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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李涼][ 紅頂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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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7:50: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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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值康乾盛世,資本營運得以萌牙,經濟空前繁榮,由此而造就無數富商、巨賈、財團,其中,聖幫便是佼佼者,它旗下經營橫跨錢莊、票號、船運、糧鹽、絲綢、藥材、陶瓷、礦產等,有南霸天之稱。為保安全,聖幫轉移黃金,不料海上突起風浪,失金數目高達數千萬兩,一旁鷹幫虎視既既,欲乘此時打擊聖幫,幫主左海瑞為拉替死鬼,找來流浪在外的左仲儀墊背,而左仲儀正設法偷取傳位秘沼,欲為聖幫日後拉一強援,弘歷受刺,帝王之爭早已展開,聖幫面臨空前危機,霸業一籌莫展。面對種種困境,新上任的左仲儀修習「長江經商法」,四方求援,不得已,只得簽下迎娶醜女「賣身簽契」,形勢稍緩,鷹幫正式反攻,左仲儀全力周旋,無奈心愛女子青逸飛飛醋四濺,感情問題讓人輕鬆不得。左仲儀生死之交了幻盜沼之事拆穿,且落入敵人之手,親人左海瑞又攻至杭州,郭奇秀出賣聖幫,寶親王、理親王各方勢力攪入,帝王之爭已呈白熱之勢,江湖中亦是動亂非常……






        第 一 冊 笑裡暗藏刀(上)         
         楔 子         
第 一 章  天 災       
第 二 章  請 將       
第 三 章  逸 女       
第 四 章  接 班
第 五 章  策  謀       
第 六 章  初 遇       
第 七 章  談 情       
第 八 章  追 妻
第 九 章  俏蜂腰       
第 十 章  迅 變       
第十一章  借 金       
第十二章  緝 凶
第十三章  巧 計       
第十四章  三 情       
第十五章  相 煎       
第十六章  帝 位
第十七章  綁 架       
第十八章  火 蛟       
第十九章  探 查       
第二十章  情 債
第二十一章 中 伏       
第二十二章 奇 女       
第二十三章 異 人       
第二十四章 奸 狡
        

第 二 冊 笑裡暗藏刀(下)

 
第 一 章 賣 身       
第 二 章 鷹 劫       
第 三 章 五六折       
第 四 章 逼 婚
第 五 章 邪 謀       
第 六 章 攝 魂       
第 七 章 斗 法       
第 八 章 狡 徒
第 九 章 忠 魂       
第 十 章 智 抉       
第十一章 攤 牌       
第十二章 告 官
第十三章 攢 臣       
第十四章 漕 劫       
第十五章 小 祖       
第十六章 笑 面
第十七章 王 親       
第十八章 謀 變       
第十九章 空 城       
第二十章 興 師
第二十一章 伏 刺       
第二十二章 反 搗       
第二十三章 正 邪         
        

第 三 冊 江山還如畫          
第 一 章 護 駕       
第 二 章 登 基       
第 三 章 追 擊       
第 四 章 烈 女
第 五 章 瑜 亮       
第 六 章 日 月       
第 七 章 立 功       
第 八 章 激 戰
第 九 章 異 軍       
第 十 章 罩 門       
第十一章 破 功       
第十二章 左 竅
第十三章 忠 困       
第十四章 智 火       
第十五章 漕 劫       
第十六章 真 假
第十七章 惜 情       
第十八章 癡 緣       
第十九章 狡 徒       
第二十章 毒 手
第二十一章 靈 心       
第二十二章 狼 魔       
第二十三章 聖 喜


楔 子
  康熙、雍正皇朝年代,資本主義已萌芽,直接促進封建經濟空前繁榮,造就了無數富
商,巨賈,財團,其商業組織皆稱為「幫」。
  「南寶祥」、「北億嘉」為首推之南北第一大財團、經營事業橫跨錢莊、票號、船運、
糧鹽、絲綢、藥材、陶瓷、礦產……等龐大產業,儼然控制南北經濟命脈,素有南北雙霸天
之稱。
  「寶祥錢莊」乃漢人「聖興社」又稱「聖幫」之組織所控制,「億嘉票號」(註:即錢
莊。南方稱錢莊,北方稱票號,億嘉以經營票號為主)乃滿人望族鄂達所創辦,當時其成立
宗旨,確有和江南「聖幫」一別苗頭之態,而獲得無數人及皇族支持,發展至今,已有「皇
幫」之稱,然不論其如何努力,於漢人居多之南方,「億嘉票號」始終無法跨越長江流域,
一展鴻圖,由此可知「聖幫」在漢人心目中之地位,已非滿族勢力所能馭控。
  南方除了「聖幫」外,另有「鷹幫」及「漕幫」兩大勢力。「鷹幫」原是南方首富,可
惜改朝換代後,已被「聖幫」擊敗,淪為老二,「鷹幫」始終不服,隨時想扳回顏面,爭奪
激烈可想而知,「漕幫」即為後世「青幫」之前身,原乃反清復明人士所組成,然歷經鄭成
功,白蓮教等多次革命難成,已化為漕運工人等秘密組織,潛伏四處,除了等待機會外,亦
發展成相當驚人之經濟勢力,已可三足鼎立於江南。
  經營商事,最忌沾上種族、國仇之爭,「聖幫」卻處於「皇幫」、「鷹幫」、「漕幫」
之商業,滿漢種族、明清國仇等意識形態強烈鬥爭中,而其能屹立百年不墜,全憑掌舵者能
力及聰明才智,故「聖幫」之總掌舵又稱「聖爺」,不論其年輕或年老,皆握有絕對指揮,
控制權,宛若皇帝般權威。
  百年來「聖幫」雖經大大小小波濤,皆能安然度過,唯有雍正皇朝十三年,不但雍正皇
帝突然暴斃,「聖幫」亦遭受空前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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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7:54:52 |只看該作者
第 一 章  天 災
  錢塘江口正肆虐著超狂飆風,指粗驟雨支支如利箭穿射江面,卷帶烈風橫掃四面八方,
江洪濤濤滾掠,擠向反衝海嘯狂濤,直若狂龍斗怒蛟,撞得浪花一幕幕暴天掠地,岸邊腿粗
柳樹受之不及,紛紛齊腰折斷,渡口船支更落浪中巨盆,硬被搗過來涮過去,不斷相互撞
擊,較瘦小,腐舊者皆因不耐撞擊,因而裂艙進水,甚至翻覆沉沒,或有逃避不及之船家,
全數落水,在幾聲慘叫掙扎後,照樣滅頂。
  六月飆風在狂肆虐下,縱是巨船,亦顯得渺小,無助而危機四伏,尤在三更半夜出航,
更若鬼哭神號,身臨地獄,與玩命無異。
  「聖興號」的確拚過老命想出航,然在飆風逼迫下又折返錢塘江口,隨狂風驟雨起伏搖
晃著。
  「聖幫」船運發達,操船撐舵好手亦不在少數,然此時卻只能勉強維持巨船不沉,無法
再出航,船員不斷與巨浪搏鬥,只求平安無事。
  領航者年約五旬,一身錦袍,原是高高在上的「聖幫」掌門左海瑞,此時卻顯得驚惶失
措,直叫著:「船隊可回?船隊可安全?有消息麼?」
  面對暴雨密佈,濤濤巨浪,根本瞧不清五丈遠近事物,無人能回話。
  左海瑞仍鼎立船頭,憑著多年的修為功夫抵擋暴雨吹擊,他已一身濕透,仍不肯放棄搜
尋,復又喊來「聖興號」護法高蛟,問道:「高魚不是去搜了?怎麼會沒消息?」
  高蛟年約四十,平頭勁臉,留有短鬢,身材壯碩,出航喜穿黑背心,故曬得一身黝黑,
其能當上「聖興號」護法,皆因其航海技術一流,水功到位,乃聖幫不可多得好手,故被倚
重,高魚乃其弟,一身水功更了得,專長於險中救難,此次聖幫船隊出航,突逢飆風,高魚
見已被指派前往救助,左海瑞故有此一問。
  高蛟未見弟弟,怎知消息,然情況惡劣,他亦頗為擔心,道:「若有消息高魚必定能處
理,聖爺何不請回,毋需在此冒險。」心想若飆風仍不停,引起真正海嘯,恐連巨船皆不
妙,掌門身系全幫安危重責,實不宜冒此險。
  左海瑞急切道:「不成不成,此次航程事關重大,我一定要等到消息,能不能再出
航?」
  高蛟道:「都已出航三次,全被迫回,除非用羊皮氣球筏,否則巨船根本行不通。」
  左海瑞不禁洩氣道:「可有羊皮氣球筏?」
  高蛟道:「萬萬使不得,操此筏,得有我弟弟那種水功夫才行,聖爺請稍安勿躁,何不
先回,畢竟一趟船出事,於聖幫來說,應該挺得住。」
  左海瑞急道:「你不懂,此趟船關係重大……」忽又覺得不能多說,道:「退去吧,一
有消息,立即回報,不論是哪艘船,我都希望不要出事。」
  高蛟應是,拱手而退,心頭卻納悶不解,憑聖幫財力,縱使五艘船全都沉了,亦應非啥
大事,何況以前也遭受暴風雨,沉了七艘,也未見掌門急成這個樣子,難道船中另有值錢貨?
否則以米糧,銅礦等物,有何好急的?他想問,卻因身份,不敢開口,且走一步是一步。
  狂風暴雨中,復又掙扎一更次,忽見海面上浮出羊皮氣筏,隨浪湧來。
  高蛟深知弟弟回來,登時回報,左海瑞急切奔往左船側,直道人呢人呢?皮筏一片空
白,不見人蹤,高蚊道:「如此巨浪,高魚必定躲入水底,以減少波擊,除了換氣他是不會
浮出水面。」
  話方說完,忽見船邊巨浪擊後,一黑影如飛彈魚射而出,正是高魚,他已距船不及十
丈,輕功再騰,彈掠上船,其身著一身黑水靠,和哥哥一樣壯挺,身材卻顯得更修長,靈敏
如魚,五官不大,但勁中帶秀,耳朵卻大得出奇,且可晃動,亦可罩護耳洞,確是潛水好材
料,他方上船,兩耳不停晃彈水珠,但因事急,立即拜禮道:「回聖爺,五艘船恐全數沉
沒。」
  左海瑞乍聞,臉面抽變道:「當真?你可搜仔細?」
  高魚道:「百里之內已無船支,除非他們早巳趕往鎮江,否則無一倖免。」
  左海瑞急切道:「怎麼會在鎮江?完了一切都完了……該怎麼辦才好?」急得四處踱步,
任暴雨烈擊衣臉,仍不知閃避。
  高魚道:「船是沉了,但沉到海底,若有貴重物品,待風平浪靜,再撈不遲。」
  左海瑞目光一亮道:」你有把握撈著?」
  高魚道:「船身未解體,大約有五成機會,但若解體,恐難度較高……」
  左海瑞又顯失望:「如此重物,若下沉撞擊,豈無解體之理。」
  高魚,高蛟相問何物,但幫規甚嚴,掌門不說,無人敢問。
  高蛟見聖爺失魂落魄,在此狂風暴雨情境,恐有意外,遂道:「聖爺請回吧,船已沉,
搜索該告段落,其他事,待雨過天晴再設法如何?」
  左海瑞知已無計可施,縱是失望卻也得打起精神穩住一切,深深吸氣,暗道:「一切待
奇跡了。」轉向眾人道:「回航吧,此事不准走漏任何消息。」
  高蛟,高魚等人同聲應是,立即調動船舵,順著巨浪駛往專用港口避難。
  高魚則解下右臂繩索,不斷扯收,終把羊皮氣筏拖上船面,他原以繩索和氣筏相連,故
能在濤天巨浪中來去自如。
  巨船行地往專屬港口左海瑞匆匆下船,直奔暗處。
  港口風浪較小,巨船不再顛晃,高氏兄弟讓手下休息,兩人卻滿頭霧水,猜不著沉船所
載何物,聖爺怎麼如此焦切?難道此事將危害聖幫安危?然高氏兄弟仍對聖幫信心十足,畢竟
百年來大風大浪皆已安然度過,何在乎此次小事一件。
  左海瑞甚快返回聖幫杭州總壇。
  書香世家般古樸宅院,瞧不出王公貴族式顯眼豪華建物,唯一能感覺其氣勢者,乃其占
地數甲之森森寬廣庭園。
  左海瑞升任掌門已有五年之久,他和哥哥風格迥異,較為浮華,故在東院另籌海瑞樓,
乃聖幫最豪華者,他正於海瑞樓密室,找來老總管郭良儒,會商大事。
  郭良儒已逾六旬,一身儒裝,鬃髯飄逸,極顯智慧,其乃繼承父親郭德為聖幫總管,不
但輔佐前任聖爺左海寧有功,左海瑞亦留在身邊所用,可謂世襲,故對聖幫瞭若指掌,且忠
心耿耿。
  郭良儒見得左海瑞一身濕漉未換,即喚來自己,知必有大事,不敢怠慢,立即追問道:
「出了何事?」
  左海瑞一臉的蒼白道:「大事,運往鎮江的船沉了。」
  郭良儒道:「航運走久,多少遇風浪,沉它幾艘,並不足以傷根本,聖爺莫要太驚慌自
責。」
  左海瑞道:「你有所不知,船表面運糧,鐵沙,銅礦,暗地裡,運的是黃金。」
  郭良儒登詫道:「黃金?有多少?」
  左海瑞道:「庫存貨,足足三船,數千萬兩。」
  郭良儒駭道:「數千萬兩?」
  左海瑞蒼老著白臉點頭道:「都沉了……」
  郭良儒立身而起,心肺怦動:「聖爺玩笑可開大了,要運如此多的黃金,至少也該跟屬
下商量商量,一次失去數千萬兩,就連大清皇朝的皇帝也受不了,此舉已危及聖幫存亡,您
可知道?」
  左海瑞歎道:「我當然知曉,當時之所以想運走,乃是鷹幫最近在杭州活動頻繁,我想
鎮江或海寧乃我派秘密大本營,將黃金藏在那裡,必能更安全,由於此事越隱密越好,故未
和你商量,誰知老天故意找碴唱反調,來個大天災,落得如此局面,此實所料未及」。
  郭良儒歎道:「如此巨額損失,就算努力十年也未必彌補得了,何況全是現貨,如此失
金,要是有突來大銀票兌換,咱根本拿不出來,聖幫隨時會倒。」
  左海瑞道:「有何方法好收拾,你替我拿個主意。」
  郭良儒道:「能打撈尋著?」
  左海瑞道:「恐怕得一段時間,且只有五成機會。」
  郭良儒知大海撈物,並非易事,然失此重金,的確危及聖幫根本,盤算過後,仍覺棘手
道:「看來只有把消息壓下去,以聖幫信譽撐著。只要不引起恐慌,來個全國兌現,也許可
以撐過此次災難。」
  左海瑞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例如向關係事業或他人調銀子周轉周轉?」
  郭良儒道:「不妥,不妥,此時此刻若四處調款,必定引起疑心而穿幫,一切以穩住陣
腳為優先。」
  左海瑞在無計可施之下,唯聽此意見,決心隱瞞此事,郭良儒為免讓其洩底,催促快快
更換濕衣,左海瑞亦知輕重,立即奔往其住處,換得乾淨繡金錦袍,恢復威嚴氣勢,原以為
此事就此掩去,誰知聖興號船長高蛟已奔來求見,左海瑞接於密室,急切直道:「出了何
事?」
  高蛟道:「鷹幫可能知曉沉船之事,方纔已來了一艘,不斷打探有關我幫消息。」
  左海瑞眉頭一挑,冷道:「問啥名堂,沉幾艘船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高蛟道,「他們不只打探沉船,還問沉船是否全是黃金,又說聖幫沉了千萬兩黃金,快
完蛋了。」
  左海瑞,郭良儒聞言同詫,不敢相信消息傳的『如此之快,左海瑞急道:「胡說八道,
怎有此事?」
  郭良儒道:「他們找誰打聽?」
  高蛟道:「直接找聖興號,且要我等投靠,態度囂張,屬下總覺他們有備而來,故先行
通知,也好主子有個防範。」
  郭良儒道:「你做的很好,回去守船吧,且穩住弟兄,是沉了一些銀子,但根本傷不了
聖幫,莫要中了鷹幫離間之計」。
  高蛟一副信心十足,拱手拜禮而去。
  左海瑞急切道:「你怎能說失了銀子;他們遲早會亂,此和隱瞞原有所違背。」
  郭良儒道:「是稍有違背。但他們並非呆者,聖爺冒雨親自尋找,若非重物、豈會如
此,故說明失銀總比失金好,」
  左海瑞心念一轉,倒也懂了,道:「便如此說,但鷹幫怎麼如此快即找上門,難道消息
走漏?」
  郭良儒沉吟後說道:「對方若往附近漁家打探,或可能是瞎猜,但直接找上聖興號,多
少有幾成把握……」
  左海瑞冷道:「誰敢走漏消息,幫規處理。」
  郭良儒道:「人多嘴雜,也許有人無意中露了痕跡,就算未露跡,鷹幫亦情願如此想,
消息遲早會傳開,縱使謠言對咱們卻是事實。」
  左海瑞道:「那該如何?」
  郭良儒道:「除了盡快找回失金,恐不易避開此關,畢竟數量龐大,天下無人能借調,
除了當今皇朝,但聖幫和滿人總帶著奇異且似敵似友的關係,最好也別讓雍正皇帝知曉聖幫
處境,否則更不妙。」
  左海瑞焦切萬分道:「億嘉票號的『皇幫』呢?咱可迂迴借去。」
  郭良儒搖頭道:「不妥不妥,若是小數目或可應付,若數目太大,必遮掩不了他人耳
目,不但『皇幫』不行,連『漕幫』等其他幫派也借不得。」
  左海瑞道:「那不是坐以待斃?」
  郭良儒難以回答道:「聖爺此次惹的麻煩可大了……,且走一步算一步。」說完不禁暗
歎,自己一生奉獻聖幫,就連父親及兒子未來前途亦可能因此斷送,想來無限感慨,他素知
目前此位聖爺好大喜功,但從未料到他會做出如此驚人之舉,金庫守在總壇誰敢來犯,他卻
自作聰明移位,惹來如此難以收拾局面,難道就驗古人所訓「富不過三代」命運?左海瑞亦
後悔不已,掙扎中仍不肯坐以待斃,心念轉處,當機立斷道:「我得全力找回金塊,我想辭
去掌門一職。」
  此語又是霹雷一擊,郭良儒詫道:「聖爺想辭掌門,不再擔任幫主?」
  左海瑞道:「不錯,除此之外,無法隱秘而專心找回失金。」郭良儒亦知聖爺位重權
巨,根本無法私自失蹤或離去,道:「可是聖爺一走,由誰接掌掌門?大少爺麼?」
  左海瑞露出神秘黠笑道:「不,勝超經驗尚不足,無以擔當大任,掌門一職還是還給我
那堂侄仲儀吧,我原從他父親手中取得此職位,現在還他亦是應該。」
  原來前任聖幫掌門乃左海寧任職,然五年前一次海難,左海寧身亡,尚未立下接班渝
令,情急中由其弟左海瑞接任,否則照以往規矩,乃左海寧之子左仲儀最有機會接任掌門、
左海瑞算是平白撿了便宜,其當然全力栽培兒子左勝超接位,但突如其來想讓位左仲儀,倒
讓郭良儒大感意外。
  郭良儒道:「聖幫雖未規定傳子不傳賢,但聖爺想把掌門傳回仲儀之手,未來恐不易再
取得掌門一職了。」
  左海瑞道:「我瞭解,其實掌門原就是我大哥所擁有,我只是兼差罷了,何況我也惹了
麻煩,總要全心全意地彌補過錯,此時還位予我堂侄,亦算向天下有所交代,也了了我一樁
心願。」
  郭良儒當然不信其所言,畢竟他為栽培大少爺左勝超繼位,已花費了不少的心血,怎可
能臨陣放棄?其小必有緣故,心念轉處,終有所瞭解,原是左仲儀在五年前未能接替父親掌
門一職,已放逐自己淪落天涯海角,聽說混得極差,若找他來繼位,充其量亦只是替死鬼,
他怎能把聖幫如此龐大基業搞好?何況在失重金之下,左海瑞若讓兒子繼位,那才大大不
妥,他倒是撥好算盤,先行讓位,待找到失金,且在左仲儀無法整頓聖幫下、自能輕易奪回
掌門一,如此既能避禍,又能掌權,何樂而不為。
  郭良儒想通此理,然他身為總管,只有忠於聖幫,忠於聖爺,又怎麼敢出言挑撥,道:
「既然聖爺有所決定,屬下全力以赴就是,但若您傳位於仲儀,屬下亦只能聽令於他,畢竟
祖先發過重誓,郭家一生以聖爺為尊,一生忠於聖幫。」
  左海瑞爽聲道:「自該如此,我就是欣賞你的忠心,這麼多年來,全虧你的幫忙,聖幫
方能蒸蒸日上,未來亦得靠你的長才,仲儀雖是我的堂侄,但也是聖幫一分子,你自該幫
他,何況我也未脫離聖幫,全是一家人。」
  郭良儒道:「多謝聖爺體諒,然若新掌門問及失金事,屬下仍得實話回答,否則將犯了
欺瞞之罪。」
  左海瑞臉面稍動,他原想隱去,但得知這者總管就是這副脾氣,恐不易改變,遂道:
「說吧,且說我是無心之過便可。」
  郭良儒道:「幫主的確無心之過,屬下將說明,倒是你有意退位,不知何時可通知伸儀
少爺回來繼位?」
  左海瑞道:「越快越好,只要找到,我立即讓位。
  郭良儒得令,立即安排手下尋人。
  對於左仲儀變得何副模樣,德行,兩人揣測不斷,左海瑞希望一如往昔,爛得一塌糊
塗,也好背此黑鍋,郭良儒希望別太差,否則實在無法向聖幫交代,以及愧對前任掌門,畢
竟他亦和左海寧交情匪淺,縱其己身故,亦有責任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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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7:57:11 |只看該作者
第 二 章  請 將
  京城,八大胡同,旺興賭坊正燈火通明,賭客廝殺不斷。旺興並非最大賭坊,格高亦不
高,但算是老字號,講信用,且有官家後台硬,不易出事,故雖龍蛇混雜,卻亂中有序,來
此豪賭,皆能盡興,三更未到,已聚集十餘桌,殺聲震天,好不熱鬧。
  靠在窗口,一處銀子台,擠滿賭徒,正為莊家連開六把「大」而歡呼叫好。
  「第七把還押『大』麼?」一名短眉瘦臉中年賭徒既信且疑地說:「當真這麼邪?」他已
跟著粗須亮眼漢子押寶,連贏了六把,已想收手。
  亮眼粗胡漢子拭去額頭汗水,喝道:「當然大,賭就是這麼邪門,你不信,它偏開
大。」十數兩銀子往「大」抑去,再拭汗水,無比暢快。
  賭徒一陣叫囂,信邪與不信邪各佔一半,然跟著押「大」者只有三成,那短眉瘦臉賭徒
猶豫並未下注,莊家陳三子細眼一瞄,邪笑道:「兄弟,好氣魄。」由於賭注並不大,他開
得輕鬆愉快。銀子一晃一開,又是「大」,賭徒一陣歡呼,慨歎。
  亮眼粗胡漢子激情捏著雙拳,喝道:「好個『大』,看是時來運轉,再接再厲。」復把
銀子扦往「大」,瞧得賭徒休目驚心,結果連開了十二把「大」,莊家已開始手軟,亮眼粗
胡漢子還是押』「大」,嚇得莊家準備換人,道:「兄弟,你膽子可壯,連押十三莊,面不
改色。」
  亮眼漢子帶勁道:「怕什麼,人生就是賭,說不定明兒出門被馬車撞死,何不今率先爽
一下。」賭徒一陣附和,然無人跟著下注,只願看好戲。
  莊家道:「碰上不要命的,難怪賭運欠佳,換人換人。」轉向左近等待已久的一名二十
上下的漂亮姑娘,道:「你來,我制不住他啦。」閃往一邊。
  那女子名叫小芹,賭功不弱,已升領班,接過銀子,也不多說,只對亮眼粗胡瞄一眼,
笑道:「金爺,你混那麼久,今天運氣最好,贏了不走麼?還押『大』麼?」
  亮眼粗胡漢子笑道:「當然不走,正贏,手氣正好,當然押大,快開。」
  小芹笑道:「別把全部家當押上,留幾兩翻本吧。」伸手將其賭注拿退五兩銀。
  亮眼粗胡漢子哇哇大叫道:「怎麼可以摸我的銀子,挫我銳氣麼?」
  小芹笑道:「這是為你好,久賭必輸,沒聽過?除非你是郎中,可惜你不是。」
  亮眼糊胡漢子喝道:「我是來煉人生,人生就是賭,我全家家當都輸了還怕你這一把,
快開莊。」
  小芹笑道:「只有開賭場,當莊的人才看得透,賭徒能有幾人能看得透?」亮眼粗胡漢
子喝道:「有道理沒道理,總得看牌,開開開,快開。」其他賭徒催促著,小芹笑道:「就
開了。」伸手掀杯蓋,赫然是雙么一個六共八點「小」,賭徒一陣唉呀歎失望。
  那亮眼粗胡漢子亦唉呀一聲高叫:「我的銀子。」
  小芹笑道:「沒有了,一場空,爽了十三次,一次收回。」已將數百兩賭注回收,並將
旁邊五兩銀推回亮眼粗胡漢子,笑道:「幸好有五兩保命錢,你慢慢玩吧。」笑得酒窩深
陷,十分迷人。
  那亮眼粗胡漢子輕歎道:「不錯,得意忘形絕無好下場,只好從頭來了……」掂著五兩
銀子,不斷檢討方才行為,想悟出訣竅,人生似的,其他賭徒碰上此情形,必覺莊家手氣
旺,紛紛轉台子去了,獨剩亮眼粗胡漢子和小芹對賭,形成有趣情景。
  小芹笑道:「你倒是能屈能伸,百兩銀子一把也敢押,現在兩個子兒也沒關係。」
  亮眼粗鬍子歎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而且這就是我的人生,一夜之間傾家蕩產,我
若不如此,早就自殺死了。」
  小芹道:「怎麼?火燒房子,還是遇盜匪?亦或被官方充了家當?瞧你人模人樣,淪落至
此,敢情另有隱情。」總覺此人英氣暗藏,兩眼精亮定非凡人出身,只是一身落拓,看是落
難至此,亦頗有同情,否則方才未必肯替他退了五兩銀子,對他只知他自稱姓金,混在賭坊
恐有三月之久,可惜段續而來,瞭解不深。
  亮眼粗胡漢子歎道:「不說了,說我家財萬貫,天下首富,總沒人相信,現淪落至此,
怎麼說都不對,賭吧,唯有在賭場,機會才是平等,任誰都要靠骰子定輸贏。」又押了兩個
子兒。
  小芹道:「家財萬貫?天下首富,呵呵,金爺可愛說笑了……」家財萬貫或多或少有一
點,然這「天下首富」恐言過其實,她就甚難相信了。「金爺還是把握你兩子錢吧。」
  正待開莊之際,忽有一名年輕俊挺書生行來,玉骨扇搖曳生雅地撳著,笑道:「我相信
他是天下首富,這銀票就是他家的。」一張銀票直往「大」押去。
  此舉頓讓小芹詫驚:「千兩金票子?」一次押千兩金,出手當真豪闊,不禁多瞧了俊書
生一眼,此人面貌清秀如世家弟子,優雅隱含高傲神情,實有目空一切之態,那千兩金對他
似根本不算什麼,到底是何來路?那錦袍書生笑道:「江南寶祥錢莊銀票,和京城億嘉銀票
同等信用可靠,姑娘不必懷疑。」
  小芹正瞧著寶祥錢莊大字及印文,那亮眼粗胡漢子卻自一份,似認出來人,趕忙起身,
抓起二個錢子,道:「有人賭大,我不玩了。」甩頭就走。
  那錦袍書生見狀急忙攔去:「大少爺,我是奇秀,忘了我麼?」扇子一掃,橫擋於前,
那亮眼粗胡漢子猛一斜閃,奇快無比地躲過了這扇子,冷笑道:「我不是你的大少爺,你認
錯人了。」翻身一掠,直縱窗門射去。
  那錦袍書生想追卻已不及,暗道:「敢情他流浪多年,武功竟未荒廢?」但覺自己未盡
全力,倒未必輸予他,然已追之不著,乾脆停頓腳步,轉回賭桌,始發現所有的賭客和莊家
皆驚目迎來,實摸不透有人前來押大注,且一身世家打扮,卻喊那落拓漢子「大少爺」實透
著玄奇。
  那錦袍書生笑道:「諸位受驚了,在下郭奇秀,乃江南『聖興社』即『聖幫,少總管,
方纔那人就是前掌門左海寧之子了,也是聖幫大少爺左仲儀,諸位可見識過了?」』此語一
出,眾人皆詫,引來一陣怔呼,誰能相信「聖幫」大少爺會淪落至此三流賭場,縱使「聖
幫」規定,掌門卸任後,得離開總壇隱居他處,不得再涉幫中事物,然那是指經營權,對於
生活津奉,當然不能少,仍是富貴一生,哪像左仲儀淪落此局面實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小芹怔眼楞目,來了一位大人物竟然不知,對方果真富可敵國,難怪出手不同於常人,
然他又如何淪落至此?郭奇秀道:「也許我家大少爺自責前掌門之死,故自我放逐,然淪落
至此,實也不該,當其屬下者,讓其淪落至此,更是不該,不過,從今而後,一切將改觀,
諸位請拭目以待。」轉向小芹,拱手道:「銀票是他的,煩請轉交,對了,我這裡還有一封
秘信,能否一併交予他?」未等小芹回話,已將秘信置於桌上,隨即向眾人拱手回禮,瀟灑
而去。
  待其走後,賭場登時議論紛紛,尤其左仲儀淪落京城當落拓賭徒,更為人所津津論談,
有的說及乃聖幫自家鬥爭,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有的說及現任幫主不厚道,任由其他親人
淪落;有的則說左仲儀不該破壞聖幫聲譽,縱使窮困亦該守節;另有揣測聖幫傳出此舉,恐
有異變發生……眾說紛壇,各有解釋。
  最為驚詫者,莫過於小芹,對方丟了銀票和信封即走人,徒讓她一臉錯愕,不知該如何
處理,畢竟自己和左仲儀不熟,根本不知其藏身處,對方若不來,如何能送此信件?怔愕
中,場主段掌櫃已出來圓場,笑道:「諸位繼續玩吧,此乃聖幫家務事,大家拭目以待便
是,莫要在此瞎猜無益,發財時間寶貴。」這一提及,賭徒方知發財時間寶貴;登時喝聲
「管他的,賺錢要緊。」隨又開賭。
  段掌櫃乘機將小芹帶往後院廳堂,道:「你去送信吧,聖幫雖在南方,但組織遍天下,
爹惹不起。」
  小芹道:「話是沒錯,可是我根本不知他住在哪裡,怎麼送信?」
  段掌櫃道:「陳三子曾見著他和一個叫丁幻的傢伙走的很近,丁幻住於西角樓附近,你
去瞧瞧,若不成,等在那裡,總得等到人,我也查查,順便放了風聲,那人若真是左仲儀,
總想看看信中寫些什麼,遲早仍會找上門,放心,沒事,爹不會讓你冒險。」
  原來段小芹乃賭場大小姐,難怪二十年華即能升領班把台子,此既是自家家事,她怎麼
推得掉,立即抓得信封及銀票,拜禮而去。
  段天城仰望夜色,暗歎一切莫要出事,平安度過方是,不敢稍稍大意,暗中派人打探,
料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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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7:57:42 |只看該作者
第 三 章  逸 女
  段小芹守著西角樓,已等得發暈,仍不見人蹤,耐心漸失,畢竟這西角樓歷代發生戰役
多次,乃是有名的鬼域,白天倒可見得撩乞等人閒居,夜晚連他們都得走避,雖說如此,卻
已成為江湖人物活動最佳地點,然亦沾之即走,哪像自己等得森寒落魄?
  眼看冷月西沉,已近四更,仍不見蹤影,倒是鬼影嗖嗖,更顯陰氣,段小芹暗付:「難
道對方亦是沾沾即走,根本非窩在此?」心念已起,得尋它法,再轉一陣,有了決定,暗
道:「地頭是飛姊熟,找人也是她在行,不如請她幫忙。」身形一掠,往暗巷潛去。
  轉行多巷,忽見豪門深宅,段小芹若識途老馬,靈眼四瞧,但覺安全,隨即掠牆而入,
潛往一處清幽小閣,見得閣前題有「逸園」兩字,滿意一笑,輕喚道:「飛姊可在?我是小
芹……」
  裡頭赫見回音道:「是你?我還以為來了刺客呢。」門一推開,一長髮美女笑顏招手:
「進來吧。」已將手中暗器算盤子收下。
  段小芹欣喜,立即潛入,那飛姊將門帶上,笑道:「坐,啥大事,讓你三更半夜溜
來?」將算盤子裝回巴掌大的金算盤上,習慣撥弄著,笑道:「算了老半天,總沒算著你會
來。」
  段小芹笑道:「當然是大事,才會摸來,飛姊的帳房當久了,算盤功夫越顯高明啦。」
  飛姊笑道:「怎有你在賭場混得快活,最近『億嘉票號』生意擴張迅速,可把我累死了
看到了四更天,我還把著算盤算個不停,慘呀,再此下去,鐵定老的快,虛度青春。」
  段小芹笑道:「怎會,大眼掌櫃早把你內定一等夫人,還挑東挑西的。」
  那飛嬸眼裡:「他?算了,是有點本領,但總覺少了點什麼,不合我胃口,不談他,有
何要事,說來聽聽。」坐定帳桌前一副八面玲戎眼珠閃個不停,似要看穿對方的心事。
  段小芹最是欣賞飛姊的智慧,她原是「億嘉票號」大帳房,任何帳目皆瞭若指掌,心算
更是一流,甚至有過目不忘之能,和自己年齡相仿,竟也能混得億嘉首席帳房,早巳弛名京
城,青倩女,青算盤,青神算等外號總津津樂道,能和她結拜姊妹,實與有榮焉。
  青逸飛笑道:「別老是瞧我,把事情說出來。」
  段小芹呃地一笑,臉面飛紅,乾窘道:「每次見著你,總會幻想,你是如何擺平鄂龍那
傢伙,能當上大帳房,還頂了不得。」
  青逸飛笑道:「還不是一樣,幾兩銀子幾兩銀子算得清楚就成了,先說說你為何而
來?」
  段小芹終想及要事,忽將信封晃著:「為它而來。」
  青逸飛喔了一聲道:「有信贈我?」
  段小芹笑道:「非也非也,大新聞,事關江南『聖幫』,這封信是『聖幫』少總管郭奇
秀要我送予左仲儀的,玄不玄?」
  青逸飛乍楞,精靈眼珠大轉:「怎麼會落到你的手上?」段小芹立刻將經過說明,復又
道:』「我是等不著丁幻這個小子,才來找你幫忙。」
  青逸飛眉頭一挑,道:「我倒知曉丁幻的下落,可是左仲儀怎麼會混跡北京?聽說他已
過氣,十分潦倒……」
  段小芹道:「是潦倒得只敢在賭場賭幾兩銀子,聖幫的規矩倒也刻薄。」青逸飛目光一
亮:「他長得如何?人品如何?想像中聖幫掌門,應有其架勢。」
  段小芹瞄眼笑道:「怎麼?對他有興趣了?可惜他像落魄郎,一大把鬍子,像走江湖的,
唯一可取的只有江湖豪氣,我倒認為大眼掌櫃比較適合你」。
  青逸飛擺擺手道:「別談他啦,論人品,寶親王還比他強,可惜……」輕輕一歎,不想
多言。
  段小芹一時靜默畢竟她和姊姊全是漢人,和滿人自有一段距離,尤其是皇親國戚,那千
萬碰不得,否則四阿哥寶親王弘歷,人品武功皆佳,比起大眼掌櫃鄂龍又強上三分,哪個女
人不愛?飛姊雖未必對寶親王有所感情,然在比較,選擇,以及滿漢隔閡下,感情世界總有
了藩離,此才是讓人感慨之處。
  青逸飛甚快控制情緒,道:「郭奇秀為何要千里送信,莫非聖幫有變?快快把們信箋弄
來瞧瞧。」說著已將信箋照向了火燭,準備折封。
  段小芹皺眉道:「這一拆封,不就穿幫了。」
  青逸飛道:「反正我們也不是聖幫之人,拆了又如何?郭奇秀只顧送信,難道不知道這
點?我看是沒啥大不了的。」說完技巧地將封漆拷向火燭,待其生熱後,叭地一聲,輕易可
撥開,欣笑道:「根本未黏緊,倒幫了不少忙,。」
  段小芹急道:「寫些什麼?」
  青逸飛念道:「仲儀吾侄,速回聖幫,洽談接任掌門一事,唉呀,署名競然是現任掌門
左海瑞?」
  段小芹詫道:「那豈非分明要讓左仲儀回去接掌聖幫?」
  青逸飛道:「恐怕是了……」又瞧得信箋幾遍,道:「錯不了,幾行字,不可能寫錯,
意思亦甚明顯。」
  段小芹忽覺想笑:「要左仲儀去接掌門?這個混混,賭徒他還能接任掌門麼?」幻想接任
後可能種種趣事。
  青逸飛凝目揣想,道:「奇了,若要傳位,左海瑞怎麼不傳自己的兒子,何需傳予左仲
儀,難道他有此雅量?但照一般傳言,他甚高傲,似乎不可能,其中必有原因。」
  段小芹道:「可能另一場鬥場風暴已展開,咱隔岸觀虎鬥便是。」目光泛邪,道:「說
不定聖幫垮了,億嘉可名正言順進攻江南,打盡天下,屆時飛姊功勞又多一件。」
  青逸飛道:「一切順其自然吧,我可不願億嘉擴張太大,同時把自己累死,老實說,我
想自己當老闆,開個小票號,那樣倒也逍遙,不必每天算帳至半夜。」
  段小芹道:「你現在就能跳了來啊,憑你經驗已綽綽有餘了。」
  青逸飛道:「甭想了,到哪去開?在京城?誰敢到我那兒去?莫被說成叛徒才好,至於江
南也是聖幫和鷹幫天下,根本難混。」
  段小芹道:「倒也是了……不過,慢慢想,總有出路,等咱們完成大任務,其他啥都好
辦…」
  青逸飛拎起心神,道:「不談這些,咱把信箋送至左仲儀的手上,看他如何反應。」已
將火漆再次封妥,準備動身。
  段小芹道:「飛姊要跟我一起去?」
  青逸飛笑道:「堂堂聖幫未來掌門,不去瞭解怎行。」
  段小芹知其多少好奇,亦未阻止,待青逸飛封妥信交還自己後,已引路掠前而去。
  青逸飛雖著綢緞輕便裝,卻非羅裙,無礙行動,心念轉處,不想更衣,立即迫掠潛去,
她既名「逸飛」,自對輕功等有偏好,且卡過苦功,飛掠之際,直若輕煙鳥飛,不稍時已追
上了段小芹,並引在前帶路,倒讓段小芹心悅誠服,飛姊武功又精進了不少,實乃女中豪
傑。
  左仲儀的確藏身西角樓,然卻非在地上荒宅空屋,而是在地底密室。
  此密室雖似石牢,卻打理得乾乾淨淨,石桌,石床,石櫃應有盡有,應是當初設計者,
專為避難藏身而築。
  石櫃裡美酒千百壇,有的已開封,酒香四溢。
  左仲儀正舉飲一罈「玉冰燒」連灌數口方哈出酒氣,詫聲道:「怎會如此?」仍為郭奇
秀突然造訪之事不解,「到底發生了何事?」烈酒再灌,似想以酒醒神,一窺名堂。
  灌飲中,忽覺石門輕輕呼動,左仲儀心神驟緊,右手一提,壇口酒箭已然射出,如若飛
蛇,欲沖石門,此乃內家真勁已臻火侯傑作……情急之下運勁逼酒成箭,傷人於百步之內,
自屬平常。
  石門乍開,溜進一位光頭瘦身小子,其身形靈活閃入後,隨又如猢猻般輕巧將門帶上,
呼了一聲悶叫:「好險。」
  左仲儀見狀,趕忙運功吸回酒箭,酒蛇反衝回壇,動作乾淨作落,道:「是你,回來怎
不通知一聲,害我差點請你吞酒舌。」說完復灌烈酒。
  此人即是丁幻身材瘦小靈活,長像平淡無奇,走在路上宛若店小二,根本難引入注意,
丁幻最引此為傲,常說道:「我天生就是當密探料子,扮誰像誰,准難被發現。」雖是光
頭,但滿清發制乃剃頭,前腦袋光禿得可以,他只要在後腦勺套上辮子,冒充他人甚是快
速,尤其他已練得一身縮骨功,高高矮矮竟也變化自如,多年來皆以當密探維生,從未出過
差錯。
  丁幻轉身乍瞧酒箭回壇,心神一跳,那道酒箭可非同小可,半年前即曾被射及胸口,差
點悶吐鮮血而亡,嚇得他急切道:「主子,你可急了?發生何事?」幾年前原是流浪他鄉孤
兒,後來碰上此人,虧他收容照顧並傳授武功,始有今日,今生今世已認定他為自己唯一的
主人,水裡來火裡去,從不皺眉頭一記,瞧主子今夜反常,知有重事發生,調皮習性已收
起,鄭重地詢及狀況。
  左仲儀歎笑一聲招手道:「過來坐下,事情可大了。」
  丁幻依言走向八仙石桌,靜坐下來,照往常,定抓起酒罈相互暢飲,此時卻不敢亂動。
  左仲儀並未拖延,隨即說道:「郭奇秀已找上門,大概要我回江南。」
  丁幻道:「好啊,江南不是主子的地盤?」心想回去後,準是強龍入海,自有一番作
為,自已也撈點好處。
  左仲儀道:「好麼?無事不登三寶殿,準是棘手事。」說完又灌了幾口烈酒,心有千千
結。
  丁幻亦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短鬚及眉頭跳了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郭奇秀已
找上門,總逃避不了,主子接著就是。」
  左仲儀道:「我不敢承認身份,現在要逃還來得及。」
  丁幻道:「要逃麼?爺您可是聖幫最有潛力之人,逃了未免太癟了吧……」總覺任何事
主子都能扛下,想逃,大概因潦倒因素,「我看還是面對面瞭解再說,畢竟身為聖幫一份
子,自有責任。」
  左仲儀道:「我算麼?早已不是……」
  丁幻道:「怎會不是?我雖未正式入幫,但沾上主子,即以聖幫門徒自居,主子莫要讓
我失望了,地下門徒也行。」
  左仲儀感慨一笑道:「好個地下門徒,混此地步,成也臉上無光。」
  丁幻笑道:「怎會無光?』主子不也無時無刻努力?」突地神秘一笑道:「快要有消息
啦。」
  左仲儀瞧其眼神,低聲詫道:「有消息了?」
  丁幻低聲道:「不錯,好不容易搭上了我弟兄,他是皇宮內小頭目,守的是乾清官,只
要稍一放水,保證將東西盜來,屆時即可知誰是下一位皇帝了,不過大多數都猜寶親王是太
子,您以為呢」
  左仲儀道:「大內秘事千變萬化,尤其雍正最近心神恍惚,要立誰為王儲,恐變數仍
多。」
  丁幻道:「只要盜得乾清官那『正大光明,牌匾後頭藏的秘沼,多少能窺一二。」
  左仲儀道:「大概多久會有消息?」
  丁幻道:「十天半月吧,尤其主子交代,連那和親王及理親王的窩一起查明,多少多費
點時間,不過耗了近數月,也該差不多啦。」終於抓得酒罈,咕嚕灌了一口,笑道:「屆時
主子是天下第一位知曉大內皇位變化者,了不得。」
  左仲儀道:「實也窮極無聊才玩的花樣,不過既然玩了,就玩個徹底,儘管江南聖幫若
有事,你還是繼續完成此任務。」
  丁幻笑道:「一定完成,否則我丁幻白混了。」
  兩人相視而笑,舉壇干酒,好不快哉。
  原來左仲儀自離開圭幫後,只能浪跡天下,數年來已踏遍天南地北,甚至放洋出海,瞧
瞧元朝曾統治之歐洋列國是何異族風情,年餘前復又回返北京,竟然對雍正皇朝傳位之事直
感興趣,遂和丁幻共謀,用盡計策,想盜得乾清宮秘沼,以瞭解案情,由於茲事體大,故兩
人一向小心從事,進展雖慢,卻漸漸有所收穫,故今夜尚能開懷暢飲。
  丁幻道:「聽說寶親王弘歷母親是漢人,所以和親王弘晝一直駕定帝位非他莫屬,可有
此事?」
  左仲儀道:「怎知?如果知道寶親王接位,再查他的底子不遲,我擔心的是理親王,他
乃康熙王朝太子允乃(注,原來胤乃,但雍正登基,為避胤真,故『胤』改為『允』字,其
他親王類同)的親生兒子,雍正搶了允乃皇位,後來常作盟夢,聽說他也有意把帝位交還理
親王,就算不交還,理親王和保守舊臣勢力恐也不肯善罷干休。」
  丁幻道:「宮廷皇位鬥爭倒也激烈,主於怎對此事特感興趣?」
  左仲儀一愕,隨即笑道:「窮極無聊,我現在除了幹這檔事,還能幹什麼?」
  丁幻想想亦點頭道:「也對,除了此事,天下哪還有大案子能讓爺您看的上眼的?」說
完復又敬酒,兩人相視,神態邪虐而笑。
  忽而聞及外頭腳步聲直踩地面,呼呼不斷,兩人煞住笑聲,凝耳傾聽。
  來者正是青逸飛,段小芹,兩人搜至荒宅,並未真正知曉密室,青逸飛乾脆大腳踩地,
喝道:「丁幻出來吧,我早知你窩在這裡,再不出來,小心我挖洞毀穴。」
  段小芹喝道:「還有粗鬍子左仲儀你也快出來,姑娘有信要交予你,別躲啦,大少
爺。」
  那句「大少爺」叫得挑浮不已,自有虐黔捉弄意味,兩人喊完後,兩腳不斷地蹬往地
面,震得石塊似欲垮塌。
  丁幻詫道:「會是億嘉票號的那青妮子?她的聲音我認得,她怎麼會尋至此?難道密室早
洩了?」
  左仲儀道:「段小芹竟然找她了?如果是青逸飛,以她的眼線,你我的行蹤恐伯難保
密……」
  丁幻道:「青妮子是不少眼線,只是怎會盯住我們?」
  左仲儀道:「好司令部大概只是備查一些陌生人,但在發覺我的身份之後,那當然要特
別留意,尤其是青逸飛是有名精靈傢伙……」
  丁幻道:「那出去麼?這一出現,豈非洩了底?還是硬著頭皮躲過去算了?」
  左仲儀道:「照對方二度尋來,恐伯不易離去,我看還是出去瞧瞧,當然是你出去,我
不便見她倆。」
  丁幻道:「好吧,誰叫你是我的主子,我去也。」登時射向左壁,扳開尺餘粗石塊,身
形往洞口鑽去,那石洞大約只能容小孩子進入,丁幻利用縮骨功張張縮縮,輕易可爬去。
  左仲儀暗道這傢伙功夫又精進不少,隨即欺前,將石塊恢復原位,復潛往石梯處,靜觀
情況。
  丁幻已從荒宅後花園假山石縫閃出,隨即喝道:「三更半夜叫啥?叫老公麼?還是發春
了?」
  青逸飛突見來者,欣喜道:「你果然躲在此。」掠追而去,原來並無太大把握,現在總
算落定。
  段小芹先是乍喜,隨即聽出了毛病,喝道:「誰叫春,再胡言亂語,討打麼?」隨手一
掃,捲起落葉衝去。
  丁幻急忙躲閃,跳往假山頂,冷道:「狗有狗窩,丐有丐巢,此處雖是荒宅,但我佔了
大半輩子,也算是我的窩了,兩位如此冒犯,交代不過去吧。」
  青逸飛道:「我們是來找左仲儀,叫他出來。」
  丁幻道:「左仲儀,不認得?兩位找錯門了。」
  段小芹喝道:「少耍嘴皮,那個粗鬍子傢伙常跟你在街上打溜,還到過我的賭場,想賴
麼?」
  丁幻側頭一想道:「他,他是左仲儀?倒讓我不解,他該叫『京城大胡俠』才對,怎麼
是左仲儀?」腦袋又搖:「不解,不解。」
  段小芹道:「管你解不解,他人在哪?叫他出來。」
  青逸飛四處張望道:「該不會躲在附近當龜孫吧」。
  左仲儀的確偷偷翻開石縫瞧人,暗自癟笑,此次躲的的確夠龜孫了,然若對方故意栽髒
自己為聖幫之人,以此情景,實是不宜現身,免讓聖幫形象受損。
  丁幻不想讓主子窘困太久,道:「別叫了,他受到了騷擾,早溜出城了,如果你們認為
他是你們要找的人,有啥話,我可以通知轉告,甚至約鬥也行。」
  青逸飛道:「他當真不在此?」
  丁幻道:「不然你自己找了。」
  青逸飛轉瞧段小芹,兩人目光交錯,段小芹冷道:「叫他不必躲了,他縱使潦倒,也是
聖幫少掌門,趕快回去接受事實吧,這是他家奴才送來的一封信,轉交予他。」伸手射出,
邪聲又道:「看來他不久即可飛黃騰達了啦。」
  丁幻接過手,詫道:「你們看過內容了?否則怎知他會飛飛黃騰達?」
  段小芹斥道:「才沒那麼缺德,聖幫少總管都出門了,任誰也知那是大事,何必看
信。」
  丁幻皺眉道:「說的也是……」轉問青逸飛道:「要是我家大鬍子非你們要找的左仲
儀,那該怎麼辦?」
  青逸飛道:「郭奇秀都找上門了,錯不了,縱使有錯也是郭奇秀之事,他指名送給大胡
子,你就送給他吧,若他真是左仲儀,尚請轉告,我想請他喝茶。」
  丁幻道:「喝茶?情人茶,還是什麼茶?」
  青逸飛笑道:「什麼茶都行,畢竟江南聖幫的大人物到來,不請他有失億嘉票號待客之
道!」
  丁幻道:「看在掌櫃姑娘如此動人邀請上,話一定帶到」。
  青逸飛笑道:「那就告辭了。來日再見。」說完拜禮,和段小芹掠身離去,臨往牆頭掠
去,復瞄往左仲儀所藏細縫處,昧笑而去。
  左仲儀暗詫:「她發現我了?」這一眼恐非白瞄,不禁自嘲一笑:「也罷,半邊臉,能
瞧出什麼名堂,只要自己不當面承認即可。」盤算著日後如何掩飾此事。
  丁幻跟蹤兩女,直到確定對方離去後,始敢噓氣,潛返原處,溜進密室,交出信箋,
道:「就是這對了,寫些什麼?」身為奴僕,不敢正視,側頭閃去。
  左仲儀急忙拆閱,瞧及字跡念道:「仲儀吾侄,速回聖幫,洽談接任掌門一事,唉呀,
是我叔叔寫的信。」
  丁幻眼睛一亮:「現任聖爺要您回去洽談掌門一事,那主子您不就是一任掌門了?」欣
喜中已顯激動。
  左仲儀雙手亦抖:「怎會如此?怎會如此?」不斷瞧著字跡,想確定是否為叔叔手書,然
左家家書自有其獨特之處,此箋根本假不了,自己當真能回去再接掌掌門嗎?打從父親交位
開始,自己早已不存在任何奢望,縱使有,亦只是幻想罷了,畢竟叔叔一向剛愎自私,哪有
不傳自己兒子之理?
  突如其來之暗夜霹雷,已讓左仲儀心神浮動,難以把持,抓得烈酒猛灌。
  丁幻不敢張聲,又想解開事結,低聲問道:「那信是真的吧?」
  左仲儀道:「真的,沒錯」。
  丁幻道:「那……主子將是下一任掌門了?」
  左仲儀道:「是麼?只不過要我回去洽談而已……」
  丁幻道:「爺您不是說過,聖幫傳位根本毋需跟任何人談,掌門自己決定就行了?」
  左仲儀道:「不錯……不過我叔叔可能只是向我說明要傳予他人……」
  丁幻道:「有此必要嗎?我看他是想傳位予你,詢問你是否要接受吧……否則何必大費
周章送信……」
  左仲儀不語,畢競任何狀況皆有可能。
  丁幻道:「如若要傳位於爺您,您接或不接?」
  左仲儀道:「我怎知……」
  丁幻道:「怎不知,您一直在努力,想有朗一日能回到聖幫接位,否則怎甘冒大險,想
打探下任皇帝是誰?您常說一句:『押誰當皇帝,比押什麼都管用』,聖幫一向和官家保持
關係良好,爺您是有心吧。」
  左仲儀輕歎道:「打探皇位,只是替聖幫盡點薄力,怎敢想再接掌一切?」
  丁幻道:「現在機會來了,不管如何,爺您總該回去瞧瞧p巴。」
  左仲儀顯得激動,道:「是該回去了,縱使有變,亦或棘手還是得回去……」目光中泛
出冷芒,心意已決。
  丁幻擊掌叫好:「機會難得,一切看爺您了,我來收拾收拾,也好上路。」登時收拾簡
易行李,準備走人。
  左仲儀心意已定,心神頓開,笑道:「你留下,把要事辦妥,江南之事,我來應付即
可」。
  丁幻一楞,然腦門一轉,隨又笑道:「也對,先摸清未來皇帝是誰,遠比押千百金還管
用,畢竟雍正皇帝最近常請道士作法,大概疆夢連連,活不長啦。」
  左仲儀瞄眼道:「此話別亂說,誅九族。」
  丁幻笑道:「十八族也不伯。」拍拍腦門:「就只腦袋一顆。」
  兩人惺惜而笑。
  左仲儀知事不宜遲,趁夜趕返江南。
  丁幻遙送主人離去暗中一笑道:「只有爺您才夠格當聖爺,我跟定您了」。知任務重
大,隨即潛入暗處,探及乾清宮,準備盜取皇上秘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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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7:58:15 |只看該作者
第 四 章  接 班
  海瑞樓結密室正坐著聖幫掌門左海瑞,以及老總管郭良儒。
  兩人表情冷凝,各懷心事地等待左仲儀到來,畢竟傳幫巨事,何等慎重,孤坐半夜乃常
有之事。
  燭火剝剝,愈燒愈短,只剩三寸,看似四更天已過。
  原以為左仲儀三更之內將回,誰知已近四更天仍未見蹤影,難道這小子知難而退,亦或
兒子郭奇秀傳言有誤?然郭良儒心念一轉,立即否定一切,畢竟兒子乃上上之選,不做錯
事,老實說,以聖幫上下評估,他乃最出色一位,若非世代總管身份,無法接掌聖幫,否則
他是最佳掌門人,只替兒子可惜,然能當聖幫大總管,宛若一國宰相,亦足以光宗耀祖了。
  郭良儒從無野心,也勸導兒子忠心耿耿,所以他應該不會出差錯才對。
  左海瑞已等得不耐煩了,道:「明天再說吧,說不定他不敢回來,中途開溜了,傳言他
像地痞……」
  郭良儒道:「等等看,已傳言他進杭州城,該快到了吧
  話未說完,外頭通報左仲儀已返,兩人大喜,左海瑞急道:「快傳他進來。」替死鬼已
到,心神頓開。
  郭良儒亦覺兒子果然能力強,從天涯海角將人找回來,完成艱難任務。
  左仲儀風塵僕僕奔入密室,拜向左海瑞道:「弟子回來覆命,不知聖爺有何差遣?」亦
禮貌向郭良儒拱手致敬,但未說話。
  左海瑞見得侄子一身流浪漢裝扮,頭髮且塵汗混黏,哪像位人物,心下更喜,暗道:
「既是混混,我兒子下任接班,自是輕而易舉了……」笑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坐,
坐。」賜坐左側。
  郭良儒卻皺眉頭,如此混混傢伙,能接掌聖幫嗎?然想及前任聖爺照顧,又不忍苛責,
道:「大少爺混的可好?」
  左仲儀拱手道:「托輻,只是如此急迫把我找回,不知有何要事洽商?」信箋以「洽
商」為由,故以此回話,否則應以「差遺」迎對。
  左海瑞亦不多言,立即切入正題道:「我將聖幫交還予你,自明日始,你即是聖幫第四
任掌門。」
  左仲儀早有揣測,但親耳聽及仍顯詫訝:「大叔您這是當真?何不傳予勝超?怎選了
我?」
  左海瑞擺擺手歎聲道:「莫談勝超,他年輕氣盛,火侯不夠,不適接掌聖幫,況我當年
也是從你爹手中匆忙接任,現在還你,也是應該,尤其我最近常做怪夢,體力漸衰,是該傳
讓掌門的時候了。」
  左仲儀雖對傳讓理由頗有存疑,然對方欲傳自己之態似甚堅定,不禁轉向郭良儒求證,
畢竟歷次掌門傳位,總是總管鑒交,此時此刻,總管自有莫大權威。
  郭良儒鄭重說道:「此事已和掌門洽談甚久,他心意已決,只要大少爺願接任,您即是
第四任掌門,屬下必全心全意輔佐於您左右」。
  此話無異宣佈一切已成定局,左仲儀得知事實,反顯突死,不知所措。
  左海瑞忌他反悔,急道:「賢侄且考量大叔最近身體不適,接了掌門一職吧,且莫讓你
爹失望了。」
  左仲儀道:「大叔您身子?「…」
  左海瑞歎道:「人老了,總有毛病,你還是接下掌門吧,我練了功,不慎岔了氣,已非
一時之間能恢復了。」
  郭良儒道:「瑞爺心意已定,大少爺毋需客套了,畢竟聖幫永遠需精力充沛之人掌理,
您應有這股勁,可帶聖幫再創高峰。」
  左仲儀知道擺脫不了,何況父親早年即有願意,希望自己發揚聖幫而不斷栽培,雖半途
發生意外,被大叔接位,然此時豈非大好良機?是福是禍總得一試再說,遂拱手道:「大叔
心意既定,晚輩只好從命了。」
  左海瑞聞言大喜道:「好骨氣,大叔服了你,哈哈,千斤重擔終於卸下了,且對你爹有
個交代啦,過來過來,這九龍玉戒傳予你,即表示你是第四任掌門啦,有總管鑒證即可。」
說完摘下右手無名指那碧綠九龍玉戒,輕易交予左仲儀,且叫戴上戴上。
  左仲儀一陣千頭萬緒,原在父親手上的戒子,終亦傳至自己的手中,激情可想而知。
  郭良儒亦叫著:「快戴上,你就是聖幫第四任掌門了」。
  左仲儀依言戴上,無上權威登湧心頭,一時激情說道:「自今而後,我即是聖幫第四代
掌門了……」
  郭良儒立即起身拜禮道:「聖爺在上,請受屬下一拜,不知屬下仍否可任總管一職?」
  左仲儀道:「您仍是總管,我有許多地方,仍得借重您的經驗。」
  郭良儒失手道:「多謝聖爺。」默立一旁。
  左海瑞亦即拜禮道:「我已退休,照聖幫規矩,七日之內將搬出聖幫,願儀侄好自為之
了。」
  左仲儀道:「大叔您也保重,如若有需要,我仍可助您,別客氣。」
  左海瑞道:「聖幫規矩我懂,一切遵照幫規行事,郭總管將會傳交一切,我先走了。」
說完拱手拜禮,先退退場,走的舒爽不已。
  聖幫既然規定,退休掌門得離開權力中心,過著退隱生活,以免干預幫政,左仲儀不便
阻止,至於退休津奉,亦是不虞,自己潦倒,只不過不願花聖幫錢財罷了。
  左仲儀摸摸戒指,喃喃說道:「我當真接掌聖幫了?」
  郭良儒道:「聖爺已是龍頭,明日將騎令天下,此是不爭事實。」
  左仲儀自嘲一笑道:「若非郭叔在此,我還不敢想呢。」當年即以「郭叔」相稱,此刻
亦不忘本,郭良儒聽來甚是窩心,急道:「聖爺得快快回去梳理,否則灰頭垢面,無法讓眾
弟子信服,畢竟聖幫仍得接受挑戰,屬下將全力輔您度難關」。
  左仲儀知必有難處,然此時不便問清,還是先梳理一番再說,道:「我的家還在麼?」
  郭良儒道:「家園仍在,畢竟你爹也是掌門,總該留個根,碧姊也在,她已等著替您更
衣啦。」
  左仲儀詫道:「碧姥姥?」想及當年常光裸身子讓她洗澡,倒也困窘。
  郭良儒笑道:「碧姊一片忠誠,可算是聖幫活寶典,您別忘了多多向她請教。」
  左仲儀乾笑道:「會的……」不知該如何面對曾裸身相見的老奴僕,然往事一一浮現,
甜蜜仍在,終於硬著頭皮步向父親住處「寧園」去了。
  柳碧璣已近七十歲,但瞧來只五十歲左右,一頭灰髮梳理整齊,碧青僕服終年未換,尤
其工作兜巾老綁在身前,一副以僕人為傲模樣,臉上魚尾和笑紋深深,卻掩不了其見過無數
世面之精明靈巧。
  柳碧璣原名柳金蟬,乃聖幫第一代掌門左道光所收之丫環,當年她才八歲,左道光視她
如己女,亦傳其武功,且讀書識字,她始覺「金蟬」較俗,遂改成「金禪」還是覺得不妥,
復又改成「禪璣」,可是念來又似修道人,最後,始決定改名「碧璣」延用至今,始覺得滿
意。
  當年左道光傳位左海寧,她亦順勢服侍海寧家族,亦將左仲儀視為接班人,從小即替其
更衣洗澡,遇及調皮處,尚且偷愉打屁股,想來即得意萬分——聖爺是我打屁股長大的,何
等暗中光榮,然好景不常,左海寧夫婦突然遇難身亡,大少爺失去了掌門職位,輪為左海瑞
接任,她可悶心難樂,多年來鬱抑難歡,如今又逢大逆轉,簡直晴天霹雷,生命復活般,全
身充滿了勁電,從忻等至四更天仍未嫌累,灶頭上一鍋熱水始終滾冒白煙滕著,如今終於等
到心上人回府,心頭乍喜,差點摔跌,隨即強自鎮定地迎門行來,靈眼瞄動道:「你就是小
儀兒?」
  左仲儀瞧她除了幾道皺紋之外,肌膚仍透著紅光,總也不老,往事回憶一一浮現,乾窘
一笑:「正是」。
  柳碧璣瞄眼:「小儀兒何時變成通遏猴子?」來回走動,衡量此人:「你是混乞丐麼?」
  左仲儀乾笑道:「差不多,體驗人生……」
  柳碧璣渴道:「體驗個頭,不怕讓你爹丟臉麼?」
  左仲儀急忙懼閃,要是往昔,臀部遭殃,道:「我不敢洩漏身份……」
  柳碧璣點頭道:「這還差不多。」眼睛再瞄:「左海瑞傳位予你了?」
  左仲儀道:「傳了,我是第四任掌門了……」
  柳碧璣道:「這還差不多,快快去洗澡,剃胡吧,否則像支猴子,如何能接任聖幫?」
突有動作:「要我幫你洗麼?」
  左仲儀趕忙跳開,急道:「不必了,我長大啦,不必啦。」急奔浴室,以免遭殃。
  柳碧璣滿意一笑:「長多大,在我的眼中,你永遠是個小孩,別忘了你爹娘都交代,必
要時,可以好好的教訓你,忘了麼?」無人回話,她自問自答道:「忘了也沒用,我是專門
教訓聖『爺的人,你也不例外」。雙手抓起胸前兜內,抖得既正且平,始往廚房準備早餐去
了。
  左仲儀甚快將身子洗淨,並剃光鬍子,換回英姿俊挺容貌,復穿上了柳碧璣為其準備之
淡藍繡暗金紋勁裝,和先前相比,判若兩入,至於另件類似繡龍外袍,則太過豪華,他並未
穿上,隨即往餐廳奔去。,
  柳碧現早備妥「白果碧玉粥」芳香四溢,道:「吃吧,你不是最喜吃此粥?碧玉豆腐,
小白魚,鮮白果,波葉萊還是剛採下的呢。」
  左仲儀聞言大喜道:「好味道。」登坐餐桌前,囫圇吞食。
  柳碧璣瞧來滿意,當年為讓他長得又快又壯,總以粗骨敖小魚乾,讓其骨胳發育完整,
剛開始這小子尚且不願吃,但逼得幾次,竟愈吃愈好吃,因而吃出味道而上癮,今夜特地為
他準備,亦算體面接風,對得起他娘他爹了。
  左仲儀果然連吃了七大碗,吞個精光,始哈出熱氣道:「好爽。」
  柳碧璣瞄眼道:「爽麼?聖幫掌門吃法,傳出去豈非讓人懷疑府庫已空,養了個餓肚
鬼?」
  左仲儀乾笑道:「多年未食,自是失態,尚請見諒。」不禁端坐起來。
  柳碧璣道:「不是我愛說你,左海瑞突然丟下掌門予你,必定非啥好事,你要是壓不
住,不消說你這掌門位置不保,恐連聖幫都得遭殃,打點精神吧。」
  左仲儀道:「姥姥聽到什麼?」
  柳碧璣道:「家中消息封鎖得緊,我是摸不透,但從鷹幫傳來,總說聖幫只剩空殼子,
不出三月就要吞掉我們,不是空穴不來風,我倒擔心了。」
  左仲儀詫道:「聖幫會虧空?而且如此嚴重?」
  柳碧璣道:「不管是或不是,你總得防著,我無法給什麼線索,倒是老郭,他身為總
管,對錢財自有所瞭解,體待接掌聖幫後,再親自問他,是或不是,總有個對策,就是一個
爛攤子也是你爹留下的,不得不拼。」
  左仲儀道:「我懂」。
  柳碧現道:「去吧,登上聖堂,向天下宣佈你是第四任掌門,其他一切再慢慚解決,別
忘了把流氣收起來,聖爺若皇帝,若讓人覺得沒信心,一切就麻煩了。」
  左仲儀道:「我真的變流氓麼?」
  柳碧璣道「在外混了五六年,當然流氣了,得把你以前經過嚴格訓練那一套拿出來,裝
出帝王像,這本就是聖爺應有的格調。」
  左仲儀苦笑道:「這很痛苦……」
  柳碧璣道:「不這樣行麼?要是消息傳出,聖幫找了一個流氓接管,立即引來天下擠兌
銀票,聖幫立即遭殃。」
  左仲儀道:「真是不好混,也罷,我盡量裝它便是。」終將往昔訓練那套拿出,裝模作
樣而行,果然現得帝王之尊。
  柳碧璣滿意一笑道:「十餘年訓練終也管用,然亦莫大意,畢竟生疏了,別露輕浮才
好,再怎麼算,你都只是二十出頭,太過年輕,很多老混蛋總想掂你斤兩。」
  左仲儀道:「我會小心」。
  柳碧現道:「武功呢?行不行?」
  左仲儀道:」並未荒廢……」
  柳碧璣仍不放心,突地冷喝,擒龍爪直撲而來,直取左仲儀胸中衣紋,她已跟過三代掌
門,武功火候豈在話下,這一爪簡直勢如破竹,強龍撲殺,左仲儀備感威脅,情急中突地弓
箭向下,雙腳反彈而起,奇巧呈住龍爪,毫釐之間即欲錯招傷人。
  柳碧璣一擊未中,突地收招,驚喜道:「你這是啥招法,能躲過我擒龍爪?」既能躲
過,火候至少派上用場,安心不少。
  左仲儀乾笑道,「逼急了,哪有招法,胡亂阻攔罷了,若硬要說,應是『斷浪招法』中
之『搗海龍騰』衍化而來,還是自家武學。」
  柳碧璣滿意一笑道:「不錯,正是此招,面臨是不見形不見骨,是可派上用場,我倒安
一半心啦,去吧,日後事日後再說。」
  已近五更,天色已亮,左仲儀知時辰將至,立即拜別;直往聖堂奔去,準備接掌掌門一
職。
  柳碧璣不斷回味方才一爪,喃喃說道:「我只用了七成功力,若用十成他能躲掉嗎?」
後悔未用十成,否則他若躲掉,足以證明他是頂尖之流,自己方能真正放心。
  掌門傳位儀式並未隆重,而是簡單莊重。
  除了左仲儀靜坐聖堂那象徵無上權威之紅檀龍椅外,左海瑞默立於左側,郭良儒靜立右
側,再右則為風度翩翩之少總管郭奇秀,另召來杭州各大錢莊,酒樓,船司,糧司等十餘名
負責人見禮。
  左仲儀剃得粗胡,竟也露出英挺神韻,自有掌門架勢,尤其近年歷練風塵,亦顯一股成
熟沉穩,未見少年輕浮,多少贏得各路東家信任。
  左海瑞,郭良儒,郭奇秀對其形貌改變總覺訝異,尤以郭奇秀為甚,暗自付道:「這家
伙裝起來倒是人模人樣,但只不過是空架子,恐伯不易管理聖幫。」仍覺自己乃聖幫能力最
強者,不屑一顧眼神閃動著。
  郭良儒暗道:「大少爺果然有前任海寧掌門風範,希望他也有此能力才好……」忠心耿
耿的他一嚮往好處方面想。
  左海瑞目光閃動,暗道:「任你裝出能力十足,然我都辦不妥,你又能如何?」想及數
千萬失金,連天皇老子皆搞不定,他這掌門豈是好當?待替罪羔羊受過後,再接回掌門一職
不遲,遂將印經交予郭良儒,並恭敬拜禮道:「我左海瑞自願禪位掌門一職,從今而後不再
過問聖幫之事。」
  郭良儒先向左仲儀拜禮,隨又向左海瑞拜禮,始轉往各分舵東家,道:「左仲儀正式接
任聖幫第四代掌門,諸位見禮吧。」
  眾分舵東家一一見禮,左仲儀笑道:「免禮,感謝多年來對聖幫支持照顧,日後仍需借
助諸位專才,所有職位仍保留,毋需變動。」末一句最重要,既未變動職位,眾分舵東家心
石落定,復覺現任拿門親和許多,和左海瑞迥然不同,聖幫恐另有風格作為。
  左仲儀待受禮後,始宣佈恭送前任掌門離去,左海瑞倒甚配合,拜禮而退,暫離權力重
心。
  儀式已成,左仲儀道:「不知幫中最近有何異樣?』』
  酒司,良司,船司,茶司等皆表示一切正常,唯錢司項恩拱手道:「稟聖爺,最近錢莊
傳出本門只是空殼消息,已見異常提領現象,鷹幫更傳言聖幫丟了數千萬兩金,有意打擊聖
幫生意。」
  左仲儀道:「有這等事,提領了多少銀子?」
  項恩道:「南莊被提了五十萬金,北莊也差不多,已向總舵申請補銀,此事不得不防,
鷹幫乃衝著本門而來。」
  左仲儀喃喃說道:「作生意靠的就是銀子,沒了資金哪還能混…」轉向郭良儒道:「總
管可撥銀了?」
  郭良儒額頭暗現冷汗,拱手道:「正在調度。」
  左仲儀道:「幫庫充裕,五十萬金也要調度?」
  郭良儒急道:「臨時之策,畢竟鷹幫不得不防,此事屬下自會詳加說明。」
  左仲儀知不宜公開,額首道:「那找個時間向我報告財務狀況,也好有個安排」。郭良
儒應禮,左仲儀再問糧司,船司,酒司等,回話一切正常,唯對聖幫虧空一事,皆表示須注
意,左仲儀回應自會小心處理,隨後一一支退。
  郭奇秀此時方拱手道:「聖幫可能真的成了『空殼子,虧空數千萬金」。
  左仲儀詫道:「當真有此事?」盯向老總管:「郭叔你說。」
  郭良儒原想慢慢說出,誰知兒子咄咄逼人,一時沒有了主意,吱晤難言,越是如此,左
仲儀越是緊張,冷道:「怎麼可能,聖幫再怎麼花,也不可能幾年內花掉了數千萬金,那不
是要咱家的命麼?」
  郭奇秀道:「前掌門把黃金裝船,想運往江寧存放,結果中途遇暴風雨,連沉五艘,全
數埋沒海底,其中三艘即黃金船」。
  左仲儀簡直如遭雷擊,全身抽緊道:「當真有此事?」復瞪往郭良儒道:「郭叔你說
話。」
  郭良儒拜禮道:「私下談。」拭著汗水。
  郭奇秀冷道:「爹何須隱瞞,此事不說出,豈非愧對新掌門?」
  郭良儒冷道:「你莫心急,凡事由聖爺作主,爺未宣佈消息之前,閉嘴。」
  郭奇秀道:「外頭都已流傳開來,聖幫還想委掩麼?看是難擋了。」
  左仲儀知郭奇秀亦是揣測,道:「阿秀莫要聲張,此事我會處理,別讓外面知曉,敵人
未亂,我們倒先亂了。」
  郭奇秀拱手應是,不再多言,目光卻閃露得意神色,且看嫩傢伙如何收拾殘避。  』
  左仲儀隨即支開郭奇秀,並將郭良儒帶往密室『問個清楚。
  郭良儒歎聲道:「阿秀說的沒錯,聖幫真的失去了於萬金,已經是空殼子,否則瑞爺怎
會甘心讓位。」
  左仲儀捏得雙手青筋暴張道:「大叔他當真?…。」
  郭良儒深深額首道:「我也是事後方知,瑞爺竟然不顧商量,暗中把庫金運走,誰知碰
上天災,結果全完了」。
  左仲儀終於苦笑出來道:「原來是這碼事,難怪他不當掌門了,留下了爛攤子,要我受
過麼?」坐於冰石椅上,干頭萬緒,心神沉重。
  郭良儒道:「不管情勢如何,聖幫總得撐下去,畢竟它也是你爹心血築成。」
  左仲儀苦笑道:「我當然知道,但失金數千萬簡直已一無所有,怎麼玩?」
  郭良儒道:「若能將事情掩飾壓下,讓生意能正常運作,聖幫應可度過難關,畢竟以前
亦甚少動用庫銀,靠流動資金月p可運轉,庫銀只是備用,只要不擠兌,自無危險。」
  左仲儀道:「話是不錯,但消息早走漏,否則怎麼傳遍天下,是誰走漏?阿秀麼?方才說
的那麼堅定。」
  郭良儒急道:「阿秀識大體他不敢,且亦未得知真正消息,也許瑞爺冒雨出航打撈,引
人揣想,尤其是鷹幫,常放假消息,只要風吹草動,必中傷我們,此次可能歪打正著居
多。」又自強調兒子忠慷識大體,不會惹禍。」
  左仲儀道:「他能力是強,鋒芒畢露……,卻不知鷹幫知道多少?」
  郭良儒道:「應只是瞎猜,不過在節骨眼換掌門,對方必這全力出擊,不得不防。」
  左仲儀道:「郭叔有休安排,計策?」
  郭良儒道:「唯有穩住陣腳,見招拆招,暫時先度過危機,再暗中派人找沉船撈回庫
金。」
  左仲儀道:「沉船得立即撈著,只要找到了庫金,危機可解,且我想證明……」以下
「證實左海瑞到底損了金少金,亦或私下被吞掉」等語,並未說出。
  郭良儒揣測其想法,急道:「爺您莫要對瑞爺出手,聖幫早有規定除非叛幫殺親之罪,
任何商業上損失,亦只能說瑞爺經營不善,罪不足懲。」
  左仲儀道:「我知曉,我只是想瞭解真正情況,並未想出手,否則引發內鬨,對聖幫更
不利。」
  郭良儒道:「那屬下就放心了。」心念轉處,拱手道:「失職至此,實責任重大,尚請
聖爺處罰。」
  左仲儀道:「是我大叔自行主張,怎能怪你,無罪無罪,你下去,安排搜船人手,務必
隱密進行,我且靜下來思考,看看能否擬出良策。」
  郭良儒感恩拜禮而去,直覺新聖爺並非莽撞之徒,事情應可洽商處理,將危機降至最低
點。
  左仲儀瞧著手中九龍玉戒,以及聖幫印瑩,苦笑不已:「接了何用?竟是一個空殼子,
大叔你的禍可惹大了,怎可將家當一次斬賭,輸一次就得脫褲子。」
  想及千賭萬賭,最忌一次賭光,沒想到竟然是左海瑞替他下注,莫名其妙即輸光,實是
人算不如天算。
  他將玉璽置回寶箱,裡頭除了家譜,以及天下各分行帳冊外,並無它物,他翻動帳冊,
一些聖幫專用符號一一浮現,當年父親即曾教過自己閱讀,故難不倒他,尤其秘密金山銀礦
收入,亦列得清清楚楚……」
  左仲儀道:「金礦每月十萬兩,銀礦五十萬兩,數目怎比得上於萬金?何況還得治煉成
塊,根本緩不濟急……」銅礦呢?私鑄制錢?那要鑄多久?每天廣萬串,也抵不過一張銀票…
何況鑄得太多,恐洩了底,聖幫採銅礦是特許,別為此被撤去資格。」丟下帳冊,直道:
「緩不濟急,得想它法」。棘手得兩臂發酸,將寶庫關妥,直往柳碧璣處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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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策 謀
  柳碧璣正於廚房燉著「雪參烏骨雞」,想替心目中乾兒子大進補,忽見左仲儀慌張撞
來,她瞄得幾眼:「怎麼,午餐末至,已變成餓死鬼麼?」
  陣陣香氣囂來,左仲儀仍無胃口,歎道:「現在什麼也吃不下了。」想找酒喝,櫥櫃卻
空無一壇。
  柳碧璣道:「當了聖爺豈能胡亂喝酒,我早藏起來了,洩何氣?剛碰上事就如此倉惶失
措,比起你爹,差多了。」
  左仲儀急道:「大叔把數千萬庫金全弄沉到海底,聖幫只剩空殼子啦。」
  柳碧璣一愕扇著爐火之動作已僵,詫道:「他?當真?」
  左仲儀額首道:「千真萬切。」
  柳碧璣喃喃說道:「這傢伙,倒是會惹事。」知事態嚴重,丟下扇子,抽著嘴角:「這
可是天大糟事了……」復又行往窗口東瞧西瞧,以防有眼線。
  左仲儀道:「我已支開他人,想向姥姥請教……」父親曾提她是活寶典,歷經四代掌
門,且看能否指點門路。
  柳碧璣自得一笑道:「你總算是知思圖報。」凝眼瞧來,笑的更邪,道:「此事也沒什
麼大不了,頂多是歸零,從頭開始奮鬥,又如你祖父道光掌門。」
  左仲儀歎道:「話是不錯,然我豈非敗家子,聖幫竟然從我的手中毀去,實是天下罪
人。」
  柳碧璣道:「那是最差處境,不過我看你非薄命者,應該能度過危機。」
  左仲儀道:「可有佳策?」
  柳碧璣道:「只用一字可化解,即『騙』字。」
  左仲儀道:「騙?」
  柳碧璣額首笑道:「不錯,光是這個『騙』字,足可以起死回生,當年你祖父用得最徹
底,足可打敗天下無敵手。」
  左仲儀道:「那豈非是騙子,姥姥要我當騙子?聖幫是騙來的?」
  柳碧璣笑道:「非也非也,此『騙』非彼『騙』,低級騙子是詐財,咱用這個『騙,字
是虛張聲勢之意,當年你祖父道光掌門兩手空空,為接官家大生意,胡謅有一座金山,帶了
巡撫大人繞一圈,取得信任,故能接下此筆生意,結果越作越大,終於買下了一座金山,亦
即蓬萊金礦,那是『虛張聲勢』最高招,你怎給忘了?」
  左仲儀道:「我沒忘,那金山口不過撤一些銅粉,是瞞過去了,但此事非彼事,恐騙不
了鷹幫那些行家」。
  柳碧璣道:「聲勢若張掩得妙,以聖幫氣勢,誰敢胡亂說咱們是空殼子,鷹幫未經證實
前,准也是猜瞎,只要穩住錢莊不擠充危機自可解除,你爹不是教你治理長江理論?經商如
治河,你倒忘了?」
  左仲儀道:「沒忘,江流分道甚多,有若分店,。多少可能出錯,但只要不傷主體,便
隨它去,可是此次傷了主體,怎麼玩?」
  柳碧璣道:「長江源頭在哪?」
  左仲儀道:「天上峰;根本無人知。」
  柳碧璣道:「那就對了,傷了主體未必傷了根,根源在天,藏於雲霧之間,宛若潛龍,
高高在上,讓人猜不透,摸不著,那將會是何局面?」
  左仲儀不解,柳碧璣道:「會讓敵人不知你深淺而不敢亂動,縱使有所動作,也只是試
探反擊,總比全軍襲來更佳,所以你只顧虛張聲勢,弄得越撲朔迷離越好,人家說聖幫沒
錢,你就越花大錢唬住他,必定奏效。」
  左仲儀目光一亮,道:「姥姥倒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此計似是可行。」
  柳碧璣道:「當然可行,聖幫豈是混假的。」
  左仲儀道:「可是唬久了,恐仍會出毛病。」
  柳碧現道:「別死腦筋,你是聖爺,無所不能,天下有半邊天在你的手中,愛怎麼耍就
怎麼耍,沒錢去借啊,去騙也行,記住『信用,和『信任,兩字乃無窮財富,去玩吧,一
子,一方面去唬咳唬咳人,足刊堪耍得他們團團轉,度過此次危機。」
  左仲儀自有所悟,目前唯有虛張聲勢這招可用,只要壓住陣腳,再去找銀子周轉不遲,
當下拱手拜謝道:「多謝姥姥指點,儀兒受用無窮」。
  柳碧璣呵呵笑道:「老歸老,還是頂有用。」受及重視,讓它窩心不已,隨即舀了烏骨
雞湯,道:「喝了它,補足力氣好擠命。」
  左仲儀依言吃下了,腦門直轉著:「此法符合了孫子兵法所云:『兵無常勢,水無常
形』,窮則變,變則通,和『破浪刀法』有異曲同工之妙。」自己揣悟多年,此次最為深
刻、原來武學和經商法門竟也能互通互用。
  柳碧璣笑瞇雙眼,直道孺子可教也,還不忘補上一句:「聖爺別忘了,你的屁股,我可
打過。」得意忘形笑聲,讓左仲儀逃若衣崩褲裂。
  左仲儀掠回書房,立即翻出父親所留「長江經商法」詳讀之。
  「江源虛而天上來,匯流成大渠,婉蜒化為江,澎湃海流,自古無人能克之,聖幫事業
已匯聚成江河,若能毀之,乃於源頭也,即左家本身,亦或總管主事者叛逆,不得不慎
之……」
  「又源多則事雜,支流繁則叢雜;事雜則難成,恐危及根,故聖幫推行掌門號令一切,
退休者不得干涉,即此緣故,至於支流繁,乃多創可長可久行業,若民以食為天之糧行,以
衣蔽體之布莊,皆可長可久,然支流偶氾濫成災,應立即斬斷,免危及主體,如當年經營之
造紙業,文字獄一興,波及無數,故斬之,免遺後患,而長江支流隨年幻變,領導者將時時
觀察之,以期尋及前瞻產業,延續萬年商機,否則坐享其成,不求突破;將被汰換,淪劫難
後……」
  左仲儀不斷反覆思考,直到油盡三更,方擬出最佳對策,登把總管郭良儒找來,見人即
道:「聖幫決定擴張事業,寶樣錢莊正式往江北進攻。」
  郭良儒詫道:「聖爺您這是……」別忘了我們的庫銀已空,怎還有資金擴展事業?何況
往北走,豈非和億嘉票號卯上了,恐不妥?」
  左仲儀笑道:「不必擔心,資金一事,我已有了盤算,至於億嘉票號……可以談談,進
攻不一定是敵人,合作亦可」。
  郭良儒聽得滿頭霧水道:「爺您已找到了資金?」實猜不透一日之內,他如何生金生
銀。
  左仲儀笑道:「你去安排放出消息,資金一事,我來打理,毋需操心,唯對億嘉票號,
應製造成有興趣合作,而非敵對局面。」
  郭良儒心念一閃,暗付道:「莫非主子想引用億嘉票號資金度過此危機,如此妥當麼?
對方可是支猛虎。莫要與虎謀皮才好。」
  左仲儀笑道:「若非鷹幫是世仇;倒可以找他們合作,可惜此事難成,故找億嘉亦為良
策。」
  郭良儒道:「妥麼?對方官方色彩甚濃,一個翻臉即會吃入。」
  左仲儀道:「聖幫也非省油的燈,若能吃,早被吃去,何能存活至今?」
  郭良儒道:「那是防堵於江北,若破了界,恐有顧忌,又如匯河決堤,一發不可收
拾。」
  左仲儀笑道:「我們是江不是堤,你照著做,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既是如此,郭良儒亦無權阻止,拱手直道小心,隨即拜禮而退,心頭卻懷動難安。
  左仲儀神秘一笑道:「要玩就玩個夠,畢竟先聲奪人得講氣勢,這道菜夠猛,且看那些
人怎麼吃。」想及鷹幫必若輕雷,億嘉票號京可能驚心動魄,尤其那精明帳房青逸飛突兀模
樣,即已黠笑不斷。
  風和日麗。
  錢塘渡口正駛來一艘豪華巨肪,桅桿懸掛桌大旌旗,畫著「皇龍」寶圖,隨風飄蕩,凜
凜威風。
  此乃「億嘉票號」特有圖騰。
  左仲儀北進消息早已傳至京城,億嘉掌門鄂龍頓感興趣,特地帶著得意帳房青逸飛前來
摸底子,老實說,鄂龍亦打著如意算盤——先合作,待日後找機會併吞,至於合作對像未必
是聖幫,甚至鷹幫,漕幫皆可考慮,尤其是漕幫,聽說全是反清復明傢伙所組成,如若能順
機瓦解,可是大功一件。
  鄂龍閃動亮如天上星星之大的巨眼,瞧著多次搶攻難下之江南風光,這次顯得實在多
多,尤其數里柳堤油綠一串,長甩而去,如龍潛飛,即若他這地下龍王出巡,光采動人。
  青逸飛仍是一襲白底黃金便服,並未刻意裝扮,然她天生亮麗,站在任何地方,皆若明
珠奪彩,耀眼已極,配上鄂龍,綽綽有餘。
  美女作陪,鄂龍心花大開,不斷指指點點,介紹江南風光:「那十里長堤,擺柳如龍,
是一絕景,但最妙者莫過柳絮成熟時,隨風掠飛,那簡直若干星萬星齊跳躍,更是妙絕。」
  青逸飛倒未真正游過江南,聞言頻點頭,亦跟著說道:「妙絕妙絕,難怪江南人才輩
出。」
  鄂龍神秘一笑道:「看你此次表現啦,只要擺平任何一幫,你從此可自立門戶,我還有
大賞。」
  青逸飛笑道:「試試看。」自己的確想自立門戶,此乃大好機會,然擺脫億嘉,是上上
之選擇嗎?此問題常困惑著她。
  鄂龍笑的更神秘,他只不過近四十歲,養尊處優下,更顯年輕,雖娶妻生子,但這年頭
三妻四妾乃是稀鬆平常,青逸飛的確是上上之選,對她總存有莫名的默契,兩人甚至可相約
賞月,然是否婚配,唯雙方私下始解。
  鄂龍不說,青逸飛亦未表明,雙雙併肩賞景,別具恩愛情侶情景。
  渡口已近,漕幫早巳移開,免受干擾。
  左仲儀為求慎重,派得總管郭良儒前來接人,一排十數人靜候岸邊。
  忽見鄂龍如此年輕精勁,郭良儒有感而發,暗道:「果真英雄出少年,我兒不知是否有
此機會,參予過招。」感覺將風雲再起,盛會不可缺,復見青逸飛,郭良儒亦亮眼:「莫非
即是聞名京城之神算手?實是郎才女貌,甚是匹對,今日見識了。」
  揣想中,巨肪已近,郭良儒拱手報上名號:「在下郭良儒,特來恭請鄂東家。」
  鄂龍爽聲笑道:「好,好,久仰郭總管大名。」巨眼一轉,立即抓著青逸飛的左手,
道:「咱們下去吧。」即欲直掠而去,想露一手功夫。
  忽有聲音自柳堤喝來:「統統不許動。」
  數十名官兵一湧而上,嚇得眾人怔愕不已。
  郭良儒詫道:「可知鄂爺是聖幫貴客你們這是?」
  一名四十上下,兩眼絲紅,胡腮粗糙,瞧來甚不得志的捕頭閒晃過來,右手按著大刀
柄,滿不在乎的說道:「沒辦法,有人密告,此船私藏偽幣,不得不搜。」
  郭良儒道:「偽幣?不會吧,鄂爺富甲天下,怎麼可能?」
  大捕頭洪威道:「越是富有越喜歡偷雞摸狗,何況私鑄偽幣發得快。」仍自擺手:
「搜。」
  另一清秀年輕二捕頭秦玉寬已領十數捕快掠向巨肪搜尋而去。
  船夫突地攔人:「你敢,還不退下,可知鄂爺是何身份,億嘉票號聽過沒?」
  秦玉寬一楞,瞧及鄂龍凸大雙眼,暗道:「莫非是巨眼鄂龍這傢伙?」對方勢力雄厚,
一時不知進退。
  洪威瞄眼邪笑:「原來是大人物到來,久仰久仰,但請包涵,公事公辦,鄂爺若無偽
幣,讓我搜搜,回去也好交差就是,吃咱們這行飯的,有人檢舉,總不能不給人一個交
代。」仍不肯退縮。」
  青逸飛瞄眼道:「好個硬捕頭不知是哪路子?」
  洪威道:「想攀關係?浙江巡撫程大人這一門的,有關係儘管攀。」
  青逸飛道:「原來是程元章手下鐵捕,聽說你比程大人更難纏,看來不假。」鐵捕頭洪
威小有名氣,且出名死硬脾氣,甚難說情,今日事恐難私了,已向鄂龍使了眼色,道:「洪
威受到直隸總督李衛大人賞識,已是杭州第一硬漢。」
  江威道:「豈敢豈敢,公事公辦,請包涵。」
  鄂龍雖和李衛有所交情,然這廝簡直是皇上眼中第一寵臣,且忠心耿耿,為了雍正江
山,寧可錯殺一百,不肯放過一人,儼然地下皇帝,得權得勢,並不好惹,遂道:「搜吧,
我鄂龍光明正大,不在乎這碼小事。」
  洪威拱手為禮道:「謝了,放我一馬,大家好說話。」手一招,十數捕快登時進入艙房
搜索。
  郭良儒暗斥程元章拿了銀子還賣乖,競然來找碴,看是被鷹幫朱亮功收買,靠不住,得
向聖爺說明才行,拱手道:「讓鄂爺受擾,在下罪過。」
  鄂龍哈哈一笑道:「剛到浙江即好戲上場,江南人真熱情。」
  郭良儒稍稍臉紅,畢竟若聖幫罩得住,根本不會出此狀況,道:「聖幫乃百年老店,值
得信任。」
  鄂龍笑道:「好說好說,也許新任掌門忽略了,不過我仍對他的計劃甚感興趣。」
  郭良儒聞言稍安,道:「不錯,聖爺和您全是青年才俊,必談得來。」
  鄂龍直道好說好主。
  青逸飛幻起左仲儀邋遢相,猜不透他竟然大膽和玩起北進計策,野心未免太大。
  說話間,艙底傳來吱吱哇哇聲音,二捕頭秦玉寬奔跳而出,手中抓著兩袋重物,喝道:
「找到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愕。
  青逸飛詫道:「怎麼可能?是啥東西?」
  秦玉寬冷道:「假錢一批。」左袋往艙板倒去,嘩啦啦掉落一堆制錢,眾人觸目,洪威
登往船上掠去,抓起錢幣,那「康熙通寶」鑄字顯得粗糙,一眼即能辨出真假,冷笑道:
「有何話說?」
  秦玉寬更將右袋啟開,露出鑄模,道:「這裡且有模子」。
  洪威接過手,模子甚新,且有銅屑,冷聲一笑道:「現在更無話可說吧?」將鐵模抱向
鄂龍眼前,人髒俱獲已定。
  鄂龍怔心不已:「我怎麼可能帶此東西,分明有人栽髒。」
  洪威冷道:「在你的船上發現,不是你的,難道是我的?」
  青逸飛道:「鄂爺資產財富無數,且只用銀票,要此銅幣作啥,捕頭應可看出,的確有
人動手腳。」
  洪威道:「誰?難道說我們動了手腳?別忘了,我們是掠上船,提此重東西,誰能掠上
船?」
  青逸飛道:「當然不是指你們,是那通風報信者,哪如此巧,我們剛上岸,你們即搜
來,尚請明查。」
  郭良儒道:「以鄂爺身份地位,毋需耍此手段,何況他是滿人鑲紅旗身份,不可能作奸
犯科。」
  洪威冷目直轉:「老是黃旗紅旗,我這個漢人正黑旗,永遠也只能幹些粗活事,也罷也
罷……」手指已擺動。
  秦玉寬道:「要把他們放了?」
  洪威道:「哪能放?人髒俱獲,這麼一放我一世英名豈非毀了?他是鑲紅旗身份,只有
巡撫可以審,帶回去便是。」
  秦玉寬欣喜,拱手道聲「得令」準備押人。
  郭良儒急道:「大捕頭請高抬貴手,我以聖幫總管保他
  洪威擺擺手道:「別損我了,聖幫財大勢大,我惹不起,得罪後說不定三更半夜怎麼掉
頭都不知道,放心,這一碼事,分明是栽髒,以鄂爺身份,怎可能耍此自砸雙腳之事?他要
盜鑄制錢,不會找個深山秘洞玩玩?或是找個替死鬼?自己上陣未免太傻了,但是手續總要
辦,請他到府衙作個筆錄,也是人之常情,鄂爺以為如何?」
  鄂龍眉頭一掀,笑道:「你果然精明,能看出真相,既然要辦手續,隨你走一遭便
是。」洪威拱手道:「那走吧,早去早回。」瞄向青逸飛道:「你可以不必跟去,不過有美
女隨行,我也不反對。」
  青逸飛待想跟去,鄂龍說道:「你跟郭爺去吧,莫讓聖幫失了面子。一個人都接不
到。」青逸飛識大體,拱手應是,不再堅持。
  郭良儒感激道:「多謝鄂爺賞臉。」
  鄂龍笑道:「說哪裡話,既是生意總有得談,去吧,回頭再見。」
  郭良儒請洪威高抬貴手,始引領青逸飛離去。
  洪威瞧著青逸飛的背影,喃喃念著:「好福氣。」宣喚手下,帶著鄂龍逕往府衙行去。
  浙江巡撫程元章已是花甲之年,留有兩道斑白鬢邊,雖然表現書生般模樣,然卻養尊處
優,尾指指甲養得既長又嫩白,喝起高貴鐵觀音,杯蓋總也撥了又撥,嗅得深深香氣後,始
肯淺嘗一口。
  身為漢人,能混得巡撫一職,已甚了得,再往上爬,恐也不易——程元章總有此念頭,
既然求官難升,總得為後路著想,攢點棺材本也是應該,只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邪金歪
銀,他可不收,倒是自認行得正,坐得穩,不怕大樹來風,過個晚年總無問題。
  忽聞洪威將鄂龍「押」回,程元章如遇貴人,登時喚得洪威帶人前往秘廳審案,還交代
洪威去帳房領賞,落個皆大歡喜。
  秘廳原是接待所,備有香茶,好酒,程元章方入內廳,隨即將門帶上,爽聲一笑拱手:
「鄂公子受驚了,全是一場誤會,我們已逮住可能嫌疑犯,甚快將有結果。」
  鄂龍大方回禮道:「這麼快?不知是何方神聖?」
  程元章道:「是長江雙鬼所為,他們乘機潛入貴船,偷偷堪髒,目的想利用鄂公子,將
偽幣運往南方,幸鷹幫朱爺及時發現,報官逮人,始化解誤會。」
  鄂龍暗付:「是那朱亮功?他也趟了渾水?」當下哈哈一笑道:「朱爺真是用心,卻不
知告密者又是誰?」
  程元章道:「秘密投書,已不知去向,我只是例行查事,誰知卻歪打正著,但明眼人一
見即知是栽髒,憑鄂公子身份,何需耍此彫蟲小技。」
  鄂龍拱手笑道:「多謝巡撫看得起,恩情容後再報。」知其邀功,日後多少賞他便是,
畢竟南方勢力,多多拉攏,自有益處。
  程元章笑道:「不敢言思,若有恩,當屬鷹幫朱爺,他已在外頭,鄂公子可想見上一
面?」
  鄂龍暗詫道:「這麼快?也罷……」道:「朱爺既然來了,當一探廬山真面目,快請,
快請」。
  程元章甚喜直道好好,英雄識英雄般將朱亮功給請出來。
  朱亮功一身壯肥,一副大商賈模樣,笑起來下巴環肉一大圈,雖肥得似豬,但行動卻輕
巧帶勁,渾身不覺擁腫舉止,赫鄂龍,即欺身過來,拜禮連連:「久仰鄂公子,今日一見,
果真人中龍鳳。」
  鄂龍笑道:「你也不差,身穩財聚,難怪生意做的那麼好。」
  朱亮功哈哈暢笑,頭頂圓帽那塊碧玉隨著臉肉的跳動,越發精神抖擻:「別的不敢講,
作生意,俺就不客氣啦,鄂公子找我合作準沒錯」。
  鄂龍笑:「看得出來。」
  三方客套一陣,香若敬了又敬,朱亮功始切入正題,道:「鄂公子恐是為了聖幫而來?
可知左海瑞虧空庫金數千萬,聖幫只剩下空殼子,不得不防。」
  鄂龍詫道:「真有此事?」
  朱亮功道:「若非出事,左海瑞何需下台?換上左仲儀這後生晚輩,能耍出什麼花招?
鄂爺可拭目以待。」
  鄂龍道:「對方如何虧金?」
  朱亮功道:「左海瑞父子奢華成性,眾人皆知,早已虧了不少,最近他又裝得三艘寶船
出海,結果遭受狂風暴雨,全數沉去,巨金全失。」
  程元章道:「此事屬實,其出海時,官方早有登記,卻不見船隊返回。」
  清朝初期,由於鄭成功之亂,故海防封閉,不准私行,聖幫由於歷代皆有對外貿易,故
特許設海船,然出海裡仍需受登記,當然此項工作皆由河督監管,但程元章想查,仍能查出
原委,故十分確定此事。
  鄂龍不禁起疑道:「如若聖幫已空,又如何能擴展事業?」
  朱亮功道:「照我推測,應是障眼法,只要取得鄂公子合作,資金即可套來運轉,聖幫
想以此來起死回生,不過不出十天半月,我將兌現『寶祥錢莊』所有的庫銀,聖幫仍將不支
倒地。」
  鄂龍不言,兀自盤算,若真如此,他該找誰合作?乘機吃下寶祥錢莊股分,亦或聯合鷹
幫鬥垮他?
  朱亮功道:「鄂公於是明眼人,商場有句話應知……船要沉去,唯有趕快跳開,免遭滅
頂。」
  鄂龍哈哈暢笑:「爽快,看來和朱爺合作可能性又高了許多了。」
  朱亮功直覺對方已聽進去,亦覺高興,不再多說,立即敬酒,甚且準備招待一切。
  鄂龍並宋昏頭暈腦,暢飲幾杯後說道:「目前狀況未明,我不宜表態,朱爺當知意思,
故我還是住客棧為佳。」
  朱亮功自知商場手腕,硬要對方表態,那是不可能,只要取得某種程度上的默契,待情
勢轉變,利害關係浮出來,不怕對方不靠過來,當下落落大方引領鄂龍從後門退去,送往
「佳賓客棧。」
  程元章亦笑得滿心歡喜,喃喃說道:「接一趟鄂龍,賺進十萬銀,有何肖發?既好賺又
安全。」待想及擺平聖幫,尚可得產權十分之一,更是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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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初 遇
  「你就是左仲儀?」
  青逸飛已被接住聖幫「逸香園」,那是棟倚在湖畔,四處置滿蘭花淡香的清逸雅室,清
風徐來,蘭香四溢,渾身舒暢。
  能將蘭花培育得如此天然綻放,唯有柳碧璣數十年的功力方能辦到。
  青逸飛並未被蘭花所吸引,反倒被左仲儀的容貌變化,大感詫異,當時在北京他乃邋遢
流浪漢模樣,此時竟然換得眉深眼亮,俊挺豪邁,且充滿一股莫測高深,讓人難以捉摸氣
息,突變之大,讓她吃驚。
  左仲儀笑道:「正是在下。姑娘,我們見過嗎?」縱是暗中見過,此時也得否認。
  青逸飛頓覺失態,趕忙拎回心神,故作大方狀,笑道:「胡同賭坊裡常有你的影子,大
概見過,只是沒見著你剃鬍子的模樣,頂俊的。」
  左仲儀笑道:「多謝誇獎,比起鄂爺,恐還差上一大截,對了,鄂爺呢?」他發覺少了
人,氣氛也不對。
  一直靜立一旁的郭良儒終於說話了:「鄂爺被巡撫請去了。」隨將狀況說明。
  左仲儀登時笑不出來,此著根本是衝著聖幫而來,然人已被請走,敢情落了下風,只好
故作鎮定,笑道:「沒事沒事,我稍個信,自然能將鄂爺保出來。」
  青逸飛笑道:「你們一向官商勾結良好?」
  左仲儀道:「若是良好,即不可能出此差錯,我乃相信鄂爺清白,才敢當擔保人。」
  青逸飛瞄眼道:「看不出你倒頂義氣,說說看,你又將如何北進京城,想跟億嘉合
作?」
  左仲儀道:「這……方便麼?是否該直接找鄂爺談?」
  青逸飛瞪眼道:「我是他的帳房,也是總管,只要任何商業計劃,我都有資格審核,你
看輕我?」
  左仲儀突地意識到,如此漂亮的姑娘能被帶出場,恐關係非淺,說不定是鄂龍秘密情
婦,遂道:「怎敢輕視,你想瞭解,我便說,聖幫有關采任何礦脈特權,且能從洋人進口技
術,只要能南貨北運,生意必增數倍利潤,卻不知億嘉喜歡合作哪樣?錢莊,銅礦,鐵礦,
煤礦,硫礦?亦或硝石礦?」
  青逸飛道:「怎麼未提及金礦?此礦不能瓜分?」
  左仲儀笑道:「只要談得來,任何東西皆可瓜分。」
  青逸飛笑瞇了眼道:「看樣子聖幫當真想找人合夥,我得好好考慮,評估評估。」
  左仲儀道:「這是聖幫重大改變,願能和青姑娘合作。」
  青逸飛道:「錯了,是跟鄂爺合作。」
  左仲儀道:「你們不是一體的?……」
  青逸飛斥道:「別胡扯,我是帳房,他才是老闆,怎可混淆,郭總管和你自是不一
樣。」
  左仲儀道:「有差別麼?郭老答應我的,我多半接受」。
  郭良儒知主子在保自己的面子,感激說道:「多謝聖爺」。
  青逸飛仍不高興,斥道:「莫要亂說,否則我翻臉了。」
  左仲儀道:「主隨客便,不說,郭叔,安排她住宿,我到府衙走一趟,把鄂爺接回。」
  話方說完,外頭突有回報,表示鄂龍已住進「佳賓客棧」,要青逸飛過去會合。
  左仲儀乍楞,暗付是誰動作如此之快?念頭一閃,當猜到是朱亮功,看來慢一籌,苦笑
道:「鄂爺好本領。」
  青逸飛邪聲道:「不必聖幫出馬,照樣搞定,再見。」亟欲擺脫左仲儀似的,快步退
去,郭良儒趕忙送人。
  左仲儀喃喃說道:「一切分明是朱亮功搞的鬼,他甚至收買了程巡撫,聖幫處境果真危
險,得小心從事……」斂起心神,仔細盤算下一步怎麼走。
  正待擬策之際,忽又通報「冷面鐵捕」洪威求見。
  左仲儀暗詫道:「來的如此之快?」知為栽髒偽幣一事而來,遂同意見人。
  洪鹹仍是不修邊幅,有志難伸模樣,邊走邊讚歎道:「聖幫就是不一樣,除了富可敵
國,也懂得雅,光看這逸香園栽種天然蘭花,就得耗費無數銀子,尤其是這株『達摩,金線
蘭,恐也得上百金吧?」踏過逸香園欄杆,讚賞左窗那株綻放蘭花:「更了不得是冬蘭夏
開,簡直出神入化,難得難得。」嗅得眼瞇心醉。
  左仲儀拱手道:「洪捕頭誇獎了,這逸香園由來已久,阜費功夫?你家庭院種它三十
年,也以現此效果。」
  洪威歎道:「我有家嗎?混個捕頭,哪能成家立業。」又歎息道:「一些事,豈是你們
有錢人能懂的。」嘮叨這幾句才轉身見著左仲儀,眉頭不禁一跳:「你就是新聖爺?」
  左仲儀道:「正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洪威皺眉道:「怎和傳說不一樣,左仲儀是個邋遢混混,你瞧來好像是寶親王,有品有
格,還有貴氣。」
  左仲儀笑道:「你識得寶親王,是他這一派的?」
  洪威急擺手道:「莫要亂說,這年頭情勢未明,我可不願意惹麻煩。」
  左仲儀道:「寶親王是塊料。」
  洪威道:「世事難料,又如我,想避麻煩,總有麻煩,北京來了個鄂龍大爺,結果讓人
栽髒印偽幣,可惜栽髒的長江雙鬼又浮屍江口,你說麻不麻煩。」
  左仲儀道:「那豈非正好,此案已了。」
  洪威搖頭道:「麻煩即在此,殺死長漢雙鬼的凶器,是貴幫得力助手高蚊,高魚兄弟的
分水刺。」
  左仲儀詫道:「怎麼可能?他倆早在一星期前就出海,恐有誤會。」
  洪威凝眼道:「聖爺怎知他倆出海?」
  左仲儀道:「我派他出去的。」
  洪威道:「你接任聖幫也不只過一星期,難道一接任即派任務予他倆?」
  左仲儀心念轉著,對方是為兇手而來?亦或為查船之事而來?這洪威辦案經驗豐富,恐
不易隱瞞,何況沉船消息已經傳言在外,笑道:「洪爺該知外頭傳言,聖幫沉了幾艘船,我
身為掌門人,當查個清楚,所以才派兩人前去,他倆水功,天下少見。」
  洪威瞇眼一笑道:「聖爺好機智、不說沉船,只說尋找沉船真假,把我給擋回來了。實
在高明。」眼珠再跳:「老實說,我只對兇手有興趣,其他一概懶得理。」
  左仲儀笑道:「錯了,你還對那株蘭花有興趣。」
  洪威詫道:「怎會?我這粗人……」
  左仲儀低聲道:「它代表『五百金』。」
  洪威冷道:「你在賄賂我?」
  左仲儀道:「五香樓有個秋華姑娘,你為她可累壞了,多少年來,也輸了不少的銀子希
望我能幫忙」。
  洪威暗楞,那已是幾年前之事,秋華是他故鄉好友之妹,如今好友已病逝,秋華淪落煙
花樓,既然機會碰上,怎忍讓她吃苦,故贖了身,寄養陋巷,此事根本無人知曉,對方竟然
瞭若指掌,且知自己輸了不少銀子。
  左仲儀道:「無干利害關係,我只是想幫助秋華,憑你的薪奉,根本還不了五百金。」
  洪威知曉一切,他還能擺平此事,全是有此職位,那些債主顧著利害關係,不敢要債若
哪天職位不保,恐是災難開始。
  左仲儀笑道:「你也算是稱職捕頭,混了大半輩子,仍兩袖清風,可惜苦了秋華,尤其
孩子恐不久要出生,你得為她著想?」
  洪威更詫道:「你怎知她有身孕?」自己皆未知,外人競瞭解了一切,此人未免太可怕
了。
  左仲儀暗喜摸對路子,不禁佩服柳姥姥消息靈通,道:「洪爺回去一趟,總也明白。」
  洪威冷目再瞪,對方眼神信心十足,不由湧起既驚且喜的神情,驚者此人能耐莫測高
深,似已掌控一切,自己跟著巡撫走,想倒向鷹幫,不知是否正確,喜者是秋華有孕自己豈
非要當父親了。
  左仲儀道:「長漢雙鬼之事,分明是栽髒,我既請鄂龍前來,怎可能收買二鬼行事,復
又派人殺了?何況高蛟,高魚兄弟已出航,不信派官船去查便知,他倆更不可能是兇手。」
  洪威冷目一閃,抽出鐵森利刀,道:「聖幫是多事之秋,以你三十未到之齡,要掌控一
切,恐也不易,接我一刀試試。」
  話未說完,洪威登時發難,利刀猛劈,以若暴龍撲掠,狠猛無比,他除了「冷面鐵捕」
渾號外,另有「鐵捕神刀」封號,其手中利刀浸淫數十年,早享譽南武林,霸勁可想而知。
  洪威的確想掂掂對方的斤兩,也好做重大的決定,故使全力一擊,一流高手恐也甚難全
身而退。
  左仲儀乍見寒光半閃,直覺反應右移半步,利刀竟然劈至左肩背,森氣逼人,情急中猛
一旋身如陀螺,勁氣暴開,鏘然乍響,利刀已被盪開。
  洪威虎口生疼,詫立當場。
  左仲儀飄落地面,談笑風生,道:「洪爺承讓了。」
  洪威詫道:「你如何躲過我這刀?」擋刀不稀奇,厲害在於瞧不清對方如何出手。
  左仲儀笑道:「運氣,情急旋身,衣帶撥個正著。」
  洪威當然不信,畢竟肩頭在上,衣帶在下,甚難撥著,然既已落敗,且未瞧清,詢問已
是多餘,憑此試探,此人武功恐在絕頂之流,就是鷹幫朱爺出手,亦未必能討得好處,看來
聖幫應未若傳言不堪一擊,自己得重新評估,始收刀,道:「我將派人出航,前去查看高氏
兄弟下落,若真的非兇手,一切鄧交代,若是兇手,別怪我拿人。」
  左仲儀笑道:「你儘管公事公辦,有證據,我不干涉。」
  洪威這才拜禮道:「那告辭了。」轉向達摩金蘭笑道:「整株太貴重,賞我一朵吧。」
伸手一彈,摘得一朵,嗅著味道:「好香。」大步退去。
  左仲儀滿意一笑,總算收服了洪威,畢竟商場上,何時出事並不知,能做人情盡量做,
洪威也算是漢子,拉他一把也不吃虧。
  至於贈金一事,聖幫深懂商場,官場規矩,在洪威摘下蘭花時,一切已算暗示,左仲儀
自會利用眼線,暗中贈個神不知鬼不覺,皆大歡喜。
  在左仲儀許諾下,洪威根本不必擔心收不著銀子,唯一困惑他者是左仲儀是如何得知一
切消息?「敢情他比我這個神探更厲害?」
  洪威目光閃動,興起較量念頭。
  佳賓客棧不屬聖幫,亦非屬鷹幫,更不可能是漕幫產業,它乃旗人經營,屬半官方產
業,鄂龍住進來,自可表示中立心態。
  客棧分前後院,前院屬中下階層,後院寬敞豪華,專為接待貴客而設,尤以鄂龍身份,
當然住進最豪華之「天龍閣」,連燈火皆以洋人瓦斯水昌燈佈置,既無油煙且晶亮。
  鄂龍讚不絕口,南方果真洋貨甚多,倒比京城豐富數倍。
  青逸飛終返回天龍閣,鄂龍立即要她欣賞如八角亭之水晶瓦斯燈,道:「看,火焰甚
青,光亮透白,比勻的油燈亮上數倍。」
  青逸飛忽覺左仲儀那「逸香園」已有數盞,當時並未點亮,故不知,現已知曉,笑道:
「原來是這玩意,差點笑了。」
  鄂龍道:「你已見過?」
  青逸飛笑道:「聖幫有好幾盞,且我也見著墨晶眼鏡,洋官南懷仁不也進貢幾樣予康熙
皇,他視若至寶,說不定當時載南懷仁中原者,就是聖原的船。」
  鄂龍目光閃動,道:「聖幫倒是神通廣大……」不再瞧著水晶燈,來回踱步,似在思
考,道:「可惜換了掌門,恐一職不振。」
  青逸飛道:「左仲儀不一樣。」
  鄂龍瞄眼,發現愛將眼神不同,挑情道:「你喜歡上他?」
  青逸飛頓覺困窘,斥道:「什麼話?才見一次面就喜歡,你當我是誰?」臉面仍熱,對
男人首次有此感覺。
  鄂龍道:「一見鍾情者也不在少數……放心,我不會吃醋,只要有中意,你隨時可離
開。」
  青逸飛白眼道:「越說越離譜,我只想把生意弄妥,賺一筆錢好養老。」
  鄂龍道:「錢對你那麼重要?」
  青逸飛道:「不重要?你拚命賺它作啥?」
  鄂龍笑道:「那是一種成就感,商場如戰場,商場鬥智不比戰場差,甚至打戰也是為了
利,我喜歡賺錢的滋味。」
  青逸飛道:「那就對了,我也想賺錢。」
  鄂龍道:「何必呢?只要你開口,我會給你。」
  青逸飛哈哈兩聲道:「你給我?你可知我要多少?你財產的一半,給不給?」
  鄂龍呢地一聲道:「這個……好多……」
  青逸飛笑道:「你在衡量,花這麼多銀子買我劃不划算,嘿嘿,準是不划算,那些錢可
讓你買盡天下美女。」
  鄂龍的確如此想,然豈肯承認,乾笑道:「你不一樣,或許值得。」
  青逸飛道:「少來,一點也不值,而且,我也喜歡自己賺,我喜歡有成就感。」
  鄂龍笑道:「何苦呢?女人讓男人養不是最聰明的方法,他賺你花,多妙?」
  青逸飛冷笑道:「我不一樣,我有手有腳,何需人家養,何況,我自認能贏過男人,賺
得更多。」
  鄂龍哈哈暢笑道:「爽快,這就是我喜歡你,信任你的原因,侶你這種女人實在少見,
將來必有大成就,尤其你是男人婆個性,又保有女人漂亮神韻,讓人癡迷。」
  青逸飛紅著臉道:「你也想娶我?」
  鄂龍道:「說不,那是假的,只是我不願強迫,畢竟你不一樣,強迫也無用。」
  青逸飛當知對方的心意,老實說,自己若未找著最理想的對象,將來可能真的下嫁於
他,畢竟對方人品,條件皆不差,她只是不想因「習慣」而下嫁罷了,何況她尚有野心,想
靠自己賺錢而擁有一切,道:「不錯,我是不會接受強迫,但你助我賺錢,你機會將漸漸失
去。」
  鄂龍笑道:「該賺的,當然要算給你,只是我總以為女人離不開男人,就像男人離不開
女人一樣,我還是有機會的。」
  青逸飛笑道:「你有機會,而且我也欣賞你能掌控北方的商場,只是我還是喜歡自己賺
錢,這次辦成功,可以領多少銀子?」鄂龍道:「擺平聖幫,你可得十分之一的酬勞,但可
別太高興,聖幫已是空殼子。」
  青逸飛道:「聖幫已被掏空,不像。」
  鄂龍道:「朱亮功說的,該不假,左海瑞以船運黃金,結果遇難,全數沉到海底,現在
已無資金周轉。」
  青逸飛道:「你信?」
  鄂龍道:「一半。」
  青逸飛靈機一閃道:「你見過朱亮功,且跟他談妥了?」顯得緊張:「你已經答應跟他
合作?」
  鄂龍神秘一笑:「我是來作生意,不是找麻煩,誰對我億嘉票號有幫助,我就跟誰合
作,何況你也有份量,在未聽取你的意見之前,我不會任意下決定。」閃動凸大眼睛,展現
智慧,亦對青逸飛充滿了欣賞。
  青逸飛安心不少,道:「這才是你的為人……」
  鄂龍道:「你對左仲儀有好感,想跟他合作?」
  青逸飛道:「我未見過朱亮功,但左仲儀讓人感覺較守信諾。」
  鄂龍道:「只看一眼就幫他說話?」
  青逸飛道:「我誰都不幫,只作生意考量,如若聖幫真的是空殼子,我不建議。」
  鄂龍笑道:「好個不建議。」伸手玩撫水晶燈開關,叭地一聲,燈火已熄,笑道:「這
種燈雖然滅了,依然價值尚存,聖原縱使跨了,也有價值,人員就是一種無形的價值,本來
我是忌諱以平常心談他,因為我感覺可能多出一個情敵,但為了生意,我不該如此。」
  青逸飛笑的甚甜:「鄂爺多心啦,我跟他只是生意往來,談不上情感,何況人家不一定
要跟聖幫合夥,並購不也考慮在內?」
  鄂龍道:「並購?」又把瓦斯水晶燈打亮,笑道:「能將美麗東西據為已有,的確不
差,不過也得看要付出多少代價?」
  青逸飛道:「鄂爺可評估而後行動。」
  鄂龍笑道:「自該如此,休息吧,明天向聖幫傳消息,找機會談談,順便暗示左仲儀,
鷹幫已採取了行動,尤其虧空一事,他將擠兌。」
  青逸飛道:「你在幫他?」
  鄂龍道:「我在幫我自己,也在幫你,雙方旗鼓相當,鬥起來才夠勁,否則一面倒,找
不出真相,也看不出實力。」
  青逸飛閃起一個念頭:「難道要雙方鬥個兩敗俱傷,億嘉坐收漁翁之利?」不禁稍稍替
左仲儀擔心,然心念一轉,暗付道:「商場原就殘酷,既然玩不起,輸了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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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談 情
  柳碧璣一大早即已熬得一鍋鮮魚粥,還放了嫩芹圈,立即端到左仲儀的住處,喊道:
「聖爺請用餐啦。」
  尖昂聲音有若穿腦,左仲儀被嚇醒,原以為日上三竿,正為貪睡自責,誰知瞧向了窗
口,淡青一片,不禁搖頭苦笑道:「姥姥你緊張啥勁?五更剛過而已。」
  柳碧璣喝道:「五更?你爹都四更起床,聽說當今雍正皇帝都不睡覺,五更算晚了,別
忘了聖幫還在多事。」
  左仲儀苦笑道:「傳言有誤,雍正最近只抱女人睡覺。」
  柳碧璣道:「不管啦,他剛接帝位還不是睡不著,你貪睡,對得起你爹嗎?鮮魚粥,快
吃吧。」將熱鍋置於桌上,開始舀於碗中,等涼。
  左仲儀知拗不過姥姥,敲敲腦,醒醒神後,已開始著裝,實後悔昨夜三更始睡,仍顯昏
沉,暗道:「看來日後得早睡為妙……」否則只有行功打坐,免得突被叫醒痛苦難挨。
  漱洗後,匆匆出門,鮮魚粥已涼,不再燙火,柳碧璣道:「小時候你就愛吃鱸魚粥,加
芹菜,再加烏醋,可口吧?有你娘味道嗎?」
  左仲儀道:「未吃怎麼知?」
  柳碧璣一份,自己倒是急地頭了,然心念一轉,道:「好東西何必吃,用聞即可,快聞
快聞,再加醋。」
  左仲儀當真猛吸一口,直道:「好香。」隨即猛吞,又道:「好吃」。
  柳碧璣露出慈祥笑容,道:「當年是你娘熬的,其實後頭都是我準備的,味道必差不
多,只是芹菜老了些,咬起來較硬,沒辦法,半月前來了暴同雨,打壞了菜圃,老根未除,
新芽未起,將就些。」
  左仲儀的確喜歡孩時口葉,管她老的嫩的,直道好吃好吃,幾年流浪天下,有一口沒有
一口,實難吃到家鄉道地口味。
  柳碧璣瞧他吃的貪婪,滿足直笑道:「現在聖幫唯你能吃到我煮的東西,那個左勝超就
沒這福分啦。」
  左仲儀道:「他們走了?」柳碧璣道:「走啦,左勝超為此還跟他爹吵了一架,在左海
瑞保證日後搶回聖位職位後,他才首心離開,但也在城外附近,隨時準備看好戲。」
  左仲儀輕歎道:「他不該把金庫搬個精光……」忽覺不妥,未再多說,凝目柳碧璣:
「姥姥怎知那麼多的秘密?連洪威養秋華姑娘之事都知曉?」
  柳碧訊神秘且得意笑著:「這就是老臣厲害之處,我是四代地下聖姑,養了一批密探,
全杭州城皆在掌握之下。」
  左仲儀登時刮目相看:「姥姥養了密探?是奸細的老大?」
  柳碧璣斥道:「什麼奸細老大?該說是間諜老大,地下聖姑。」
  左仲儀笑道:「聖姑?好像出家修行者,那個『姑』字,也像老姑婆……。
  柳碧璣斥道:「少胡說,沒大沒小。」左仲儀直道是是是,只管吃粥,柳碧璣想想,亦
覺不妥,道:「老實說,聖姑是怪了點,但找不到適合名稱,只好將就,你行替我選一
個。」
  左仲儀道:「聖婆。」
  柳碧璣道:「不妥,太老。」
  左仲儀道:「聖娘?」
  柳碧璣道:「我又沒結婚。」
  左仲儀道:「聖娘不行,那聖後也不行……倒也頭疼,看來只好稱聖女如何,你瞧來好
像是老處女……」
  柳碧璣喝道:「沒大沒小,我可談過戀愛。」伸手亟欲教訓。
  左仲儀趕忙避開,笑道:「那是讚美的話,別無他意。」
  柳碧璣始原諒,喃喃念道:「聖女便聖女吧,反正是在地下,只有你知……」其實只暗
戀過左道光,倒真個是貨真從實的老處女,受之無愧。
  左仲儀始敢回桌吃粥,隨後又道:「聖女姥姥既知杭州事,可否指點下一步明燈?」
  柳碧機靈神一閃:「追青逸飛。」
  左仲儀差點嗆道:「你說什麼?」
  柳碧璣斬金截鐵道:「就是迫青逸飛。」
  左仲儀歎笑道:「姥姥說笑了,她跟鄂龍是一夥的,且同住一間客棧,早有關係,莫要
自惹麻煩。」
  柳碧現自得一笑:「放心,他倆關係是清白的,同屋不同房,我早查清楚。」
  左仲儀詫道:「你…昨晚去查了?」
  柳碧璣道:「何需我查?」幾根手指動動:「地下密探發揮作用,消息早傳回來,所以
才立即告訴你,免錯失良機。」
  左仲儀皺眉道:「佳賓客棧都是旗人,你能打入他們的組織?」
  柳碧璣道:「那又如何?老闆是旗人,包衣(傭人)總不會是旗人,我的服經老蕭探得清
清楚楚,他倆分房沒錯。」
  左仲儀道:「老蕭是聖幫的人?」
  柳碧璣自得的說道:「他只屬於我,跟聖幫無關,別忘了,我是聖幫女管事三朝大老,
是所有包衣偶像。」
  左仲儀想笑,暗付包衣也有偶像,然心念一轉,他們奉獻一生的青春,忒也值得尊敬,
遂拱手道:「多謝姥姥幫忙。」直把她當另一母親看待。
  柳碧璣得意地聳聳肩道:「知道厲害便可,去追青逸飛準沒錯。」
  左仲儀道:「姥姥為何如此堅持?」
  柳碧璣道:「都已經老大不小了,該成家啦。」
  左仲儀道:「不是還有采湘等著?」
  柳碧璣道:「采湘是個不錯的女人,但你走後,他已嫁給郭奇秀,沒指望了?」
  左仲儀乍楞道:「她嫁了?怎末公開?」
  柳碧璣道:「這種事不公開的好,郭奇秀跟她發生關係後,已娶過門,然後安排在南
方,此事知者不妙,我是其中之一
  左仲儀歎笑道:「嫁了也好,跟了我恐苦頭……」心神酸溜溜,以笑聲掩飾。
  柳碧璣亦歎息道:「女人啊,命啊。」歎得幾聲,又道:「所以你該追青逸飛,光是她
能記百帳,即是得力助手。」
  左仲儀道:「她是男人婆,很難收拾。」
  柳碧璣道:「我也是很難收拾,所以能獨當一面,尤其找了她,可以擺平鄂龍,危機解
除泰半。」
  左仲儀道:「那豈非叫我犧牲色相?」
  柳碧璣笑道:「能騙得好女孩,犧牲一下又何妨?想當年你祖父肯稍稍犧牲,說不定我
已是你奶奶而非姥姥了。」想及往事,臉面仍紅。
  左仲儀道:「我一直把你當奶奶看待。」
  柳碧璣歎道:「不談啦,反正我不容聖幫垮掉,你得好好努力。」
  左仲儀:「我會斟酌。」
  柳碧璣道:「青逸飛若勾引鄂龍,那可非什麼好女人,但她有所堅持,自不同於她人,
且以我女人直覺,她確實能幫你。」
  左仲儀道:「她的確不差,不過得有緣份才行……」
  柳碧璣爽聲一笑道:「見面即有緣,多多努力。」
  左仲儀笑道:「是。」
  柳碧璣滿心一笑,乾兒子倒是聽話,心念一轉,道:「如果青逸飛今天一大早即趕來,
你倆準是有緣了。」
  左仲儀詫道:「她怎麼會趕來?」
  柳碧璣說的沒錯,左仲儀才完了早餐,步向「逸香園」之際,她已匆匆趕來,嚇得左仲
儀詫道:「你當真來了?」
  青逸飛邪聲道:「你怎知我會來?」
  左仲儀頓覺失態,乾笑道:「我在等你,不知你是否會來,結果就來了。」可不敢說出
柳碧璣事件。
  青逸飛笑的甚邪,道:「你在等我?」
  左仲儀笑道:「是……」
  青逸飛瞧其眼神怪異,女人最是敏感,邪聲道:「你想迫我?」
  左仲儀被說中了心事,臉面稍熱,姥姥花招忒也要命,遠比殺人放火更難,乾聲道:
「追什麼?你在前面跑,我在後頭追?」
  青逸飛笑的更邪道:「是麼?是那個意思麼,不過,勸你別動歪腦筋,正事要緊,我是
來傳話,中午上船,我家掌櫃的想和你談生意?」
  左仲儀道:「這碼事,容得你一大早趕來?」
  青逸飛亦頗困窘,自己原可輕鬆處理,然聞及朱亮功事件,總想趕來通知,難道那是關
懷,亦或感情?
  「不。」青逸飛暗自否定:「我是為了我的酬勞,搞砸了,什麼都領不到?」邪聲一笑
道:「是看在聖幫多難分上,趕來通知,朱亮功早和鄂龍接觸,他也想收買鄂龍,說了聖幫
壞話,如庫金虧空,經營不善之類,我家掌櫃想瞭解真相,故我早點通知,免得你遭殃。」
  左仲儀笑道:「不管如何,還是多謝關心。」
  青逸飛長睫閃動,道:「聖幫當真虧空殆盡?」
  左仲儀道:「我說沒有,你會信?」
  青逸飛道:「這個…很難說。」想從對方的眼神中瞧出名堂,然卻若見花見霧,難窺一
二。
  左仲儀哈哈一笑道:「聖幫已百年根,縱使庫金已空,照樣能撐下去,何況的我庫金一
向飽滿如初,哪來虧空之事。」
  青逸飛陰眼道:「可否帶我去瞧瞧?」
  左仲儀道:「可以,但除非……」
  青逸飛道:「除非什麼?」
  左仲儀道:「除非你嫁給我,否則怎好意思看我內庫事?」
  青逸飛斥道:「你很下流。」臉面飛紅。
  左仲儀笑道:「你可能誤會了,我所說的內『庫』,是『庫』房的『庫』,不是『褲』
子的『褲』。」
  青逸飛聞言,更形窘熱,斥道:「就是下流。」說完呵呵笑起,竟然拗上他,生平首次
失態。
  左仲儀歎道:「說真話也下流,以後誰敢再說。」
  青逸飛極力恢復鎮定,冷道:「我希望你是合作對象,也好順利領了酬勞,鄂龍可沒那
麼好伺候,只要他認為朱亮功是最佳合夥對象,他會倒向朱亮功,你好自為之。」
  左仲儀道:「多謝忠告,我心領了。」
  青逸飛道:「沒事,我走了。」轉身欲行。
  左仲儀道:「等等。」
  青逸飛道:「還有事?」
  左仲儀伸手栽下一朵淡淡香蘭,笑道:「美女配香蘭,絕不下流。」
  青逸飛笑得更邪道:「你當真在追我?」
  左仲儀道:「怎麼追?我只知它很適合你,接不接受?」
  青逸飛喝笑:「不接受。」卻未轉身離去,想瞧瞧這男人真正心意,及下步動作。
  左仲儀道:「不接受可惜。」突地丟棄,忽又化得一掌勁,吹往對方,逸香園多的是蘭
花,這一吹,飛落十餘朵,青逸飛一一閃去,瞄眼道:「不接受即毀花,你倒也夠狠。」
  左仲儀道:「一點也不狠,鮮花贈美人,絕配。」
  青逸飛斥笑道:「就是不收。」轉身一掠,走得輕輕飄飄,畢竟有男人追求,感覺最
妙,尤其對方條件又不差。
  待她奔掠百丈後,左仲儀始道:「好好照顧髮梢那朵香蘭,別讓它枯萎了。」
  青逸飛一愣,伸手摸去,竟被插中了鮮花而不自知,惱羞成怒地說道:「可惡。」然百
丈後已抵拱門,聖幫弟子已相迎而出,她不便發作,只好悶聲接受,待送出聖幫,竟也異樣
浮心頭道:「難道他當真對我有意思?」摘下香蘭,正是那紫香蘭,聞相香氣,舒暢不已,
有些失神:「女人的確抗拒不了鮮花……」忽又回神來,「管他的,我只喜歡花又非喜歡
他,辣手摧花之事,我才不幹。」復將紫香蘭插落髮梢,帶喜而去。
  左仲儀對青逸飛未摘下紫香蘭一事,倒也泛出幻想——她對我有意思麼?
  老實說,像她如此漂亮又能幹的傢伙,娶來當夫人,忒也不差,只是對方仍是團謎。
  原混跡京城,即有意利用段小芹接近她,然後從她身上打探億嘉票號種種,誰知暗查
下,發現段小芹她爹根本和呂留良,呂四娘派系過從甚淵,呂家正為謀殺雍正皇而不擇手
段,段小芹是否受影響,進而牽連青逸飛?若真如此,恐負面責任過巨,得從長計議。
  「但是看來不會,青逸飛喜歡賺錢,喜歡創業,喜歡經商的人,從來不作正面政治表
態,除非情況明朗化……尤其呂四娘家族正處於多事之秋,沾上它實不妥。」
  左仲儀認為青逸飛是聰明人,不致拿了磚塊砸腳趾。
  他樂得悠遊自怕,行往街上,瞧瞧杭州城近況。
  新任爺出巡,多少引來側目,他卻不在乎,只顧注意寶樣錢莊,以鷹幫之萬鑫錢莊發
展。
  朱亮功忒也有心,寶祥在某街開張,他必在附近或對面另開一家,格局,裝橫全皆更豪
華,以搶生意。
  門面,格局之事,左仲儀倒未放在心上,畢竟許多忠實客戶不喜歡張揚,仍以老字號錢
莊進出,這也是寶祥一直勝過萬鑫原因之一。
  唯安平巷最老字號錢鋪,齊聚不少人,掌櫃項思不斷傳出聲音:「寶祥沒事,諸位大可
放心。」
  左仲儀知謠言關係,立即迎上去,項恩見著,登時拜禮道:「聖爺……」客戶忽見聖
爺,剎那肅靜,畢竟南霸天自有其威名,氣勢。
  左仲儀含笑以對,道:「諸位急著用銀子?」
  一位似經營酒樓中年家人道:「不缺銀,只是傳言寶祥出了問題,所以想領出來,畢竟
那是我們一生心血。」其餘客戶附和。
  左仲儀笑道:「傳言有誤,寶祥穩得很,佳賓客棧來了億嘉票號主子,我們正洽談合
作,準備擴大營業,諸位別受騙了,寶祥又不只錢莊,尚有緞莊,茶莊,糧行哪一樣不是跟
你們息息相關,莫要斷了根才好。」
  客戶乍聞,終有盤算,寶祥的確人多,若往酒樓一擠,生意自旺,若斷了根,恐殃及生
意,緞莊,糧行也不一樣?只要是寶祥客戶,多少打折,現抽銀根,恐吃虧。
  盤算後,眾客戶表示道:「有聖爺一句話,我們放心。」相繼拍胸脯表示信任,而後退
去,然多半準備打聽億嘉票號是否來了人,若屬實,一切好辦,若虛假,恐得小心處理了。
  客戶一定,項思如獲重釋,拜禮道:「還是聖爺夠份量,一句話即打發。」
  左仲儀道:「他們只不過想取得保證而已。」
  項恩道:「聖爺教訓的是。」
  左仲儀向裡邊夥計打招呼,隨後說道:「另有異狀況麼?」
  項恩道:「隆昌布莊李員外準備提光銀子,約五十萬兩,屬下正勸服,但他似乎意志堅
定。」
  左仲儀道:「能勸就勸,不能勸,就讓他領就是。」
  項恩道:「是……但……」
  左仲儀道:「我會送銀過來。」
  項思獲釋般說道:「多謝聖爺……」
  左仲儀道:「該謝謝的是我,你們常年替我賺錢,實過意不去,我想重新分配利潤,聖
幫五成,另五成讓予你和那些夥計。
  此語若晴天霹雷,眾夥計皆楞詫當場,基真如此,豈非升格變老闆,日後分紅可想而
知。
  然高興不到三秒,隨即冷卻且失望伙彩計一月幾兩銀已是頂多,哪來資金入股?
  左仲儀笑道:「入股之事可慢慢來,雖分一半予你們,也毋需一次買足,有多少算多
少,自己衡量,且隨時可退出,如果真的沒錢,也有老臣般,只要做三年以上,即配百分這
一股,直到退休」。
  彩計又顯激動,心念直閃:「此話當真?」直瞧項恩,希望轉問,手中握著毛筆,亦或
算盤者,已抖得咯咯作響。
  項恩道:「聖爺,此事史無前例,您這是……」
  左仲儀道:「從我開始改變一切,生意要長久,光靠我一人不夠,你們才是真正經營
者,應該享有利潤,此話是真,去規劃一套制度,不但錢莊,其他糧行,茶鋪,綢緞,莊都
將施行,但暫時別鬧大,讓他人誤以為聖幫缺銀子才讓彩計入股。」
  項思道:「屬下明白。」
  左仲儀滿意一笑,誇讚幾句方始離去。
  夥計激情不斷,直道:「就算未入股,聖幫若缺糧,拚死也會湊出來。」
  項思代為道謝,道:「那是聖爺恩賜,他有眼光,看的遠,跟著他沒錯。」
  彩計們莫不點頭回應,發誓跟隨到底,再一上工,心態頓時不同,以前為薪俸拚命,現
在倒似為自己事業拚命,感覺爽心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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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8:02:08 |只看該作者
第 八 章  追 妻
  左仲儀不只大清江山,連洋國亦幾乎走遍,明白未來世界不只是區區江南,而是全天
下,甚至不只陸地,尚有海洋,如此世界何等寬廣,憑一己之力豈可達成,故開放入股及吸
收人才乃唯一途徑。
  「我得好好經營,創造史無前例商業王國,方不愧是聖幫之子」。
  左仲儀對方才入股之事,信心十足。
  至於進展天下,航運甚是重要,遂往錢塘柳堤參觀,那聖幫獨特「聖興號」仍停在渡
口,雖顯威風,然比起洋人所造船支,顯然小了許多。
  左仲儀暗道:「聖興號可以再大三倍,跑一趟,自可多兩倍半利潤,唯港口得加
深………」
  瞧著渡口不少舢板,小魚船,怎及洋人船隊萬分之一,改造雄心早已升起。
  復瞧及億嘉票號那艘巨肪,雕畫了了,只顯富貴實際功能不彰,啞然一笑:「那是有錢
人家玩意,不符商事運作」。想及鄂龍,青逸飛同船而來,不由疑惑再起:「如此金童玉
女,難道毫無感情存在麼?」叫人難信,兩人關係更猜不透。
  左仲儀不願多想,順著柳堤散步半月前暴風雨折斷柳枝及掏空堤岸仍在,不少工人正在
搶修,一擔擔石塊遠處挑來忒也辛苦,暗道:「若能藉此挖簧港口,豈非事半功倍。」
  探及主事者,乃朝廷一品命官,加太子太保之江南河督稽曾鈞,他乃長洲漢人,為人尚
正直,倒非不可談者。
  左仲儀正盤算日後該如何建議對方弄個深水港,也好大船可直進直出,停靠無慮。
  正思考中忽聞挑石工人堆中傳出怪異鳥鳴聲,左仲儀詫道:「丁幻?」
  此聲的確是雙方聯絡信號無誤,他竟然已回到了江南?
  聲音又自傳來,既急且短,左仲儀登知不妙,暗道:「他有危險?」
  哪顧得身份,頓往裂堤奔去。
  半里一掠即至,忽見一工人突地丟下扁擔,拔腿即奔,後頭復見兩名便衣高手大喝,窮
追不捨。
  』左仲儀詫道:「怎會如此?」
  自知丁幻躲功一流,競被盯上,不敢耽擱,直掠而去。
  丁幻似已受傷,跌跌撞撞,直衝無數船家,後頭兩名高手不斷甩出釣桿似的長鏈,正是
大內高手常用之血滴子,專取獵物項上人頭。
  左仲儀暗詫道:「竟然惹上了大內高手?」
  知丁幻危急,繞往左近截去,落身一破船,身子方落定,丁幻登時掠掠來。
  他雖扮成批石工人,全身泥巴,然卻見著嘴角掛血,忽見左仲儀,一股勁氣已洩,踉蹌
跌步,滾落艙板仍急吼道:「殺了他們滅口,粘桿處的。」
  大內高手迫近不及十丈,忽見左仲儀,冷笑道:「原來是聖幫叛徒撐腰,統統該死。」
飛鏈直衝射來,想一招取命。
  左仲儀眼看身份暴露,且聽及粘桿處(此乃大內高手訓練組織,雖表面專門從事捕魚,
捕蟬,捉蝶等,以供皇帝取樂,實為秘密特務組織,專為雍正皇剷除異己,且保護雍正安
全,其頭頭即是直隸總督李衛,權勢這大,如皇似帝)他怎敢讓身份洩出,為聖幫惹來大麻
煩,當機立斷「破浪絕招」頓展,霎見雙手幻化經,絞得鐵鏈亂滾,再一吐勁,猛喝為
「散」字。
  鐵鏈叭然斷裂,化若無數利箭反刺,兩大殺手乍見過如此霸道武學,一時逃躲不了,硬
被射中臉身,又是趴地一響,鏈環嵌入崩風鮮血濺飛,兩人沖高數丈,掉落水中,斃命難
活。
  左仲儀這才敢返身扶起丁幻瞧他的傷勢甚重,立即輸送內力以救治,急道:「怎麼搞成
這樣?」
  丁幻急忙拉抓出一小油包,道:「快走,粘桿處數百殺手已到,沾上了走不了……,皇
上秘沼寫的是傳位弘歷,我那老友傳的一定沒錯,這油包另有秘密:快收下……」說完又咳
鮮血。
  左仲儀將油包接揣胸腹,另抓出藥丸讓他眼下,急道:「要你見機行事慢慢來,怎麼會
惹出人命?」
  丁幻爽聲一笑道:「為了主子,值得。」
  後頭又傳來喝聲,他已緊張,喝道:「快走,沾上了,永不脫身,我且引開他們……」
  左仲儀將油包接過揣入胸腹,另抓出藥丸讓他服下,急道:「要你見機行事慢慢來,怎
麼惹出人命?」
  左仲儀吧息道:「你哪能引多遠?」抱著他,突然施展千斤墜,直往船底破去,轟然一
響,艙板破裂,兩人落身水底,左仲儀藉水功,護人潛去。
  粘桿處十數人已趕來,領頭者年約四十,一身灰衣勁裝,面目淨白,然兩道風眼拉得既
細又長,正是大內第一高手,素有「白面閻羅」封號之冷斷天,其乃李衛上席愛將,親自追
捕,可知事態嚴重。
  忽見目標落水,冷斷天毫不考慮,一聲令下,大內高手一半落水,一半隨岸封鎖,亟欲
擒得罪犯始安。
  左仲儀根本未讓對方有機會,找得方向,潛往聖興號,隨即偷偷翻向設有秘門艙板,躲
入裡頭,聖幫弟子見狀乍驚,原想喝叫,左仲儀先截穴道,免其出聲,隨即說道:「我是聖
爺,封鎖全船,並找來乾衣服。」始敢解開穴道。
  聖幫弟子乍見聖爺,詫或帶敬,不敢多問,拜禮而去,立即封鎖船支。
  左仲儀隨即替丁幻治傷,瞧其多處傷口長達數寸,心疼不已。
  丁幻卻咬牙撐著:「爺,快放我走,否則李衛親自到,聖幫也保不住……」
  左仲儀道:「豈有見死不救之理,你撐著,其他我來處理。」
  丁幻無奈,只有聽令,自己的確傷重,若非一口氣撐著,早已命喪,為今任務已成,生
死已置之度外,且隨他去了,只要莫連累主子,一切皆可。
  傷口浸水發炎,左仲儀仔細清理,再甫上金創藥,始纏上布條,鮮血仍滲,但比起先前
好了許多,一條命總算撿回。
  外頭已傳來大內高手的搜索吆喝聲。
  丁幻乍急,道:「糟了,敵人已來,聖爺恐受連累……」
  左仲儀道:「哪有這麼簡單,你安心休息,我去應付。」
  丁幻道:「爺您全身濕,尚有血跡……」
  左仲儀將衣衫脫下,道:「若衣服未到,穿手下的也行」。
  幸好聖幫弟子手腳夠快,已從附近商家找來一套像樣錦袍,雖未必是錦緞織成,卻可湊
合,左仲儀穿上後,再運功蒸乾頭髮,快速登向艙板,冷斷天早已等在船頭,冷道:「所有
的船支都搜過了,只剩聖幫這艘船,請讓我等上船搜查。」
  左仲儀拱手笑道:「冷爺在搜逃犯?他會藏在聖興號麼?我的船那麼高,有人跳上來,
你的人豈會見不著?何況我一向不惹官家麻煩。」
  首次見聖爺,冷斷天亦覺對方氣勢不凡,尤其聖幫一向和官方關係不差,主子李衛亦曾
交代,若無必要,少動江南聖幫,免惹麻煩,最重要的此船同有人往裡頭跳,堤岸手下必能
見著,何況對方落水一身濕,此處艙板乾燥如初,顯然未藏逃犯,遂拱手道:「既然聖爺作
保,看是不必搜了,但此犯關係重大,連總督皆已親自出動,聖爺若知去向,務必回報,告
辭。」拜禮後,引領手下掠退搜。
  左仲儀暗道好險,轉向弟子,低聲道:「今日事,不准向任何人說。」眾弟子忠心應
是,左仲儀又道:「下午我將在億嘉巨舫會客,屆時人潮必多,找機會將艙底那人送走」。
眾弟子一一聽令行事。
  左仲儀不敢回艙,免洩行蹤,且派數名手下佯裝幫忙搜索,實則暗中搜尋,以安排退
路。
  及近中午,始找出一計——聖爺準備宴客,進了不少鮮魚,鮮肉,鮮蔬菜,運來三大籠
後,始在疊空籠裡,把丁山藏於最下層,並描述機會運走。
  丁幻原練有縮骨功,雖受傷在身,但勉強撐之,仍能應付,終平安運離岸邊,只要落於
市街,藏躲機會大增。
  左仲儀終安心不少,回想丁幻所言,乾清官那正大光明牌匾背後放置秘沼,寫的是傳位
於寶親王弘歷,那為何還有秘密油包?難道它也是皇上秘沼?
  左仲儀想想也不對,當時只叫丁幻偷看,並未叫其盜走,畢竟若盜走,雍正皇一生氣,
另立秘沼,豈非瞧了也是白瞧,這油包另有名堂。
  事關重大,左仲儀找得密室,將油包打開,赫然瞧及正是雍正手書秘沼,但敘事完全不
同,瞧得他驚心動魄,暗道:「怎會如此?難怪會引天下大亂。」不敢多瞧,趕忙招妥,隨
即處理丁幻衣物,免留痕跡。
  午時已近,鄂龍和青逸飛終現柳堤,後頭且跟了三位名廚,準備宴請江南聖爺。
  左仲僅見狀,快步迎來,拱手笑道:「鄂爺終於來了,我是在地者,理當作東,何不到
我船上用餐?」
  鄂龍忽見左仲儀,爽聲笑道:「好氣度,難怪能掌領南霸天。」老實說,有點嫉妒。
  左仲儀笑道:「尚且跟鄂爺學習,我還嫩得很。」
  鄂龍笑道:「後生可畏啊。」
  青逸飛道:「說歸說,總得決定上哪艘船?」雙雄較量,倒也升起瞧好戲的念頭。
  左仲儀見其頭上仍插紫蘭花,心神一陣舒爽,對方似未排斥,應是好兆頭。
  鄂龍靈機一轉道:「還是到我的船上,畢竟左老弟出餐,我出船,合情合理。」
  左仲儀未堅持,眾人遂往巨舫移去,坐定露天餐桌,風和日麗,佳景盡攬,好不快哉。
  鄂龍道:「左爺要吃什麼,儘管點菜,三位全是杭州名,是佳賓客棧主廚,今天借用借
用,別客氣。」
  左仲儀離開杭州數年,已不知名廚何人,但既敢前來,廚藝當然不差,遂道:「那我即
喧賓奪主了。兩位來杭州不久,當不知杭州名萊,我來點幾樣。」
  當下說出:「『叫化童雞』、『冰糖甲魚,、『東坡肉』,雖非西湖,但來個『錢糖醋
魚』也不差,其他來個『荷葉蒸餃』、『香燉春筍,,配幾樣素菜該夠了。」  』
  廚師頻頻點頭,這些全是浙江名菜,聖爺果真內行。
  青逸飛雖懂,但對「冰糖甲魚」倒是陌生,暗付道:「甲魚混冰糖,生平首聞……只顧
幻想,不敢詢問,免得老土。
  那廚子似知青逸飛疑惑,特地先理此道佳看,且見三人合力料理甲魚乾淨,加料白酒,
姜絲,蔥花,引火燒沸,改以小火燜燉至酥爛,復又製造滷汁,醬,醋,油,筍外加冰糖,
燒燒炒炒,混成一堆,芳香四溢,待一切弄妥,勾芡入魚,復灑冰糖,一道香噴噴的「冰糖
甲魚」頓時成餐。
  青逸飛聞香即已食指大動,直道:「好像甚可口?」
  左仲儀道:「否則怎堪稱浙江名菜,鄂爺先來一口吧。」
  鄂龍哈哈淡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玉筷一夾,甲魚入喉,果然生嫩可口,味道絕佳,直呼好道:「甜香嫩鹵,果真絕
品。」他在京城吃過無數甲魚料理,此味就是不同。
  青逸飛忍不住亦嘗一口,頻頻點頭道:「好像天鵝肉,從未吃過。」又啃一大塊。
  此話引得兩男笑聲,幸他倆皆非癩蛤蟆,否則引喻至此,若甚不妙。
  青逸飛忽聞兩人笑聲,頓覺失態,乾笑道:「我是說從來沒吃過這口味,做個比喻而
已。」兩男仍在笑,實是愈描愈黑,乾脆不說,道:「不吃麼?我吃光了?」想搶食,兩男
仍未動筷,再搶兩片,已知又失態,竟也瞪眼左仲儀未暗助解危,且弄得如此尷尬。
  左仲儀笑道:「既是天鵝肉,我這癩蛤蟆敢吃嗎?」
  青逸飛斥道:「不吃,餓死算了。」
  左仲儀笑道:「我餓死沒有關係,鄂爺是貴賓,千萬餓不得。」轉向鄂龍道:「口味尚
可吧?」
  鄂龍道:「甚佳,人間難得幾回嘗。」想替青逸飛解危,復再夾肉品嚐,讚不絕口。
  隨後又上得「錢糖醋魚」,「荷葉蒸餃」,「香燜春筍」等佳看,儘是絕品,鄂龍嘗得
胃口大開,說道:「好個江南,富庶百餘年,方能理出如此絕妙聖看,難怪宮中重臣中老往
江南跑,自有原因。」
  左仲儀道:「只要鄂爺願意,隨時可來。」
  鄂龍笑道:「來了幾次,只是從未盡興罷了……」暗示億嘉。票號三次進軍江南皆殺羽
而歸,頗為吃味。
  左仲儀知該切入主題,笑道:「新人新計劃,如若願意,聖幫甚想跟鄂爺合作。」
  青逸飛知正題已出,隨即支開廚子,以便凝神聽之。
  鄂龍吟吟暢笑道:「聖幫可謂天下第一老字號,怎捨得與人合作?」
  左仲儀道:「錯了,說老字號,該屬鷹幫,它只是不知變通,被聖幫追及罷了,經商一
途,如引軍作戰,得日益求新,始有利基,固守塵封,將被淘汰。」
  鄂龍道:「倒也未必,有的行業,歷數百年而不衰。」
  左仲儀道:「那只是少數,且其亦大未求新,例如店面老子,改換新裝,亦或藏有本身
秘方,技術,私自改良,我們見不著罷了,最主要是他們可能未出現強勢競爭對手,故能數
百年,但又如何?千年產業又何在?此倒應驗佛門諧語:『眾生墜涅盤,萬物盡入滅!』亦
即任何事物,及至最後,必定入滅消失」。
  鄂龍道:「你是說戚萬年基業?」
  左仲儀道:「不錯,國家如此,事業亦如此,你我任何努力,皆只讓基業不斷延長壽
命,直到有一天幻滅為止。」
  鄂龍目光冷凝:「我無法全悟此諧。」
  青逸飛道:「照你這麼說,遲早全部入滅,現在又何需拚命,等死不就得了。」
  左仲儀道:「非也,非也,入滅因素甚多,有的經營不善,有的是人謀不軌,有的是天
災,若地震一搖,基業即毀,有的是被併購,又如億嘉買下寶祥,那寶祥即算消失,雖實質
仍在,但難保百年後,世人已忘了寶祥,再百年後,說不定改朝換代,億嘉亦被併購,如此
不斷循環,直到世界末日為止。
  青逸飛領首道:「如此解釋倒也有理……」
  左仲儀道:「其實基業入滅,人也因為素居最大成分,尤其世襲傳位,落位於不肖子孫
之手,然那些已非我等現在能預測預防,唯有搞好目前所能掌控者,其他之事全交予命運安
排。」
  鄂龍頓首道:「看不出你對商場見識如此之深,我倒領受不少——把握現在,盼顧將
來,運籌帷幄,全力以赴,而後聽天由命。」
  左仲儀笑道:「正是此意。」
  青逸飛道:「有點懂了,縱使入滅,也該落於天災或其不肖後代手上,別毀於自己手
中,徒個敗家子衰名。」
  左仲儀笑道:「青姑娘鐵定不是敗家子。」
  青逸飛道:「怎說,我能力強,還是毫無基業可取?」
  左仲儀笑道:「當然是前者了,億嘉在你的手中,帳目清清楚楚,即是難能可貴。」
  青逸飛滿心一笑道:「這還差不多。」
  鄂龍道:「聖爺說說,你我若要合作,如何合作,利基安在?」直覺其不簡單,願意詳
談。
  左仲儀道:「我盤算過,咱合作方式有二,一是錢莊,票號合併,二是組織超級船隊,
放洋做大生意。」
  鄂龍皺眉道:「合併後還不是固定抽利息,哪來利基?」心想強勢併吞,吃下對方才是
大利基。
  左仲儀道:「億嘉跟寶祥最大的缺點即是南北對立,不夠流通,各自客戶甚難交集,經
營者乃在提供商機,而其商機即在解決客戶之需求性,方便性,以及價值性……等等,億
嘉,寶祥合併,乍看之下利基一樣,更能解決客戶們的需求,又如拿億嘉的票子到江南不伯
受到排擠,他們更願意使用,寶祥票子到了北方亦相同,屆時客戶必定更廣。」
  青逸飛頻頻點頭道:「倒是有此可能,說不定可獨佔天下……」一時未想及自己創業的
難題。
  鄂龍不置可否道:「價值性又何在?」
  左仲儀道:「價值分內外二種,內者即你我合併,商機倍增,利基自來,外者即是客
戶,可降代利息或手續費,自能讓客戶占及便宜,更具吸引力。」
  鄂龍道:「降息豈能佔便宜?」
  左仲儀笑道:「當然可以,別忘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若我們降息一分,客戶必大增,但
若多出十名客戶,即可彌補損失,若超過十人,利潤已增加,此乃其一;再則流通性增加,
如原本一天進出於人,只賺百兩,現在每天進出兩干人,豈非賺上二百兩,利基多一倍,那
是何等了不得,需知平常生意,毛利兩成已是大獲利,何況以倍計」。
  鄂龍不禁動容,多出一倍的利潤,若雙方分配,亦有五成,表示兩年賺一個資額,簡直
暴利。
  青逸飛更是詫訝,這原是混跡賭場痞子,怎能盤算出如此龐大的商機,合併利基竟是一
倍有餘,那億嘉有萬金,明年豈非賺上兩千五百萬金?天啊,無法想像。
  青逸飛不禁問道:「你確定能達成一倍的利潤?」
  左仲儀笑道:「全國商業流通金額恐在百倍以上,初估亦有數千億金,我們只取百分之
一,並不困難。」
  青逸飛聞言心花怒放,如此盤算,的確不難,不禁興起合併的念頭,轉問鄂龍道:「主
子你以為如何?」
  鄂龍暢笑道:「當然可行,只是合作有許多問題待克服,得從長計議,我個人是同意,
卻也得向股東說明,以及等征正確評估出來後,再談合作可能。」畢竟億嘉乃皇幫,朝中大
官股東路,不得不溝通,且仍未摸清聖幫真正底子,豈可任意行事,何況要合作也非只有聖
幫,鷹幫亦可考量。
  然鄂龍私下表示願意合作,左仲儀已成功了一半,青逸飛亦不虛此行,說道:「不錯,
合併案牽涉太廣,我得找時間整理,擬出正確資料,屆時將水到渠成。」
  鄂龍額首道:「此事即由你負責,務必算得精準,莫辜負聖爺的心意。」
  青逸飛含笑應是,瞄向左仲儀道:「以後得請聖爺多提供資料了。」
  左仲儀笑道:「隨時奉陪。」
  青逸飛笑的暖昧,的確有較量意味。
  鄂龍喝杯香茶復問道:「第二合作方案,組超級船隊,利基安在?」
  左仲儀道:「一艘船隻載幾百,一艘海船可載數行石,甚至上萬石,利潤何其之大」。
  鄂龍道:「話是不錯,但海運一年只幾次,且未正式開放,似乎行不通……」
  左仲儀笑道:「非也,你說的乃指『漕糧』運送,一年的確只有幾次,然海上商機早已
打開,只是皇朝受鄭成功等叛賊的影響,故封海運,但殺頭生意有人做,南方港口到處是走
私舢板,黑船,據我所知,每天從寶祥進出銀子即達千萬多以上,足可證明海上商機無限,
尤其洋人日益東進,帶來洋貨;火藥,長槍,短銑,哪個不是一本萬利事業。」
  青逸飛聽得目瞪口呆:「走私進出每月已達千萬金?」
  左仲儀額首道:「確有此數,但為客戶私秘著想,不能說出如何運轉。」
  青逸飛信他,說道:「乖乖,實是肥羊。」原想開錢莊,現又想經營船隊。
  鄂龍卻早有想法,道:「叛幫火藥,長槍短銃都是你在走私?」
  青逸飛頓覺嚴重性,登時閉嘴。
  左仲儀笑道:「鄂兄誤會了,聖幫一向只經營合法行業,不碰非法之事,如若我每月有
千萬金進帳,何需找億嘉合彩?原因很簡單,海上走私猖撅,朝廷既無法阻止,何不開放經
營?而我們即是特許船隊之一,畢竟以鄂爺關係,打通朝廷並不難,然後以我經驗來經營,
必駕輕就熟,一本萬利。」其實聖幫遍佈南天下,怎未涉及走私?只是未正式介入,且此名
堂不宜公開,只能一概否認,至於軍火助漢族,聖幫不排斥也不鼓勵,有人拜託則載,但數
量太多則婉拒,如此方能面面俱到,免得罪亦免出差錯。
  鄂龍這才明白對方找自己合作,乃在打通關節,道:「軍火運送,大清律令一律禁止,
恐不易說服。」
  左仲儀道:「那是故步自封,火藥乃我國人發明,但是洋人卻有更佳煉製技術,長槍,
短銃亦是偉大的發明,但大清將領不願接受,只顧言一次一發子彈,還要通槍管,還要填火
藥,實不若射箭方便,尤其強弩一閃十發,遠比長槍管用,然他們卻從來未見著其方便性及
發展性,我可見過洋槍百丈傷人,此即非強弩可比。」
  鄂龍道:「軍事上他們有自己考量,我不懂,走私軍火,萬萬行不通。」
  左仲儀道:「此案又非針對軍火而來,此只一小部份,若能說服大清皇朝多用火槍,咱
再進口不遲,除此之外,任何洋貨都可進口,你見過瓦斯水晶燈,在這裡值錢得很,在洋國
便宜如紙,一來一往,那才是大商機。」
  鄂龍並非愚者,他當然懂,只不過事出突然,一時難以決定。笑道:「聖爺好眼光,難
怪一直盤據南方不放,今日終於見識了。」
  左仲儀笑道:「只要鄂爺願意,你我隨時可以合作。」
  鄂龍道:「卻不知造船隊要投資多少金?」
  左仲儀道:「照我評估,除了造船外,另有築港,設立辦事處,大約五百萬金可成,你
我各出一半,約二百五十萬金即可,預計成立十組,每組十艘巨船隊。」
  鄂龍道:「倒是合理……」陷入思考。
  青逸飛道:「若合作,付款方式如何進行?」
  左仲儀笑道:「青姑娘亦是評估高手,你決定如何?」
  青逸飛邪聲道:「倒夠大方。」原想套他,如若急於取金,準是缺錢,誰知他卻來此
招,忒也莫測高深。
  鄂龍道:「聽說你船隊遇風浪,沉了幾艘?經營船隊風險未免太大。」
  左仲儀道:「那是經營者問題,明知天氣不好,仍趕著出航,當然較易出事,但算算年
限,也有十餘年了,早賺夠本了。」
  鄂龍道:「我擔心剛成軍就遇風險,落個血本無歸。」
  左仲儀笑道:「何事無風險?就連住家金庫都可能遭竊賊或火災。因噎廢食之事,不適
在商場打滾。」
  鄂顧聞言哈哈暢笑開來道:「好個聖爺,有氣魄,咱就搏它一把。」
  轉向青逸飛道:「你詳加評估,只要可行,即可簽約。」
  青逸飛笑道:「我會辦妥。」
  三人相談甚歡,復又敬酒連連,以示慶祝。
  要事已定,原想驅肪游江塘,然柳堤處傳來陣陣騷動,原是被左仲儀打落江底之大內高
手屍體,此時已被撈上岸,白面閻羅冷斷天正在驗屍,且後頭掠來十數錦衣神秘人物,瞧得
鄂龍大感意外:「粘桿處大將?出何巨事?連李衛皆親自出馬?」
  青逸飛亦斂笑容,那李衛官拜刑部尚書,授直隸總督,掌天下百官生殺大權,在外頭簡
直比雍正皇還威風,他竟然趕至江南,顯然風雲已起,必將肅殺多變。
  果然不久,已見一蟒袍加身,體態稍胖,行步帶勁之中年老者甚快趕往驗屍處,正是直
隸總督李衛趕至。
  左仲儀目光直縮,丁幻所言不假,李衛既然親自出馬,此事恐難善了,得小心應付,暗
付看來朝廷太子之爭恐已白熱化。
  李衛聽取冷斷天報告,並從死者屍體掏出鏈環扣,臉色已變:「能將鐵鏈震斷,且打入
人體之功力,天下不出十人,查過聖幫,鷹幫,漕幫三處?」
  冷斷天道:「聖幫已查過,其他兩幫正布線。」
  李衛道:「聖幫已有查過?」直覺未免太快。
  冷斷天道:「聖幫掌門正巧在此,故先查訪,並無嫌疑。」轉身指向聖興號,復見著左
仲儀在巨肪,反指過來。
  李衛心念一閃道:「這麼巧,一出事,他即在?」生性狐疑的他,立即往巨肪瞧來,兩
男一女並方,未瞧出左仲儀,倒見著了鄂龍詫道:「鄂公子也在?」
  鄂龍拜禮道:「督爺久違了,競有幸在此相遇。」
  李衛哈哈一笑,掠身飛來,五百丈一掠及至,挺落巨肪,雖其貌不揚,卻精神抖擻紅光
滿面,目光凌厲如刀,直瞧左仲儀,想看穿什麼。
  鄂龍再次拜禮,青逸飛亦拱手為禮,因不熟,故未多言。
  左仲儀曾過李衛數次,然皆遠觀,末若如此之近,只覺他精利如鷹,雖頭髮已斑,額角
陷深紋,看似上了年紀,然那股君臨天下的霸勁,足可懾人,不愧是粘桿處秘密頭領。
  他自小受過訓練,近年來亦浪跡天涯,陣仗見得多了,並末受唬,照樣從容拜禮道:
「晚輩見過李總督。」
  李衛目光再縮,式也瞧不出左仲儀深淺,突地哈哈暢笑,頓換慈容道:「是小侄麼?你
爹可跟我交情非淺,誰知一晃眼,已換你接掌聖幫了。」
  左仲儀對他轉換如此之快,亦頗詫訝,常聞對方冷熱一念間,今日果然見識,既是長
輩,當持之以禮,拱手再道:「尚請晚輩多多栽培。」
  李衛哈哈笑道:「你比左海瑞知書達禮許多,孺子可教也。」
  左仲儀笑道:「謹遵教誨。」
  李衛笑道:「沒事沒事,你說說看,誰殺了我的手下?大伯我只想找出逃犯,其他懶得
追究。」
  左仲儀知其暗示,然丁幻乃和自己生死之交,怎可交出,拱手道:「晚輩並未發現可疑
者,若有必稟報一切,鄂爺可為證。」
  鄂龍道:「不錯,我跟他共進午餐,並未發現異狀。」
  李衛冷道:「早上呢?聽冷護衛說兩人早上即已受驚。」
  左仲儀道:「早上我剛上船,冷爺也搜過船,並無異樣。」
  後頭趕來冷斷天作此表示。
  李衛笑道:「我當然相信你,只是事關重大,總得問個清楚較妥」。伸手指示冷斷天四
處再搜,隨即問向鄂龍道:「你到此,為何大事?」
  鄂龍知李衛查案一向追究到底,自己亦難脫嫌,道:「聖爺想找億嘉合併,晚輩正為此
事而來。」
  李衛道:「南北合併?一統天下。」
  鄂龍道:「只在商場,無關官場。」
  左仲儀道:「聖幫亦謹守分寸一向以經商為業。」
  李衛哈哈笑道:「不錯不錯,我最佩服你爹這點,只在商言商,只顧賺錢,還談什麼官
場?所以聖幫至此仍能相安無事,談得如何?利基不錯吧。」
  左仲儀道:「若合併成功,一年可增加千萬金。」
  李衛嘩然道:「好生意,得好好談,屆時有賺頭,別忘了多繳點稅,為大清皇朝費點
力。」
  左仲儀道:「督爺說的是。」
  李衛道:「剛接聖幫,累吧?左海瑞是否給你帶來麻煩?聽說沉了船,嚴重麼?」
  左仲儀道:「還好,只是一些糧米,損失不大。」
  李衛笑道:「那好,我放心多了,你倆個繼續談吧,我走啦,老苦命,還得拼。」以他
的直覺評估,左仲儀剛接任聖幫,必定焦頭爛額,恐無暇搞謀反,暫且信他,先往它處查
去,畢竟真的假不了,日後自能水落石出,遂慈祥招呼而去,和聖幫保持良好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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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8:02:44 |只看該作者
 左仲儀暗自噓氣,暗道老狐狸,和他應對,壓力甚大。
  青逸飛笑道:「原來你和李衛頗有交情?」
  左仲儀笑道:「那是上一輩搭的關係,李衛常年在南方活動,尤其雲南土司作亂,他幫
著軍機大臣鄂爾泰及寶親王動亂,多少和聖幫有經濟往來,至於交情深淺,全在李爺心中,
誰也定奪不了。」
  鄂龍笑道:「李爺尺度分明,只要商,不要政,要是犯了雍正皇,他可毫不考慮砍下任
何人的腦袋,聖爺當知分寸吧。」
  左仲儀笑道:「略知一二。」
  鄂龍滿意一笑道:「看來你深諳經商之道,你我合作之機會又更濃了。」
  雙方惺惜而笑,各有默契,盤算。
  李衛已現,自是重事,說不關心,那是騙人,再談幾句,鄂龍找得詳加評估理由退去。
  左仲儀送行百丈始分手。
  青逸飛回頭一笑,髮梢紫蘭花掀動,神韻頓生。
  左仲儀心動,那是挑逗,傳情,亦或挑戰?
  此美女式也不差。
  心靈再現激憫。













第 九 章  俏蜂腰
  朱亮功正往紀家橋旁的「采豐緞莊」行來。
  那原是他小女人所掌櫃,然幾年來發生不少事,漸漸疏遠了,但今天他又興致勃勃地尋
來。
  文俏蜂年方二十出頭,卻有成年人應有之撫媚,性感,尤其那一身曲線玲瓏,凹凸畢現
體態,只要男人瞧及,皆想懷親芳澤,她原名俏豐,但「豐」和「蜂」同音,且那蜂腰最是
迷人,故男人皆稱她為俏蜂,蜂腰,俏蜂腰,每日打扮得亮麗雍容,金緞華裝緊裹身,好似
專為勾引男人而活。
  文俏蜂的緞莊只為全杭州少奶奶,地下情婦開放,不必她宣傳,自有人自動上門,一月
作個兩三件,收入過比他人豐碩——因為付錢者全是男人。
  緞莊請了三名女紅師傅料理一切,文俏蜂只負責花枝招展地接待少奶奶,甚至少奶奶的
男人。
  朱亮功的到來,讓她的眼睛一亮,立即帶往豪華貴賓室,裡頭佈置洋國買來之鑲金躺
椅,不但坐的舒服,躺下來亦可當床。
  縱使朱亮功瞧來像肥豬,但又如何,她的一切全是他所賜,且亦發生過關係,只要朱亮
功想要,她無法拒絕。
  朱亮功端起洋茶杯,喝著洋香茶,紫羅蘭香味,忒是不同中國茶,讚聲已起:「你還是
這麼亮麗,水汪汪眼睛仍在勾人,性感嘴唇紅得讓人想親吻。」
  文俏蜂溫柔一笑道:「是麼?」隨又感傷地道:「可惜再也勾不著爺您了……」想及往
事,干頭萬緒。
  當年十七歲,流浪杭州,被他看上,就此混在一起,誰知舊情人找來,偷偷訴起情衷,
但好景不常,朱爺本事厲害,被他發現,然後賞了一巴掌,然後鬧翻,然後舊情人失蹤,然
後又被他抓了回來,原是朱爺的女人淪落街頭,傳出去豈非天大笑話
  文俏蜂並非忘恩負氣之人,對朱爺知遇收容,她甚感恩,縱使知道舊情人可能被宰了,
然離開朱爺,她一無所有,故認命待下,但直至今天,朱爺未再碰過自己了。
  她始終無法猜透朱爺的心態。
  朱亮功乃堂堂鷹幫幫主,豈容女人不忠,他原該殺了她,然卻對她愛戀,下不了手,終
於原諒她,但每每想及男歡女愛,即浮起那賤男人,敗興即來,所以他不想碰這個女人,但
也不願放她走,只顧禁商在此,待克服心靈層面再說,亦或好好利用她,畢競讓男人無法抗
拒的女人,必有她的用途。
  如今,機會來了。
  朱亮功暖昧一笑:「哪個男人不著迷,我是不敢再墜深淵罷了。」
  文俏蜂歎息道:「若真如此我豈非將枯萎,任凋零?」朱爺是吃醋男人,她豈敢再亂
來。
  朱亮功道:「不,機會來了,我要介紹一個男人給你」
  文俏蜂歎道:「您不要我了?」兩眼一眨,霎時含淚,楚楚動人。
  朱亮功笑道:「莫緊張,他條件比我好,跟著他,才能真正呵護你。」
  文俏蜂呢地一聲心頭稍顫,不解天底下誰條件比他好?聖幫年輕一輩?他們豈會看上和
鷹幫混過的人女人?
  朱亮功哈哈暢笑,又嘬了一口紫羅蘭香茶,深深呼出香氣,道:「他是北霸天億嘉票號
主人鄂龍。」
  文俏蜂詫訝道:「是他?」竟然暗起興奮,是一大挑戰。
  朱亮功瞧其壓抑興奮狀,暗自吃味:「女人就是女人,全都不忠,我可不願戴綠帽
子。」仍笑臉迎人,道:「只有鄂龍配得上你。」
  文俏蜂道:「爺您……」趕忙斂起失態:「我永遠是您的人
  朱亮功道:「不打緊,我早把你當女兒看待,找他去,然後向他說些好話,我跟他有事
業要合作,只要成功,你永遠自由了。」
  文俏蜂乍驚,暗原是這碼事,既然有目的,一切好交代,興致又起,臉面飛揚艷魅:
「鄂爺會看上我麼?」
  朱亮功道:「一定會。」
  文俏蜂道:「為啥?」
  朱亮功道:「因為你是真正的女人讓男人想擁抱,獨佔的女人,無人抗拒得了。」
  文俏蜂道:「可是在朱爺的身上,我失敗了。」
  朱亮功道:「沒有,我還是戀著你,只是不敢墜深淵而已。」
  文俏蜂呵呵笑道:「真的麼?」倚倚躲椅,伸出鮮紅指甲,撫向堅挺結實酥胸旁所綴的
一支金蜜蜂,道:「我的針早被朱爺摘除,有何顧忌。」故意起伏呼吸,引顫迷人酥胸。
  朱亮功瞧得暗吞口水,然原則仍得反持,尤其上了年紀,該戒女色,何況用她來對付鄂
龍,乃最佳策略,笑道:「女人毋需毒針,只要溫柔勾住男人即可,以鄂龍身份英俊長像,
兩眼亮若寶石,你會喜歡的。」
  文俏峰歎息道:「好吧,既然朱爺如此看重,我姑且一試就是,何時去?」
  朱亮功道:「愈快愈好。」
  文俏蜂道:「現在?」
  朱亮功道:「有何不可?」目光閃笑道:「你知道男人看見你,第一件想到的是什
麼?」
  文俏蜂道:「什麼?」
  朱亮功道:「性?瘋狂的佔有。」
  文俏蜂閃動著朱爺的話,有點狐疑,復有點得意,自己毫無家當,專長,唯有這身肉,
這張臉可發揮,如若當真可迷倒眾生,倒也不虛一生努力。
  「有點像妓女。」文俏蜂自嘲,陡又覺得不妥,暗付道:「我也上了年紀,該去找個丈
夫,怎麼可說是妓女。」
  朱亮功評估後,說道:「鄂龍住在佳賓客棧,我先去談談,半個時辰後你再來,可共進
晚餐。」
  文俏蜂揣想,更像交際花。
  朱亮功甚快抵達佳賓客棧「華寶廳」,準備宴請鄂龍,但來者卻是青逸飛。
  乍見此女逸美非凡,朱亮功登詫不已,不知文俏蜂能否打敗她,獲取男人心?爽聲暢笑
道:「傳聞青帳房美絕天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青逸飛瞧他目光閃爍,知其工於心計,比起左仲儀,較難讓人信任,然其為鄂爺客人,
不便表態,拱手回禮道:「庸脂俗粉,不足品論,我是來跟朱爺談菜單,免得重複,失了口
味。」
  朱亮功道:「冰糖甲魚吃過了麼?」
  青逸飛道:「中午用過了,聖幫請客。」陸續再念幾道名菜。
  朱亮功哈哈一笑道:「左仲儀倒是有心,大餐吃過,那就改小吃好了。」
  遂念得幾道小而美料,分別是「清明艾餃」、「馬蹄酥」,「菜鹵豆腐」等可口佳看,
至於美酒則點了「思堂春」之含帶雅佳釀,畢竟俏蜂腰才是重頭戲。
  青逸飛客隨主便,一一同意,隨即回房票明。
  她對朱亮功並無好感,不想參加晚宴,遂找得擬定計劃為由,暫時避去。
  鄂龍一向疼愛她,當然同意,稍做休息後,已步往「華寶廳」,及近龍門,朱亮功恭敬
迎接,引客上坐,鄂龍瞧及此廳龍懸燈籠全上金粉,忒也豪華,笑道:「江南實好。」
  朱亮功笑道:「鄂爺隨時可來。」
  鄂龍哈哈暢笑道:「朱爺用心至極。」
  兩人坐於龍椅,互敬一杯。
  朱亮功急於知曉他和聖幫的談判結果,單刀直入問道:「不知鄂爺中午在巨肪和左仲儀
談出結果了麼?」
  鄂龍道:「合併錢莊,共組船隊。」大略將經過說明。
  朱亮功道:「你相信可獲利一倍以上?」
  鄂龍道:「他的分析有道理。」
  朱亮功哈哈一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聖幫只是尚在殘喘,想騙銀子,只要鄂爺暫不
交出,一月之內,對方必死無疑。」
  鄂龍笑道:「我會評估,若已定案,何必再赴此約?」
  朱亮功滿意一笑道:「鄂爺自有高見,且只要聖幫條件開出來,鷹幫願再打八折搶生
意。」
  鄂龍道:「當真?若五五分帳,再打八折已四六分帳,且控制權全在我的手中?」
  朱亮功笑道:「有何不可,在下信得過鄂爺,只想合作,利潤大小倒在其次」。
  鄂龍笑道:「爽快,找個時間,也和青帳房談談,我好評估誰最適合。」
  朱亮功笑道:「當然是鷹幫最適合。」甚駕定八折戰術必能奏效,談到爽心處,敬酒連
連。
  酒興已起,朱亮功始道:「鄂爺跟青姑娘是……」
  鄂龍道:「合作夥伴,只是生意上的夥伴,她記性好,且能力強。」
  朱亮功笑道:「那就好,杭州有一美女叫俏蜂腰,鄂爺見了她,必定驚為天人。」
  鄂龍眠眼一笑道:「當真?我倒想見識見識。」
  朱亮功冷道:「也該來了。」遂叫小二外頭轉去。
  文俏蜂的確算得準時,早已步履及上,一襲黑緞金裝未變,加件軟紗披肩,更形雍容,
小二當知目標,立即引進華寶廳,一路引來騷動;俏蜂腰暗中喜中更具信心。
  及進華寶廳,鄂龍見之,果然驚為天人,瞠目以對。
  文俏蜂亦覺得鄂龍比起朱爺,不但年輕且俊挺許多,已然列入目標,頻笑道:「鄂爺
麼?久仰了。」舉手投足,風情萬種。」
  鄂龍頓覺失態,打哈哈掩飾,笑道:「坐,杭州竟然有此美女,實是難得了」。
  文俏蜂媚情一笑,坐定鄂龍的身旁,脫下絲被,尖挺胸脯已隨其媚笑,輕顫輕顫著,瞧
得鄂龍想入非非,正應驗朱亮功所言男人見著她,只想佔有。
  朱亮功見計策成功,滿意於心,待敬幾回酒後,藉機會退去,免擾情趣。
  鄂龍雖目迷五色,但並未沖昏頭,飲過美女所斟薔薇露,陰眼說道:「是朱爺特地派你
來的。」
  文俏蜂道:「是的。」
  鄂龍道:「要來伺候我?」
  文俏蜂道:「是……」
  鄂龍道:「包括上床?」
  文俏蜂臉現紅雲,實未想到對方如此直接,然既已至此,又能如何,終於額首道:「希
望鄂爺滿意……」
  鄂龍道:「你一直替他辦這種事?」
  文俏蜂道:『沒有,你是第一個……他要我……」
  鄂龍道:「要你如何?」
  文俏蜂道:「要我嫁予你。」
  鄂龍—楞,隨即哈哈笑道:「你很坦白。」
  文俏蜂歎道:「那是不可能,只是我也不想騙你,我只是個弱女子……」
  鄂龍升起憐惜之情,道:「憑你的條件,應該可以嫁的很好,若皇上見著,必定把你娶
入宮。」
  文俏蜂道:「總得有機緣。」
  鄂龍道:「不過跟著朱爺,也是不錯。」
  文俏蜂道:「我跟他已五六年未交往,他獨立核算了我舊男友,所以……」
  鄂龍詫道:「他強佔你?」』
  文俏蜂歎息道:「不是,是他收容了我,只是我對舊男友不能忘情……是我對不起
他……自此以後,就是如此了,我待在綢緞莊,只接受他生活上的照顧…」
  鄂龍頻頻點頭道:「你的確夠坦白。」
  文俏蜂道:「我不是交際花,也不懂得如何對付男人,只有坦然面對,鄂爺要我便跟,
若不想要便回去。」
  鄂龍哈哈再笑,終於伸手摟著俏蜂腰,笑道:「你如此漂亮,人見人愛,怎會不要?
來,喝酒,莫要讓俗事煩心。」
  文俏蜂當然極力配合逢迎作樂,以讓對方盡興。
  她原想隱瞞種種,然發現鄂龍和朱爺一樣,皆有一對利刀般的眼神,似能看穿一切,壓
力頓時上身,終不敢欺瞞說出真相,如此倒摸對路,鄂龍家財萬貫,事業遍天下,何種陣仗
沒見過?他最需要的是看穿把戲,坦誠相待,文俏蜂坦白正是對付鄂爺最佳利器,終能取得
信任,訴談起來,競也自由自在,情愫新生。
  尤其語文俏蜂的確天生尤的,足讓男人想入非非,進而想佔有,珍藏她。
  雙方越喝越是盡興,言詞,動作開始輕佻,放浪,聲音漸高,終傳至青逸飛的耳中,暗
詫道:「鄂爺何時為女人如此失態?」情知有變,立即潛來瞧瞧,及至門前,發現朱亮功已
去,徒留妖女纏情,忽生不悅,猛推龍門,喝道:「鄂爺,」見兩人卿卿我我,實是吃味。
  鄂龍詫道:「阿飛?」
  文俏蜂亦覺不妙,『以為對方是少奶奶,登時坐正,整理衣發,乾聲道:「這位姑娘
是……」
  青逸飛冷道:「談情說愛也該選地方,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說完甩頭即去,畢竟
名不正言不順,哪來教訓權利。
  鄂龍急道:「阿飛……」想追,復覺本妥,自己和她並無婚約,這一追出去,若傳出
去,對雙方皆是負擔,乾聲一笑道:「做的過火了。」
  文俏蜂低聲道:「她是……貴夫人?」
  鄂龍笑笑道:「不是,我的帳房。」
  文俏蜂暗付,兩人住在一起,總有暖味關係,縱使對方否認,自己豈可鳩佔鵲巢,讓個
第二也是應該,遂道:「鄂爺去瞧瞧吧,至於我,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來找我。」已起
身,打理衣衫。
  鄂龍急道:「不必如此……」
  文俏蜂道:「定要如此麼?」
  鄂龍一楞,如若定要留下文俏蜂,那豈非給青逸飛太過刺激,恐日後難再解釋,青逸飛
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得力助手,文俏蜂則是惹人疼借的最佳性伴侶,掙扎中,仍且多為青逸飛
著想,終點頭道:「好吧,我是該處理處理,你且先回去,日後再見。」
  文俏蜂甜膩一笑,道:「有鄂爺這句話,妾身自等了。」
  深深拜禮,含情脈脈地退去,臨行門口又自回眸一笑,惹得鄂龍窩心已極。她始離去。
  待文俏蜂走後,鄂龍復飲美灑,哈出酒氣道:「好個絕世尤物。」然仍收起情慾幻想,
直奔住處,找青逸飛去了。
  青逸飛滿心吃味,不斷扭著水晶瓦斯燈,叭地火焰四起,叭地復又關掉,隨即悶斥:
「色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她原可置之不理,然身邊男人去尋歡,竟然不高興,感情奧妙關難捉摸。
  鄂龍終於趕回,見其吃味,暢笑道:「看來你是在乎,那何不乾脆嫁予我,我保證不拈
花惹草。」
  青逸飛頓黨失態,面紅耳赤,冷斥:「你是來辦事,還是來玩樂?若是後者,那我走
了。」叭地一響,竟把瓦斯燈開得極大,火苗呼呼烈響。」
  鄂龍碰得軟釘,急道:「當然是辦事為要。」
  青逸飛斥道:「那還花天酒地?自己多檢討檢討。」不理對方,甩頭入房去了。
  鄂龍急道:「一時失態,下次改進……」仍想解釋;房門砰地巨響,閉之不見。
  鄂龍喊得幾聲,青逸飛復又傳話,喝道:「發酒瘋麼?想鬧得全客棧皆知?我可不是你
的夫人,只是看不慣你們男人拈花惹草,還不回去睡覺,明兒還有要事待辦。」
  鄂龍急急應是,知對方性子,強求反不得體,遂道聲請見諒,始回房休息,倒於軟床,
想著青逸飛精明亮麗模樣,忒俱強勢女人風味,追上足可炫耀天下,然酒意濃處,腦門終亦
浮起了文俏蜂性感服體,情慾盡現,春夢連連,直至沉醉。
  青逸飛腦門倒是清靜了許多,開始反省方才事,自己難道愛上了鄂龍嗎?否則怎會吃味
至此?若真愛上他,怎總覺缺少些什麼?難道愛情即是此情境?那未免不值得追求了。
  她冷靜思考,終理出頭緒,對鄂龍無情,那是假的,然此情恐非全然愛情,吵架包含知
退之情及友情,若是全然愛情,那自該日盼月盼,分秒相思亂想,她卻從未有過,但若非愛
情,怎又吃味?那該是一種習慣和競爭,自己習慣鄂龍之追求,那帶給自己優越且不可侵犯
之感受,打敗所有的競爭對手之優越感讓人貪婪,如今竟有人突冗侵犯,自當然作出吃味的
反擊。
  「此跟情敵出現之反擊不同,因為我若愛他,必定不擇手段反擊,甚至給他嚴重教訓,
小小吃味,只是習慣和幼稚行為罷了……」
  青逸飛對感情作出評斷,終噓喘大氣,心情寬慰許多,暗道:「我和鄂龍無婚約,且他
也娶妻生子,頂多是個二房,有何『好爭?我只是看不慣朱亮功耍此邪術歪法手段而已,不
過那女人的確媚得可以……」
  瞧瞧自己的胸脯,身材,總覺差了點,不禁暗歎:「想勾引男人也非易事…」
  照著銅鏡,忽見頭上那朵紫香蘭,心神登時一顫,異樣遍全身,滿腦子充滿左仲儀的影
子,伸手摘下蘭花,嗅著香氣,喃喃說道:「這個男人邪得很……全身充滿霧樣不可捉摸,
競然一見面即表明要追我?他是真心,還時虛情假意?……」香蘭的確在手中,假不得,撩
得她心靈起伏難平,又嗅幾回,喃喃說道:「我得提防,莫落入圈套才好。」
  倒在床上,撫著蘭花,心緒起伏道:「日後尚得跟他研究合併案,接觸機會仍多,千萬
要防著他…」
  青逸飛想盡辦法拆穿一切,然越想越迷茫,香蘭嗅聞不斷,幻影浮動如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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