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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那把斜彎弧度,寒閃森森的東洋刀,小邪就是閉上眼晴也能感覺出來。人在空中,如蒼
鷹盤旋裊繞,右臂猛一抖閃,匕首像要將空氣如豆腐般切開,刷然暴聲刮人耳際。連人帶刀
截向那名黑巾殺手背心,快得讓人分不清是人還是幻影?
黑巾殺手一擊不中,長刀用力走猛,連同人身往前帶過三尺餘,想再迴旋倒砍,已然過
慢。不得已,只好攬回長刀,倒刺背面,希望能逼退敵人,否則來個同歸於盡也甘心。
黑巾殺手不只來了一位,而是四位,其他三位在先前那位沒擊中之時,已然揮刀罩砍小
邪下身雙腿。出刀之勢,全是猛力硬拚,三把長刀化做三抹流星飛藍,分別從左下方,右後
方及左前方暴射而至。
小邪心中自有盤算,右手匕首衝勁不變,游龍般點向捅背而來之長刀,借此勁道,人已
再次倒立而起,避開要命三刀。在此同時,一把匕首已冷冰冰送入黑巾殺手背心,一股熱氣
已貫向小邪右手,直覺反應鮮血已湧出。小邪趕忙抽刀,倒掠身形,右腳踢向此人,如摔死
狗般撞向另三人急追而至之長刀。
借此,小邪也得已雙足落地,稍加喘息。
三把長刀不撥不閃同伴屍首,其勢不變,硬將屍首切成三塊,復又往小邪砍來,如影隨
形逼人凌厲冷風,總是罩著小邪身軀,非得刃血而後始甘心。
小邪定了神,匕首斜捏右手,左手攔胸,猝然一掌劈出,氣流猛噴,又如狂濤駭浪全拼
向狹窄的海灣,無堅不摧地湧向左邊黑巾殺手。
掌風過處,砰然一響,黑巾殺手如被巨石砸身,倒憧而飛,一口鮮血吐得滿天紅霧。啪
噠!四平八穩的擺在地上,斷了氣。
小邪借此煞氣正濃,匕首再度劃出七朵銀花,朵朵似已生根於空氣中,久久不能化去。
長刀銀芒方罩至銀花範圍,突如被吸石般吸住,不停地照著銀花旋轉。
倏然銀花乍失,小邪一把匕首也已插在黑巾殺手胸口。活生生地在其身上戳了個血窟
窿,似如陰溝排水般鮮血直湧。
剩下一名殺手仍奮不顧身做最後一擊,長刀筆直罩向小邪背心,宛若劈大樹般,但除了
氣勢較快以外,並無威力可言。
小邪對他這種招式並未放在心上,回身一旋,單手揮出匕首,就想格去長刀,身形也為
之欺前,準備手刃敵人。
猝然黑巾殺手冷笑聲起,雙手竟然鬆掉長刀,長腕一翻,多出兩把青光閃閃細如手指之
短刀,電也似地射向小邪胸口。
「不好!」
小邪一時大意,沒想到從來不用暗器的黑巾殺手,今天也用上此物?時間過於短促,迫
在眉睫,眼見暗器就要射及胸口,不得不扭動身形,側右邊奇速無比的閃避,暴起的人影,
逃走視覺之追蹤,像是兩個人重疊在一起突然間被撕開般。
就只這一剎那,小邪匕首已斜劈下黑巾殺手半個腦袋,腦漿掛滿臉孔,仍抹不去那最後
殘留之冷酷笑容,緩緩地往後倒去。
小邪這才往左胸望去,短刀一節如毒蛇利牙嵌在肩胛上,寒森森青光閃著,讓人好生不
舒服。他躲掉一支,卻沒辦法躲掉第二支。
「媽的!臭傢伙!」
雖然知刀畏有劇毒,但此毒對小邪來說,除了傷口辣熱以外,並無多大用處,小邪罵了
幾句,伸手撥出短刀,狠狠地砸向那名黑巾殺手。刀方入體,已哧地冒出一股白煙,傷口亦
開始腐爛,其毒性之強,可想而知。
小邪見狀,不敢怠慢,馬上拿起匕首挖向傷口腐肉,直到鮮紅血液流出為止。傷得不
深,差不多兩寸餘,這對他來說,根本無傷大雅。但如此折騰,也著實耗去他不少功力。微
微喘息,已往戰場尋去。
千餘名瓦刺兵,此時已剩下不到三百名,而以死在亂蹄和阿三刀下者為量多。
此時阿三已換長刀直往他馳近。他已看出小邪遇著麻煩,否則不會放下此大好機會,站
在那裡發呆。
小邪輕輕一笑,又往小七那邊瞧去,只見小七已殺向山腳,一支「寒王鐵」真如快刀斬
蘿蔔,直往下切。鐵神似已不敵而節節敗退。危機似已解了大半。
阿三老遠就叫著:「小邪幫主,近況如何?」
「還好!死不掉!」
「我也一樣!他媽的!我現在才發現,為何那麼多人喜歡當將軍?」阿三猛揮長刀,
「過癮吶!」
小邪促狹笑道:「你宰人,當然過癮,要是被人宰,你就知道什麼叫『將軍』了?」
他把「將軍」喻成下棋之口語,意思和「被人宰」差不多。
阿三策馬走前,笑道:「也不一定!你看!」他翻起左臂及背後,皆有掛血痕,更得
意,「被人宰,我還是感到很過癮!」
小邪淡然道:「好吧!你是宰不死的超級大將軍,該滿意了吧?」
阿三咯咯直笑,小邪的誇讚比任何人都來得受用。而他的努力殺敵,目的也只是能追上
小邪之神勇,以便能更接近心目中幾乎崇拜而至迷惘之偶像。
陶醉之餘,豪興未減,大刀往小七方向揮去,豪邁而吼:「殺?」隨後轉頭,目光迎向
小邪,以徵求其意見。
小邪稍加思考,也覺得事情不宜再拖,他已想到蕭無痕和小七感情莫逆,自是不會丟下
小七不管,如今卻未見他上場,想必有某種原因,說不定也和小七一樣被困於某處,為今之
計是趕快結束此事,而後再尋蕭無痕,方為上策。
當下掠上馬匹,揮手道:「衝!」
雙騎如雷,電掣風馳,旋風般掃了過去,尤其是殺伐之聲,貫徹心骨,讓人膽怯。
兩人雙刀,勢如破竹,橫掃而走。敵軍在膽怯之餘,已無心再戰,甚而心生逃念,個個
目露駭色,已然雜沓混然,東躲西藏,漸往四處逃竄。
鐵神哪曉得自視驍勇無敵之自家軍隊,遇上了幾個小毛頭,會敗得一塌糊塗,連還手之
機會皆無,兩鬃硬須也叫人給剃了?再看小邪那種簡直如入無人之境的斬殺,那刀兒方自揮
出,就是一片哀鴻暴起,一處處、一聲聲接連不斷鑽向耳際,噴高的血花簡直比暴風雨更來
得觸目心驚,不由得背脊一涼,頭皮發麻,混身像是患了重病,已然快癱瘓,平生第一次,
他才感到畏懼生作何種滋味。
兵敗如山倒,數面受敵之下,再也沒勇氣再戰,不禁狂喝:「退──」
一聲令下,敵軍更如鳥獸散,有的甚至覺得刀槍過重,戰甲礙身,邊逃邊丟,只要能保
命,其他都不重要了。
鐵神不愧領兵高手,在撤退之際,還以迴旋方式,揪合了不少馬匹,然後直往右邊草原
瀉去。所能帶走者,也不到百騎。
阿三殺得興起,見敵軍已逃,大喝一聲「哪裡逃」追殺而去,一時間也宰了幾名落後敵
兵。然而他這匹畢竟不是寶馬,在追馳之下,總是差那麼幾尺距離,恨得他直咬牙,方自想
起寶馬還在小七那裡,倒不如掉頭換馬再追。心已想定,也已策馬回奔。
此時的阿四卻從側面衝出,一手長弓拉得滿滿,罩準右前方鐵神。存心射穿其心窩。崩
然一響,飛箭已出,如狡靈銀蛇般射了過去。
戰亂之中,鐵神根本覺不出有人偷襲,等到利箭將至身軀不到三尺時,他才發覺,駭然
之餘,已避無可避,不由得勒緊馬韁繩,怒馬一驚已悲嘶人立而起,但因衝勢走猛已連帶著
鐵神往前摔。
也由於鐵神摔往前方,身軀暴高了許多,一把利箭射不到胸口,只好截向其下盤。噗然
輕響,利箭筆直的插在鐵神右大腿,痛得他直往地上滾。
然而後邊追趕而至的手下,很快攬手又將鐵神抄起,其勢不變地馳往前頭,而另一名手
下也再度抓住那匹驚馬,交還鐵神。
數十騎已劃起一道畏煙,絕塵而去。
阿四抱怨直叫:「媽的!射心不成射大腿?最少也射個屁股才划算!」
他想再發箭,已然找不到目標,無奈之餘,只好策馬往小邪行去。
戰場一片混戰,橫遍野,血滿地,腥味撲鼻,讓人作嘔。
這一戰,瓦刺軍可說全軍覆沒。這恐怕是他們出征以來,敗得最慘的一次。
小邪實在殺不出味道,轉往小七望去,皺眉頭,道:「小七你也真是!這些番兵也不是
什麼武功高強,你怎會被困山中?還餓了五天五夜?」
小七疲憊臉容仍擠出一絲苦笑:「小邪幫主,我哪像你,三兩下就將驍勇的番兵給搗
碎?我們是拼過命,只是仍然無功而退!」
他並沒說出是為了部下,因為若被部下聽見,本就是同生共死之事,若說出反而會有那
種「拖累」之意思存在。
阿三最急的就是那匹寶馬,見著小七徒步而戰,急道:「烏龍馬呢?」
小七道:「當時已讓小王爺突圍而去!現在可能還在他那兒!」
阿三聞言,心中稍安,他以為小七把寶馬給弄死了,輕輕笑道:「寶馬還在就有戲唱,
像這匹烏龜馬,跑得那麼慢,實在顯不出本將軍的威風!」
驀地馬匹已啼聿聿驚惶人立而起,似在對阿三所言抗議。阿三一時不察,霎時摔下馬
鞍,跌了個灰頭土臉。
阿四已咯咯直笑,策馬走前。原來他射不著鐵神,心頭癢得很,突見阿三所言,倒也來
個射人不成改射馬,抓起先前阿三所刻木棒當作祥箭,射向了馬臀,結果收穫十分良好。
阿四奚落道:「你的大將軍威風,現在才百分之百展露無遺!呵呵!滿面生灰(輝)
吶!」
眾人為之一笑,阿三乾笑地爬起,他並不知是阿四搞的鬼,兩眼瞪向馬匹,無奈而抱
怨:「媽的!這麼不上道!連我騙你的話,你都相信了?」
小邪戲謔道:「以後千萬記住,任何人都可騙,千萬別騙畜牲,它們很容易相信的!」
阿三苦笑不已,搔搔頭,也轉向小七,問的話和小邪差不多:「那些膿包怎會困住你?」
阿四也問:「你說說經過,一定很精彩吧?」
小七苦笑幾聲:「我和小王爺奉命遣軍五千支援『貓兒莊』,小王爺領兵四千在左翼,
我則在右翼,誰知番兵早在此設下埋伏,小王爺不敵被困此附近山區,後來我趕至,再殺出
一條血路以讓他脫困,我則誘敵至此,卻又碰上敵軍,所以就被困了!」
小邪問:「那小王爺可曾來救走你?」
「嗯!」小七道:「來了三次,都無功而返,最後一次在前天。」
小邪頻頻點頭:「照你這麼說,他是每天都來一次……但後來卻停了兩天……」
小七苦笑:「先前還好,但後來出現了黑巾殺手,四個人將我堵得死死,幾次突圍卻不
能奏效!」
「原來如此!」阿三笑道:「我說嘛!憑鐵神那膿包,根本不是你的敵手,放心!那四
名黑巾殺手,已全部被小邪幫主收拾了!」
阿四問:「難道也先也收買了拉薩和尚作幫手?」
小邪道:「拉薩和尚本就出自番邦,他們不幫自己,要幫誰?而且現在不也見著了?」
阿四道:「黑皮奶奶!這些天殺的!也不知有多少人?殺不勝殺?」
小邪道:「也許找到那所渭的『漏斗』,就能明白一切。」他道:「這事先別管他,我
們還得去找小王爺!」
阿三問:「他也遇難了?」
「八九不離十!」小邪道:「都已兩天,還不見他來此,而且求救書還是他寫的,他早
該在此等我們才對!」
小七稍帶著急:「瓦刺大軍主力全在此,也先也親自領兵攻向『貓兒莊』,事隔五天,
可能已經突破該堡,如若突破,勢必攻往『陽高』,情勢將更危急。」
小邪問:「番兵真的那麼厲害?」
小七道:「也先本身武功本就十分了得,再加上時有黑巾殺手突襲,除了幾個重要關卡
以外,可以說根本無法抵擋瓦刺軍隊。」
小邪沉思半晌,又問:「番兵剛圍堵你時,用了多少兵力?」
「大約兩萬名!後來小王爺退去,番兵也走了約一萬名!」小七道:「而我被困此山之
後,黑巾殺手方至此處,他們又撤走不少人,只剩下千餘名!
小邪頻頻點頭:「照此看來,也先用兵相當急,一定是大舉攻擊!他問:「那什麼陽
高……到底誰在守?有多少兵馬?」
小七道:「『陽高』隸屬『大同』,由西寧侯宋瑛和武進伯朱冕以及都督同知石享三位
大將軍把關,屯兵十數萬,是個重地,如若再被攻破,恐怕大明江山將危危可岌了!」
「豈有此理!祁鎮這小傢伙,早就把江山輸給我!難怪他優哉悠哉,什麼事也不管?」
阿三附和道:「為了小邪幫主的江山,我們決心拼戰到底,最後改國號為『通吃』!」
小邪倒不排斥其所言,煞有其事:「這種事,等我老了再說,現在我可不願囚在宮中,
難受死了!」他道:「照小七所言,『陽高』是必爭之地,也先可能已攻向該處,而小王爺
又不見蹤跡,情勢可能已相當吃緊,我們趕過去看看!」
阿四慷慨激昂道:「對!為小邪江山而戰!」
小七道:「『陽高』距此百里,快馬奔馳,兩個時辰可到!」
小邪點頭:「那就走吧!」
小七立時調整部隊,方才一戰,六十餘名也受損十餘名,只剩五十餘人可戰。
小邪忽然想起還有四名戰士躲在暗處,馬上高聲喊其出來。
四騎慌張奔出,見著一片殘肢斷臂,打心底冒出一股寒氣,又見小邪三人完好如初,那
股欽佩而不能平衡之心態,油然顯露其臉上。
「楊……將軍!您好生神勇……」一名戰士欽佩而笑,「方纔殺伐聲不斷,我們四人一
直想出來看個究竟,但又怕誤了您的計劃,所以才守到現在!」
軍貴服從,小邪也懂,聞言咯咯笑道:「本來想用,沒想到番兵如此草包不說,還楞頭
楞腦,不用『騙』就騙得他們團團轉!害你們沒表現的機會!」
四名戰士並非靈巧之人,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乾笑。
小邪又道:「所以現在再送你們一個機會。」他指著傷殘士兵,「你們把他們帶回『宣
府』,省得他們再受到傷害!」
四人面有難色,似乎也想追隨小邪,嘗嘗常勝軍伍之滋味。
小七見著此情況,也瞭解其心情,含笑道:「小邪幫主,傷兵之事,我另派幾名護送,
他們累了幾天,也該休息,這四位戰士精神較好,很適合作戰,調度,不如讓他們隨行,也
好有個助手。」
小邪道:「我沒意見!反正都差不多!」
四人聞言,立時向小七,拱手:「多謝副將軍!」
小七輕輕一笑:「不必言謝,都是為國而戰!」
他轉向部隊,選了幾名較虛弱而年紀大者,護送殘兵先行離去。
所剩下,連同小邪、阿三、阿四,整整三十名,又在亂馬中選了三十匹健馬,準備長途
跋涉。
小邪特地找了把偃月關刀,以壯聲勢。阿三、阿四也不落後,有樣學樣地抓起長刀,分
別排於左右,氣勢更形銳不可擋。
「殺──」
小邪暴喝,音如劈雷,震撼山峰。關刀猛揮,三十騎箭也似的衝前,狂濤駭浪般捲向無
際天邊,像要衝破那接地連天之蒼穹,切下青天一角。
正如小邪所言,蕭無痕被情勢所迫,不得不先捨棄救援小七之機會,他認為再不濟,小
七躲在山中,性命保個十餘天,可能沒什麼問題,而陽高城若敗了,將如山洪暴竄,一發不
可收拾,基於江山為重,又接到軍令支援,他不得不掉頭攻往陽高城。
陽高城北約十餘里一處險要重地「陽和鎮」,此時已堆擠疊滿了人。
偌大的草原,塞盡刀槍劍戟,殺聲震天,分不清敵我,看不見天日,只有一片片夾雜了
鮮血的濃塵,化作巨人吹霧般襲捲了整個戰場。
一閃閃一亮亮,拖長的、短促的、疾快的、緩慢的耀眼刀光劍影,若劃長的流星餘輝,
若紗輪磨鐵暴竄的火花不停從濃塵中閃暴。
一堆堆人就如倒滿玉盒之紅豆、黃豆不停翻動攪和著,只能乍見紅黃兩色,實分不清誰
是誰?
就這樣,雙方不停殺,堆漸漸增高、增寬,從其衣著顏色,可見著大部份是屬於明軍。
蕭無痕也被挾困番兵之中,若非他武藝超群,再加上「烏龍馬」的快捷,可能早就亡魂
敵陣之中。
西北丘陵上,五匹駿馬,五位彪形大漢,居中者宛若巨人,身形之魁梧甚為嚇人,光是
手臂就有常人之大腿粗,但其高於常人甚多,看起來並不臃腫,肥胖。小七就已夠壯夠猛,
他比小七更來得雄渾有力,年紀輕輕,一股盛氣已然十分逼人。
除了瓦刺小王子,韃靼太師也先,誰也沒這等氣魄,昔日之成吉思汗,正可從他身上找
出影子。
兩眼如神,盯住戰場,兩撇整齊的鬍子掛在嘴上,更讓人覺得其冷沉而狠猛。
笑聲不停從他牙縫中進出,從早晨之纏戰,到現在的觀戰,他已知局勢將定,敵方十數
萬大軍,馬上就要被吞噬。
打了數十場戰,這是他唯一覺得過癮的一次,也是決定性之一刻。
掛在馬首上的旗旛,正迎著勝利和風翻騰飛掠著。
黃昏將近,夕陽已紅,透著血樣的雲層似要壓碎大地般沉沉滾下,就連風聲都嗚嗚咽咽
的抽泣起來。
蕭無痕所領四千名軍隊,也只剩十數名在苦撐,四方的刀劍圈已漸漸縮小。絕望的心已
在揣想著。死亡是何滋味?一倒下去就無知覺?還是仍可感覺出身上那千刀萬剮的疼痛?
夕陽更沉。更紅,人心更俱、更絕望。
驀地──
那霹靂的蹄聲響起,小邪三十快騎已從北邊奔馳而至。
也先第一個對這三十騎投以警覺的眼神。
蹄聲快捷不亂,分明是一隊精良隊伍。
「小王爺──」小七見著全是一大群番兵,驚惶得已咆哮吼起。音如霹雷,足可傳上十
餘裡。
這聲,無疑是救命奇跡,蕭無痕已欣喜若狂,小七趕來,不就已脫困,他會脫困,那小
邪幫主……
「我在這裡──」他趕忙拼了全力吼出此聲,在吶喊嘶殺中也隱隱傳來。
眾人一陣欣喜,小王爺仍活著。
小邪見著前面一堆番兵,若以蕭無痕發音位置算來,足足有半里路,站一排,可站上千
人。若想突破,談何容易?
「媽的!這些番兵!可惡……」
小邪決定殺進去以救人,轉向阿三、阿四、小七,以及眾人,道:「準備好了沒有?不
要停!不要彎!變成兩排,一直往前衝,衝過了小王爺,還要往前衝。」
那段一決死戰的氣息,已然充塞三十人四肢百骸,他們沒打過這種仗,此種壯烈拼戰,
何等英雄氣概,以三十騎,破敵十數萬大軍?
除了小邪這狂人,誰敢如此嘗試?
見他模樣,似乎只考慮如何殺戰,而沒考慮若是被阻殺,將是何種局面?
然而在他心中所想,這只是一塊肉,如若戳穿了外皮,很快就可以往下切。而且此時敵
人又陶醉在勝利時刻之中。
眾人手中武器捏得更緊。全然在聽那聲無所匹敵之命令。
也先此時已感到一陣壓力湧上心頭,這壓力來自莫名之心悸,這不是他該有的現像。也
許他覺得來人只小小三十騎,卻對十數萬人潮無所畏懼,若換做他,他恐怕也不能如此處之
泰然。就因此,他感到不安。
他已策馬下山,準備親自攔截。
然而──
事情已慢了。
「啊──」
小邪喝聲已起,那晴天的霹靂,那火山的暴發,碎裂山河狂濤,轟然暴湧天地之間,充
塞四面八方,穿透無盡蒼穹,翻江搗海化作狂猛天龍,搗爛人馬耳膜心肝,卷掠了無盡大軍。
那屬於大自然才有的災難,地裂天崩再造宇宙,魔鬼般的吼聲,已揪去了所有人、馬的
靈魂。
只見馬匹禁不起聲音轟罩,那種原始懼意全然復發,急嘶而起,彷彿突然間被砍掉四腳
而被拋向空中般,扭甩抖閃,甚至已倒仰於地,驚惶的四處亂竄。
也先之馬匹也懼然扭甩,若非他趕忙掠下馬鞍,就會和左右四名隨從般往前栽,隨著馬
匹滾下山坡。
就在這聲狂嘯──
小邪一馬當先,快如強弩竄射,三十騎化成一股幽靈般幻閃之利刀,已噬向人群。
馬通靈性,在小邪喝聲之中,對敵人,自是無盡威脅,對三十騎人馬,無異是氣壯山
河,那種視死如歸之氣概更形尖銳,馬匹已達到鞠躬盡瘁,無力不用之地步。平常一步只跨
六尺,現在可要多出兩三尺,那股衝勁,恐怕連烏龍馬也要自歎弗如了。
只見小邪長刀切入驚惶人群,簡直如入無人之境,刀揮的是道光芒在閃,刀切的是園中
的蘿蔔如此脆嫩。
他沒停,踩著屍體疾往前衝,所過之處,就如快船破浪般,斷臂殘肢和著下頭鮮血猝往
兩邊噴射。
三十騎,呈三角形,小邪是尖錐,一處破、處處破!切豆腐般往千萬人群切去。
雙軍對陣,講的是氣勢,氣已旺,則無堅不摧,氣已衰,則千萬軍,亦無戰力可言。
此時的瓦刺軍先陶醉於戰勝心靈之中,隨即又突來之暴嚇,跌得人仰馬翻不說,猝又被
奇襲,又見敵軍那般摧枯拉朽勢如破竹的攻勢,狠猛無比的噬斬而至。再加上一片唉嚎暴
起,裡邊未遇者,聞聲已心慌,外邊己見者,本就心慌,卻又懼怯得不敢擋其刀鋒,想躲,
又是人潮擋阻。只一霎時,來不及讓他想得多,已然人頭落地,肢離身解了。
雖然敵軍十數萬大軍,但若以圓圈計算,真正和小邪接觸者,只不過幾百名。因為人潮
過擠,前方者不知後方事,左右兩邊,除了十餘丈開外稍感到騷動以外,也一無所覺,等感
覺到時,小邪他們已再往前殺去。
正如小邪所說,這是一個肉餅,若直往前切,只要無人擋其正鋒,勢必一切到底,周圍
之人根本起不了作用,就算想阻攔,也只能在背後追趕,攻效不大。
只不過幾分鐘,在無人敢擋小邪狂銳刀鋒下,如牛犁田般,他們已斬殺一條血路,衝向
了圓圈內心。
蕭無痕滿身是血──敵人的、自己的,都已分不清。本該絕望,現在卻精神亢奮,殺往
小邪那頭。
豈知小邪登時大喝,要他反攻和自己同一方向,以免造成另一個阻牆。
蕭無痕不明就裡,但仍遵照指示,帶著少許士兵,也衝往反方向。
小邪衝至圓心,會合蕭無痕,一秒也不肯停留,霎時再往前衝,長刀一掃,六顆人頭整
齊掉落。利錐般三角形隊伍,又突穿而去,那股氣勢,簡直所向披靡,擋者碎身。
也先在山坡上看得清清楚楚,這隊人馬就如利刀般,將自己軍隊從東北方劃向西南方切
成兩半,如此輕而易舉,好似自己軍隊是爛泥做成,只要輕輕一刀,就可隨心所欲,想怎麼
宰就怎麼宰?不由得心頭緊縮、冷汗直流,暗叫一旬:「這還算是人嗎?」
雖然頗為震驚,但他仍自視甚高,二話不說,翻回馬背,已然領著四名大將,衝向小邪
將要突破人群處,以便攔住其人。
人群已破,衝出數十騎兵馬,一股勝利的喧嘩已從眾人嘴中吶喊而出,不自禁地抖起來
手上武器。好似戰場已是他們天下,那些敵軍就如擺在一堆之綿羊般,不足為慮。
除了墊後幾名士兵被敵人追殺外,前鋒小邪、阿三、阿四和小七以及幾名勇士全然無
恙。只是連人帶馬,全被噴出的血染得紅腥腥,味道十分難聞而已。
阿三已咯咯笑起:「黑皮奶奶的!到現在,我才明白什麼叫快刀斬亂麻?原來是這麼回
事?斬來好似讓人豪氣大發。」
阿四抖著長刀,得意道:「這一砍,最少砍死對方千百人!我是說我自己砍的!嘿嘿!
前半里、後半里,左三十、右三十,少說也有數千人吧?」
小七苦笑道:「他們死傷雖多,但我們所花精力也不少!連續不斷的拚命,也著實叫人
手酸!」
幾天來的圍困山區,再經折騰,他已感到十分疲憊,是以才會說出這番話。
「呵呵……手酸?」小邪得意地偃下青龍偃月刀,左手拇指往刀鋒劃去,笑得更惹人:
「唉呀!怎麼鈍了呢?數十騎殺幾十名?一人也只不過殺個幾百名而已!這刀真不管用!」
其實刀鋒仍未鈍,他只是想表現殺出此條血路,對他來說,並不是件困難之事。若非刀
鋒「鈍」了,他還想再殺敵,哪有「手酸」這種事?
阿三意猶未盡,立時道:「快用小七的寒王鐵刮向刀鋒,馬上就會變利,我們再開幾條
『人行道』!」
小邪轉望背面追兵滾滾而來,瞪向阿三,訕笑道:「你去開吧!現在開的不是『人行
道』而是『快車道』了?」
阿三瞄向背面,霎時亦乾笑起來,晃了一下長刀:「其實……我的刀,好像也是鈍
了……我想,讓他們累死,效果也差不多!」
「累死?」小邪指著右側包抄而至的也先,叫道:「累死的恐怕是你了!」
霎時轉向蕭無痕:「小王爺你的快馬借我!然後領兵從東南方向竄去,我來擋他一陣!」
「好!」蕭無痕馬上將快馬斜趨靠近小邪,以便換馬。
阿三豪氣大發:「我也要參加!」
「不行,小七也累了!你和阿四護送他們,快走──」
小邪技巧而快捷地掠向烏龍馬,蕭無痕也換過馬匹,馬不停蹄已往東南方向馳去。
就只這一剎那,也先領著四名隨從已罩近不及四十丈距離!
小邪策馬已迎了上去。臨行前還催促阿三、阿四:「快走──你們那笨馬還不快跑!」
阿三已知情況危急,無奈道:「也罷!寶馬被佔用,英雄就無用武之地了!」
阿四道:「就讓你的馬風騷一下吧!走!」
兩人不敢違背小邪指示,縱馬追向退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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