本身為「冷雲幫」一幫之主,但他對這位當年叱吒風雲的「雙連掌」浩飛老哥,卻有著一股介乎兄弟間的真摯感情。
  而這感情卻又是那麼的純潔,那麼深厚,沒有一絲虛偽的成份。
  「雙連掌」私下裡,又何嘗不把濮陽維當做自己的親弟弟一樣呢?
  但是,他卻怪濮陽維這次下山,不肯帶他同去。
  這時,浩飛面孔故意一板,說道:「哼!我生氣?人家可沒有把我這老哥哥放在眼裡,就憑大禿子那德性,尚能跟隨幫主下山,我浩鬍子又有哪一點比不上他?哼!」
  濮陽維又低聲陪了一陣不是,像哄媳婦似的哄著浩飛。
  好一陣子,「雙連掌」那滿是于思的大臉,才略見平和。
  濮陽維這時又回身過來,將「大力尊者」勒烈行,為幫中各人一一引見。
  「大力尊者」豪爽的握著「八臂神煞」顧子君的手臂,洪聲笑道:「呵呵……想當年,閣下與『黑水一絕』孫兄,合稱『塞外雙尊』老夫那時卻獨自在關東一帶遊蕩,幾十年來,咱們卻只是聞名卻未謀面,想不到老夫卻在這淮陽山與二位見面,哈哈,真是難得。」
  「八臂神煞」顧子君亦大笑道:「勒老前輩豪氣干雲,雄威不減當年,愚兄弟亦是佩服得緊……」
  「大力尊者」勒烈行突然雙手急搖,說道:「喂!喂!喂!千萬別說什麼前輩長前輩短的,你我都有這麼一大把鬍子,而且又是同時成名,顧兄再這樣稱呼,我老頭子可要一拍屁股走人了。」
  「八臂神煞」顧子君聞言之下,不由得十分尷尬起來。
  他回頭向濮陽維偷看一眼,沒有說話。
  「大力尊者」何等老練?他一見之下,已知道「八臂神煞」顧子君所以不好改去稱呼的原因所在。
  因為,連「冷雲幫」主濮陽維也尊他一聲前輩,那麼,「八臂神煞」顧子君等人,又怎能超越在幫主之上呢?
  他環眼一翻,連忙低聲說道:「顧兄,咱們這可是兄弟分家,各論各的,如顧兄再稱老夫為前輩,那老夫這張厚臉,可就無處擺了。」
  這時,濮陽維緩步行來,向「大力尊者」笑道:「勒老前輩,在此地談話,實不是敬客之道,快往裡面請……請……」說著,一行人緩緩向回雁山莊之內行去。
  在那冷雲廳的右側,有著一幢佈置的十分清雅幽靜的精舍,「大力尊者」勒烈行便被引至其中。
  濮陽維略為陪坐了一刻,告罪一聲,先行退去。
  當然,他是放心不下那病榻上的「白雁」兒啊!
  這時,「雙連掌」浩飛亦緊跟著出來。
  濮陽維急急問道:「老哥哥,萍妹妹的病況如何了?還有秦堂主的傷勢可痊癒了麼?徐妍容徐姑娘怎的未曾見到?」
  他一連將憋在心中的幾個問題,一口氣問出,倒問得「雙連掌」浩飛不由一怔。
  他這時一捋?髯,呵呵笑道:「我說老弟呀!你為何急得如此模樣?莫不是一顆心早已飛到那二位姑娘的身旁去了不成?」
  濮陽維顧不得浩飛的調侃。急道:「大鬍子哥哥,快告訴兄弟罷,真把人急壞了……」
  浩飛這時面色一凜,十分嚴肅起來。
  濮陽維一見之下,心中「噗咚」一跳,星目電睜,急惶的瞧著浩飛。
  「雙連掌」浩飛這時始低聲道:「白姑娘自服下幫主的『玉璞丸』後,又經老哥哥抽取那『赤爪鱗蟒』的雙爪精髓熬藥喂其服下,但是,仍然只能支撐兩個月,兩個月過後,恐怕就生命不保了!」
  濮陽維這時才感到一絲安慰,因為,不論他自己受了多少折磨,但是總算已在限期之前趕了回來。
  「雙連掌」浩飛又道:「秦堂主傷勢雖重,好在只是失血過多,經秋月大師仔細診視後,現在已能起立行走了,只是身體仍然十分孱弱,恐怕仍需養息數月……秋月大師與『鐵翼金睛』伍護法,現在同於莊後『三省精舍』中,陪伴著他。」
  浩飛一望濮陽維那猶是十分焦慮的神色,故意一齜牙道:「至於白姑娘現在麼……可是十分的嚴重……」
  他說到這裡,只見濮陽維面色倏然一變。
  浩飛可不敢再閒磕牙了,乃莊重的說道:「白姑娘現下還是住在幫主寢居之旁的『流翠樓』中,她每天只有兩個時辰清醒!而且,每當醒來時,便哭著要見幫主。唉!那哭聲真叫人聽來斷腸……本座已遵命將『流翠樓』中所有的明鏡收起,以免白姑娘見景悲傷……」
  濮陽維這時心中禁不住一陣絞痛,但是他終於強捺了下來。
  他探手懷中,慎重的將那粒魔魚金卵及那只裝有朱頂白鶴精血的羊脂玉瓶一齊交給浩飛。
  浩飛雙手接過大聲說道:「嘿,好傢伙,幫主果然法力無邊,本座稍停便去按方製藥!」
  濮陽維此時沉聲道:「浩哥哥,好在時間尚來得及,咱們先去看看秦堂主的傷勢再說!」
  浩飛以為自己這位雄才英偉的老弟,一聽到心上人的傷痛後,恐怕早已不顧一切的先向「流翠樓」中跑去。
  但是,他卻料想不到,濮陽維卻能先按下這時他可說是牽魂縈夢的事,而首先顧及幫中袍澤的病況。
  雖然,這是一種道義上的責任,但是,又何嘗不可以解釋為濮陽維對全幫上下,那一股出自肺腑的關注之情呢?
  於是,二人緩步向回雁山莊之後的「三省精舍」行去。
  「雙連掌」浩飛這時又續道:「幫主,白姑娘這時肌膚已完全腫脹得紫裡泛烏,而且,雙目更視線不清,尤其當她清醒的時候,更是頻頻呼冷……唉!白姑娘也是受夠了罪,她現下的模樣,真令人不敢相信,這就是從前以艷傾天下的華山」白雁「。」
  濮陽維痛苦的嗯了一聲,嘴角的肌肉,已不覺地在痙攣的抽動。
  是的,浩飛適才說得不錯,濮陽維的一顆心,早就飛到白依萍的身旁去了。
  他願意緊倚著她,而且,不論她是否永遠會如此醜陋……
  這時,「雙連掌」浩飛又歎息一聲說道:「想不到『粉面羅剎』徐妍容卻如此之好,她那日隨褚堂主等人返山後,便一直不顧自己病體,衣不解帶的侍候著白姑娘,甚至連熬湯煮藥的鎖事,也親自動手,不勞那些侍女丫鬟……因而,她的病體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形嚴重了……秦姑娘……哦!秦堂主這些日子來,亦夠疲累的了,她一面要親自照顧哥哥,一面又不時前往『流翠樓』中探視徐、白二位姑娘,而且,她尚更不放心跟隨幫主在外的吳堂主……一顆心分做三份,難怪她近日更形憔悴哩……」
  濮陽維一面聽著浩飛述說各人的近況,一面心中卻在痛苦的絞揉著。
  他覺得他自己對不起白依萍與徐妍容二人。
  因為,再怎麼說,這兩位癡情的少女,所以會受到今日的折磨,完全是為了他一個人啊!
  雖然,她們兩人就是再忍受超乎目前十倍以上的痛苦,也是心甘情願的。
  這時,二人來到一座幽靜而清雅的庭園之中。
  屋前,有著一個個覆滿冰雪的花圃,使人一眼便可看出,這些花圃,在冬天來臨之前,必定是盛開著錦繡簇團的奇花異卉。
  這時,二人的腳步更近了。突然那排高大的蒼松之後,閃出兩名青色勁裝的「冷雲幫」弟子,向濮陽維、浩飛二人恭身下拜。
  濮陽維知道這定是留守後花園的值勤弟子,他微一擺手說道:「秦堂主可在室內麼?」
  兩名「冷雲幫」弟子正待回答,房舍之門倏然打開,兩條人影翩然掠出。
  濮陽維目光銳利,一瞥之下,就看出這兩條人影,正是「鐵翼金睛」伍百修及「笑面佛」秋月大師。
  濮陽維急忙上前一步,阻止了欲行大禮的二人,開口說道:「秦堂主傷勢聽說已有起色,他在裡面麼?」
  「鐵翼金睛」伍百修低聲道:「適才聞屬下弟子傳報,得悉幫主玉駕返山,正想與秋月大師前往迎駕,卻不料幫主恁快的就來了。」濮陽維忙道不妨。
  秋月大師卻哈哈一笑說道:「幫主這次到少林寺去,與貧衲的同行打交道,大概他們也見識過『玉面修羅』的威風了吧?否則這些得道的高僧們,怎肯那麼情願的奉送幫主天下第一高手的稱號呢?」
  濮陽維淡然一笑,隨即將此行經過,概略的講述了一遍。
  這時,「鐵翼金睛」伍百修,舉步向「三省精舍」行去。
  濮陽維向他一瞥,說道:「伍護法急著進去,可有什麼事情?」
  伍百修笑道:「秦堂主適才已經熟睡,本護法前去將他喚醒。」
  濮陽維微微搖頭道:「罷了!稍停秦堂主醒後,便煩二位轉告,就說在下已經來此探視過他,明日在下會再來的……」
  這時,秋月大師忽然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急道:「幫主,你可曾去探視過白姑娘及徐姑娘二位?唉!白姑娘天天想念著幫主,那可憐的模樣,真是叫人看了鼻酸。」
  說著,秋月大師的聲音,也逐漸黯淡酸楚起來。
  「雙連掌」浩飛在一旁瞪眼低聲吼道:「大和尚,這又不是叫你唸經吃素,如此哭喪著臉做甚?」
  秋月大師不由面色一紅。亦低聲吼道:「浩鬍子,吳刑堂已經回來了,你有槓子和他抬去,整天哇哩哇啦的在洒家面前橫個什麼勁?」
  忽然,「鐵翼金睛」伍百修好整以暇的道:「二位夠了吧?幫主已經走了,本護法也要進屋去,二位這出槓子戲,還是改天上演為妙,眼前可沒有人欣賞哩……」
  說著,伍百修攏著雙手,一搖三擺的向室內行去。
  秋月大師又宣了一聲佛號,急步跟在後面,尚回頭狠狠瞪了浩飛一眼,說道:「浩鬍子,你便在外面風涼一下,嘻嘻,洒家卻要進去幹上一盅了!」
  他說著,裝模做樣的向著「鐵翼金睛」伍百修的背影喊道:「喂!我說大護法,那羊肉火鍋可煨好了不曾?莫叫適才熱好的那壺二鍋頭涼了。」說著,急急大踏步行去。
  浩飛嚥了一口唾液,回頭一看,濮陽維此時早已身影俱渺。
  他一吹鬍子,大叫道:「大和尚!大師!活佛!等我一等!那二鍋頭本座也要喝上一口……」說著,慌忙快步走去。
  濮陽維在適才浩飛與秋月大師鬥嘴之時,暗中一哂已施展身形,向莊右的「流翠樓」趕來。他在一陣急奔之下,已到了冷雲廳之後的一堵粉白圍牆之前。
  圍牆盡頭,正有兩名青衣幫,直挺挺的守在兩旁。
  原來,這堵圍牆之內,便是幫主的住所。
  這裡,等閒之人是不准踏入一步的,即便是幫中弟子,未蒙召喚,亦不能擅闖。
  濮陽維的身形一閃,不等那兩名司值弟子跪下行禮,已自然而進。
  他順著一條以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小道,穿過一片佈滿水樹花圃的庭園,來到一處遍植梅樹的林前。這片梅樹,只有十丈方圓,故而並不如何深邃。
  這時,各色梅花盛開,雪白的像那少女粉嫩的香頰,粉紅也似那香馥的櫻唇,繽繽紛紛,絢爛燦爛,遠遠看去,好一片清雅絕俗的景色。
  梅樹的枝幹,參差延伸,地下,落英片片,襯著四周銀白透明的雪景,真是幾疑處身仙境一般。
  從那梅樹交錯的枝葉中望去,可以看見這片梅林後。正倚著山勢,築有一幢異常清雅別緻的精舍。那幢精舍之旁,尚建有一幢完全以巨石為基,天然紅檜木為干,連接而成的一幢輕巧樓房。而那間精舍,便是「冷雲幫」幫主濮陽維的住所,名曰:「浪蟒居」。
  那幢小樓,卻有著一個十分別緻而清雅的名稱:「流翠樓」。
  濮陽維日常讀書品簫,便是在那「流翠樓」之上。但是,它此刻,卻用以作為白依萍的臨時閨房了。濮陽維身形如電,幾個起落,已來到那「流翠樓」之前。
  這時,樓前的司值幫友,早已跪倒迎接。濮陽維微一擺手,身形就如一縷青煙般閃入室內。他才一入室中,迎面而來的一個人影,幾乎與他撞個滿懷,濮陽維倏然將體內真氣倒流,猝然向側旁轉出。
  但是,對方那人卻沒有這麼高的功力,只聽她嬌呼一聲,搶出兩步,始拿樁站穩。
  這時濮陽維已看清楚眼前之人,正是「冷雲幫」外三堂芙蓉堂堂主「青蝶」秦柔柔。
  秦柔柔這幾天,正因自己兄長及白依萍的病,擾得心神難安,形色憔悴。
  而且她那心上人「七煞劍」吳南雲又久出未歸,正是一肚子怨。這時,她絕未想到那險與她相撞的人是誰?只見她柳眉一豎,杏眼圓瞪,身形未定,便嬌叱一聲道:「是哪一個冒失鬼?快給本堂主站住!」說著,她霍然回轉過身來。
  就在她身形回轉的剎那間,一位俏俊得神儀逼人的白袍書生,已長揖到地的說道:「在下心中憂急,險些與秦堂主相撞,冒失之名,當之無愧!當之無愧!」
  秦柔柔聞聲見人,不由驚得一呼。才呼出半聲,她連忙用手摀住自己的小嘴急急襝衽道:「本堂不知是幫主大駕歸山,適才出言多有冒犯,尚請幫主恕罪……」
  濮陽維洒然一笑,連道不敢。
  秦柔柔一見幫主那強顏歡笑的模樣,就知他的一顆心早已飛向樓上去了。
  而樓上,正有兩位癡情而美麗的人兒,也在以同樣的心情,等待著他。
  秦柔柔本來不想耽誤濮陽維任何一分時間。但是,她終於忍不住嬌羞的開口問道:「幫主,南雲……啊……吳堂主可曾隨同著回來麼?」
  濮陽維正待舉步,聞言回頭一望,說道:「南雲自然與在下一起回來的,他現在正在迎賓精舍中款待著『大力尊者』勒烈行老前輩呢……」
  「青蝶」秦柔柔面上,掠過一絲喜悅而歡愉的笑容,深深一福,急急舉步出室。
  忽然,濮陽維又低聲的叫住她,微微一笑道:「秦堂主,南雲一路上也老是惦記著你,稍停,可不能責怪他沒良心啊!」
  「青蝶」秦柔柔聞言之下,不由面孔緋紅,輕輕的啐了一聲,戴著滿腔的甜蜜,出房而去。
  濮陽維微微歎息想道:「南雲是夠幸福的,有著這麼一位美麗的巾幗英雌深愛著他。唉!其實在男女之間情感中,一個也就足夠了,多了煩惱與痛苦反而太多……」
  想著,他緩緩移步向那通至樓上的梯口行去。這段樓梯,只有十多級,上面鋪著厚厚的虎皮地氈,人行其上,毫無聲息,而且,軟綿綿的,予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但是,濮陽維踏在這厚厚的地氈上,心中卻不由感到十分沉重。
  因為,他無法預料自己心愛的人兒,是否能在那艱辛求得的靈藥之下,迅速恢復健康。而且,這目前已逼到眉睫的一筆兒女情債,自己又該如何應付呢?
  這總不是可以用武力解決的事啊!而且,也不是世界上任何一個人能從中幫忙的事。
  這時,他沉重的腳步已行至梯頂,梯口前,正是一道清雅而不甚長的走廊。
  走廊中,這時正有三四名青衣丫鬟,正倚著一盆盆景之前,低聲說著話。
  其中有一個面對梯口的丫鬟,這時驟然抬頭,目光瞥見,突然驚呼一聲,慌忙跪倒在地上。
  其它的同伴不由愕然回頭望去,於是,亦同樣的跪了下來。
  濮陽維緩緩行近,微微頷首,令她們站起。
  於是四個青衣丫鬟皆悄生生的肅立,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是的,在她們純真幼稚的心目中,幫主便是她們在世上最崇敬,最畏服的人,好似她們心目之中,那望而不可及的神像一般……
  濮陽維和熙的向其中一人道:「小翠,白姑娘近日來可曾好些?徐姑娘也在裡面麼?」
  這名叫小翠的丫鬟,因幫主的這一聲垂詢,而感到十分寵幸,她有些受寵若驚的,卻又沾沾自喜地悄悄向她身旁的同伴一瞥,她這種感覺是有原因的,因為她知道幫主平日不茍言笑,而且,甚至一連幾個月,也不會和她們說上一句話。
  雖然,任她們是多麼想得到這位俊俏挺秀的幫主一句最簡單的字句,一絲微不足道的微笑。
  哪怕這抹微笑,並不是對她而發,那麼她們也會滿足了。
  這時,那名叫小翠的丫鬟肅然而上,低聲道:「白姑娘近幾日來,病情已是更形嚴重,病發時,不但痛苦異常,而且,她更哭泣著,整日叫著幫主的名字,甚至連昏迷時也不例外。」
  濮陽維面上起了一陣痛苦的扭曲,但是,他仍然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又問道:「徐姑娘呢?聽說她近日來十分勞累是嗎?……」
  那名叫小翠的丫鬟,黯然的低下頭,說道:「徐姑娘這時正在室內,她近月來整日侍候白姑娘湯藥,衣不解帶,日以繼夜,如今亦神情憔悴不堪,自己也病倒了,可是,徐姑娘仍然不要婢子等幫忙,除了一些粗活之外,她都是事事親自動手的……」
  這小翠又向濮陽維偷偷的瞟了一眼,怯生生的道:「幫主,婢子親眼看見,徐姑娘常常暗自抹淚,而且,她在夢中也時常呼喚幫主呢……」
  濮陽維心中一震,面上露出一絲淒楚的笑容,他沉聲道:「你們這些日子來侍候二位姑娘,也十分辛苦了,現在,除了留下一人在此,其餘的都可暫時休息……」
  四個丫鬟齊齊襝衽為禮,濮陽維徐步向走廊盡頭的房間行去。
  他走到那扇青紗門之前,緩緩立住身形。
  半晌,始輕輕將門推開。
  於是,一層淺藍色的紗縵,好似一個淺藍色迷濛的夢境,帶著一股淡淡的幽香,向濮陽維全身襲來。
  他感到腦中有些暈眩,緩緩的吸入一口氣之後,才舉步入內。
  掀開重重垂落的紗縵,方始看到一張羅帳半垂的錦榻。
  榻上,正躺著那嬌柔的白依萍。
  然而,她已不再是昔日那嬌美絕倫的模樣。
  她原先傾國傾城的花容月貌,這時已腫脹成比平日大上近乎一倍,而且,皮膚更泛出暗紫帶烏的顏色。
  雙眼腫得如同核桃班大小,但此時卻緊緊的閉著。
  那昔日曾使多少英雄豪士傾倒的櫻唇,現在也腫得又厚又紫。
  這模樣看在濮陽維眼中,他只覺得,彷若一顆心幾乎要完全破碎了。
  一個人,只有在內心流血的時候,才是他感受著最深刻痛苦的時候。
  榻前,一張上鋪錦墊的矮凳上,這時正坐著一個身材窈窕,卻十分削瘦的少女。
  她正以手之頤,扶在床沿,好似已沉沉睡去。
  濮陽維不用細看,只要一眼已經夠了。他知道這少女必是「粉面羅剎」徐妍容無疑……
  她為了自己,為了白依萍,竟毫不顧惜她自己的身軀,做著這種瘁心勞神的苦事。
  濮陽維緩緩上前,將手輕輕的撫在徐妍容的秀髮上。於是,「粉面羅剎」微微的蠕動一下,她悚然回過頭來。於是,在那如夢幻般的氣氛中,她看到了那夢中常見的心上人……
  那正站在淺藍色的煙霧裡,向她凝視著……這淺藍色的氣息中,原該有一個美麗而輕俏的笑容啊!但是,這夢中的人兒,那英挺的面孔上,又怎的有著如此多深刻的憂慮呢?
  徐妍容迷惑了,她輕輕揉了一揉自己朦朧的雙眼。
  於是,她看清了。
  這不是夢,但是,那夢中的人兒,卻千真萬確的站在自己身前。
  她顫抖著,悄悄立起,輕輕的喚了一聲:「維弟弟!」
  兩粒晶瑩閃亮的淚珠,已自她那美麗而又勞瘁的眼眶中滴落,滑膩膩的,就好似兩粒滾圓的珍珠一樣。
  濮陽維心中一酸,修長而結實的雙臂急伸,將「粉面羅剎」輕輕擁在懷內。
  他憐惜的吮吻著徐妍容頰上的淚珠,苦澀之中,有帶有辛酸。
  「粉面羅剎」將面頰緊緊地貼在濮陽維懷中,啜泣著。
  她斷續的道:「弟弟,你好狠的心……一去便是兩個月……臨走前,連見我一面也不肯……弟弟,你不愛我了?你厭棄我……我了……是嗎?」
  濮陽維用那乾裂的嘴唇,堵住了徐妍容的小口,他低聲道:「姊姊,別這麼說,我永遠都不會做那負心之人,但是……萍妹……唉!我為著她心都要碎了……」
  倏地徐妍容將濮陽維輕輕推開。低泣道:「你只記得萍妹妹……難道……難道姊姊就沒有一絲能使你惦念的嗎?」
  濮陽維輕輕托起徐妍容那滿是淚痕的俏麗臉龐,深深的凝視著,幽幽說道:「姊姊,別再使我心痛……你瘦了……為了萍妹妹……近日可把你累苦了………姊姊,難道我們的感情,非要自言詞中表達出來不可嗎?」
  徐妍容驚惶的緊摟著濮陽維,急切的道:「弟弟,別這麼說,我做錯了事,說錯了話,你打我,罵我,甚至殺死我都行,但是,我求你別刺痛我的心,為了你,姊姊的這顆心已再也經不起折磨了……」
  濮陽維激動的將徐妍容緊緊摟著。
  在她耳旁,夢囈般的低語……他呢喃的道:「姊姊,你又為何說出這些話來?只要你……我永不會負你的……我知道,也相信你,你是與我同樣的深愛著萍妹妹……」
  徐妍容仰起那憔悴的面龐,輕柔的在濮陽維唇上一吻,表示她的回答。
  忽然,徐妍容附在濮陽維耳邊,輕道:「弟弟,姊姊尚要去為萍妹妹端藥……你便陪她一刻,姊姊不打擾你們了……弟弟,只要你永遠記著姊姊,姊姊已夠終生滿足的了……」
  說著,「粉面羅剎」擦乾了臉上的淚痕,裊娜的行出室外。
  濮陽維輕輕的搖頭太息一聲,將紗帳微掀,半伏在白依萍的身旁。
  他一雙煞氣時顯的眼睛,這時已找不出一絲冷森的寒芒,代替的,卻是多少溫柔與憐惜的目光。
  他凝注著心上人那紫腫的面龐,兩滴冰涼的淚珠,濺落在枕上。
  輕緩的,幽暗的……。
  白依萍嘴角微地顫動著,一絲低弱的呼喚,出自她的口中:「哥……哥………你……莫走啊!你不要我了?維哥哥,我不願離開你……」
  逐漸的,呢喃的聲音又低沉下去,彷若游絲般,裊裊而散。
  濮陽維心中一陣淒楚,發狂似般俯身下去,雨點似的吻在白依萍的額角、鼻尖、櫻唇。
  驀然,白依萍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口中斷續的呼道:「冷……我好冷………哥,你……抱緊我啊……」
  濮陽維雙目中的淚水,已似決堤般奪眶而出。
  他伸出那強而有力的雙臂,將白依萍緊緊摟在懷中,是那麼樣的緊……
  緩慢的,白依萍那兩隻失去光采的眼睛,逐漸地張了開來。
  她凝視著濮陽維,良久,良久……
  於是,她哭泣了,哀慟的哭泣了,口中呢喃道:「這又是個夢,我又在另一個夢中,你多美啊!可是它總是空虛的……哥,你回來吧!我不要什麼靈藥,我更不要你去受苦,我只要有你伴在我身邊,哪怕是即刻死去,也滿足了………」
  濮陽維心中一陣黯然,面孔痛苦的扭曲著。他幽幽的呼喚:「萍!你睜開眼……你看看,是我啊!萍,我的妻……你睜開眼睛,仔細看看……你看看啊!」
  那淒涼而幽遠的呼喚,將白依萍自一個虛幻而迷濛的夢境中拉回。
  她睜開眼,疑惑的瞧著濮陽維。於是,她伸出那顫抖的手撫摸著濮陽維的面頰。
  終於,那短短的鬚根,刺痛了她的手掌,也證明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這不是夢,這是真的。白依萍猛然撲倒在心上人的懷中。
  她哀傷卻又滿足的哭了。淚水浸透了濮陽維的肩襟,白依萍幽幽的說道:「哥……真是你……你真的已回來了……啊!做了多少這種虛無縹緲的夢……醒來時,什麼都是空的,只有淺藍色的紗縵,還好似我夢中去過的地方,但是,這淡藍色的氣氛,卻為何又如此冰冷?……我好似獨自躑躅在一個陌生而清冷的世界裡,沒有陽光,沒有溫暖,更沒有我的維哥哥……所有的,僅是這淺藍色的薄霧……哥,我不要再離開你了,就是馬上死,我也要死在你的懷中………哥,你答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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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玉貌還原 三心合一

  「流翠樓」這時,突然傳來一個粗獷的嗓音,吼道:「媽的!你這小子想找死哇!本座有事求見幫主,憑你這小子也敢攔阻!」
  這大聲吼罵之人,原來正在「雙連掌」浩飛。
  他手中端著一隻精緻的蓋碗,正指著一位「流翠樓」下司值的幫友大罵。
  這兩名青衣弟子正恭身肅立,面色煞白,但他們知道幫主正在樓上,而且,他們已經看到,幫主適才面色十分晦澀凝重……
  因此,在火暴栗子脾氣的「雙連掌」浩飛,持了那手中蓋碗到達之時,便被擋了駕。
  這時,兩名弟子雖被罵得手足無措,但了不起,挨頓臭罵了事。
  若是觸怒了幫主,那嚴厲的幫規卻是兩人所承受不住的。
  這時,梅林之中,人影一閃,就有四名面目精悍的「冷雲幫」幫友出現。
  他們個個來勢洶洶,怒氣騰騰,因為,他們不知道是誰那麼大膽,竟敢在幫主的精舍附近大聲喊叫,這還得了!
  但是,當他們四人一眼瞥見正是內三堂之中,脾氣最不好的孝竹堂堂主時,便不由得將脖子一縮,便想溜之大吉。可是,浩飛卻早已看見了四人。
  他這時哇哇的一聲大叫,好似當年猛張飛喝斷當陽橋似的。
  不過,這時卻沒有橋水倒流,只駭得那四名弟子渾身一哆嗦,齊齊回頭躬身。
  浩飛吼道:「怎麼?你們倒想來捉你們堂主了?媽的,好大的膽子,報上名來,你們是屬於哪一堂的?」
  須知「雙連掌」浩飛在「冷雲幫」中,身掌內三堂孝竹堂堂主之職,權威之大。
  這四名弟子豈敢不答,當下由一名小頭目戰戰兢兢的上前幾步恭身答道:「啟稟浩堂主,小的是隸屬紫芒堂下第三壇第一支舵遊行頭目,主巡幫主居所四周之職……」
  浩飛冷笑一聲,大喝道:「媽的,我還道你是副幫主呢?剛才來勢洶洶的樣子,好似要將本座一口吞下去一般……」
  這名小頭目心中一笑忖道:「憑你這份丑像,誰看了也會作嘔三日,哪個還有興趣咬下一口……」他心中雖然想著,可是老天爺給他做膽,他也不敢說出來,只有苦著臉唯唯稱諾……。
  浩飛正在作威作福的大聲吼罵,一個冷漠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浩堂主,有什麼事嗎?這些弟子不懂事,你便饒他們一遭吧!」
  浩飛一聽聲音,不由暗暗一吐舌頭忖道:「乖乖,濮陽老弟出來了,剛才沒喝著秋月禿驢的老酒,本想找些殺才出出氣,如今……唉……」他暗歎了一口氣,回轉身來,向濮陽維恭身一禮。
  濮陽維乃是聽了浩飛大吼大叫的聲音,怕驚動了業已入睡的白依萍,才走出來阻止。
  這時,浩飛大步向前,將手中蓋碗一舉說道:「幫主,適才秋月禿……大師拖本座喝酒,本座都不去,先趕著照方將白姑娘靈藥製好,連忙就匆匆送來,哪知這些殺才,竟敢攔阻本座……」
  濮陽維面上倏忽展開一個驚喜的表情,急急說道:「浩堂主,快拿上來,真是辛苦你了。」
  浩飛得意的哈哈一笑,回頭向那六名束手恭立的幫友一瞥,故意哼了一聲,隨著濮陽維進入「流翠樓」中。
  這時,濮陽維回頭問道:「老哥哥,在下心中甚為憂慮,這千辛萬苦求來的製藥珍物,未知是否有效……」
  「雙連掌」浩飛環眼圓瞪急道:「怎會沒有效?不要說老哥哥完全依照那奇書記載配製成藥,便是……」
  濮陽維幽幽的一笑,打斷了浩飛的話,說道:「在下並不是信不過老哥哥……而是,這奇書上記載的是否正確……」
  浩飛聞言之下,怔了一怔。旋又一拍大腿說道:「一定不錯,那奇書上記載,用『赤爪鱗蟒』爪中精血,可保中毒之人二月壽命,你看,白姑娘迄今尚支持得住,這不就是說對了麼?」
  濮陽維一想也是,但那股深深的憂慮,已使他對這靈藥不能懷有最大的信心。
  這時,他輕輕的歎一口氣道:「也罷,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在下盡力而為之……」
  他那深沉的憂鬱,也在頃刻間感染了「雙連掌」浩飛。於是,這位豁達的草莽豪士,亦緊皺雙眉,心中十分沉翳。甚至,他也在擔心自己所調製的靈藥,是否一定有效。
  濮陽維接過浩飛手中的蓋碗,謹慎的端在手中,低聲說道:「老哥哥,在下稍停將這碗靈藥為萍妹服下之時,尚須以一口真氣相輔,為其行開藥力,所以,不能容許任何一個人前來打擾,便請老哥哥親為在下護法!」
  浩飛洪聲答應,目送濮陽維緩緩登樓後,他就大馬金刀的端了把坐椅,坐在「流翠樓」之下,負起護法之責。
  浩飛本想說出自己代替濮陽維動手的,因為,他知道濮陽維近日南征北戰,體力消耗已達極為嚴重之境。
  但是,浩飛雖是個粗暴之人,卻也知道要以一口真氣催動血氣時,必須要有肌膚之親,既是這樣,而他又怎能代替呢?所以,他只好住口不言……
  這時,濮陽維行至樓端,推開那扇青紗門,進入室中。
  「粉面羅剎」徐妍容已悄然在等候著。濮陽維反手將紗門關好。
  只聽徐妍容低聲道:「維弟弟,剛才是誰在大聲吵鬧,又把剛睡的萍妹妹給吵醒了……」
  濮陽維苦笑一聲,說道:「還不是那火暴栗子脾氣的浩堂主,不過他卻已將靈藥製好,適才便是專門送藥來的……」
  徐妍容瞪著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說道:「弟弟,可就是你歷盡千辛萬苦所求得的魔魚金卵,及少林僧人所贈之朱頂白鶴精血,混合製成的靈藥麼?」
  濮陽維微微點頭,將手中蓋碗輕輕置於桌上對徐妍容道:「姊姊,在下即刻便將為萍妹妹驅毒療傷,能否為萍妹妹恢復原狀,只有在此一舉了……若萬一失敗,那時……唉……我……」
  徐妍容聽著,眼眶的淚水,不覺緩緩沿頰而下,她盡量壓制住自己哀痛的感情,平靜的道:「弟弟,你盡力去做罷,若萬一失敗,你會怎麼樣,姊姊一定會照著做給你看。」
  濮陽維喉頭一陣哽塞,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強忍著那溢滿雙眸的淚水,背過身去,拿起桌上的蓋碗,向白依萍行去。
  這時,白依萍正安靜的躺在床上,她輕輕轉過頭來,望著逐漸行近的心上人,低啞的道:「哥哥,你怎麼又離開萍兒了?萍兒好寂寞喲……」
  濮陽維強顏一笑,蹲下身來。
  在白依萍耳旁輕輕說道:「卿卿,別說傻話,哥哥永遠不會離開你,不論你到什麼地方,哥哥也會跟在你身旁……」
  白依萍滿足的閉上雙目,忽然,她又睜開了眼睛,說道:「徐姊姊呢?啊!我倒忘了告訴你,這些日子來,徐姊姊對我好好喲!她真像我那已去世的娘親……」
  濮陽維苦澀的一笑,說道:「是的,徐姊姊真好……萍,哥哥馬上就要為你驅除那體內寒毒,你先靜靜的睡……」
  白依萍身軀一陣顫抖,說道:「不!哥,萍兒不要睡,萍兒要看著你,要你伴著萍……兒。」
  她語聲已逐漸模糊不清,終至沉寂。
  因為,濮陽維悄然輕柔的點了白依萍的「黑甜穴」。
  他希望心愛的人兒,能到一個沒有冷漠的夢境中,自然,這個夢中,也會看見他自己的影子。
  因為,他答應白依萍的,答應她不論她到什麼地方,都永遠陪伴著她。
  濮陽維立起身來,將手中蓋碗打開,頓時一股奇異的清香,裊裊播散而出,滲入鼻中。
  他一看那碗中靈藥,竟是一種色呈金黃的半凝質液體,在那細瓷的蓋碗內,微微地閃爍流動。
  濮陽維凝注著碗中的靈藥,好一刻,始輕輕地坐在床沿,將白依萍的嘴唇撥開。
  然後,又自碗中吸入一口靈藥,再一口口的餵進白依萍的嘴中。
  這時,他心中已逐漸有了一絲的信心與希望。
  因為,這靈藥入口之後,便有一般沁人心扉的清奇幽香,而且更隱隱散發著陽和之氣。
  濮陽維雖未嚥下,但是,他知道,這可能是一種專門克制寒毒的藥物。
  轉眼間,將一碗靈藥完全餵進白依萍的口中。
  濮陽維這時,用手輕輕一點白依萍喉下的「惑中穴」。
  一陣輕響過去,那些金黃色的藥物,已完全流入白依萍的肚中。
  濮陽維將白依萍扶好,雙目則緊緊注視在她那浮腫的面龐上。
  時間一分分的流過,白依萍依然緊閉雙目,毫無動靜。
  濮陽維心中一陣絞痛,頭腦不由得微感暈眩起來。
  但是,就在此時……白依萍的身軀突然極快的顫抖起來,全身更冒出絲絲紫色霧氣。
  這些紫黑色霧氣,一吸入鼻內,便有一股腥臭嘔人的氣息,令人難耐。
  濮陽維全身一震,他發覺出,這種氣息的腥臭之味,不是正和昔日那「赤爪鱗蟒」所噴射的碧綠水箭的氣味一樣麼?
  於是,他倏然站起身來,迅速將他身上銀白色的狐皮緊身衣脫下。
  於是,他又稍稍猶豫了一刻,盡速將白依萍的衣衫褪下。
  每脫下一件,濮陽維心中便感到一陣急驟的跳躍。
  終於,他將白依萍全身的衣物脫盡。
  白依萍那玲瓏浮圖的身軀,赤裸裸的呈現在濮陽維的面前。
  但是,他卻絲毫沒有邪欲的念頭。
  往往,世上一般人,有大多數抗拒不了自己心愛之人,那肉體橫陳的誘惑的。
  濮陽維雖然知道,白依萍若是不死,遲早會是自己終生的伴侶。
  但他此時卻面容湛然,十分尊重的注視著心上人的面孔,目光毫不斜視,雙手起落如飛的在白依萍全身三百六十處穴道,往來拍打。
  自然,以濮陽維的武功來說,早已不用再往每一穴道上去認明部位。
  這時,一聲嘶啞的呻吟,出自白依萍的口中。
  濮陽維毫不理會,雙掌起落更形加快。
  於是,白依萍全身上下,漸漸滲出了絲絲紫黑色的濃液來,這些流出的黏液,其腥臭程度,比那些霧氣,猶有過之。
  濮陽維這時霍然將白依萍抱起,右掌緊緊的貼在她的背心之上。
  他趺坐行功猛力吸入一口真氣,將之貫注掌中,於是,一股陽和的氣流,緩注入白依萍體內。
  濮陽維雙目微合,頭頂冒出騰騰白氣,臉上的汗珠,亦如雨點般向下滴落。
  他自服食了悟塵大師置入茶中的「九生丹」後,近日所損耗的真力,在無形中已恢復了九成,這時運出,更覺其力澎湃不絕,有如浩浩江河。
  半個時辰過去了……
  濮陽維緩緩睜開雙目一看,不由驚喜得幾乎使他自床上跳了下來。
  原來,白依萍這時全身紫黑色的浮腫情形,竟已完全褪盡,面孔上的紫黑皮膚,亦結成一塊塊的硬痂,紛紛脫落。
  一個面容如花傾國傾城、週身肌膚潔白無遐,滑膩如脂的美人兒,呈現在他的眼前。
  這不是兩個月前,那艷美無倫的白依萍麼!
  她現在不但已完全恢復原狀,而且,明艷動人的光輝,好似更有過之。
  濮陽維驀然大喝一聲,傾力將一股真氣,兇猛的輸入白依萍的體內。
  於是,一團烏血,突然自白依萍那鮮艷如瓊瑰花瓣似的小嘴內噴出。
  這時,榻上榻下,一片污穢惡臭熏天,斑斑的紫黑色漿液,迸濺得四處皆是。
  濮陽維長長舒出一口氣,正待立起身來,懷中的人兒,那緊閉的雙眸,已緩緩睜開,她迷惘而遲疑的望著四周,一陣淡朦朦的雲霧,已逐漸自她眼中消失。
  於是,一張蒼白而俊俏的面孔,出現在她眼前。
  白依萍輕輕咿唔了一聲,說道:「哥,你看我睡著了……唉!我怎麼如此沒有精神……」忽然,白依萍又驚異的睜開眼睛!因為她不但覺得體內清氣流轉,氣爽神朗,而且,那日前翳悶寒冷的感覺亦完全消失,甚至─連說話的聲音,也已恢復了以往的清脆與嬌柔。
  她疑惑的轉目四望首先入眼的,便是那污穢臭惡而四處飛濺的黏液。再者,便是她那如一尊大理石般,瑩潔而裸露的膚體。她羞已極的撲在心上人的懷中,柔聲道:「哥……你……你把我的衣……衣裳……」
  濮陽維興奮而欣慰的狂吻著白依萍的臉頰,似已高興得語不成聲。
  白依萍羞怯怯的道:「哥……萍兒……萍兒的一切,早晚會是你的……現在讓我穿上衣服。」
  濮陽維激動的笑道:「卿卿,你的衣服已不能再穿了……」
  濮陽維指的是心上人的衣裳,早已濺滿了腥臭的污穢,委實不能再穿了。
  但是……
  白依萍卻會錯了意,她那如白玉似的臉龐,倏飛起一陣紅暈。
  附嘴在濮陽維耳邊低語道:「哥……你要看就看個痛快……隨便你將我怎樣,我都依你。」
  白依萍柔順的像一隻小貓,偎在濮陽維的懷中。
  濮陽維知道,心上人會錯了意。
  他柔聲一笑,說道:「將來維哥哥自然是要看的,只是,現在卻不能……我不准你穿衣服,是因為你的寒毒已除,我為你脫下來的衣裳裡,已沾滿污穢……」
  白依萍聞言之下,面色更紅。
  但,她隨即離開濮陽維的懷中驚愕的道:「什麼?哥……我……我已經好了?」
  濮陽維深深的一笑,微微頷首。
  白依萍極快的看著自己毫無一絲紫黑浮腫的身軀,兩隻小手,在那滑若凝脂般的面頰上迅快的摸索著……她突然激動的啜泣起來,倒在濮陽維的懷中哭泣著。
  但是,她此刻卻是歡欣的啊?不是麼,人們在最高興的時候,也會流淚的。紗縵輕掀,「粉面羅剎」徐妍容靜悄悄地進來。她目光瞥見白依萍香軀的剎那間,驚喜欲狂的呼道:「妹妹……你……你已完全痊癒了……天啊……!」說著,她激動的奔向白依萍,將她緊緊的擁抱著。
  但是,她卻忘了,白依萍卻倒在濮陽維的懷中呢。
  於是,徐妍容的半個身軀,也倒在濮陽維的懷中了。
  白依萍粉臂一展,也將徐妍容緊緊的抱住,她流著淚道:「姊姊,我已痊癒了……這完全是維哥哥與你的賜予啊!」
  徐妍容雙目盈淚,吻在白依萍的面頰上。忽然,她驚呼道:「啊!妹妹………你尚未穿衣服……當心著涼……」於是,徐妍容的面頰,又突然紅了個透,她發覺,自己亦在濮陽維的懷中。徐妍容在白依萍面前,從來不願意與濮陽維接近,為的是免得白依萍不快。
  而且,她更有一種自卑的感覺,覺得自己不配與明艷可人的白依萍同樣的愛著一個人。於是,她掙扎著要站起來,但是……白依萍卻將她摟的更緊了。
  同時,在她耳旁低聲說道:「姊姊,你不是也深愛著維哥哥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不會生氣的,我願與你一起與維哥哥……」說到這裡,她天真無邪的嗤嗤笑了起。
  徐妍容的面色,卻更加嬌紅了。
  濮陽維懷中,依偎著兩位玉人,心中不知是喜是憂。
  但是,他卻寧願暫時維持著,這可能是僅有一剎那的溫馨。
  驀然,樓外這時,傳入一聲大吼。
  一個粗獷的嗓門道:「不能進就是不能進!不管是誰陪著來,本座的拳頭可不認識人。」
  濮陽維雙目一皺,輕輕對懷中二人道:「萍─你先去淨個身……徐姊姊,一切麻煩你了。」
  說罷,他極快起身,向室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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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3:16:41 |只看該作者
第54章 魚雁千里 苗疆之約

  濮陽維一面急急下樓,一面心中卻在暗忖道:「聽那口音,又是浩飛老哥哥那粗嗓門……他是在對誰發怒呢?」想著,他已飄然掠到樓外。這時,濮陽維一瞥之下,只見「雙連掌」浩飛正如托山霸王也似,沉樁立馬,含蘊內力,威風凜凜的立於「流翠樓」前。
  在他面前,正有一個面目正方,相貌堂堂的中年秀士。這中年秀士身旁卻站著「笑面佛」秋月大師。他正嘻開一張大嘴,口中說道:「浩堂主,適才便算老衲有錯如何?來 ,來,快請讓路,老衲有要事稟報幫主。」。
  濮陽維一見那中年秀士,覺得好生面熟,他細一思量之下,立時霍然想起這人正是「天山派」掌門人首徒,「獨鶴」華一傑。濮陽維微微一笑 ,朗聲說道:「天山華兄千里下訪,在下有失遠迎。罪過!罪過!」說著,連忙大步行出。
  「雙連掌」浩飛這時已不顧與秋月大師鬥嘴。急急問道:「幫主,白姑娘的病勢如何?」
  濮陽維清雅的一笑,道:「托浩堂主之福,萍妹已痊癒如初了。」
  浩飛聞言之下,面色一鬆,額手稱慶。這時濮陽維過去握著華一傑雙手,殷殷寒暄。
  華一傑此際面孔上卻似帶有一股隱憂,他微微一笑道:「在下冒昧來訪,又直闖濮陽幫主清居之處,唐突之罪,尚乞見諒才好!」
  濮陽維連道不敢,又將「雙連掌」浩飛為華一傑引見了。
  華一傑聞名之下,心頭一震,忖道:「想不到昔日揚威河朔的」雙連掌「竟是如此一條無遮無攔的好漢!」
  濮陽維這時向秋月大師說道:「麻煩大師引路了,此間已經無事,遠來貴客,便由在下親自招呼!」
  秋月大師知道「冷雲幫」與「天山派」素無淵源,如有,也是「綠娘子」方婉的事。這種事情,他自然不好貿然詢問。
  於是,他合什一禮,轉身退去。
  「雙連掌」浩飛也隱約地猜到,天山「獨鶴」千里迢迢來此過訪,大約正是為了「綠娘子」方婉之事。浩飛對「綠娘子」深具好感,他這時心中一動,便賴著不肯離開!
  濮陽維知道這位老哥哥,對自己與「綠娘子」之間的情感發展,甚為關切,於是他便也招呼浩飛,三人緩步行向那「浪莽居」而來。
  進屋之後,有兩個眉清目秀的青衣書僮,獻上三杯清茶,躬身而退。
  「獨鶴」華一傑遊目四處打量,只見這間廳室,十分寬大明亮,室內全以斑竹鑲嵌,座椅書桌,亦為千年老樹之根就勢雕成。
  壁上掛著一琴一簫,琴為暗綠,簫為螢白,看來形式奇古,不言可知必為極具價值的珍物。四壁尚掛了幾幅淡雅幽遠的山水畫,上面提著幾行洒然的瘦金體字,鐵劃銀勾,雄勁之極!
  最令華一傑驚愕的,卻是屋頂並列著發出燦燦銀光的十二粒顆龍眼般大小的珍珠!
  他看著這幽雅出塵的廳室,不由得心中忖道:「人傳『玉面修羅』文武全才,並世無雙,今日一見,果然不虛,難怪婉兒如此癡情了……」
  想著,濮陽維已清雅的一笑道:「促室狹小,因陋就簡,有辱華兄尊體了!」
  華一傑連忙收斂心神,莊容道:「不敢,濮陽幫主神威絕世,蓋代奇材,便是浩堂主亦是在下前輩,在二位面前,在下自覺渺小之至!」
  「獨鶴」華一傑這些話,倒不是違心之論。
  濮陽維在武林中名聲之喧赫,且不去說,華一傑自天山專程趕來淮陽山,實有要事,他自進入淮陽山「冷雲幫」所轄範圍之內,已不知受到多少次「冷雲幫」明樁暗卡的盤詰。
  但是,他亦由此看出了「冷雲幫」聲譽之隆,紀律之嚴,確非一般江湖草莽能以比擬!
  而且,一路上華一傑瞧見了不少阡陌縱橫的田圃,他略一探詢,已知倒有大部為濮陽維自耕自食之用。
  到達落月峰前,華一傑更覺出四處有不少「冷雲幫」的弟子在側旁監視。及至看到了回雁山莊那肅穆威武的氣勢,更令華一傑心中欽仰不已。
  他到達落月峰下之時,「冷雲幫」禮堂堂主,大名鼎鼎「塞外雙尊」之一「黑水一絕」孫寒已在莊門外肅容等候。
  天山「獨鶴」華一傑趨前謁見之下,遂將自己此行任務詳細道出。
  孫寒不敢自做主張,而又知道此事非經幫主親自解決不可,故而於稟明監堂「八臂神煞」顧子君後,便諭令化龍堂堂主秋月大師引領華一傑直赴莊後「流翠樓」謁見幫主濮陽維。此刻,濮陽維淺啜了一口香茗。說道:「華兄之言,甚令在下等汗顏不已。未知華兄於此冰山雪地,千里迢迢的至淮陽山下見訪,有何賜示?」
  「獨鶴」華一傑憂戚的一笑,探手入懷中,取出一封淺綠色的信箋來,雙手奉於濮陽維身前!
  濮陽維伸手接過,緩緩展開,一股淡淡的幽香已沁入鼻中。
  他目光與信上一行行媚秀俏麗的小字接觸,只見上面寫著:維郎寓目:雪飛風號離又三月樓台之上珠簾時卷不聞郎玉簫之音不見郎洒然之影日日東望淚珠暗彈床第輾轉夜夜難眠郎尚不知妹深思之切抑或郎君早已將妹忘諸九霄雪地冰天妹心較之尤寒維郎,何時來耶?魂縈夢繫婉。
  「綠娘子」方婉,這封雖然不長,然而卻是真情洋溢於紙上之信,看得濮陽維心中陣陣激動,他痛苦的想道:「光只萍妹與徐姊姊,自己已不能兼顧………唉!看樣子方婉這丫頭的癡心,也不在她們之下!唉!我又有什麼地方值得女孩子如此傾心呢?」
  他正深深的沉思著「獨鶴」華一傑察言觀色,沉聲說道:「濮陽幫主,在下不妨向尊駕實言,若尊駕一旦令婉兒失望,那麼婉兒必會一死以殉!而且『天山派』雖然不是貴幫對手,只怕那時亦不會善罷干休!」
  濮陽維聞言之下,不由劍眉一軒,但隨即又沉默下來,因為,華一傑如此說,並不是有意與「冷雲幫」為難,主要的他也是為了「綠娘子」方婉那一片癡情啊!
  而「天山派」不論哪一個人,又何嘗不是這麼想呢?
  「雙連掌」浩飛更深深喜愛「綠娘子」方婉這慧詰的女孩子,而且,巴不得自己幫主能早日至天山迎娶。
  這時,他低聲說道:「幫主,方婉這ㄚ頭也夠傻的,依本座看來,幫主還是想開一點,自古以來,哪一個英雄豪士,不是有個三妻四妾的……」
  濮陽維星目一瞪,就將浩飛下面的話嚇得嚥了回去。
  華一傑此時不由一愕,急問道:「什麼?濮陽幫主已經有了妻室!這……這……唉!婉兒一命休矣!」
  濮陽維冷然一笑道:「華兄久闖江湖,亦該聽過『玉面修羅』尚未成家吧?在下雖然不才,卻也言而有信!」
  華一傑此時面色微變,但他為顧全大局,只好強忍了下去,默然沒有出聲。
  濮陽維緩緩立起,在那以大理石砌成花紋的光滑地版上來回蹀踱著。
  他在深沉的思維著,這些令他心煩意亂的情債,該如何處理才好?
  嚴格說起來,「天山派」這時已成了送媳婦上門的勢態,而且,他們為了那明麗可人的「綠娘子」更是不惜在最後以流血手段為要脅,來爭取方婉的終身幸福。
  「天山派」所有的弟子門人,沒有一個不是深深喜愛著方婉的,尤其是「天山派」的長老……鐵姥姥,更是對她這個心肝孫女,視若璧寶。
  所以,目前「天山派」如此急切,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華一傑為了方婉之事,不但一路上飽受風霜之苦,這時更在言談上討得沒趣,按他平日性情,早已拂袖而去,但是,他轉目一想,自己千里迢迢所來何為?
  如此一走,萬一再激怒濮陽維,而方婉的婚事,不就大有可慮了嗎?
  到時自己回山後,那頓苦頭可受不了……
  因而,華一傑此刻凝望著自己的腳尖,滿肚氣苦的在發怔著。
  「雙連掌」浩飛亦雙手互揉,滿面愛莫能助之色。
  華一傑終於忍不住這沉悶的氣氛,他低聲開口道:「濮陽幫主,在下即將回山,閣下是否尚有信息帶於婉兒?」他微一沉吟,又道:「記得三月之前,尊駕曾答應在下師伯,對尊駕與婉兒之事,有一個明確的交代……婉兒對尊駕一片癡心,難道她就配不上幫主你麼?」
  濮陽維的面色,隨著華一傑的言語連連在痛苦的抽搐著,忽而,他微微一擺手,低聲道:「華兄不用說了,在下絕不會做出那絕情之事……」
  「獨鶴」華一傑緊緊跟著道:「濮陽幫主既如此說,在下便放心了,只是幫主什麼時候赴天山迎娶呢?便請示下期限,在下也好即日回去,稟明師伯,早做準備!」
  華一傑可以說是步步緊逼,一點也不肯放鬆。
  為了他這位師侄女,華一傑也可說十分賣力了。
  「雙連掌」浩飛呵呵笑道:「這還不快?只要本幫對外間之事告一段落,便可擇日。」
  濮陽維被浩飛,華一傑二人一拉一唱,不由弄得啼笑皆非起來。
  他這時急急岔斷浩飛的話,說道:「華兄,老實說,在下對方姑娘的一番心意,也不用在華兄面前隱瞞……」
  他沉吟了一陣,又道:「只是,目前在下尚有一些幫中大事未曾了結,故而對這迎娶之事,一時恐怕還談不到……」失望的表情,尚未在華一傑面上顯出,濮陽維已急快的接著說道:「請華兄回轉天山後,告訴方姑娘,便說在下無論如何,也不會辜負她的一片情意,數月之內,在下必定親自至天山一行,將在下與方姑娘之事,做一交代……」
  濮陽維說話十分含蓄,因為,你能說他對「綠娘子」方婉是沒有感情的嗎?
  他不但有情,而且這股情愫的暗潮已在他於「豊集城」中會晤方婉之後,不知不覺中悄然升漲,只是他尚不願說出罷了。雖然,他對方婉的態度,一直有些模稜,但是卻不能忽略了,他尚也深深愛著自己的白依萍及徐妍容。人們的謠言與有色的眼光是可畏的。雖然濮陽維尚有對他誓死效忠,忠心不渝的全體幫眾的擁護。
  但這些可以引起非議的謠言,濮陽維卻是極不願意讓它來破壞自己與白、徐二位姑娘之間的情感。當然他並不畏懼這些可能發生的謠言,但是,至少他亦不希望讓人指責他是一個風流成性,用情不專的浪蕩……
  「獨鶴」華一傑聽了濮陽維的話,那憂鬱的面孔上,不覺展露出一絲的笑容。
  這時,他已經很滿足了,濮陽維的這番話中,至少可以證明這名震天下的後起英雄,對於「綠娘子」方婉還有著愛意,只是,尚不知這情意的深度如何?
  華一傑清了清喉嚨,沉聲道:「有濮陽幫主的這幾句話,在下已經深為解懷,只要尊駕能瞭解在下那師侄女對尊駕的一片癡情,也就夠了……。」
  華一傑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寓意十分深長的瞥了濮陽維一眼。
  濮陽維玉面微赧,他默默的低下頭來。忽然,他又對華一傑道:「華兄且請稍候,在下進入內室一趟,稍停即來。」說罷離座而去。
  這時「雙連掌」浩飛環眼一轉,悄悄附在華一傑耳旁道:「華兄!本座貢獻給你一個意見,你可一定要遵行啊……方婉那妮子,本座對她甚為喜愛,能否完成她這個心願,咱們也只有盡力而為了。」
  華一傑面上頓露喜色,亦低聲道:「在下久聞婉兒提起前輩大名,並謂貴幫之中,前輩與她最是相得……目下尚請多予指點。唉!在下也是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啊……何況婉兒又是再下痛愛的師侄女。」
  浩飛聞言之下,不由眉開眼笑,他向內室一望,又低聲道:「華兄無庸客套了……幫主與本幫各人,將於近日內赴雲貴交接處之『青蜈山』黑石嶺,與苗疆派那些魔崽子一清舊賬,那時華兄可徑攜方姑娘至那黑石嶺相尋……須知近水樓台先得月。」
  華一傑心想妙極,他與「鐵面紅線」梅雲,乃是「天山派」中恩情彌篤的一對伉儷,這朝夕相處,情愛暗生的事兒,又怎會不知道?於是,華一傑極為輕鬆的笑了。說道:「浩老前輩對婉兒如此愛護,將來好事偕成,全為前輩一手所賜。」
  浩飛哈哈大笑,正待說話,目光一瞥,已看見濮陽維自內室行出。
  他連忙止住笑聲,目光卻盯在濮陽維手中一個水色的信封上。
  濮陽維將這封信交於華一傑手中。微微一笑道:「華兄,在下回復方姑娘一函,請華兄轉交於她。」說著,濮陽維又向身後一招手,適才那兩名眉清目秀的青衣僮子,又雙雙進入,每人手中,皆捧著一個朱紅木盤。
  木盤中,一面盛著百張金葉,及三粒銀光流燦的明珠。
  另一盤中,卻放置著一方色作翠綠,精緻十分的翡翠玉盒!
  華一傑急說道:「濮陽幫主這是為何?在下並不需要這些珍貴之物!」
  濮陽維微微一笑,說道:「這三粒明珠,乃是請華兄攜回轉呈掌門人『雪靈老人』及鐵姥姥二位前輩,其餘一粒,便算在下敬致華兄的一點小小心意,華兄千里奔波,為他人之事成全其美,這點不成敬意之物,尚請哂納。」
  濮陽維說道這裡,微微一頓,又向那些金葉子一指道:「至於這些區區之數,更屬微不足道,只是在下為華兄路上萬一之需而備,尚祈華兄萬莫推拒………」
  華一傑又連忙道謝,卻堅拒那為數甚鉅的黃金……
  這時,浩飛在旁連使眼色,華一傑無奈之下,始感激的收納下來。
  濮陽維又一指那翡翠小盒道:「此為在下贈送方姑娘的一件薄禮,亦請華兄代為轉交。」華一傑連連頷首稱諾。
  這時,濮陽維那英挺無倫的面龐上,展露出一絲誠摯的微笑。
  說道:「華兄千里奔波,尚請在此小住數日,在下亦好略盡地主之誼!」
  華一傑正待答話之際,門外又進入一個青衣小僮。
  他躬身肅立,清朗的道:「敬稟幫主,監堂顧堂主在外求見!」
  濮陽維不由微感一愕,因為自己這清居之處,顧子君除非有重要之事,輕易不會進入,目前莫非又有什麼重大之事發生了麼?
  天山「獨鶴」華一傑這時乘機站起,向濮陽維抱拳長揖道:「華一傑迢迢來至貴幫,傳書致意,承蒙濮陽幫主寵召,又蒙厚賜,在下本思多事逗留,奈因山中俗事尚多,師伯等人更殷殷盼切,在下就此告辭,他日有緣,自當再謁尊駕!」
  濮陽維又挽留了一番,但華一傑去意甚堅,他亦只有作罷!
  這時,華一傑將盤中之物及那封書信納入懷中。
  濮陽維目視「雙連掌」浩飛,說道:「浩堂主,便煩請代送華兄一程,並傳出主持外圍警戒化龍堂的青龍符令,傳諭本幫弟子不得耽誤華兄行程!」
  浩飛恭應一聲,在濮陽維的肅手送客中,三人緩緩行出室外!
  紅髮紅髯的「八臂神煞」顧子君,正恭立門口。
  這時,他向濮陽維躬身一禮,又與天山「獨鶴」見過。
  浩飛始終伴著華一傑,緩步向前行去,浩飛看著濮陽維與顧子君二人的身影消失於門扉之內後,急急轉頭向華一傑說道:「華大俠,本座想一睹幫主送給方姑娘的信物,不知是否使得?」
  華一傑正在隨意瀏覽著四周幽雅的景色,聞言之下,不由愕然一怔!因為他作夢也想不到浩飛竟會說出這窺人隱秘的話來!
  「雙連掌」浩飛一瞧華一傑怔愕的表情,亦覺得自己出口太過孟浪,他急急解釋道:「華大俠不要誤會本座的意思,本座是擔心幫主請華大俠轉送方姑娘的信物之內,或有些使她傷心的事物也不一定。你我既然有意成全方姑娘,便應顧到這一層上。」
  「獨鶴」華一傑一想也是,於是二人便悄然折入一片梅林之內。華一傑隨將懷內那封水色信函拿出,好在並未封口,他微微猶豫了片刻,始緩緩將信抽出。
  只見上面寥寥寫著一筆雄勁的瘦金體字:千里寄情素箋猶溫如聞卿之低語如見卿之微顰雲山雖隔相晤匪遙簫音願傳心意莫以兄為負心之人也卿厚待我我豈薄卿耶字跡寥寥,鐵劃銀雕,雖無上下落款,但卻表露出書箋之人一番隱隱情懷。
  浩飛與華一傑二人,看罷相視作了一個會心的微笑,將信箋置回。
  這時,二人又急忙的將那方晶瑩翠綠的玉盒開啟,目光一瞥之下,不由皆驚異的叫了起來!
  原來,這方小小的翡翠玉盒中,鋪墊著厚厚的銀白錦墊,錦墊上,是一尊大如拇指,雕刻得神乎其技,翩翩若生的人像;這人像身著玉帶輕裘,姿容俊逸超凡,刻工之精緻細膩,端的已達登峰造極之境!
  二人向那人像仔細一望,不由又是齊齊驚呼出聲,原來……正是濮陽維自己的塑像啊!
  華一傑輕輕將盒蓋上,歎道:「誰說貴幫幫主玉面冰心,性格孤傲?他致送婉兒的這一函、一像,不正是含蘊著極深沉的寓意麼?貴幫幫主,的確是至情至性之人,若婉兒能得此人為夫,今生今世,必已不作他求了……」
  「雙連掌」浩飛亦哈哈一笑,輕拍華一傑的肩頭,二人愉快的向梅林之外行去……
  這時,在濮陽維那「浪莽居」中,適才華一傑坐過的椅上,正坐著「八臂神煞」顧子君,他此刻正洪聲道:「始才經本幫東郭鎮分舵弟子快馬傳報,謂安窯於茅津度,砥柱山的江北綠林盟下,已於五日之前,由他們盟主『九指魔』公孫無畏,及新任副盟主『黃衫客』上官予率領,兼程往雲貴邊境趕去。」
  濮陽維這時雙目微閉,緩緩說道:「依顧堂主之見,那露網之魚公孫無畏,不去躲避本幫追尋,反而又傾巢往苗疆一帶行去,是否含有什麼企圖?」
  「八臂神煞」顧子君一捋紅髯,說道:「依本座看來,莫非『九指魔』公孫無畏在沙河縣近郊一役漏網之後,猶想在集殘兵,作孤注一擲之舉?而他又深知憑一己之力,無法與本幫抗衡,故而與苗疆一派,暗通聲息,狼狽為奸………」
  濮陽維微微笑道:「不錯,在下猜忖,那公孫無畏亦是此意……」他倏然星目驟睜,問道:「顧堂主,分舵弟子可有續報麼?」
  顧子君沉聲答道:「東郭鎮本幫分舵,已遣出大批精練弟子,沿路追蹤,並傳訊各地分舵,合力監視……」濮陽維點了點頭,面上展露出一絲嘉許的笑意。
  「八臂神煞」顧子君這時仰首一想,又道:「苗疆之約,僅有一月餘暇,未知幫主策定何時啟行!幫中各人有那些隨去?」
  濮陽維緩緩起身,在室中來回踱著,他沉吟了一刻,始道:「在下之意,再隔三日之後,便可動身前往,近日幫中各人,連日奔勞征戰,身心俱已極為疲乏,也好讓他們乘著三日之暇,多作休憩。」濮陽維說到這裡,向「八臂神煞」顧子君一瞥,道:
  「在下之意,屆時由顧堂主、吳堂主、孫堂主與內外三堂堂主及屬下香主十二名,隨在下同行……但是紫芒堂秦堂主,卻定須留在莊內養息,芙蓉堂堂主秦柔柔亦留在莊中相伴。」
  「八臂神煞」顧子君想了一想,問道:「幫主!二大護法不去麼?」
  濮陽維一笑道:「俞護法將留總壇,一來他尚須陪伴勒老前輩,再則,尚須他在此暫時主持幫中內務。」
  「八臂神煞」顧子君紅眉微皺,說道:「幫主!俞護法為人魯直,幫中好手盡出,他一人留壇,不知是否適當?」
  濮陽維一笑道:「有秦堂主兄妹二人在此,輔其一切,想不致有所差錯………」
  「八臂神煞」顧子君低頭沉吟,覺得如此亦可,好在全幫菁英雖然盡出,但不久之後,即可回山,在這短暫的數月中,料必不至有什麼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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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3:20:12 |只看該作者
第55章 青蜈山險 黑石嶺惡

  十月之後,「流翠樓」中。
  嬌艷絕世的白依萍,正斜倚在錦榻之上,含情脈脈的睇視著坐在她身前的濮陽維。
  秀麗清雅的徐妍容則坐在白依萍身旁,玉臂輕環著她的肩頭……
  濮陽維這時劍眉微蹙,望著一對如圖畫中的美人,心中卻在沉思,如何把自己又將遠行的事告訴兩人。
  這數月的期間雖然不算長,但是,在一個深深陷入感情漩渦中的少女來說,卻也是個不算短的日子。
  濮陽維十分明白,徐妍容世故較深,為人亦較為理智,自己將赴苗疆約戰群魔的事情說出後,她雖然亦會難過,但定然會克制得住這悲別離苦。
  但是,白依萍便不同了,她那純樸天真的心靈中,早已將濮陽維與她自己的心影緊緊相連,就好似沙漠的行者對綠洲的倚戀一樣。她需要濮陽維的呵護,關懷與滋潤。
  而且,如今她大病初癒,更不能過份令她傷感……而濮陽維又是多麼不願看到心上人的悲哀神態啊……這時,白依萍美麗的臉龐上,突然掠過一陣迷惘之色,她幽幽的說道:「哥……你為什麼緊皺著眉頭?你是不高興萍兒麼?或是心中有著心事不願讓萍兒知曉呢?」
  濮陽維強顏一笑道:「別瞎疑心,我永遠不會的,而且我也捨不得啊……」
  濮陽維從來不在徐妍容的面前論及他與白依萍之間的事,這幾句綿綿的情話,自他口中說出,使徐妍容聽來,又是新奇,又有些羞澀。
  但是當她看到白依萍那湛然純潔的臉孔時,又不禁深深陋棄自己這種世俗的想法。
  濮陽維這幾句話,是說得那麼自然而真摯,在白依萍那純潔的心中,更是沒有絲毫的扭妮作態之感。
  白依萍展顏一笑,輕輕的道:「哥,我知道你捨不得恨萍兒的,是嗎?」
  濮陽維深情的一笑。微微點頭。
  忽然,白依萍又說道:「哥,你除了愛我之外,不是也愛著徐姐姐嗎?」
  濮陽維面色驟然一紅,尷尬的看了徐妍容一眼。
  於是,徐妍容的面孔,更紅艷得似天邊的晚霞一樣了……
  白依萍輕輕推一推徐妍容,將臉兒貼在她的香肩上。說道:「姐姐,你幹嘛臉紅呢?這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嘛,我愛誰就是愛誰,因為我愛維哥哥,所以我便毫不保留的說出,藏在心中,該多難受啊。」
  徐妍容這時微紅著臉,悄悄的一瞥濮陽維。
  濮陽維正雙眸望著地下,手指在毫無意識的伸直,又彎曲……
  白依萍賴在徐妍容的懷裡,瞧著二人這副模樣,不由得咯咯笑了起來……
  那嬌憨的模樣,真是令人又喜又愛……
  忽然,白依萍又說道:「哥,將來我與徐姐姐……」
  濮陽維玉面更紅,他有些窘迫的抬起頭來。一咬牙,說道:「只要你們不嫌棄我……」
  白依萍嚶嚀一聲,又撲在濮陽維懷中。不依道:「哥,我不許你這樣說,什麼嫌不嫌的……還只怕人家大幫主不將我們姊妹瞧在眼中呢……哼!我可知道你是個風流幫主……」
  濮陽維輕輕在白依萍肩上拍了一下。笑道:「小ㄚ頭,病才好,就像個百靈鳥似的吱喳不停。」濮陽維此時口中雖有說笑,心頭卻不是滋味。
  熱戀中的人兒,又有誰願意分離的呢?哪怕僅只是那麼一時一刻。
  忽而,徐妍容低聲啟口道:「妹妹,假如你維哥哥還……還有另一個女孩子深愛著他,你會不高興嗎?」
  白依萍聞言之下,那嬌美如花的面靨,不由得一怔,她急急的問道:「姐姐,你說什麼……維哥哥他……?」
  濮陽維知道徐妍容有意成全自己,在這氣氛融洽的當兒,將自己的難題解決。但是他看到白依萍那麼驚愕的面孔,便不由得心中一冷。他是多麼不願意摯心所愛的人兒,有一絲一毫的不愉快啊!
  濮陽維這時清咳一聲,囁囁說道:「萍,你……你……不高興了?我,我……」
  白依萍臉兒故意一板,說道:「哼!我就知道你沒有良心,有了我和徐姐姐,還要三心二意……」
  濮陽維不由急得霍然自椅中站身,上前道:「萍,你聽我說,這件事……唉我……我」
  白依萍一鼓小嘴,說道:「你什麼?哼!想不到你這麼沒有良心……」
  徐妍容一見白依萍好似真的生氣了,她心中不由暗中焦急,責怪自己不該在此時說出這件事情。她自己知道,女孩子多是善嫉的,她愈是愛這個人,就愈不願這個人有一絲對不起自己的地方。雖然,嚴格的說起來,濮陽維並沒有對不起白依萍之處,至少,他已不可否認的將大部份的情感給予白依萍。這並不是他用情不專,而是他不能,也不忍硬生生的毀去另外兩個女孩子的終生幸福啊。
  濮陽維正在急的跺腳,不知該從何說起,房門之外,已響起一陣急促而細碎的腳步聲。
  於是,青紗門被輕輕敲響了。突然一個ㄚ鬟的聲音在外面說道:「幫主!監堂顧堂主及禮堂孫堂主在樓下恭候多時了,兩位堂主要婢子稟告幫主,說大隊已在莊門之外整裝待發。」
  濮陽維臉色一黯,冷然道:「知道了,你下去向顧、孫兩位堂主回報,說我就來。」
  一陣細碎的步履,又緩緩消失於室外。
  白依萍此時已驚異至極的自床上站起,她那令人不捨離開的美艷面孔,變成一片慘白,她顫抖的說道:「哥……你……你……又要下山?又要離開萍兒?哥,我錯了,我不該生你的氣……哥……你……你……真的要離開萍兒了?」說著,她已經輕輕的抽搐起來。
  「粉面羅剎」徐妍容亦驚愕的急急立起。
  她近日來早已看出濮陽維心神不定,但還以為是心上人多日勞累所致,哪知道他真的又要遠行了。
  白依萍抬起那梨花帶雨似的臉龐,幽幽說道:「哥,你若是為了恨我而遠行,那麼,你便把我的心也剜出來帶去吧……看看萍兒是不是永遠愛著你的?」
  濮陽維經過多少出生入死,刀山劍林的驚險場合,他都從來沒有恐懼過,而每次在離開「淮陽山」征討仇敵的時候,亦多是豪氣昂昂的出去,雄心壯志,直凌雲霄。但是,他都忍不住在此時驟然離去,他更忍不住這別前的一段離情。因為,這時他已有了一個深深縈繫著他的心上人。
  白依萍望著濮陽維那痛苦而抽搐的面孔,哭泣的說道:「哥,你不要難過呀!萍兒永遠不會怨你的……萍兒再也不會使你在別人面前為難……你去吧………萍兒會永遠等著你……永遠等著。」
  濮陽維此時顧不得徐妍容在旁,他發瘋似的撲上,將白依萍摟在懷中,顫聲道:「萍……我求你……我求你不要再說了……你不會願意哥哥為你消失豪情壯志吧?萍,你不會願意哥哥只是個陷入溫柔鄉的懦夫吧?萍……我求你給我勇氣,給我毅力,讓我暫時離開你……是的,只是暫時……」
  白依萍緩緩離開濮陽維的懷抱,用她嬌嫩粉紅的櫻唇,為濮陽維吸吮盡了那隱隱流出的淚水。然後,她拭乾了自己臉頰上的淚痕強顏一笑道:「哥,你去吧!為了你,哪怕要我忍受比這孤單寂寞千萬倍的痛苦,我也情願,但是哥哥你莫忘了我與徐姐姐,要早些回來啊。」
  濮陽維心中震盪逾恆,終於,他一咬牙的站了起來,毅然道:「萍,我會早些回來的,我一回來便與你成親,永遠不離開你。」
  白依萍歡悅得全身簌簌而顫,她已激動說不出一句話來。這是她早就朝思暮想的一句話,現在,終於由她心中摯愛的人兒口中說出來了。她凝視著濮陽維,忽然,她莊重的說道:「哥,你莫忘了,還有徐姐姐。」徐妍容的一顆心,幾乎要自口腔中跳躍出來,她正緊張得麻木了似的,等候著濮陽維的回答!
  濮陽維深情的注視著白依萍,終於,他回過頭來堅定的話道:「是的,還有徐姐姐……。」
  徐妍容只覺得這句話宛如一個天際突來的巨雷,將她震得眼前金星迸射,頭腦一陣昏眩。這來得太快的喜訊,幾乎令她承受不住這超越了負荷的歡愉。於是她扶著額角靠在壁上,急促的喘息著。濮陽維默默的凝視了二人一刻,終於,他說道:「萍,我走了……姐姐,請照顧我們的妹妹……」
  說著,他急快的走向門邊。但是,當他手指才觸及門緣的剎那……白依萍又嬌柔急切的說道:「哥,還有那一位深愛你的姑娘……她……她是誰啊?」
  徐妍容這時勉強壓抑住心中的激盪,喘息著道:「那……是天山『綠娘子』方婉!」
  說話中,濮陽維回頭向二人深長的一瞥,身影立時消失於門扉之外……。
  回雁山莊的兩扇金黃色巨門,正在冬陽的光輝下,閃耀出絢燦的光彩。
  「冷雲幫」的大部高手,都聚集在門前,沉聲談笑著。
  百餘位青衣幫友,卻正鴉雀無聲地,雁翅般肅立兩旁。內外三堂的首座們,全是個個衣履鮮明,朝氣勃勃,甚至連各人的坐騎,也是鞍明蹬亮,首翹意昂……。
  這便是「冷雲幫」遠赴苗疆的壯大行列!但是,這時卻有一個破鑼似的嗓音在大叫道:「顧堂主,本護法便為何去不得?要本護法待在莊中孵卵,還不如一刀宰了來得痛快!」
  這聲音,正是自那奉命留守總壇的「力拔九岳」俞大元口中發出。
  驀然,另一個聲音亦叫道:「顧兄,老夫亦膩悶得發慌,這幾根老骨頭,不鬆散鬆散是不行的,還是請收回成命,讓老夫師徒一起去吧!」
  這跟著說話之人,竟是「力拔九岳」的師父……「大力尊者」勒烈行!
  「八臂神煞」顧子君與「黑水一絕」孫寒二人,自於「流翠樓」催促幫主之後,便匆匆行出,二人一到大門,便碰上了這尷尬局面。
  本來,若是俞大元一人要求,顧子君尚可擺出監堂的面孔,叱令不得胡鬧。
  但是,如今連和他同一個模子出來的老師父「大力尊者」也幫著徒弟說詞,顧子君就板不下面孔來了。這時,顧子君窘迫的一笑說道:「勒兄,這件事情,非是兄弟做主,乃為幫主諭令。而且勒兄與本幫俞護法,師徒久未相見,亦可趁此機緣,聚晤一番,好在此去不久,兄弟等即可回來……」
  「大力尊者」又極力搖頭說道:「顧兄啊!想當年,咱們功成名就之際,未曾把晤長談,如今正好在路上親近親近,老夫這愚徒亦是天性好動,如今老夫代徒請命,便叫他一同去吧!……否則悶壞了我這唯一的乖徒弟,卻是大大不妙哩!」
  這時「雙連掌」浩飛不由暗中失笑,忖道:「這位『大力尊者』勒老兒,真是與他徒弟一般魯直心性……哈哈,日前幫主不准自己下山時,你看俞大元這小子的那副得意樣……嘿嘿,如今你也不能去了,看你還有什麼花槍可使?」
  「七煞劍」吳雲南亦裝做未見,這時正忙著悄悄與秦柔柔話別,二人獨自站在一隅,卿卿我我,談得好不親熱。正在這不可開交之際,一條白影飄然自莊內掠到。
  「八臂神煞」顧子君一瞥之下,暗中舒了一口氣,連忙大聲道:「幫主駕到……」說罷,所有「冷雲幫」之人,全然躬身向飄然而至的濮陽維行禮。
  濮陽維此時已換上另一件寬大蓬鬆的銀白狐皮長袍,襯著他那玉面朱唇,越發顯得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顧子君此刻肅立一旁,尚未及開口說話,「大力尊者」勒烈行已大步踏上,說道:「濮陽幫主,老夫鄭重代徒請命,請准其與老夫隨同尊駕赴苗疆一行!」
  濮陽維聞言之下,不由得微感一怔。
  他隨即清朗的一笑,道:「既是老前輩出面,在下如何能夠不允?」他轉頭向顧子君道:「顧堂主,請轉諭,外三堂首席化龍堂堂主秋月大師,留山代為主持一切!」
  此言一出,「笑面佛」秋月大師不由急得大嘴一咧,哇哇直叫。
  濮陽維微微一笑說道:「秋月大師,須知內部防務較在外尤為重要,便請遵命而行!」
  秋月大師不由啞口無言,僅只一雙環眼急得骨溜溜直轉……
  濮陽維向勒烈行肅手道:「便請前輩上馬!」
  說罷!他單臂一舉,「冷雲幫」群豪立時全然認鐙登騎!
  這時,莊內又緩緩行出一個人來。
  群豪回頭望去,原來這人竟是抱病於榻的「斷魂鏢」秦驥!
  他身後尚有兩名幫友扶攙著,也出來為全幫好手送行!
  濮陽維身在馬上,抱拳道:「秦堂主,且請安心養息,在下等這就去了!」
  秦驥那蒼白憔悴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的微笑,長身一揖道:「但願本幫此次出征苗疆,一舉成功!」
  群豪齊聲答謝,一聲號令,在濮陽維的率領之下,蹄聲如雷的向前奔馳而去。
  各青衣幫友手中單刀齊齊高舉,日光下,銀光燦然生輝,恭送著大隊下山而去。
  「冷雲幫」此次赴苗疆之約,除了幫主濮陽維,監堂「八臂神煞」顧子君、刑堂「七煞劍」吳南雲、及禮堂「黑水一絕」孫寒之外,內三堂九節堂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孝竹堂堂主「雙連掌」浩飛、外三堂白虎堂堂主「獨臂金輪」石魯、與兩大護法「力拔九岳」俞大元、「鐵翼金睛」伍百修、再加上十二紅巾餘下的五人,及十名各堂屬下的香主全部出動,聲威之浩大,可說是「冷雲幫」再次建幫以來,最雄壯的一次!
  何況更有「力拔九岳」俞大元的恩師「大力尊者」勒烈行的同行呢!
  這時,一行二十五騎,縱騎急奔,蹄聲起落如雷,驟雨般敲擊在冷硬的地面上。
  「雙連掌」浩飛望著正嘻開大嘴,與「獨臂金輪」石魯高聲談笑的「力拔九岳」俞大元,不由心中一歎,道:「唉!誰叫人家有個好師父呢?」
  此刻「七煞劍」吳南雲正縱馬馳上,與濮陽維並轡而行,他笑道:「幫主,白姑娘寒毒一去,幫主氣色之間,亦清朗煥發多了,真是可喜可賀……」
  濮陽維微微一笑,望著坐騎因急奔而飛飄起來的鬃毛,說道:「不瞞你說,南雲,在下心中確實十分愉快,但願此次苗疆之行,能大勝而歸。」
  吳南雲傲然一笑,道:「諒這些邊荒野人,也使不出什麼法寶來」濮陽維笑了,豪邁而愉快的笑了。
  是的,儘管世界上有著多種的愛,但同樣的,這些愛的性質各有不同,但毋庸置疑地,男女之間相悅之情,卻是最能令人心曠神怡的啊!
  鐵蹄翻飛,日光如梭,一刻刻消逝了,一天天過去了。
  空中的彤雲,疏而又合,薄而復濃;雪花,也逐漸飄落得稀薄了……。
  於是「冷雲幫」的群豪,在雲貴兩省各地分舵弟子的指引下,這日,已來到那三月前由「千手如來」鄔長遠約定的雲貴交接處的「青蜈山」!
  「青蜈山」蜿蜒數十里長,遠處看來,山勢蒼鬱,怪石嶙峋,山腳更有一條條伸出的白色巖骨。使人驟然一見,好似一條盤伏在地平線上的巨大青色蜈蚣!
  二十五匹鐵騎,一字橫在「青蜈山」前三里處一片斜坡之上。
  濮陽維神態飄逸,瀟灑的坐在馬背上。
  然而,此時他的面孔上卻十分的嚴肅,冷然注視著眼前這一片極為險峻怪異的山巒。
  「八臂神煞」紅衫閃動,人已掠身下馬,在這片斜坡上仔細觀察起來!
  忽而……
  他轉頭向濮陽維高聲道:「幫主!這片斜坡大約半個時辰以前,有人在此地停留過!」
  濮陽維亦遊目瞧去,果然看見斜坡上,那微微枯黃的草地中,有著一片雖然凌亂,但卻十分不容易察覺的腳印!
  他這時神色沉靜的說道:「本幫大批人馬,毫不避諱的堂堂而行,更有本幫各地分舵弟子招待迎送,憑苗疆一派在此的勢力,他們焉有發覺不出的道理?但是如今吾等已來至約戰之處,對方卻仍然毫無反應,真不知道他們是在賣弄什麼玄虛?」
  「七煞劍」吳南雲冷笑一聲道:「依本座看來,這些所謂『雙凶』『五絕』『一如來』的苖疆高人,也不過全是些畏首畏尾的茹毛野人!」
  吳南雲語聲一停「黑水一絕」孫寒突然微微驚訝地道:「咦?那山腳之處,好似行出一批人來。」
  眾人聞言之下,齊齊轉首望去。果然,在那「青蜈山」的白色巖骨中,陸續走出一群人來……。雖然「冷雲幫」群豪與「青蜈山」這段距離之間,並沒有阻擋,但因距離過遠,只能看出有一大群人在蠕蠕而動,卻看不清面目與裝束。
  濮陽維冷笑一聲,斷然下令道:「兩大護法率十名香主,由側邊迂迴掩護,孝竹堂浩堂主率十二紅巾殿後,其餘各人請隨在下先行!」說罷,濮陽維單手一舉,八壁臂煞顧子君等一行七騎,已風騰電掣般向「青蜈山」下疾奔而去。
  這時「力拔九岳」俞大元、「鐵翼金睛」伍百修,率領十名香主,自斜坡一旁馳離。
  「雙連掌」浩飛回頭望著僅只剩下五人的十二紅巾,心中不由深沉的一歎。
  他對這些誓死效忠自己的舊日部屬,有著一股深深的愛護之情,如今已有七人殞命,怎不令他心中難受呢?
  但浩飛生性豁達豪邁,有著一股「大丈夫所生何地,所死何為」的草莽豪士本色。
  雖然,他暗地亦不止一次的嗟歎自己往日部屬的死難,但是,他卻認為這七人死得值得,死得英雄。這原也是江湖男兒的本色啊!
  他望著兩撥人馬漸漸去遠,始一聲令下,緩緩地在後跟隨著……
  濮陽維一馬當先,這時他順手拿起掛在馬首之旁,閃耀著金紅色光輝的「赤手拐」斜斜背在背後,和皮裘內的「修羅劍」成了一個交叉之形。
  逐漸接近「青蜈山」了!
  那猙獰奇險的山勢矗立於前,就像是一條巨大青色蜈蚣的無數腳爪一般。
  這時,每一條白色巖骨下,都立著數十名頭插鳥羽,臉刺花紋,面色猙獰粗獷慓悍的怪人!
  他們個個身背利箭,手裡握著尖銳閃亮的長茅,態度兇惡而野蠻,一個個面目木訥、呆板,就似那毫無感情的野獸一般!在這些巨大巖骨之前,卻高矮不等,立著九個裝束詭異的怪人。當先一人,是個面色漆黑刺花,毛髮稀疏,塌鼻闊嘴的老人。他身披一件褐黃色的鹿皮,全身上下掛滿了囊罐之類的對象。這時,正雙目炯炯的注視著「冷雲幫」赴約群豪。
  然而,他那腫脹的眼泡,卻好似兩枚豬膽似的嘔人……
  這苗裝老人身後,一字排立著四個老少各異,俊醜不同的大漢,個個目蘊精芒,神態沉穩。
  這四人旁邊,卻是一個年約三旬,打扮得傖俗惹眼,紅紅綠綠的妖艷婦人。
  兩旁側立著身穿青色長袍,神態威猛的「千手如來」鄔長遠,及「苗疆雙凶」「夜梟」錢衛、「紅衫客」魯巴格等人。
  但是,卻不見任何一個江北綠林盟下之人。
  濮陽維向四周微一打量,鼻孔中冷冷的哼了一聲。緩緩的,雙方已逐漸接近了。在兩丈之外,濮陽維等人停下馬來,凝視著苗疆各人。雙方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氣氛在緊張中,帶有極度的不調合。忽然,那丑陃的苗疆老人,緩緩踏前一步。
  操著生硬的漢語道:「很好,你們果然依約而來……嗯,很好!」
  濮陽維輕蔑的一笑。冷然道:「當然很好『冷雲幫』自來有約必到,到必全勝!」
  他這句狂傲已極的話一出口,苗疆各人俱不由齊齊嘩然騷動起來。
  那立於苗疆老者身後的四人,更是怒形於色,大踏步向前走來。
  待苗疆老人聽懂了濮陽維的回答之後,亦登時勃然大怒起來。
  但是,他顯然又盡力按捺下去。
  這時,走上前來的一個容貌威武,氣度不凡的六旬老者,震人耳膜的哈哈一笑道:「久聞中原『冷雲幫』橫行天下,向來就不把武林同道擺在眼中,今日一見,果然此言不虛!」
  他雙目倏然怒睜,精光隱射中,又大聲道:「只是閣下等卻找錯人了,中原那些飯桶容得你們如此賣狂,我苗疆一派卻不是閣下等想像中那麼窩囊!」
  濮陽維冷冷一笑,仰目望天,悠閒的問道:「你是誰?憑什麼敢說此大話?」
  那容貌威武的老人,一見濮陽維如此輕視於他,不由氣極反笑道:「想閣下便是名震中原的『玉面修羅』濮陽維了,嘿嘿,老夫『紅雕』費成!」
  濮維倏然面如寒霜,大喝一聲道:「給本幫主滾到一旁去,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紅雕」費成乃為苗疆「五絕」之首,無論功力、名聲在苗疆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驟然被濮陽維如此叱喝,一時之間,竟氣得怔在當地,渾身簌簌直抖………
  這時,一聲狂吼起處,一個年約五旬,渾身穿著一件油光閃閃黑色衣衫的?
  虯髯大漢,猛撲而出,他大罵一聲道:「什麼『冷雲幫』?看我『黑鷹』烏拔先將你們擱下!」
  說著雙手疾推,一陣洶湧無儔的勁氣,逕自掃向濮陽維而來!
  濮陽維望也不望一眼,瀟灑的整理著衣袖……
  就在那陣如狂飆也似的勁力,將要到達濮陽維身前的一剎那間,側旁忽然一聲大喝,立時湧出一股綿綿罡氣。
  兩股勁風接觸之下,轟然一聲巨響「黑鷹」烏拔嗆啷退出三步!
  這發掌相迎之人,身形亦不由連晃兩晃。
  苗疆諸人齊齊抬頭望去,只見這出手之人,竟是一個面色黝黑,身材瘦長的老人……
  此老非他,正是「黑水一絕」孫寒!
  他始才所施,乃是他一生賴以成名的「追魂掌」!
  「黑鷹」烏拔乃是苗疆「五絕」中第二把高手,為人粗暴性烈,嗜殺喜鬥,苗疆漢苗各族,一提到烏拔其人,莫不驚懼退避,不敢招惹。
  他已有二十餘年未曾如此丟人現眼過,此刻不由雙目盡赤,虯髯根根倒豎,渾身關節咯咯作響,其狀驚人已極。
  顯然的,他這時已準備情急拚命了!
  正在此時,那苗疆老人已呱呱的大聲說了幾句苗語。
  「黑鷹」烏拔聞言之下,始甚為勉強的收掌退回,雙目猶自陰狠的瞪著「黑水一絕」孫寒。
  此際,「千手如來」鄔長遠緩步行上。
  雙手一拱道:「貴幫遠來敝地,自是為應約之故,但雙方已約好在此山之黑石嶺了斷,想必貴幫各位亦不願在事情未講明之前,便貿然一場混戰吧?」
  「千手如來」鄔長遠老成持重,說話亦十分謙和有理,這才將目下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緩和下來!
  鄔長遠這時沉聲一笑,微指那苗疆老人道:「此乃我新成苗疆一派之掌門人『五全毒君』郝老卜!」
  他又一指著陰森森的立在一旁,一個面容極為清秀的中年人道:「此乃苗疆『五絕』中排行第三的『白鶴』陳少清,陳兄……」
  濮陽維冷冷的瞥視了這陳少清一眼。
  因為,他覺得此人在眼前這激昂厲烈的情勢之下,猶能絲毫不為所動,神態自若,那麼這人的心機,必定是十分深沉的……
  「千手如來」鄔長遠又向一個體魄雄偉,身著青衫的中年大漢一指道:「這位便是苗疆『五絕』四老『青鵬』布洛雄,布兄……」
  這時,他正待介紹那位中年女子,這位打扮得花枝招展,容貌妖艷的婦人已咯咯一笑,浪聲道:「我便自我介紹一番吧!用不著再麻煩鄔兄了……。」
  她搔首弄姿的向濮陽維拋去一個媚眼,自以為風情萬分般的說道:「我叫夏候玉……嘻嘻,就是那叫什麼……啊,那美人如玉的玉……不過,人家都叫稱我為『金鳳凰』呢……!」
  「冷雲幫」諸人,見這苗疆「五絕」中的「金鳳凰」夏候玉,如此賣弄風情,醜態百出,不由得個個暗中嗤笑,心頭作嘔。
  「七煞劍」吳南雲,口頭上從不饒人,他嘻嘻一笑道:「夏候姑娘,清聲微吐,便令人三日不能下嚥……嬌軀輕扭,更使人魂魄出竅!」
  「金鳳凰」夏候玉咯咯一陣蕩笑,指尖一隻吳南雲道:「喲,這位公子,您這張嘴可真會捧人,說的奴家心中輕飄飄的……。」
  吳南雲暗中嘔了一陣又道:「不過,三日不能下嚥,卻會作嘔,魂魄出竅乃是因為姑娘絕世姿容,世間再也尋不出第二個……這般醜的人。」
  「金鳳凰」夏候玉聞言之下,不禁微微一怔。
  隨即又一變那張塗抹得像猴子屁股般,紅紅綠綠的臉孔,厲聲道:「好小子,竟敢討起你家姑奶奶的便宜來了,哼─稍停必叫你知道厲害!」
  這時「冷雲幫」群豪,個個忍俊不住,嗤笑連連……
  「千手如來」鄔長遠,早已對這淫蕩狼辣的「金鳳凰」夏候玉不滿,他此刻向「五全毒君」郝老卜耳語了一陣。轉頭洪聲道:「老夫及錢、魯二兄已與各位見過,想也不需自我吹噓了!」
  他說到這裡,狠狠的瞪了「金鳳凰」一眼,又說道:「奉敝派掌門之令,便請各位前往黑石嶺了斷一切!」說罷,他已肅手請行!
  「冷雲幫」群豪紛紛下馬,隨著苗疆諸人身後,極為謹慎的向前走去。
  「五全毒君」郝老卜等人,卻並未向那崎嶇的「青蜈山」行去,逕自沿著那一條條巨大的白色巖骨向前行走……
  濮陽維冷靜的四處環視,立時發現右側草叢中,正有幢幢人影時而閃晃。
  他並不擔心,因為他知道這正是「冷雲幫」迂迴掩護的「力拔九岳」俞大元、「鐵翼金晴」伍百修等人!
  身後遠處,人影時隱時現,「雙連掌」浩飛與十二紅巾等人,已隨後跟?而來……
  這時,眾人轉過一道山彎,向一條逐漸高起的寬大土路上行去……
  這條寬大的山道,地勢愈來愈高,盡頭處,已可見一片全為黑色岩石所組成的山嶺。
  濮陽維知道,那必是所謂的黑石嶺了!
  這時,「七煞劍」吳南雲悄然上前,低聲說道:「幫主,注意跟隨在我們四周的這些苗人,他們個個力大如虎,生性狠毒,而且,你看他們身後除了背著毒弩利刃之外,尚有一隻吹箭箭筒!」
  濮陽維閃目一瞧,果然道路兩旁,前前後後,跟隨著為數約有二百多名的兇惡苗人,這些苗人倒有一半背後背著一隻形若洞簫,長約三尺的黑色細長物件。
  吳南雲又低聲道:「依本座看來,這些苗人全為荒山野叢中,最惡毒的『巴巴族』。幫主可見到他們每個人腰際所懸的一串人指嗎?」
  濮陽維冷然瞥去,果見每個苗人腰間,都以灰色麻索穿連著一串或多或少的人指。
  此際「大力尊者」勒烈行正好奇的打量這些苗人,卻有意無意的在地下撿拾著一些拳頭大的石塊,置於懷中的豹皮之內!
  走了一會兒,「八臂神煞」顧子君,亦靠近濮陽維身旁,沉聲道:「幫主,前面想是那黑石嶺了……此處形勢十分險惡,隱蔽之處甚多,吾等須防對方伏兵在內……尤其雖聞江北綠林人物已傾巢來此,而如今卻不見一個人影,更宜多加防備才是!」
  濮陽維微微頷首,目光卻凝注著那逐漸接近的黑石嶺!
  只見這黑石嶺,頂端十分寬闊平坦,但是,除了入口之外,四處卻儘是矗立著一些嵯峨不均的黑色巨石……。這片或坐或立的黑色岩石,重疊參差,視線為那些岩石所擋,卻看不清其中是否伏有敵人?目前的情勢,對「冷雲幫」的諸人來說,可說是極為不利的。
  因為,首先在地勢之上,苗疆一派已佔盡了便宜,何況他們更有為數逾百,凶狠慓悍的「巴巴族」苗人做為臂助呢?
  苗疆諸人及「冷雲幫」群豪,這時,在沉靜而緊張的氣氛中進入黑石嶺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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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3:21:09 |只看該作者
第56章 石破天驚 血濺蠻荒

  雙方人馬,極自然的站立成兩個相對的方向。
  跟隨於四周的兩百多名苗人,卻環立一旁,虎視眈眈的注視著「冷雲幫」群豪。
  濮陽維雙目又緩緩合上,自那一線眼簾中,沉靜的凝注著四周的動靜……
  苗疆諸人,這時個個肅靜無嘩的站著。
  「五全毒君」郝老卜,咧嘴乾笑了一聲,說道:「『冷雲幫』的朋友,請坐,請坐!」
  說罷,也不等對方反應如何,他與苗疆各人,已散落的坐在草地間隆起的黑石上!
  濮陽維一望對方的模樣,不由啼笑皆非,心中忖道:「到底這些苗疆野人,不比中原禮儀之邦,在這些地方叫人坐在地上,豈為待客之道?雖然目下雙方已是勢不兩立之勢,卻也不該如此荒唐簡陋。」
  心裡在想,他卻是沒有坐下,猶自冷然卓立著。
  「大力尊者」勒烈行哈哈一笑道:「老夫行年將逾八旬,卻未在這種好地方被人招待過……苗疆的各位好漢,你們還是自己坐下風涼風涼吧!」
  苗疆各人,這時卻沒有一個人答腔。
  而每人的一雙眼睛,都陰森森的瞪了「大力尊者」一眼。
  「五全毒君」郝老卜,此際乾咳了一聲。
  聲如?嚎般說道:「貴幫在中土,乃為首屈一指的一個大幫……但是,卻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我苗疆一派架樑……嘿嘿……須知苗疆一派,亦非好欺之輩……」
  郝老卜說完話後,似乎極為欣賞自己這一口半生不熟的漢語,得意的笑了一聲。
  濮陽維面如寒鐵,他冷然一哂道:「郝老卜,閣下不自己管束門下弟子,在中土胡作非為,卻硬指本幫強行架樑,不知此話從何而來?」
  「五全毒君」郝老卜陰陰一笑,卻不為濮陽維直呼其名而憤怒,他粗聲道:「要根據麼?哼哼,你們那位吳大刑堂,首先傷了老夫門下弟子於前,而那褚千仞與什麼」斷魂鏢「秦冀,又再辱我弟子於後,哼哼,這不是明顯看出你們不將我苗疆一派置入眼中麼?」
  濮陽維劍眉一軒,尚未說話,「七煞劍」吳南雲已冷笑一聲道:「郝大掌門,尊駕弟子若不採花傷命,本座如何會去找他們較量?這種事情,在貴苗疆一派中,是否認為乃是理所當然之事?」
  「生死判官」褚千仞亦緩緩大踏步走出。
  他冷冷一哂道:「老夫行事,不問其它,但憑全幫所指,那『夜梟』錢衛、『紅衫客』魯巴格二人,強自出頭,與『黑旗幫』同流合污,偷襲本幫諸人於白壁峽谷之外,更以劇毒暗算本幫監堂首座,這種狼狽為奸,助紂為虐之輩,殺之不惜,誅之為上!」
  休看「生死判官」褚千仞平昔沉默寡言,不茍言笑,此刻洪聲說來,傲氣鐵膽,字字鏗鏘有聲!
  苗疆諸人,自「五全毒君」郝老卜以下,全皆不由個個勃然變色,群情憤然!
  郝老卜狂叫一聲道:「什麼?你們這些混賬,竟然個個如此蠻橫?好─好─不用多說,不用多說,大家手底下拚個死活吧!」
  他如此大叫大嚷,狂嗥亂吼,哪有一絲所謂掌門人的風範氣度?
  「千手如來」鄔長遠在一旁連連皺眉,不滿已極!
  濮陽維這時長笑一聲,厲聲說道:「早該如此了,你們這些蠻荒野人,唯有用你們的血,才洗得清你們被蒙蔽了的心智……。」
  「七煞劍」吳南雲亦大笑道:「也叫你等知曉,天下之大,不是苗疆一派可以橫行無忌的……。」
  這時苗疆諸人早已按捺不住,齊齊霍然站起,揚眉怒目,好似要來個群毆混戰的局面似的。驀然……苗疆「五絕」的老二,「黑鷹」烏拔大步踏出,他大吼道:「始才與老子對掌的那個老混賬給我滾出來,『黑鷹』烏拔要教訓教訓他!」
  「黑水一絕」孫寒面色驟然一寒,他緩緩行出,冷笑道:「老夫在此,野鬼,你出手吧!」
  「大力尊者」洪聲說道:「孫堂主,揍這不講理的老小子一個大馬爬!」
  「黑鷹」烏拔狂吼一聲,身形立似一陣暴風般猛撲而上。指顧間,已如驚濤駭浪般,施出七掌八腿!
  「黑水一絕」孫寒冷笑一聲,毫不退閃,疾如迅雷閃電般,雙掌帶起一片呼嘯激盪的勁風,直迎而上!
  一連串的劈啪聲響驟起,場中人影同時一聲暴喝,又已身形如風般斗在一處。
  「黑鷹」烏拔此際所使,正是他稱雄苗疆的「搏虎十八掌」。
  「黑水一絕」卻在身形如電中,將「追魂掌」掌法源源使出!但見人影晃掠閃挪,喝聲如雷鳴獅吼。勁風迴旋如山崩海嘯,兩名頂絕一方的高手,頃刻間翻翻滾滾的拚鬥了五十餘招!
  濮陽維凝視著場中二人的激鬥,眼角卻不時向左右查視。他發覺,站在一旁的兩百多名苗人,這時已紛紛散立四周。更有數十人,向那黑石頂端僅有的一個入口靠去……
  濮陽維心中冷笑一聲,暗中將三隻「赤龍梭」摸出,抽出梭尾金線,套在左腕上……
  「八臂神煞」顧子君亦微微一笑,身形似是不經意般向四周散立的苗人緩緩靠近數步。
  此際,場中人影倏分驟合。如此一連三次,掌擊之聲已是更見猛烈,勁風呼轟如雷,四處迸射,激得砂石飛舞,巖屑紛飛!
  驀然……「黑鷹」烏拔長嗥一聲,反身躍出。
  「黑水一絕」孫寒與「黑鷹」烏拔交手百招以來,對方卻全是硬拚猛劈,施展那奇詭狠辣的「搏虎十八掌」!如今烏拔明明並未落敗,卻猝然躍身而出,不問可知,他定然有什麼厲害的絕招要使出了!
  「黑水一絕」孫寒果然沒有料錯!烏拔身形驟一落地,全身已「呼!」的一聲鼓漲起來。同時他身上的骨節,在一陣緊密的連珠暴響之後,他已「呼」的一聲短去半截。這時烏拔面孔赤紅如血,鬚髮倒豎,口中吐氣如牛,一步一步緩緩地向「黑水一絕」孫寒接近!
  孫寒身形微弓,雙掌掌心向下,面上一片懍然浩氣。他注意到「黑鷹」烏拔此刻兩隻手掌皆已變為暗赤之色,腫脹欲裂!濮陽維也發覺「黑鷹」烏拔每一次腳步踏下時,所留下的深深腳印,亦不禁驚心對方外家功力之高絕……
  自然,他這種擔憂,大半是為了「黑水一絕」孫寒而發……這時,「八臂神煞」顧子君面色十分凝重嚴肅。他望著和自己有數十年結盟之義的兄弟,心中異常緊張。
  顧子君知道,「黑水一絕」孫寒此刻所擺的架式,乃是他「追魂掌法」中,最凌厲的而狠毒的一招「魂消魄滅」!
  驀然……
  就在全場諸人凝眸注視之下,「黑鷹」烏拔突然狂嚎一聲。雙掌疾然推出。
  於是,一股兇猛而澎湃的勁氣,帶著一股奇臭的腥惡之氣,以開山裂石般的威力,呼嘯湧到!
  「大力尊者」勒烈行在旁上大叫一聲:「這是五毒掌!」叫聲未歇,「黑水一絕」孫寒已怒吼一聲,身形彷若一隻蜉蝣般猝然晃閃開來。幾乎在同一剎那,孫寒雙掌,也幻出無數漫天蔽地的掌影,自那幾乎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倏然向「黑鷹」烏拔週身壓到!那掌影的密度,簡直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羅網一樣!
  驀地……勁風尚在呼嘯不絕,一聲慘號已傳入每個人的耳中。雙方之人,俱不由齊齊注目,緊張地向場內望去。只見「黑鷹」烏拔雙手按在胸腹兩處,面如淡金,嘴角鮮血潺潺流出,人也緩緩倒地!
  「黑水一絕」孫寒左臂衣衫碎裂,微黑的肌膚,卻有著一片紅腫之處。
  而且,更已漸漸變成暗紫之色!
  孫寒狂笑一聲,豎掌如刀,霍然劈下。血花迸射中,臂上紅腫了的肌膚,連肉帶皮的立即被他削去了一大片來!
  「七煞劍」吳南雲這時匆匆接過濮陽維交至手中的一粒少林靈藥紫羅丹,掠身上前,給「黑水一絕」服下,並將傷口迅速敷上金創藥,包紮停留。
  「黑水一絕」孫寒削下自己右膀中毒肌膚,這種舉動是絲毫不錯的。
  因為,凡是中了苗疆「五絕」中,「黑鷹」烏拔的五毒掌,乃是根本無藥可救的。
  「黑水一絕」孫寒發覺受傷處的肌膚在一麻之下,便全然失去感覺,但是卻有一股寒氣往四周蔓延。
  他微驚之下,立即知曉這毒性之厲害,因而斷然絕快的將那腫起的肌膚削去!
  這時,「黑鷹」烏拔早已躺在地下,氣絕多時了……
  「五全毒君」郝老卜此刻正急得直跺腳,口中哇哇大叫不止。好似在阻止著早已目眥欲裂的苗疆「五絕」中的其餘四人!這時,「紅雕」費成似乎已氣憤到了極點。
  他目注著躺在血泊中的「黑鷹」烏拔,向「五全毒君」郝老卜憤激的說了一陣苗語。
  郝老卜一略吟,突然目露凶光,緩緩回身。
  這時,「紅雕」費成又急急的低語了一陣,雙臂倏而一展,脅下竟然抖出兩片晶滑閃光如翼的對象來。此物色作鮮紅,質料細緻,卻是非絲非綢!
  「紅雕」費成脅下這兩片紅色翼狀物體一經展出,人也倏然飛至空中五丈之高,接著又厲嘯著向「黑水一絕」孫寒撲下!
  苗疆「五絕」其它三人亦大叫一聲,急衝而至!
  濮陽維大喝一聲道:「大家衝上,盡量殺入人堆,以免給予敵人有施展毒物之機!」
  話聲一住,他自己的身影也如鬼魅般向前閃去。
  在他身形移動的同一時間,三溜紅光,帶著一陣淒厲的長嘯,插入三個尚在驚慌地不知所措的苗人胸中。鮮血迸濺四射,「冷雲幫」其它各人,已猝然展開身形,如流矢電閃般紛紛撲上。剎那間,雙方展開了一場血戰!
  濮陽維在身形晃掠間,左手三隻「赤龍梭」已迴環飛出。
  他右掌同時一揮,赤手金拐帶起一片罡烈銳風,化成條條朱虹,劈向「五全毒君」郝老卜全身三十六處要穴!
  濮陽維身形移動,「赤龍梭」出手,揮動「赤手拐」襲向「五全毒君」郝老卜,這些動作,可說完全是剎那之間,一氣呵成!
  郝老卜這時哇哇大叫,雙手倏圈疾出,一股腥甜的勁氣驟向濮陽維迎上。
  濮陽維長笑一聲,狐皮銀袍驀然鼓漲如球。
  一圈青、紅二色的濛濛勁氣湧處,立將這陣腥甜毒氣震散。
  郝老卜心中一驚,張嘴狂吼一聲,自腰際解下一條寬約五寸,長達丈許,前端綴滿了倒須利的三色綵帶。
  他霍然一抖,綵帶有如一條靈蛇也似,向濮陽維疾捲而到。
  濮陽維冷笑一聲,左手疾揮「赤龍梭」猝然自三名「巴巴族」苗人屍身上飛起,略一晃閃,又貫入另外三個正待放箭的苗人喉中。
  同一時間裡,濮陽維已身形連閃,「赤手拐」起如天際迅雷閃電,呼嘯連聲的攻向「五全毒君」郝老卜……
  這時,黑石嶺中,雙方人馬已殺成一片,刀劍齊揮,矛箭紛飛。
  「七煞劍」吳南雲力敵「苗疆雙凶」「夜梟」錢衛與「紅衫客」魯巴格二人。
  他邊打邊諷道:「兩位老相好,咱們真是緣份不淺,中原一別,不及三月,卻又在此處親熱起來……」嘴裡說著,手裡卻毫不怠慢,運劍如飛的狂攻而上……
  「八臂神煞」顧子君卻替下「黑水一絕」孫寒,與苗疆「五絕」之首紅雕費成激鬥甚烈……
  他雙掌帶起的凌厲勁風,與紅雕費成此際揮舞的一柄沉重逾恆的月牙鋼鏟,硬擊硬磕,雙方早已打得人影不分……
  「大力尊者」勒烈行,身形如電般在成百的「巴巴族」苗人中來往翻飛。
  在他雙手連續揮動之下,一塊拳大的石塊,已猝然飛出。
  「大力尊者」發石手法奇妙,勁力又大,不是將一干苗人擊得腦漿迸濺,便是穿胸而過!
  各苗人手中長茅雖然揮動如風,毒弩紛射,卻兀自傷不了勒烈行一發一毫!
  臂膀受傷的「黑水一絕」孫寒,與「獨臂金輪」石魯,二人並肩作戰,與苗疆「五絕」的「白鶴」陳少清,「青鵬」布洛雄,「金鳳凰」夏候玉,殺作一團,難分難解……
  千手如來鄔長遠這時,正傾力施展他視為護身秘技的「金蠶掌」搏鬥著一團疾如飄風上下的黃影……「生死判官」褚千仞。
  「千手如來」力敵之下,不但異常吃緊,心中更是震驚欲絕!
  他這時才知道,「冷雲幫」中,竟然尚有如此眾多的絕世高手!
  「生死判官」褚千仞自來交手,便不用兵器。
  他此刻全憑著一精純至極的先天真氣,循回在體內流轉,揮動著一雙「鐵掌」身形宛如一團掠閃在空中的流星,在做著極為驚人的快速閃動。
  掌勢連綿不絕,交織而出,摟頭蓋臉地罩向「千手如來」鄔長遠。
  「千手如來」功力十分超絕,為苗疆一派中之有數的高手!
  他此刻一面拚力拆招,一邊暗自心中焦慮道:「『黑鷹』烏拔已經喪命,苗疆『五絕』中驟失其一,威力必已打了折扣,『五全毒君』功力雖高,卻是有勇無謀剛愎自用的獨夫。」
  略一分神,他已險險不能避開「生死判官」攻來兩掌!
  這時,四周人影亂晃,往來翻飛,閃亮地刀矛影而晃耀,吹箭的銳風絲絲破空亂飛,戰況更見淒厲!
  「生死判官」褚千仞身軀雖然見佝僂,身形閃動間,卻快捷如電,令人目眩神迷!
  這位「冷雲幫」內三堂的首席堂主,面容十分鎮定冷漠。
  他絕未瞧一下身外的景物一眼,不論戰況是多麼激烈……他卻完全傾出一身所學,盡力向「千手如來」攻擊。
  「生死判官」這時早已打定了主意:「殺一個敵人,少一個禍害。」
  其實,「千手如來」雖然亦為苗疆一派中人,卻是同流不合污,為人甚是正派。
  但在這種各位其主的情形下,他又奈之若何呢?
  況且,武學上有句話道:「當拳不讓父,下手難留情」高手相鬥,尤其不能有分毫疏忽……
  此際二人傾力拚戰,早就成了誰也不能罷手的局面!
  「七煞劍」吳南雲力拚「苗疆雙凶」亦將「七煞劍」法運用至極點。
  一片若匹練似的寒光,矯若游龍般的往返衝刺,銀芒舒捲,帶著森森煞氣!
  錢衛手揮毒龍鞭,竭力招架,左掌卻間或施出那陰詭奇毒的「九陰毒掌」但是,在「七煞劍」法的蕭煞威力之下,卻極少有一絲空隙供他喘息。
  故而,任那錢衛平昔心機奸詐,此刻毒龍鞭不但未能盡量施展,連那間而拍出得「九陰毒掌」亦是稍出即散,極少能發揮功效!
  「紅衫客」魯巴格的情形亦不較錢衛稍好!
  三月前他在白壁峽谷之外,肩骨被「斷魂鏢」秦驥震碎,此際尚未復原。
  手中那只沉逾八十餘斤的「獨腳銅人」揮動起來,已不如往昔之威猛迅辣,此時在吳南雲凌厲無比的『七煞劍』法下,更是左支右絀,滿頭大汗,二人情勢,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吳南雲此時手中招式一緊,口中冷笑道:
  「在苗疆稱雄霸道的朋友,五台『七煞劍』的威風,二位可領教了吧?」
  他一言甫始出口,身後猝然襲來一縷勁風!
  吳南雲心中一驚,「珠耀劍」若明虹經天,霍然倒捲。
  叮叮連響中,二十多隻吹箭,立被他以一招「銀河金沙」全然磕飛!
  在這瞬息之間,「苗疆雙凶」錢衛,魯巴格二人,窺準時機,齊齊狂喝一聲,鞭、掌紛出,又挽回了幾分劣勢,與「七煞劍」吳南雲激戰一處!
  「冷雲幫」的群豪,這時個個勇猛無倫,奮不顧身,與凶悍的苗疆各人展開混戰。
  他們每個人都要在這全幫最大的一次出征中,獲至輝煌的戰果……
  黑石嶺上,戰雲密佈,殺聲震天,慘號聲混合著四散飛濺的鮮血,隨時揚起,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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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3:22:33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 威震八荒 獨尊冷雲

  猙獰而險峻的黑石嶺上,寒光閃爍,殺聲震天。
  憤恐的叱喝聲夾雜著一陣陣淒厲的慘叫,以及四散迸濺的鮮血,和遍地殘斷的肢體,組成了一幅慘烈而恐怖的圖畫。
  這殘酷的畫面令任何人見了,他都會在腦海中留下一個深刻而尖銳的痕跡,永遠也不會忘記。
  「冷雲幫」的好漢們,個個圓瞪雙目,咬牙切齒,任由頭部、臉上不停地淌著熱血,拚著自己所有的功力,向苗疆各兇殺去。
  黑石嶺的巨岩依舊冷漠矗立著,人們卻互相為彼此的聲譽及性命作著殘酷的搏鬥。
  風在不停地呼嘯,人在嘶啞地狂喝,殺聲更響了,目不忍睹,慘不忍聞,是一幕人與人之間所上演的悲劇……。
  苗疆派的掌門人,「五全毒君」郝老卜,揮動著手中長可丈餘的彩色倒須長帶,直若一道繞長空的彩虹,挾著呼嘯的勁風,在濮陽維的身側四周環繞不停。
  濮陽維手中揮動著赤手金拐,若一片密不透風的鋼壁,間或帶起條條閃爍的金紅流光,擊向郝老卜全身要害。
  左手的三隻「赤龍梭」仍似三條神一般,神鬼不覺的向周圍那些「巴巴族」苗人射去……
  他那「赤龍梭」不但威力強大,而且去勢之快,更是無可比擬。
  三道紅光,彷彿流星般在空中閃爍交錯,那尖銳的破空之聲,幾乎響成一片,而那些凶悍的「巴巴族」苗人,隨著這三道紅光的揮舞,已先後倒下了三十多人……
  這時「七煞劍」吳南雲復將五台「七煞劍」絕學連綿施出。
  「飾柳烘花」「流雲飄妙」「火熾流金」一連三招,「珠耀劍」寒光如練,劍氣絲絲不絕,又將「苗疆雙凶」「夜梟」錢衛、「紅衫客」魯巴格二人,逼得步步後退,險象環生。
  「五全毒君」眼角微瞟週遭戰況,心中不覺涼了半截。
  他這時使出全身功力,盡量施展著手中「赤練帶」的絕招,但是卻仍然覺得對手身影如風拐起如飆,威力之大不可言語。
  他傾出全身功力,亦不過只是勉強抵住而已……
  苗疆「五絕」之首,「紅雕」費成,此刻手中鋼鏟展如天際空龍,來回劈掃砸搠,鏟頭月牙寒芒閃閃,勁風如嘯,此刻他所施的,正是那名震蠻荒的「屠龍鏟法」。
  「紅雕」費成,年已六旬,武功之佳,僅在五毒全君郝老卜之下,目前拚命展開手中的月牙鋼鏟,聲勢亦為懾人。
  但是他的對手,卻是「冷雲幫」的第二把交椅,當年塞外雙尊之一,「八臂神煞」顧子君,「紅雕」費成出盡了「屠龍鏟法」中的精妙絕招,卻仍未撿到絲毫便宜。
  而「八臂神煞」顧子君的「大力千斤掌」此時卻是愈來愈凌厲,掌風激盪衝回,時常將他手中的月牙鋼鏟撞得斜向一邊……。
  驀然!
  一聲狂厲的口音叫道:「孫老鬼,便叫你再試試『五絕』『青鵬』的『天蜈』。」
  斜刺裡青光乍閃,「青鵬」布洛雄手中已多出了兩隻奇形長,如潑風般向正與「獨臂金輪」石魯並肩聯手的「黑水一絕」孫寒使去。
  苗疆「五絕」其餘四人,此際已恨極「黑水一絕」每個人都巴不得立時將孫寒斃於當場。
  「青鵬」布洛雄揮動雙,奇幻莫測的著著向孫寒全身各處要害攻到,下手毒辣,毫不留情。
  「黑水一絕」放聲長笑,「追魂掌法」絕招頻出,綿綿然如海濤巨浪,須臾之間,已將「青鵬」的攻勢擋住。
  「獨臂金輪」石魯則施展著手中金輪絕招。
  並一面大笑道:「苗疆『五絕』的好朋友,既不缺吃,又不斷穿,如此拚命所為何來?哈哈……。」
  「金鳳凰」夏候玉手中早已拔出一柄鋒利的青鋼長劍,她此刻驟然一抖,震出朵朵劍花,連連攻上。
  瞬息間,反將「獨臂金輪」石魯逼退三步。
  「金鳳凰」夏候玉此時咯咯笑道:「姑奶奶還道你這個只是一條手臂的大個子,有什麼了不得呢!哼,原本樣子蠻凶,卻是個銀樣獵槍頭……」
  此時「白鶴」陳少清雖不吭聲,卻盡自煞手迭出,他手中招術十分怪異,全然探取相反的角度,而且來勢不帶風聲,詭譎陰狠之極,對孫寒及石魯二人,構成了不少的威脅。
  加以此人面容冷酷,默不出聲,使人對他功力的修為有一股莫測高深之感!
  「黑水一絕」孫寒一面回掌應敵,一面忖道:「看目前情勢,苗疆一派顯然已經漸處不利之境,但是他們拚著人多勢大,一時怕也難以分出勝負來,自己面對的對手『白鶴』陳少青,出手詭異陰狠,較之另外二人更加難鬥。」
  他心想著,手中卻更加拚命施為。
  本來,若是「黑水一絕」先時未受毒傷之前,苗疆「五絕」中,那「青鵬」布洛維,與「金鳳凰」夏候玉二人,便是聯手相鬥,也必然抵不過他五百招以上!
  但如今孫寒左膀受傷,已遠不如平日靈活,因此局勢就大大不同了。
  突然,就在「金鳳凰」夏候玉正在浪聲譏諷石魯之際,一聲大喝起處,隨著一團黑忽忽的對象,直向「金鳳凰」夏候玉當頭飛到。
  並有一個蒼勁的嗓音笑罵道:「美人如玉的姑奶奶,帶便請收下老夫這份薄禮。」
  「金鳳凰」夏候玉倏覺勁風襲來,驚得嬌叱一聲,利劍疾揮,只聞一聲慘叫過後,那團黑忽忽的對象,已被斬成二截,摔落地下。
  血雨飛灑,沾了夏候玉一頭一臉,原來這被拋過來的,竟是一個「巴巴族」的苗人。
  「金鳳凰」夏候玉不由得氣得面色焦黃,全身直抖,她怒瞪雙目,四週一瞧,立時發覺,適才竟是那身披金錢豹皮的禿頂老人的傑作。
  「金鳳凰」夏候玉怒叱一聲,突然道:「老不死的禿顱,你敢戲弄姑奶奶。」
  說罷身形急掠,已然向那老人一連劈出五劍。
  這身披豹皮的老人,正是「大力尊者」勒烈行。
  他哈哈大笑說道:「姑奶奶別這樣死纏活扯的,我老頭可受不住這股子勁……」
  說話中身形左閃右躲,避開那刺來的五劍。
  「金鳳凰」夏候玉,咬牙切齒的道:「老不死的,今天姑奶奶必不與你甘休。」
  「大力尊者」勒烈行,正待回答,背後風聲然,一蓬長才寸許,細如小針的焦鋼喂毒吹箭,疾然襲到。
  「大力尊者」頭也不回,驀而運氣一震,那麼多吹箭猝然被彈起丈許之高。
  這正是「大力尊者」名震關東的「羅漢氣功」。
  「金鳳凰」夏候玉心頭一震,杏目怒瞪,手中利劍飛舞如風「一百二十八手鳳凰劍法」倏然展開。
  劍光如雪飄然飛舞,眨眼間就將「大力尊者」圈入光幕之內。
  「大力尊者」勒烈行,哇哇怪笑道:「老姑娘哇!你的心可真是狠著哪!」
  說罷掌勢綿綿而起,聲如雷鳴又若海濤狂嘯震人耳膜,勁力之大,更是無與倫比。
  「金鳳凰」夏候玉,但覺手中鋼劍震盪不定,幾乎把持不住。
  只見「大力尊者」在劍光中縱橫自如,手中石塊仍然疾射如矢,但他卻不射向「金鳳凰」依舊找那些凶悍的苗人下手……。
  忽然,傳來一陣悶哼,與「生死判官」褚千仞交手的「千手如來」鄔長遠,肩頭已挨了一掌。
  這一掌雖未將他肩骨震碎,卻也痛徹心扉,汗如雨下。
  「千手如來」鄔長遠,強忍傷痛,雙目怒張,?鬚根根倒豎,那原本就十分威武沉猛的面孔,更加變得十分駭人。
  「生死判官」褚千仞武功之高,尤在「雙連掌」浩飛之上,他在激鬥了三百多招之後,就劈了「千手如來」鄔長遠一掌,心中卻十分明白對方功力之深,實不易相與。
  此刻他身形霍然立定,那微微的枯瘦身軀,緩緩地踏前一步。
  一身黃色土布衣衫,在北風中獵獵作響。
  但是他那蒼老沉靜的面容上,卻露出一股凜然不懼的湛湛神色。
  「千手如來」外表雖粗獷,為人卻甚為謙和有禮,目光見解更是超人一等,可說是苗疆一派之中,最敦厚而知信義之人。
  他本來就不願意與「冷雲幫」結仇,他雖曾據理之爭,奈何在苗疆派全體主張之下,卻因孤掌難鳴,為一派威望,只有勉強應戰了。
  現下「千手如來」已經受傷,他為了自己今後名聲,已不得不傾出全力相拚。
  「生死判官」冷然注視「千手如來」的動靜,心中鎮定逾恆。
  這年已七旬的精悍老人,俱有令人難以察覺的強傲與不屈之氣,雖平日沉默寡言,深涵內蘊,但是當他決定要去做一件事的時候,那麼,他便是不論本身的得失成敗,一定要去做成它。
  此刻「生死判官」褚千仞,早已將體內那精純深厚的真氣,作了一次完美而急驟的循環,然後,便全部貫注於雙掌之上。
  忽然!
  只見「千手如來」鄔長遠暴喝一聲,雙掌連續推出。
  一陣陣有如山崩海嘯般的狂猛勁氣,蘊著移山倒海的威力,宛似一波一波的巨浪般,綿綿湧至。
  這便是「千手如來」苦練而成的「巨靈氣功」。
  「生死判官」狂笑一聲,雙掌立即疾快絕倫的呼呼拍出。
  雙方勁氣相觸,又呼轟連聲的四散橫流,忽聽「千手如來」厲叱一聲,頸項之間那串形如三角鱗片般閃閃發光的鋒利物體,已在他頭顱一旋之下猝然飛出,挾著一片罡烈無比的勁風,若滿天花雨般,襲向「生死判官」褚千仞。
  這便是「千手如來」鄔長遠久已成名的暗器「三鱗鏢」。
  褚千仞此刻但覺一縷縷的尖銳勁風,衝破自己深厚的掌風,疾奔而至。
  他怒叱一聲,身形疾閃,連掌揮出一團團猛烈的罡氣,逕向空中如飛蝗般呼嘯而來的「三鱗鏢」擊去。
  在「生死判官」掌風擊出之間,突覺大腿處一陣劇痛。
  他急急低頭一瞥,只見兩片「三鱗鏢」透過掌風,深深地嵌入肌膚之中。
  「生死判官」褚千仞面容淒厲,長嘯一聲,凌空而起。在空中黃影一閃,帶著一片令人口鼻皆窒的罡風烈氣,摟頭蓋臉的撲向「千手如來」鄔長遠。
  鄔長遠猛覺勁風壓體,自己的「巨靈功」已然擋不住,紛紛波動四散。
  他慘笑一聲,雙掌閃電般連續揮出,一大蓬甩手劍、白羽矢、鐵蓮子、毒蒺黎、亮銀鏢,宛如暴雨般向空中撲來的黃影射去。
  「生死判官」褚千仞狂笑一聲,身形飆然上下翻飛,晃閃之中已絕快無比的拍出七掌。
  風強勁猛,一掌比一掌來得快疾雄厚,掌掌都具有開山裂石之力……
  這便是「生死判官」褚千仞,輕易不肯施用的「混元七掌」。
  黃影飛掠,狂風疾旋,只聽「千手如來」鄔長遠,慘叫一聲,一條左臂已吃褚千仞雄厚的掌力硬生生的劈斷。
  身形倒飛之下,已被震翻出五步之外。
  「生死判官」褚千仞厲笑一聲,面色凜寒,身形晃處,勁猛絕倫的舉掌向正自踉蹌立起的「千手如來」鄔長遠背後。
  「千手如來」鄔長遠此時但覺左臂痛徹骨髓,五臟翻騰欲裂,根本就無法避開這致命的一掌!
  正在此千鈞一髮之際,忽然傳來濮陽維清朗而急促的聲音叫道:「褚堂主,掌下留人!」
  「生死判官」褚千仞,聞聲之下,心頭一凜,忽忙間,急急拋肩轉身,一陣巨響過處,地上已被他倉促移轉的掌力,震陷了兩個深坑。
  正在此際,又有十數個「巴巴族」苗人,刀刃齊舉,蜂擁地衝至褚千仞身前!
  「生死判官」褚千仞微微一笑,毫不理會大腿上點點滴出的鮮血,身形陡然掠出,雙掌橫掃直劈,指顧間就已擊斃了六七人之多!
  濮陽維出聲救了「千手如來」鄔長遠一命之後,「五全毒君」郝老卜面色卻奇異的閃動起來。
  略作猶豫之後,乃拚命將赤練帶抖得筆直,點向濮陽維,在對方赤手金拐伸縮之間,忽又借力縱身躍出……。
  濮陽維心頭一動,反手已將赤手金拐插向背後。
  果然,「五全毒君」郝老卜,那滿面奇異花紋的乾癟面孔,突然急劇抽動,並閃出一般凶煞狠厲之氣。
  他冷笑一聲,雙手迅速無比的往肩上一扯,兩個紫色瓷罐然一聲徑向濮陽維飛來……。
  而這兩個來勢疾勁的紫色瓷罐,約莫在距離濮陽維尚有丈許之際,竟然「波」的一聲暴裂為四半。
  內中嗡然一響,飛出一篷為數何止千萬的黑色小蟲,如一團烏雲般向濮陽維罩到!
  濮陽維目光微瞥,看出這些竟是一些體形奇小的其狀如蜂的怪蟲……
  原來這些體大如蚊蟲的蜂形小蟲,全是「五全毒君」郝老卜自苗荒深山毒沼惡池之中,費盡艱苦收集所得,名叫「青蜂子」。
  這些「青蜂子」每個都有一隻極為尖細的長喙,專門吸食動物精血,並且尾部各具一枚毒針,中者麻痺,立即失去抵抗能力。
  更且每次出動尋食,儘是千百隻聚在一起,一但遇到其它生物,便群湧而往,悍然而上……。
  直到將這生物團團釘滿,吸盡精血,始才罷休!端的厲害非常。
  濮陽維目光一瞥之下,嘴角浮出一絲的哂笑。
  他卓立不動,雙目注視著這些極快飛到的「青蜂子」左手揮動間,又有六名「巴巴族」苗人吃「赤龍梭」貫胸而過,熱血沸騰之中,橫屍地下。
  驟然!
  濮陽維長嘯一聲,隨著他悠悠的嘯聲,一道浩長連綿的劍芒,已直飛而起,晃如旭陽的萬丈豪光,在空中以眩人神目的快速翻捲著。
  剎那間,那些「青蜂子」已完成投入其中,宛若泥牛入海,聲息俱無……。
  劍芒驟斂,濮陽維蘶然屹立地上!
  「五全毒君」郝老卜自濮陽維「修羅劍」始出之際,面目立時倏然變色!
  他知道,這定是對方傾絕天下的「修羅九絕招」了。
  而且,只要看這劍式一起,他便知道自己最多只能擋過四招!
  就在濮陽維身形始落之際,郝老卜雙目圓睜,滿面猙獰的將背後一個白色琉璃球猝然向濮陽維抖手拋去……。
  這白色琉璃球飛射至濮陽維身前不及五尺,又「嘩啦」一聲碎裂成粉。
  隨著這白色琉璃球的碎裂,一股彩色絢爛的五色煙霧突然向濮陽維瀰漫捲至。
  濮陽維嘿然一哂,銀裘驀然間鼓漲起來,一圈淡濛濛的青紅二色交合而成的勁氣,若一道鋼牆般忽然升起,那中人必死的五彩「赤練氣」甫一接觸到這圈青紅二色的勁氣,立時若沸湯溶雪般消散無?。
  郝老卜眼看自己搜集無數毒物毒草,經過七七四十九天,日夜不斷提煉而成的「赤練氣」竟在對方那威力奇大的無形勁力下消散殆盡,心中不禁又驚又痛。
  他那裡知道,這便是昔年武林至尊長恨子的「六彌真氣」呢。
  濮陽維此時左手一揮,三隻「赤龍梭」驟然旋出,一隻斜斜飛起,將兩根向自己射來的長矛凌空震落,另外二隻卻嗚的一聲,將四名正在倉皇逃逸的苗人透心穿過!
  他在面對苗疆派掌門人「五全毒君」郝老卜的無數奇毒之下,仍是氣定神閒的,向其它的「巴巴族」苗人出手,而且每次奏效,這份輕蔑,怎能不令「五全毒君」郝老卜又驚又怒?
  他這時已橫了心腸,雙目若白癡似的瞪著濮陽維!
  但是,那兩個佈滿血絲的眼球中,卻射出陣陣陰狠惡毒的光芒。
  郝老卜站了良久目光凝聚不動,繼而又緩緩自懷內取出一個長方形的黃色石匣來!
  這苗疆派的掌門人,忽而面現凌厲之色,啞聲用苗語叫了一陣,其聲喋喋刺耳,難聽已極!語聲一停,即有十數個「巴巴族」苗人,向正在搖搖欲墜的「千手如來」鄔長遠撲去。
  原來,「五全毒君」郝老卜適才看見濮陽維出聲救「千手如來」鄔長遠一命,心中不由大為犯疑。
  因為兩個敵對者,斷斷不會放過他敵人的性命,除非他們有著勾通……
  郝老卜親眼見濮陽維救下「千手如來」鄔長遠一命後,他忽然懷疑起「千手如來」已與對方早有勾結,否則焉會有如此反乎常理之事?
  加以「千手如來」鄔長遠素來便對郝老卜的作為十分不滿,時常進言勸諫,他也早有除去鄔長遠之心。
  是而,他此刻便以苗語,諭令手下苗人,前往殺死那已受重傷的「千手如來」!
  正在此時,激烈廝殺的人群中,又響起一生厲得令人汗毛之豎的號叫,一條人影,重重地摔落地下!
  「五全毒君」郝老卜目光急轉之下,不由得全身微顫,面色全變!
  原來,這倒地斃命之人,竟是與「七煞劍」吳南雲交手的「紅衫客」魯巴格;也就是「五全毒君」郝老卜的得意徒弟。
  只見吳南雲這時面如寒霜,揮劍如山將「夜梟」錢衛逼得手忙腳亂,首尾難應。
  「五全毒君」郝老卜,暗一跺腳,驀然,吮唇長嘯起來!
  就在他長嘯之際,摸近「千手如來」的十數名苗人,立時刀矛紛舉,向「千手如來」劈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口,空中黃影一閃,夾著一團罡烈之極的勁風,急掠而道!
  那條黃影在身形翻動之間,一連劈出七掌!
  於是那十幾個苗人慘叫連聲,「砰砰碰碰」的全被震飛至兩丈開外!
  這人正是「生死判官」褚千仞。
  他斷了「千手如來」一臂,但是此刻卻又救了他一命……
  這時,「五全毒君」嘯音已停,四周嵯峨的黑石中,忽而立起十個大漢來!
  最前面的兩人中,赫然有著那身材枯瘦,面容精悍的「九指魔」公孫無畏!
  他身旁則漠然站立著一個年約五旬,身著黃衫,白面無鬚的老人。
  濮陽維在這些黑衣人現身之際,面上倏然露出一股卑夷不屑的神色。
  他冷然一哂,轉身向「五全毒君」道:「郝老卜,你那徒弟已歸西一個,依本幫主看來,閣下時辰也快到了。」
  「五全毒君」郝老卜,這時驀然一聲狂號,將自己中指咬得稀爛,左手打開那石盒盒蓋,將自己右手中指的鮮血完全灑入其中……
  石盒中忽然起了一陣粗厲刺耳的呱呱尖叫,跟著便是一陣騷動;五全毐君郝老卜面色此際己變得十分慘白,他又大喝一聲,雙手一推,那石盒立即凌空而起。
  而就在這石盒飛起的剎那之間,其中金光連閃,竟有三條長約丈許,其狀極似蠶形的怪物,呱呱怪叫著飛躍而出……
  這三條背後有著一道拇指般粗細金線的蠶形怪物,身形甫一飛出,隨即迎風暴漲成五尺左右!但見六隻綠色怪眼,發出磷磷光芒,頭額稜角猙獰,一張紅慘慘的大嘴開合不定,行動如電,直向濮陽維飛落。
  濮陽維正凝注著這三條其狀怪異至極的金蠶狀怪物,暗自戒備之際。
  一旁正連出七劍,將「夜梟」錢衛逼得匆忙退後的吳南雲,目光一瞥之下,面色倏然大變,大叫一聲道:「幫主留神……這是老不死最最為狠辣的金線蠱毒!」
  吳南雲說得極快,加以風聲又大,濮陽維幸而聽到「金線蠱毒」四字!
  他心中一動,,那三條金蠶已呱呱連叫,快倫無比的向他當頭飛落!
  濮陽維長笑一聲「修羅九絕式」倏而施出!
  一招「長恨綿綿」使處,煞氣森森的銀色劍芒,凝聚成一道雄渾如天河倒懸般的絲絲勁力。
  那三條金線毒蠶,彷彿知道厲害,又呱呱連聲,飛向空中,卻並未遠離,依然在濮陽維四周盤繞不已。
  「五全毒君」郝老卜,那原是猙獰黝黑的面容,這時已更加顯得毫無生氣,就像在剎那之間蒼老了二十年似的,搖晃欲墜的勉強站在那裡。
  原來,這種金線毒蠱為苗疆秘傳的「蠱毒」之一,苗疆這種「蠱毒」十分厲害,可以將這「蠱種」置於飲食之中,無色無臭的給仇家服下,或暗藏在指甲頭髮之內,趁仇人不備時,彈入對方的七竅之內。
  這蠱毒在人體之內,發作起來卻是痛苦萬狀,任你是鐵打金剛,也忍受不住這如利刃剜心般的苦楚!
  但是,這只能算是極為尋常的蠱毒,最厲害的,便是似「五全毒君」飼養的這種「金線蠶蠱」。
  這種「金線蠶」求之極為不易,乃在深山大澤中,幽暗陰濕的洞穴或石隙內,尋得這「金線蠶」的幼卵,然後,再與其它四種極毒的毒物:蜈蚣、蜘蛛、贊練、毒蠍的幼卵,各置一瓦罐之中,然後以泥漿嚴密封閉,埋入陰濕的地下三尺,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後,始行取出,這時,罐內毒物,早已化成幼蟲,因為其中沒有食物,便弱肉強食,自相殘殺起來,而其結果,多半是那「金線蠶」的幼蟲得以獨存。
  於是收蟲蠱之人,便須每日以自己中指精血十滴相飼;這種金線蠶始能生存,若一日缺少這種精血,便須以一個始才出生的嬰兒之血相替。
  否則,這「金線蠶」便會破罐而出,殘害生靈,甚至噬死自己主人!其生性端的凶殘無比!
  苗疆收蠱高手,能養一條「金線蠶」已是大為不易了,而這「五全毒君」竟飼養了三條之多,自然所耗精血甚鉅,而且更不知道殘害了多少無辜的嬰兒!
  這時,他將自己體內部分精血逼至手指,餵給這三條「金線蠶」食下,是以他目前自然顯得非常得虛弱……
  這時,那三條旋空盤繞的金蠶,好似忽而凶性大發,呱呱不斷的尖厲嘶叫,不停的在那道深厚的劍光外環繞起來!
  此刻,立於黑石之頂的「九指魔」公孫無畏似乎看出便宜,他大喝一聲道:「兒郎們,現下『冷雲幫』的遺孽,已在苗疆諸友圍困之下,咱們衝呀!」
  說罷,率先掠身而起。
  「九指魔」公孫無畏昔日在沙河縣落敗之後,便匆匆逃回砥柱山總舵,同時收拾細軟,便打算一走了之。
  他十分清楚,自己數次與「冷雲幫」結怨,對方必然不會放過自己,何況還有十五年前,自己陰謀篡奪前任盟主,結怨於「雙連掌」浩飛的那一件事呢!
  但是,當他正惶惶待逃之際,新任副盟主「黃衫客」上官於向他稟報一件消息,那便是苗疆一派,與「冷雲幫」黑石嶺之約。
  「九指魔」公孫無畏聞言之下,猶豫良久。終於捨不下自己的這份基業,乃悄悄率領了「黃衫客」上官於與「黃衫客」的徒弟「小閻羅」任小木,及盟下武功稍高的綠林人物數十人,匆匆啟程,至雲貴交界的「青蜈山」先與苗疆一派暗通聲息,準備藉雙方聯手之力,將「冷雲幫」赴約之人一網打盡。他想這樣一來,一方面去了一個大仇,另方面也可提高自己的地位,再方面更可當那優遊自在無憂無慮的太平盟主。
  「九指魔」公孫無畏,算盤打得很好,但是,他又哪裡知道,自己的行?早已敗露,被「冷雲幫」廣佈天下的各地分舵弟子偵知而瞭若指掌呢?
  而且,公孫無畏對於苗疆派的力量,他估計得太高了,一個人在有著外力支持的時候,便往往會遺忘昔日的慘痛教訓……。
  「九指魔」公孫無畏,這時身形才起,背後突然傳來一連串的慘叫之聲!
  他心中一震,身形微弓,霍然反折而回,目光瞥處,驚得他幾乎把持不住那一口真氣,險些摔落地下!
  原先那些立於黑巖之頂,得意洋洋的江北綠林盟下之人,此刻竟然有十多個慘叫著翻落巖下。
  他們每個人身上要害之處,赫然插著數枚形狀不一的暗器!
  這時,那身穿黃衣的無須老人,狂喝一聲,掠身而起,口中大喝道:「是哪一路的朋友?與我江北綠林道過不去?有種的就現身出來,如此藏頭露尾,算哪一門子……」
  他話聲未完,一聲哈哈大笑起處,江北綠林道諸人身後黑巖上,已倏然站出十數人來!
  只見當先一人,身材高大肥胖,牛山濯濯。
  他大聲笑道:「你這唇上不生毛的老鬼,想必是那『黃衫客』上官於了,媽的!老子便是『冷雲幫』大護法『力拔九岳』俞大元……」
  「黃衫客」這時身形已起在空中四丈,他聞言之下,心頭不由一震,但仍奮力強硬的大叫道:「呔!且讓老夫教訓你這背後襲人的鼠輩!」
  說罷,飛快的撲身下擊……
  這「黃衫客」上官於,本為江北綠林盟下的遊巡總舵主,功力十分卓越,目下,在江北綠林道正值「蜀中無大將」的情形之下,已被提升為江北綠林道的副盟主。
  他這時的全力一擊,威力亦是十分驚人。
  只見「力拔九岳」俞大元,狂笑一聲,左掌掄大一圈,右掌倏出,一陣轟然雷鳴起處,狂熱的勁風隨之而出!
  剎那間,兩股勁力接實,只聽得一聲悶哼,「黃衫客」上官於,身形立如隕星般墜落巖下。「力拔九岳」俞大元,身子亦搖晃不已。
  立於身旁不遠的「鐵翼金晴」伍百修,冷然嗤道:「嘿嘿,適才一個『紅衫客』已送命,如今一個『黃衫客』也離死不遠了……」他說道這裡,向屬下十名香主一招手,大喝一聲:「衝!」十一條人影,隨即紛紛急掠而出。江北綠林道中各人,這時齊齊一聲大喝,緊舞兵器,與飛身躍至的「冷雲幫」群豪激戰起來。
  「鐵翼金晴」伍百修哈哈一笑,雙臂急速的連續振動,展開他獨擅之「千里振翼」輕功,向正站在一旁咬牙切齒,急怒攻心的「九指魔」公孫無畏撲到!二人同時一聲大喝,在空中交換一掌,雙雙落在地下,掌腿如飛的激戰起來。
  這時,獨立巖頂的,「力拔九岳」俞大元,向下面仔細一望,又朗聲大笑道:
  「上官於老不死的,想不到你這條狗命倒還蠻長,也罷!本大護法便即刻到下面陪你玩玩!」
  話聲甫停,俞大元亦由巖頂落下,舉掌向那始被震落巖底,正灰頭土臉由地上爬起的「黃衫客」上官於攻到……。
  突然又是一聲痛苦的悶哼聲傳來,與「八臂神煞」顧子君拚命的「紅雕」費成,此刻緊皺著雙眉,目瞪如鈴的退後三步。
  手中那柄月牙鋼鏟,竟被顧子君威力無儔的「大力千斤掌」震得彎曲如弓!
  費成大喝一聲,將手中彎曲的月牙鋼鏟,嘶的一聲向顧子君拋到,同時雙掌微微提起,閃電般向「八臂神煞」推去。
  顧子君一掌震飛了那彎曲鋼鏟,突覺驟勁襲體!目光一瞥,驀然發現「紅雕」費成雙手的十指,竟完成變成晶瑩透明的紅色。他心中一震,暗呼道:「這是血鬼手!」
  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即逝,只見「八臂神煞」顧子君,此時紅髮紅髯根根倒豎,他那威猛沈練的面容,亦倏然轉為凜厲無比。
  他大喝一聲,單掌揮出,推出一團罡烈勁力,左手向胸前一掠,七面金光閃閃的黃銅飛鈸呼嘯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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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3:23:25 |只看該作者
  「紅雕」費成武功高超,與「八臂神煞」顧子君已戰有五百招以上。
  但是,武功一道,最是現實,即便是毫釐之差,也不能僥倖,費成功力雖高,但較之當年賽外雙尊之一的「八臂神煞」就遜的兩籌!
  只聽轟然巨響一聲中,「八臂神煞」僅用單掌擊出,被震得退後兩步,全身真氣微微浮蕩。
  「紅雕」費成亦被那沉雄的「大力千斤掌」震得退出一步,但是就在此刻,那七面如魔鬼般也似的鋒利銅鈸,已分由七個不同的方向,斜斜飛到,空中精光閃耀,四面八方,全為這七面飛鈸的光彩的輝煌所籠罩。這就是「八臂神煞」顧子君名震江湖的「奪命七鈸」!
  「紅雕」費成但覺四面八方,完全被罩在那片急勁如削的銳風中,彷若汪洋巨浪,漫天而至,根本無法閃躲。於是,慘叫之聲驟起,原來他在拚力將四面銅鈸震落地下之際,手上已是鮮血淋漓,另外三面飛鈸的鋒利緣口,深深地切入紅雕費成的前胸及背後……
  他痛苦的在地上翻滾著,雙目怒睜,鮮血潺潺的自嘴角湧出,指印陷入面孔的肌膚之內,終於……一切靜寂了。
  「紅雕」安靜的躺在地下,雙目仍然圓瞪著,毫無意識的看著那灰暗的天空,脅下紅色的兩翼,被北風吹得獵獵作響,這苗疆的第二把高手,也走上與「冷面乞」常公明同樣的路途!
  「八臂神煞」顧子君此刻亦坐在地下,閉目調息他始才損耗的真氣!
  雖然,四周戰況仍激烈的進行著,箭矢紛飛,然而他卻好似根本不聞不問一般……
  三條盤繞迴旋的金線蠶,這時又呱呱的兩聲尖啼,猝然在濮陽維舞起的劍芒中找到一條細微的空隙,凶悍的向內撲入。
  然而,修羅九絕式傾絕天下,豈有一絲空隙容敵可趁?
  是的,這正是打定主意,速戰速決的濮陽維故意露出的破綻。
  「五全毒君」郝老卜心中一喜,雙目神光一閃凝注著自己所飼的毒蠶,他期待著看到敵人在自己所養的金蠶利齒的啃囓之下,那悲厲呼號的慘狀!
  然而……
  劍芒忽然暴漲「呱……」的一聲淒厲叫聲起處,空中血肉紛飛,兩條凶殘無比的金線蠶,被那快絕得匪夷所思的「修羅劍」式絞成粉碎!
  另外一條倉慌飛起,急欲逃遁,濮陽維一聲厲嘯起處,空中倏然顯出十七道寒芒。
  每道寒光寬約尺許,光華閃爍有如天際飛虹一般,忽而伸展空中,略一扯動,那條僅存的金線毒蠶,亦被斬成碎段……
  此招,正是修羅九絕式中第八招「十七接引」!
  「五全毒君」郝老卜見狀之下,狂號一聲,瘋狂的將手中那條「赤練帶」揮動著,撲向濮陽維。
  濮陽維此刻,已安心不叫郝老卜逃出劍下。
  他狂笑一聲,身形如鬼魅一般向前掠去,手中「修羅劍」倏然閃射出一片浩浩光芒,更有九股拇指粗細的精芒,挾著絲絲破空劍氣,以無比的威勢罩向「五全毒君」郝老卜全身要害。
  郝老卜大叫一聲,手中「赤練帶」傾力回擋。
  但是,就在他那五色絢麗的長帶開始向後折回之際,冷森森的劍鋒已在他身軀上急快的刺入九劍!
  九股鮮血狂噴而出,郝老卜整個身軀被那浩然的劍氣帶出五步之遠,方始倒在地上,微一抽搐,即一命嗚呼!
  這苗疆派的第一高,「五全毒君」郝老卜,終於在「修羅九絕式」的第七招「九神拘命」之下濺血斷魂!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夜梟」錢衛亦發狂般在地下痛苦的翻滾著,只見他身上正有一條條紫色小蟲,向他膚體內鑽入。
  這是他情急之下,向吳南雲所發出的五步追魂十二毒之一「七屍化骨蟲」。
  但是卻在「七煞劍」吳南雲反擊一招「天羅地網」下,將那內盛「七屍化骨蟲」的鐵筒擊回,反撞在「夜梟」錢衛身上,鐵筒碎裂,而那毒蟲則紛紛鑽入錢衛體內。
  他嘶啞的慘叫著,四肢亦在地痙攣地抽搐著……。
  不到片刻,已化為一灘腥臭的黃水。
  這陰狠毒辣的「苗疆雙凶」之首,終於作法自斃,自食惡果,死在他自己所飼的歹毒毒物之下。
  這時苗疆派可說是大勢已去,但是,僅剩下的苗疆「五絕」「青鵬」布洛雄、「白鶴」陳少青及「金鳳凰」夏候玉等三人,仍在披頭散髮,目瞪如鈴的浴血死拚,毫無畏縮之色……
  「巴巴族」的苗人,此刻倒斃了八十多人,其它苗人,有部份逃逸無?,但仍有數十人在號叫著揮舞手中的刀、矛,向「冷雲幫」各人進攻……
  突然……
  黑石嶺入口之處一聲石破天驚的吶喊……「雙連掌」浩飛率領著身披金色軟甲,頭上紅巾飄拂的十二紅巾所餘五人衝殺而入,頓時銀色尖錘橫飛,匕首左刺右扎,「巴巴族」苗人又有二十多人衝上迎戰,於是戰況忽又變得激烈起來……
  濮陽維正將兩名苗人震飛,耳際猝然聽到一聲嬌呼。
  「維哥哥我來助你!」
  這聲音竟是如此熟悉,然而,卻又如此久違了啊!
  濮陽維急急回頭一看,一條綠色人影,正向他這邊飛快的掠到。
  濮陽維雙目銳利,他一瞥之下,不由驚叫道:「啊!方姑娘,你……怎麼會到這裡?」
  原來這條綠色人影,正是癡念著濮陽維的「綠娘子」方婉。
  這三個多月以來,她是消瘦多了,但是神色之間卻十分欣愉……
  而且,在他身後尚緊緊跟隨著那神態清雅的「天山獨鶴」華一傑。
  濮陽維尚未想清這是怎麼一回事?
  「綠娘子」方婉的身形,已被五名「巴巴族」凶悍的苗人堵截下來,刀劍並舉的拚鬥起來。
  跟在她身後的「獨鶴」華一傑,大喝一聲,雙掌連出,也加入了戰圈!
  濮陽維心情在奇異中,又帶有一份憂慮。
  他奇怪,「綠娘子」方婉怎麼會突然來到此處,同時他也擔憂方婉在這種腥風血雨的激戰中的安危。
  突聞「獨鶴」華一傑大喝一聲,一名苗人被他震得滿口鮮血狂噴,栽出老遠。
  「綠娘子」方婉卻不趁隙突出,仍然揮動手中利劍,攻向其它兩名凶悍苗人。
  濮陽維知道,方婉正要盡量做一些事情,來討好自己……
  他洒然一笑,立即掠身而前。
  而就在這時,一個臉刺花紋的苗人,將那形似洞簫般的吹箭,湊在嘴上,用力一吹,颯然一聲,一支鋒利尖銳的吹箭,閃電般向濮陽維背後襲到!
  濮陽維驟覺身後銳風襲來,他正待運氣反震,「綠娘子」方婉卻驚呼一聲,向濮陽維背後慌忙撲至。
  由於她來勢太急,身軀已向前微俯,手中劍尚未舉起,那只箭已到了喉間。
  濮陽維大喝一聲,一把將方婉摟在懷中,如巨鳥般的身形飆然拔空而起。
  幾乎在同一時刻,一聲嘶叫起處,另一名苗人胸前,已被他同伴的這只吹箭釘入,真是險到極點!
  濮陽維身形一落,眼前人影急閃,「鐵翼金睛」伍百修也氣喘如牛的掠到。
  濮陽維一見之下,乃大聲道:「伍護法,那邊情形如何?」
  伍百修略一喘氣,用手中赤銅煙桿砸飛了突然襲到的三隻長矛,大聲答道:「浩堂主此刻正尋著那」九指魔「公孫無畏,他在一見面之下,立時不由分說的,衝上去就打了起來……」
  濮陽維知道「雙連掌」浩飛,自被「九指魔」公孫無畏逼下江北綠林盟主大位後,遠避邊疆北塔山一十三載,這一口怨氣積得太久了,無怪目前會如此激動!
  他正在想著……
  「鐵翼金睛」伍百修,衝著濮陽維懷中的「綠娘子」齜牙一笑,道:「方姑娘,真是久違了,嘻嘻!姑娘近來好!」
  方婉粉面一紅,羞怯的道:「托伍老前輩的洪福,前輩可好?」
  伍百修大聲道:「本護法一身老骨頭,倒還硬朗,倒是姑娘卻有些憔悴了!」
  他所指的,自然是「綠娘子」方婉,對濮陽維的相思之苦……
  方婉粉面更形嫣紅,忙將一顆螓首埋在濮陽維懷中。
  這時,那邊又傳來一聲哇哇大叫道:「喂喂,各位不要再閒話家常了,這狐狸精纏著老夫不放,這卻怎生是好?」
  眾人聞言望去,只見「大力尊者」勒烈行,此刻手中倒提著一個「巴巴族」苗人,掄得呼呼直響,將那「金鳳凰」夏候玉迫得招架不迭,狼狽已極。
  濮陽維這時低頭瞥了方婉一眼,悄聲道:「婉妹妹,請隨伍護法在一起,以免在下放心不下……」
  方婉心中浮起一陣甜絲絲的感覺,柔順的向濮陽維點點頭,她心中興奮極了,她知道維哥哥並沒有忘記自己,她輕跨兩步,悄然地站在伍百修身旁。
  濮陽維身形如電,掠向激戰之處,振喉大喝道:「苗疆諸人聽著,凡是此刻放下武器者,一律饒其不死,否則休怪吾等心狠手辣。」
  他說話的聲音雖大,卻是漢語,苗疆各人之中,除了僅存的苗疆「五絕」可以聽得懂之外,餘下的苗人,可說根本一句也不清楚。
  這時「白鶴」陳少清,看見己方傷亡之慘,將心一橫,陰笑一聲,用苗語大聲說了幾句話。倏然間,一陣飛蝗也似的長矛,猝然向濮陽維飛到。
  濮陽維怒叱一聲,身形暴閃,口中嘿然喝道:「敵人如不棄械,格殺勿論。」
  一言甫畢,「七煞劍」吳南雲長身而起,「珠耀劍」若匹練般往來橫掃,剎那間,又有數十名苗人橫屍就地。「生死判官」卻一聲不響,身形疾起,撲向「白鶴」陳少清。
  猝然間,迅疾無倫的劈出七掌……「白鶴」陳少清輕身之術,十分超絕,他這時方始躲過「黑水一絕」孫寒三腿急攻,一陣勁風,又猛撲而下。陳少清為人最是刁滑,他驟覺這勁力之強,乃知必非自己功力所能抵擋,情急之際,閃電般掠向「青鵬」布洛雄身旁。
  「青鵬」布洛雄此刻正將「獨臂金輪」石魯逼出兩步,突覺一股凌厲無比的勁氣,向自己身側撞來!他驚急之下,暴喝一聲,手中「天蜈?」倏然幻成一片異彩,倒揮而出。
  只聞一聲脆響過處,「青鵬」布洛雄已狂吼半聲,頭顱破裂,手中那一對奇形雙,亦凌空飛起。他已在「生死判官」褚千仞威力無比的「混元七掌」下,一命嗚呼!
  但是,「生死判官」褚千仞,前胸亦被那「天蜈?」劃破了一道三寸長的血糟!
  「白鶴」陳少清更被眼前這黃衣佝僂的老人這種不要命的拚鬥震懾住了,他身形疾閃,便待逃走。但是,一陣狂笑起處,「黑水一絕」孫寒,掠身攔在前面。
  「白鶴」陳少清雙目赤紅,怒叱一聲,雙掌自相反的角度,怪異無比的攻出七招。
  就在「黑水一絕」孫寒身形微閃之際,側旁金芒連閃,一道金虹,呼的一聲,衝向「白鶴」陳少清,直襲中宮。他不防之下,心膽俱裂,大喝一聲,雙掌全力擊下!人影連晃之中,「白鶴」陳少清面色慘白,雙手緊緊摀住胸口,鮮血像湧泉般自他指縫中噴出……
  那突然衝到之人,正是「獨臂金輪」石魯。
  只見他此刻卻坐在地下!大聲的喘息著,咳出一口烏血,在他的金輪利角之上,正淌著縷縷鮮血!
  「黑水一絕」孫寒,見狀之下,心中一震,匆匆上前道:「石堂主,你傷得如何?」
  「獨臂金輪」石魯豪邁一笑道:「不妨,只不過內腑稍微受震而已,這廝兩掌倒有大半力量,擊在本座背上!」
  「黑水一絕」孫寒聞言之下,心中大奇,因為單憑「白鶴」陳少清的一身功力,那兩掌雖未打實,但也足夠將石魯震成重傷,但如今看來,他確實只是心脈稍受震傷而已石魯望著「黑水一絕」孫寒驚愕的面容,微微一笑,將身上的衣衫拉開,背心前後,露出一件金色鱗狀的小衣來。
  「黑水一絕」孫寒正自愕然,石魯笑道:「自本座負創回山之後,幫主便將這件『金冠蛇王』鱗皮所製,可防重力兵刃的寶物賜於本座,也幸虧這件蛇皮寶衣,否則本座此刻恐怕早已橫屍就地了。」
  「黑水一絕」孫寒方自恍然點頭,卻又想起受傷的「生死判官」褚千仞來。
  他急急回頭瞧去,卻見整個黑石嶺上,俱呈一片沉寂,適才那慘厲拚鬥,已不知何時停息下來。地下,躺滿了苗疆派的屍體,個個瞪目咧嘴,滿身血漬,死狀淒慘。
  他再轉頭望去,但見「冷雲幫」全部高手,俱皆立於黑石嶺一角,肅靜無嘩的圍成一個大圓圈,圈中好似有兩人在狠命地拚鬥著「黑水一絕」輕輕扶起「獨臂金輪」石魯,急步向那邊行去!











第58章 鐵掌斷仇 柔情似水

  在「冷雲幫」高手所圍成的圓圈之外,「生死判官」褚千仞,已將身上的傷痕敷藥包紮停當。
  他正與三名受傷的香主,盤膝趺坐地上,微微閉目調息。
  斷了臂的「千手如來」鄔長遠,亦坐在後面。
  他十分頹喪的低垂著頭,斷臂之處,已用兩片木板夾好。
  十二紅巾的五條大漢,正威風凜凜的立於一側。
  他們腳下,反綁著十數名身著黑衫的江北綠林道人物,及「巴巴族」苗人。
  其中,竟然沒有那「金鳳凰」夏候玉,及「黃衫客」上官於在內。
  二人雖未被綁,但卻神色惶惶,好似全身癱瘓般的坐在地上。
  「黑水一絕」與石魯二人一見之下,俱微微的太息一聲。
  他們順著十二紅巾五人緊緊凝注的目光,向場中瞧去。
  原來,在場中激鬥之人,竟是「雙連掌」浩飛與「九指魔」公孫無畏。
  二人俱皆身形似行雲流水,出掌如風,全是施出重手絕學,猛攻狠打,招招向對方致命之處下手。
  「黑水一絕」孫寒與「獨臂金輪」石魯二人,亦緩緩坐在「生死判官」身側,目光凝注著場中的戰況。
  這時,浩飛正使出他名震河朔的絕學:「雙連掌法」每招出處,僅見雙掌連袂,虛實互套,狂風旋舞,勁力不絕,大有撼山移鼎之勢。
  「九指魔」公孫無畏,武功卻也十分超絕。
  他此際身形縱躍如電,往來如梭,掌勢虛幻莫測,變化萬千,他此時所施出的,乃是他苦練多年的「蘆吾掌」。
  二人出手之間,狠攻毒劈,猛打急撞,絕不為對方稍留一絲餘地。
  「玉面修羅」濮陽維則卓立一側,眼簾半合。
  他瞧著場中的激烈戰鬥。
  忖道:「憑浩老哥身手之佳,這場拚鬥,大致尚不致落敗,但那『九指魔』功力之高,卻也不較他稍遜多少!」
  他正想著,「綠娘子」方婉靜悄悄地溜到一旁,立在濮陽維身邊。
  「天山獨鶴」華一傑正與「鐵翼金睛」伍百修並肩而立,他裝做未看見,仍然全神凝注場中。
  「八臂神煞」顧子君與「七煞劍」吳南雲,卻逕自立在黑巖近旁,雙目炯炯時而低聲交談數句。
  由二人的神色看來,顯然亦是甚為注意場中戰況。
  「力拔九岳」俞大元卻親手將兩名戰死的香主埋葬停當,率領著其它五人,怒目瞪視著面前的敵人。
  這兩名戰死的香主,正是直屬於俞大元的屬下,故而他此刻非常傷心。
  「大力尊者」則低聲安慰著自己的愛徒。
  這時,「綠娘子」方婉又向自己的心上人靠近了一點,近得幾乎可以聞到濮陽維身上的風砂氣息,方婉悄聲叫道:「維哥哥」濮陽維星目微啟。
  低聲道:「什麼事?婉妹妹!」
  方婉心頭一跳,悄然道:「維哥哥,我實在太想念你了,所以……所以便等不得你親到天山,就跑來尋你……」
  濮陽維目光仍然注視著場中的戰況。微微一笑道:「是誰出的主意?你可知此地有多麼危險嗎?這些苗疆之人,個個全是凶狠毒辣……」
  「綠娘子」心頭一輕,知道濮陽維並沒有深責自己之意。
  她是多麼怕心上人對自己有絲毫的不滿呀?
  二人低語的情景,已被那「大力尊者」勒烈行瞥見。他咧嘴一笑,向俞大元道:「徒兒!你瞧瞧濮陽幫主與方姑娘,真是趣致不淺,在這種場合,尚且卿卿我我的……嗯,為師真恨自己為何不能倒回去五十年」俞大元傻笑一聲!
  說道:「師父,你說錯了,要倒退六十年才夠哩……」
  「大力尊者」老臉一熱,尚未開口……
  俞大元又接道:「師父,憑你老人家的模樣,大概……大概年輕時也不會好看到哪裡去吧?」
  「大力尊者」罵了一聲。
  說道:「小子,你又未曾見過為師當年的模樣,怎知為師長得不好?嘿嘿!五十……噢六十年前,為師長得可俊著哩!那時,照樣也有很多名門閨秀對為師傾心不已。」
  俞大元目注場中,「雙連掌」浩飛連攻十八掌,他不由口中喝了一聲彩。
  又接住話題,道:「師父!這可是真的?哈哈,徒兒可不太相信……師父要是論武功沒有話說,若要論相貌,可就……」
  「大力尊者」急問:「可就如何?為師這副相貌,不也是方面大耳,堂堂正正的麼?」
  俞大元暗自一笑,正待說話,激鬥中的二人,倏然傳來陣陣怒喝,攻勢更見凌厲。
  二人全是鬚眉倒豎,雙目赤紅,面部肌肉扭曲。
  那怨毒的樣子,真像恨不得將對方砸為肉醬,方才能消去心頭之恨一般。
  「雙連掌」浩飛為了自己半生辛苦創下的基業,完全被「九指魔」公孫無畏侵奪,害得他不能立足,以致遠避邊疆一十三年。
  故而此刻怨憤填胸,急欲一湔此恨,將這毀去自己半生功業的人斃於掌下!
  「九指魔」公孫無畏更是想得十分透徹。
  他知道自己即便是戰勝了「雙連掌」浩飛,亦仍然逃不過一死。
  反正橫豎也是一死,與其喪在「冷雲幫」其它諸人之手,倒不如與昔日仇家傾力一搏,不論生死也可落得光棍好漢之名!
  是而,兩人各不相讓,招出如飛,掌劈腳蹴,狂烈之極!
  「大力尊者」這時微微緩了一口氣,他回頭一望那被擒的「金鳳凰」夏候玉。
  又老懷興動,向俞大元一笑道:「徒兒,為師適才將這什麼『金鳳凰』大大地戲耍了一陣,哈哈,就在你們幫主說明『不降者死!』的時候,為師在十招之內,就點了她軟麻穴!」
  俞大元一笑道:「弟子也在兩百招之內,將那『黃衫客』上官於給拾奪下來,嘿!真是師父英雄徒弟好漢!」
  「大力尊者」大罵道:「真是皮厚,大言不慚!」
  這邊……濮陽維仍然沉靜著注視著場中。心忖道:「適才我方各人欲過去幫助浩老哥之時,他已聲明過,要以一對一,憑浩老哥出口之言,自然不能不算,而且此刻委實不宜前往相助,以免影響他的自尊,更且自己在報仇之時,不也單槍匹馬一個人麼?」
  他目光一轉,又想到:「只要浩老哥不落敗,自己便不能上前,但是看目前情形,卻尚要一段時間,才能分出勝負……」
  他想到這裡,場中驀然傳出「雙連掌」浩飛的狂聲大喝!
  只見他雙掌左右圈回:「怒濤排山」「金鐘銀柱」呼轟兩招,連續疾出。
  「九指魔」公孫無畏冷笑一聲,身形也電閃側轉。
  「雙連掌」浩飛猝然右掌倏劈「南山震岳」左掌猛使「力斷九碑」直襲向對方天靈、前胸兩處。
  「九指魔」公孫無畏大喝一聲,雙掌應聲猛推,已傾力迎上。
  轟然大響中,二人均不由踉蹌後退!
  「九指魔」公孫無畏復又吐氣開聲,一招「推風起浪」直推而出!
  勁力如風起雲湧徑向浩飛攻到!
  「雙連掌」浩飛大笑一聲,一招「五丁開山」施出,亦急迎而上!
  勁氣橫溢之中,二人全是貫注內家真氣,硬拚硬打起來……
  「冷雲幫」群豪賭狀之下,均不由個個面色緊張。
  他們知道,這種純以內力硬拚的打鬥,除非雙方之功力相差懸殊,否則,不論哪一方勝利,也只是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但是在這種情形之下,又怎好上前相助呢?
  勁風迴盪,砂石紛飛,呼轟之聲不絕於耳,二人雙掌運足真力,綿綿攻上,頃刻之間,已然互相拚力接了二十餘掌!
  驀然,兩人又是一聲狂喝,全是髻發散亂,雙目突出,滿面紫漲的急衝而上,同時抖掌攻出!
  濮陽維心中一震,大叫一聲:「使不得!」
  語聲未停,場中又傳出一聲巨響。
  這巨震勁力之大,四周地下已被掃成一圈丈餘方圓,深淺約有寸許的陷凹!
  巨震中,砂石飛揚,一條人影斜斜地飛出丈許,又重重地摔落地下!
  各人急急瞧去,立時看出這人正是「九指魔」公孫無畏!
  他這時雙目圓睜不閉,七竅鮮血橫溢,面如死灰,一隻只有四個手指的手掌,正直挺挺的伸向空間,好似有所攫取般……
  只見「雙連掌」浩飛亦自口角流血,由腳脛以下,全然深深陷入土中,面如淡金,?髯簌挺拂人……
  濮陽維身形急掠,立將浩飛自土中扶起。
  急道:「浩堂主……你……你傷得如何?」
  「八臂神煞」顧子君等「冷雲幫」群豪亦急急湧上探視。
  濮陽維立即喂浩飛服下少林聖藥「紫羅丹」。
  「雙連掌」浩飛略一喘氣,大笑道:「公孫無畏這……廝……想不到……十多年來,功力竟增進如此……」
  「大力尊者」洪聲說道:「浩兄功力之深,較諸公孫老兒猶要更勝一等………事實便是最好的證明……」
  浩飛嘶啞的笑了兩聲,被「七煞劍」吳南雲扶去休息……
  濮陽維隨即指令屬下各人將戰場清理,自己則行至「千手如來」鄔長遠面前。
  「千手如來」鄔長遠仰首向濮陽維一望,長歎一聲,又緩緩將頭低下。
  濮陽維雙手抱拳道:「在下於赴苗疆之約以前,已立有不與鄔兄結怨之心,奈何天時不利,鄔兄仍然不幸折了一臂,在下委實深有疚……」
  「千手如來」鄔長遠抬頭苦笑一聲。
  黯然道:「老夫如今已成階下之囚,昔日早就料知今日之景,然則全派所指,豈能獨清?便請尊駕莫顧三月前一面之緣,仍依貴幫眾意而行,老夫絕無怨言!」
  「千手如來」鄔長遠為人重義守信,雖然失手遭擒,卻仍不愧是條鐵錚錚的好漢!
  濮陽維微微一笑道:「鄔兄何須如此?在下深知鄔兄早有化解今日一劫之心,即此一端,已足證鄔兄立意之光明磊落……須知江湖上闖蕩不易,在下甚望自此而後,鄔兄能永記今日之教訓,莫以輕啟戰端為易事……」
  「千手如來」鄔長遠緩緩立起。
  淒然道:「江湖風險,老夫早已嘗盡,三月前立定心願,不論此役勝敗,老夫亦將歸隱苦伶嶺……如今老夫既蒙尊駕拯救於前,又蒙尊駕寬待於後,今後有生之年必長以此為念!」
  濮陽維微微一笑,道:「鄔兄能如此急流勇退,在下實感欽佩不已!」
  「千手如來」一瞥斷臂。
  苦笑道:「這條斷臂,也可以留做終生紀念,並可引為日後警惕,窮兵贖武之舉,必不能成事!」
  濮陽維不由在心中默然歎息。
  「千手如來」鄔長遠忽然低聲道:「貴幫各位幫友面前,便請尊駕代為道別!」
  說罷,不等濮陽維回答,掠身而去,瞬息間消失嶺下……
  濮陽維目送「千手如來」鄔長遠身形逝去,始對吳南雲道:「吳堂主,請將所有敵人,全然告誡釋放!」
  「七煞劍」吳南雲輕輕點頭。
  又道:「啟稟幫主,那『金鳳凰』夏候玉及『黃衫客』上官於如何處置?」
  濮陽維絲毫不考慮的道:「放其生路!」
  吳南雲答應一聲,隨即大步走了過去。
  他來至眼前被俘各人身邊站定,大聲告誡幾句之後,乃令十二紅巾解縛放人!「黃衫客」上官於此際滿面慚然……
  這時,吳南雲又來至「金鳳凰」夏候玉身前。
  長身一揖道:「夏侯姑娘,真是委曲了,區區奉幫主諭令,特請姑娘莫記前仇,從此化干戈為玉帛……」
  「金鳳凰」夏候玉一睜雙眼。
  尖聲道:「你不要給姑奶奶來這一套!本派全毀於你們『冷雲幫』之手,姑奶奶豈能如此罷休?」
  吳南雲微微一怔,隨即面上變色。
  正在這時,「大力尊者」踏步過來。
  洪聲笑道:「夏侯姑娘!目前你大概忘了置身何處了吧?姑娘若不是孤陋寡聞,也該知道『冷雲幫』向來沒有如此容人放肆過呢!」
  「金鳳凰」夏候玉面色一寒,隨即又低下頭去。
  「七煞劍」吳南雲沉思一刻。
  又道:「若姑娘不服,區區便立刻將姑娘的穴道解開,奉陪姑娘走上兩趟,不過,這次卻不是點到為止,而是……至死方休!」
  吳南雲故意將「至死方休」四字說得又重又長。
  語聲落入「金鳳凰」夏候玉耳中不由面色大變。
  吳南雲的武功造詣,她適才已親見目睹。
  連「苗疆雙凶」合手之力,亦在他劍下喪命,更不用說只有她自己一人了!
  人的天性便是如此,往往會得勢賣乖,若當真以生死二字來衡量時,那麼,無論是誰,他也會看開很多了。
  「金鳳凰」夏候玉便是這種人的一個典型!
  她這時面色慘白,囁囁的道:「也罷……姑娘今天……只有認栽,好在來日方長,咱們走著瞧……」
  吳南雲長笑一聲,拂掌為其解開穴道。
  「金鳳凰」夏候玉緩緩站起,理也不理面前二人。
  卻逕自到濮陽維身前,微微襝衽道謝,隨即如飛而去……
  「大力尊者」望著夏候玉的背影。
  搖頭歎息道:「這年頭真變了,咱們為其解穴,尚不能得到一謝,這位老鳳凰卻專找漂亮小伙子賣人情……」
  說罷,各人俱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北風吹號得更加刺骨,天空彤雲密佈。
  黑石嶺上一片淒涼,愁雲籠罩。
  濮陽維望著已清理乾淨的曠地,仰望長空,清嘯一聲,下令上馬。
  各人登鞍之後,在濮陽維對戰死的二位香主的孤墳致敬之下,急驟的抖啟行,離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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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3:23:55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豪士紅顏 緣定三生

  「冷雲幫」苗疆奏捷的消息,如一陣狂風般吹拂到武林中的任何一個角落,再加上濮陽維的少林之行,力鬥少林的三大高手,這些膾炙人口的傳說,已被一些好事之人,繪聲繪影的傳揚開去。
  因而,當濮陽維等人大隊回山之際,便不得不盡量隱密行?,以免應付各地分舵弟子與武林人物的那些高迎遠送的繁文縟節……。
  這一日,眾人來到距淮陽山不遠的三十里鋪。
  各人並未入鎮,便在一處農家歇了,略進乾糧。
  他們之所以如此,便是怕風聲傳開,會有江湖中人前來求見糾纏……正在各人高聲談笑吃喝之際,濮陽維忽然傳令召集所有「冷雲幫」中各人,齊集在這農家廳屋之內。
  這時,自己立於廳室正中,面容微笑的注視著各人。
  這異常的舉動,不由得使「冷雲幫」群豪個個莫名所以起來,二十多雙眼睛,便似二十多雙利剪般,齊齊注視在濮陽維那英挺的面孔上,期待著他揭開謎底……。
  這時濮陽維雙拳一抱,爾雅的做了一個羅圈揖,然後,他在室內踱起方步來。
  眾人的目光隨著他移動的腳步,在來回移動,心中亦各自猜測,這會是件什麼大事,而竟值得這雄震天下的「冷雲幫」一幫之主如此慎重……。
  「綠娘子」方婉,心中更是大疑?這些日子以來,她朝夕與濮陽維相處,情感已在無形中直線上升,但,她仍不敢抱太大的信心,因為,她已失望得太多了……。
  忽然,濮陽維停住腳步轉身向著眾人。
  他深深的吸入一口氣,像下了極大的決心般大聲道:「在下今日召集各位至此,乃是宣佈在下本身的一件大事……」
  此言一出,「冷雲幫」各人不由略顯騷動起來。
  他們不知道,自己平素一向敬畏有加的幫主,忽然說出此話,是指什麼而言……。
  甚至,連老謀深算的「八臂神煞」顧子君,與「黑水一絕」孫寒,「生死判官」褚千仞等人,亦估不出濮陽維是在弄的什麼玄虛!
  「七煞劍」吳南雲,「雙連掌」浩飛等人更是滿面焦急,十分緊張的注視著濮陽維。
  他們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濮陽維此言用意何在?
  一個全幫之主的決定,不論他是對自己,抑或是對全幫,總是一件切身要事啊。
  濮陽維望著各人那期待焦慮的面容,微微一笑,說道:「這件事,在下已深思熟慮了一個月之久,現在,做了最後的決定。」
  他尚不待另一次焦慮的神色自各人臉上浮起,已大聲說道:「目前本幫強敵,已大部被殲,恩怨多已了結,是而在下決定,此次回幫之後,即將擇日成親,此雖為在下私事,但諸位弟兄與在下生死患難與共,建立本幫,仍請諸位不吝,多賜卓見。」話甫出口,濮陽維那俊挺如玉的面孔,泛起一陣紅暈,就好似白玉抹上一層赤雲般。
  所有在場的「冷雲幫」群豪,在怔愕了一剎之後,立時齊齊狂聲歡呼起來。
  各人跳躍著,高叫著,好似瘋狂了一般,如雷似的呼聲,幾乎要將這幢並不結實的廳房震塌。
  這意外的喜訊,不由得使「冷雲幫」的每個人都欣喜不已。
  他們冷面鐵心的幫主,即將成親,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綠娘子」方婉早就由浩飛告訴過她,關於白依萍,與徐妍容的事。
  只是,她並不灰心,她仍以自己的感情去熱愛濮陽維,只要濮陽維能接納她這份情感,那麼,即使要她為他做任何的犧牲,方婉也會心甘情願,她並不嫉妒,只要濮陽維能夠愛著她,她已很滿足了……方婉此刻面色十分蒼白,而且,芳心更是在劇烈的跳躍,因為自己的終生幸福,就將決定在眼前這一剎那在濮陽維即將流露的一句話中……「天山獨鶴」華一傑急步上前,他憐惜的扶著自己這過份激動,而身軀在微微顫抖的師侄女。
  同樣的,華一傑心頭一亦是十分緊張。
  「七煞劍」吳南雲大步踏上,誠摯的握著濮陽維雙手,激動的道:「幫主,恭喜你啊!」
  濮陽維頜首一笑,尚未說話,顧子君也大步上前躬身道:「尚請幫主示下,未來幫主夫人為哪家閨秀?也好讓全幫上下瞻仰一番。」
  這句話,正是在場所有的人都期待的一句話。
  因為「冷雲幫」目前各人,都知道自己幫主的那一段纏綿悱惻的情債,尤其是,身為主角之一的「綠娘子」方婉,就在眼前。
  這時,所有的人,都肅然無嘩,靜默而緊張的等待著濮陽維宣佈他未來的妻子,也就是「冷雲幫」的幫主夫人為誰。
  濮陽維的面色更紅了,紅得令人吃驚。
  因為「冷雲幫」群豪從未見過自己幫主的神色如此窘迫過。
  濮陽維又長吸了一口氣,好似藉此來鎮定自己過於緊張的神經般。
  他這時微微仰頭,面上神色湛然,沉聲道:「與在下締婚之人乃是……」
  「綠娘子」方婉,較之在場所有的人更為緊張,身上每根神經卻好似繃緊了的琴弦一樣,她已幾乎緊張的窒息過去,然而,她仍簌簌顫抖著,傾聽下文。
  濮陽維這時微微一頓,續道:「乃是,華山『白雁』白姑娘……」
  此言一出「冷雲幫」諸豪已歡聲雷動,「綠娘子」方婉卻覺得眼前一陣迷濛,頭腦昏眩,好似大地在沉淪一般!
  她一再告誡自己:「支持住,支持住……」然而渾身卻像虛脫了一般,說什麼也難以站穩。忽而濮陽維的聲音又響道:「還有……天山『綠娘子』方姑娘……與『粉面羅剎』徐姑娘!」
  「綠娘子」悚然一震,全身機伶伶的一顫,她倒底是聽見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當眾宣佈了自己為他終生相伴的妻子!
  雖然,尚有另外兩個女郎,但是,她已覺得很滿足了,真的很滿足了。
  因為,至少她能真正名正言順的,去摯愛濮陽維,而自己,正是他的妻子……她想得很多,但卻又一點兒也記不住。
  她只覺得太多的幸福,與喜悅向她包圍,耳際儘是如雷般的歡呼。
  於是,她的頭腦一陣暈眩,眼前的萬物在轉動,呼聲道喜聲,逐漸向她襲來,這麼洪亮,這麼雜……忽然,「天山獨鶴」華一傑抹去了眼眶激動過度的淚水,低頭一看,不由得驚呼道:「啊,婉兒……你……你怎麼了?」
  「綠娘子」方婉,這時滿頰淚痕的暈倒在華一傑懷中!
  就在濮陽維的語聲講到「刑堂吳堂主,將與在下同時回山之後,與芙蓉堂秦堂主締結百年之好之時……」
  此刻,華一傑的驚呼倏然傳入他的耳中。
  濮陽維急掠到方婉身旁,惶然低頭瞧視。
  於是,他又舒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尚未過門的妻子,只是因為太多的興奮,而暫時昏厥而已。
  他忙請華一傑,將方婉扶入內室休息,俊俏的面孔上卻閃耀著煥發的神光,這是愛的光輝啊。
  濮陽維現在比日常更顯得英挺瀟灑……「七煞劍」吳南雲,亦高興的手足無措,在接受廳中各人的道賀。
  「力拔九岳」俞大元,更是熱淚盈眶,在為小主人成家立業而欣慰……。
  「雙連掌」浩飛亦大步向前,忘形的搖撼著濮陽維的肩頭,朗聲說道:「好哇,連這麼要緊的事也瞞著老哥哥,老哥哥這一回可要獨居首功。」
  濮陽維微感一愕|隨即笑道:「哼!婉妹妹之所以會闖到苗疆黑石嶺上去,大概便是你出的主意?」
  浩飛哈哈大笑道:「若非老哥哥做牽線人,幫主你哪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
  在眾人的笑聲中,濮陽維又忽然記起一事,他莊重問道:「浩堂主,此次大仇已報,你是否準備回去,重整江北綠林道?」
  浩飛毫不考慮的道:「不回去了!『冷雲幫』便是本堂主新啟的基業,而回雁山莊,便是老夫永遠的家,江北綠林道,但願將來會有一個更傑出的人物,出來領導。」
  他一言出口,「冷雲幫」之人又繼續歡呼起來……眾人的情緒稍稍平息之後,濮陽維已令「黑水一絕」孫寒,「七煞劍」吳南雲二人,率十二紅巾快馬回山,先行佈置一切,但卻又嚴囑對外莫張揚出去……二人領命去了,其它各人,亦略作休息,準備立即啟程……淮陽山,落月峰,回雁山莊,內外洋溢一片喜氣。八個巨大的燈籠挑在大開的莊門之外,四處張燈結綵,人語喧嘩。每個「冷雲幫」幫眾的面孔上,都洋溢著滿面喜色。
  是的,今天正是幫主濮陽維,與三個傾絕天下的美麗少女,永訂鴛盟的大喜之日啊……更何況,鼎鼎大名的五台派第一高手,「冷雲幫」刑堂堂主「七煞劍」吳南雲,也與「青蝶」秦柔柔在今日成婚呢?
  儘管「冷雲幫」人極力保密,然而,風聲卻仍然傳揚了出去。
  於是各地有頭有臉的武林人物,均紛紛或親臨道賀,或贈送賀禮。
  這其中,竟有領袖天下武林的少林派掌門方丈,所贈送的兩對紫玉佛,及武當派苦樵上人的親臨道賀。
  尤其武當一派,竟能化解舊隙,與「冷雲幫」言歸於好,更由當日與濮陽維交過手的苦樵上人親臨致賀,這份崇敬與含意,亦是十分深長了……。
  濮陽維與吳南雲二人,親自出面招待四處聞風而來的武林人物,忙得幾乎連氣也透不過來,「八臂神煞」顧子君及各堂堂主,亦忙著籌劃佈置一切,東奔西跑,毫無閒暇。
  在「流翠樓」中……四個天仙般的美人兒,正穿戴著鳳冠霞披,由二十餘名侍女丫鬟梳妝伺候著。四個美人兒,每個人都是那麼嬌艷,那麼秀麗,真使見者無不讚不絕口,羨慕二位新郎官的艷福不淺。
  她們便是「白雁」白依萍、「綠娘子」方婉、及「粉面羅剎」徐妍容,與「青蝶」秦柔柔。四人羞澀而欣悅的悄悄瞥視著對方,及至目光一對,又禁不住由衷的微笑起來。
  是的,這四位艷絕一方的少女,都在深深的為自己慶幸,能與自己摯心所愛之人永締連理,還有什麼比這更能令人高興的呢?
  這時白依萍忽然低聲向方婉道:「方姊姊,我真恨為什麼不早些日子看到你……。」
  方婉亦回眸一笑道「妹妹,你真好,難怪維哥哥這麼喜歡你……妹妹你不會恨我吧?」
  白依萍純潔的一笑,說道:「一點也不,以後,咱們姐妹可以整天侍候維哥哥,整天瞧著他,伴著他,因為,他愛我們,我們也愛他,不是嗎?」
  方婉與徐妍容都滿足而欣慰的笑了。
  是的,她們為什麼不欣喜若狂呢?
  白依萍喃喃的道「維哥哥將永遠不會離開我們,他說的,這是永遠……」
  這太多的甜蜜與幸福,已深深的滋潤著三人的心扉。
  坐在廳裡面的秦柔柔,此刻以大姐的口吻說道:「三位妹妹,你們盡量放鬆情緒,不要太緊張了,聽說天山、華山各派,已有大批賀喜的人來了呢!」
  白依萍憨笑著說道:「是的,我的師兄師姐與師妹都來了,只是師父他老人家因為傷殘在身,所以不能親至……」
  「綠娘子」方婉低下頭去,臉蛋嫣紅欲滴,沒有說話。
  「青蝶」秦柔柔,轉眸向三人一瞥,笑道:「聽小翠說,「天山派」的人最多,除了掌門人『雲雪老人』未到外,所有門下弟子,差不多已來了十之六七,連鐵姥姥也親自趕來……」
  四人輕聲的談笑著,她們心中充滿了喜悅與興奮。
  因為,今天是她們邁進人生另一個階段的日子,而這個階段,是人人都將經歷的。
  有的人會因此而痛苦,有的人卻也會因此而得到無比的美滿與幸福。
  無疑的,「流翠樓」中的這四位絕色的美人,都是能夠得到幸福的……這理由十分簡單,便是,與她們共同邁入這個人生過程中的伴侶,正是她們早已深深熟悉的,熱愛的……大家喝著酒吃著菜,盡情的狂歡,放懷的痛飲,每個人都祝賀著今日的六位新人。
  這是衷心而誠摯的,因為這些新人,有如紅花綠葉,配襯得多麼完美,而在平時更是各人心目中所崇拜的偶像……。回雁山莊所有的房舍亦住滿了人,四周來往著無數的人潮,全莊的「冷雲幫」弟子,完全出動招待,警戒。澈夜通明的燈火,照耀得四周如同白晝,鞭炮聲更是連綿不絕,歡愉的氣氛,洋溢在空氣裡,充斥在酒筵中,浮現在每個人的面孔上……。
  盛大的婚禮,已在夜幕初降時舉行了,凡是較有名望的武林人物,及天山、華山兩派的來賓,全都與「冷雲幫」各席首座,及內外三堂堂主參加。
  他們無不盛讚,每一位新人的俊逸超拔,與四位新娘子的美艷絕世的風姿。
  自然,這其中尤以「玉面修羅」濮陽維的三位新婚妻室,更博得了來賓們由衷的誇譽與讚揚。
  夜深了。
  全莊卻仍然喧鬧不絕,喜氣瀰漫……。
  「七煞劍」吳南雲與「青蝶」秦柔柔二人,在各人的護送下,進入新撥給他們,題名為「燕軒」的精舍內去。
  而濮陽維,與白依萍、方婉、徐妍容三人則以「流翠樓」為新房。
  他「她」們一到了「流翠樓」前,濮陽維即回身向親送各人來此的,「八臂神煞」顧子君、「黑水一絕」孫寒、「生死判官」褚千仞、「雙連掌」浩飛及伍百修、秋月大師、「獨臂金輪」石魯、兩大護法,與「大力尊者」長揖道謝。
  忽然,他似想起了件事,微微一笑,向顧子君道:「顧堂主,那『黑衣玉虎』趙硯池,明晨可遣人送他下山,近日來他受的折磨,已可抵償他所為的罪孽了。」
  自來神色嚴峻的「八臂神煞」顧子君,此刻亦豪邁的,大笑道:「幫主,本座遵命,還有,明日天山、華山兩派的親家們,自有本座及各堂堂主,出面照拂,幫主可晚些出來。」
  「雙連掌」浩飛哈哈一笑道:「幫主,三位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本座等便不打攪了!」
  說罷,各人齊皆躬身行禮。
  「大力尊者」勒烈行倚老賣老的道:「好了,咱們便告辭吧,須知雖在冬夜,春宵卻苦短呀。」
  各人又是連聲大笑,乃紛紛肅身告退。
  濮陽維望著澄朗而清寒的蒼穹,長長吸入一口氣,回頭向三位嬌妻道:「三位娘子,便請登樓安寢,在下此刻,真個只羨鴛鴦不羨仙了……」
  白依萍眨了一眨那雙水翦似的雙瞳,嫣然一笑道:「維哥哥,我們好高興啊!」
  濮陽維向白依萍及方婉、徐妍容一笑道:「三位娘子,自今日起,應該稱呼在下為夫君了……」
  此言一出,這三位秀絕人間的姑娘,俱不由面色嫣紅,嬌羞欲滴。
  方婉及徐妍容更甜蜜而嬌刁的笑道:「行了,我的夫君。」
  濮陽維幸福的一笑,又俏皮的道:「在下重說一遍,請三位娘子登樓,勒老前輩說得對,冬夜雖長,春宵卻短呢。」
  三女俱不由輕輕一啐,羞答答的進入「流翠樓」中。
  四條人影,緩緩的消失於那青紗門之內,那門,又逐漸合攏……。
  此情此景,不正是「誰為解語來香帷」的寫照嗎?
  天上的寒星俏皮的眨著眼睛,彷彿在笑,四周懸掛的彩燈亦在輕輕搖晃,淡紅的光輝,微微閃動,映著每個人歡愉的心,「流翠樓」的燈火,亦逐漸熄滅了……。
  樓上的人兒,該有一個新的人生了,是的,新的人生……。
﹝本書全部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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