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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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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李涼][ 紅頂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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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8:17:53 |只看該作者
第 十 章  迅 變
  左仲儀返回聖幫題有「經緯閣」之古典書房。
  父親畫像懸於左書架上方,剛毅眼神顯露智慧,青瘤灰鬍飄逸,確有大家風範,聖幫在
他手中的確發揚光大。
  他伸手撫向了父親,童年往事一一浮現,父親最常說的一句話:「中國雖大,世界更
大,陸地寬廣,海洋更廣。」訓練自己要有卓越眼光,洞燭先機,能瞧人所不能瞧,知人所
不能知,方可帶領聖幫走向千秋萬世。
  父親一向看好海洋商機,故極力發展船業,可惜也栽在海中———
  左仲儀耳中傳來父親的聲音,道:「萬一我死了,也該死在海中,船上,是死得其所,
不必為我悲傷。」瞧及父親遺像,以及左側巨船構築圖,右側世界地圖,總覺得父親宏觀眼
界,偉大志向。
  左仲儀摘下巨船構築圖,模著一條條似金粉描成之金線,孩童往事再次浮現,淡然一笑
道:「爹說要以此艘船帶我航行世界,結果是我要造它……如此也好,能了一樁心願,總好
一樁。」
  只要和億嘉談妥,造此船應不難。
  左仲儀想及白瑚談判,效果似不差,唯等時間敲定,倒是丁幻事件,引得直隸總督親自
出馬,得小心從事方是。
  消息傳來,丁幻自知危險,在醒神後,自行模路遁逃,不想給聖幫帶來麻煩,忒是好兄
弟。
  左仲儀將造船金圖掛妥,隨又將油包偷偷拿出,打開瞧瞧,裡頭競是聖旨,只不過少了
玉軸,可以招疊,他仔細讀來:「聯若崩逝,帝位將傳予……,為何是他?不是四阿哥寶親
王?雍正皇腦門在想什麼?」
  在乾清官「正大光明」牌匾上所留聖詣,照丁幻所傳言,明明是四阿哥弘歷接掌帝位,
雍正皇為何會另立聖旨?難道丁幻所傳有假?但丁幻從事一向小心,尤其此事,他冒著性命
之危,根本不能出錯。
  此事透著懸疑。
  左仲儀想毀去秘詣,護持四阿哥寶親王為帝,然又覺得不妥,皇位之爭變化無常,留著
秘詣許有用,盤算後,終將秘沼技巧地藏於那幅世界地圖畫框裡頭,看得懂此圖者不多,否
則離家數年,怎能完好如初擺在此。
  秘沼已藏妥,心神稍落定,正盤算日後將如何面對一切之際,姥姥柳碧璣匆匆趕來,
「阿儀你惹了啥麻煩了?」
  左仲儀一楞道:「啥麻煩?」
  柳碧璣道:「沒有?粘桿處怎麼來了大批人馬,老是探著聖幫地盤,連李衛都親自出
馬?」
  左仲儀知其眼線功夫一流,聞言皺眉道:「他們仍未放過聖幫?」
  柳碧璣道:「這麼說,真的有事了。」
  左仲儀唯一能信任者只有她,遂點頭道:「我偷看乾清宮秘沼,後來手下丁幻出事,他
們一路追來。」
  柳碧璣哇哇乍驚道:「你敢闖乾清官偷看秘沼?」此乃天下武林首級挑戰,數年來無人
成功,自家小子竟然辦到,登顯得意:「好傢伙。」
  左仲儀笑笑道:「當初閒來沒事,現在有點後悔。」
  柳碧璣呵呵爽聲笑道:「別後悔,聖幫多少要點光榮記錄。」
  左仲儀道:「也可能因此惹麻煩。」
  柳碧璣道:「聖幫也非省油的燈,尤其李衛,當年曾敗在你爹手中,他算是小人中的君
子,多少守信用。」
  左仲儀道:「但只要犯著雍正皇,他翻臉不認人。」
  柳碧璣道:「別讓他抓到把柄即可。」
  左仲儀道:「我還殺了兩名大內高手滅口。」
  柳碧璣道:「乖乖,倒是有些麻煩了……他們為何追的如此急?只是偷看,也未偷走秘
沼,照道理,李衛唯一理由是想知傳位予誰?對方反應未免過火……」
  左仲儀並未說出另有秘旨一事,免得她惹禍上身。
  柳碧璣心念轉處,有所答案,道:「李衛可能另有陰謀,大概想藉此消除異已,追秘旨
只是藉口。」
  左仲儀道:「他想消滅聖幫?」
  柳碧璣道:「漢人幫派,滿清皇朝一向有所忌諱,只要有機會,他們隨時會動手。唯顧
忌聖幫,漕幫人員太多,怕傷亡過巨,始接受妥協政策,千萬別給他們機會」。
  左仲儀道:「我瞭解。」當極力護守。
  柳碧璣心念轉處,道:「若能深入總督府探消息,必能萬無一失,可惜李衛手下個個高
強,我的人恐無法潛入,其他包衣傭人恐難探得真正重要消息……」
  左仲儀道:「我去。」
  柳碧璣道:「你去?」
  左仲儀道:「不錯,聖幫大概只有我有此能力。」
  柳碧璣呵呵笑道:「連乾清官都能進去,總督府大概也不難,唯冒此險不值得。」
  左仲儀道:「我將小心行事。」
  柳碧璣道:「不成不成,要是洩行蹤,對聖幫傷害太大,且見機行事為妙,還理利用我
的管道較可靠。」
  左仲儀暗詫,差點全部押上,輸贏未免太大,實非賭徒行徑,顯然太過衝動,且多多修
煉才行。
  柳碧璣道:「只要聖幫穩住,任何人皆不敢擅自出手,李衛將會試探,屆時再處理不
遲。」
  左仲儀道:「好吧,畢竟漢人在南方已成勢力,李衛不是輕舉妄動之人。」
  柳碧璣道:「談談和鄂龍的狀況。」
  左仲儀道:「他對船隊有興趣,已請青逸飛研究,大概不久即有結果。」
  柳碧璣道:「未立即答應者,皆有變化,他在等朱亮功出手,以瞭解聖幫的狀況,現在
要他拿出銀子,恐不可能,至於青姑娘想幫你,忒也有限。」
  左仲儀道:「這是我頭疼地方,錢莊已經有人要提領五十萬金,我還沒籌到……,如果
光明正大去籌,倒是好辦,偏偏此事又不能公開。」
  柳碧璣道:「撈金一事尚無消息?」
  左仲儀道:「沒有,已過八天,恐凶多吉少……」高魚高餃是水功好手,沉船處定相當
深,或根本找不到正確地點。」
  柳碧璣道:「要郭總擠出五十萬金,他大概有辦法……」
  左仲儀急擺手道:「不不不,他那凶老婆定哇哇大叫,定露馬腳,還是別碰為妙了。」
  柳碧璣翻眼道:「郭總倒是老牛吃嫩草,何人不娶,去娶個交際花,比他年輕三十歲,
天天穿金戴銀,恨不得天下知曉她有多少家當,實搞不透他那副老實書生,也會耍此花招,
成天下笑柄,若非他從不誤事,早被聖家開除了。」
  左仲儀笑道:「我也甚感興趣,郭老怎會女口此?」事情發生於浪跡天涯時,他根本不
知,直到接任聖,始在次日見大禮時發現這瞧來恰勁沒腦的女子。
  柳碧璣道:「這可受他兒子之賜,郭夫人去世兩年,郭老人生失趣,阿秀遂替他物色續
弦,結果找個野女人,說什麼照三餐凶幾回,足可常保青春活力,呵呵,我看郭老恐被迫得
日夜不得安寧,睡覺還得跪算盤,不過後來花錢買通,狀況好多了。」
  左仲儀道:「沒錯,郭老活力光劃。」
  柳碧璣白眼道:「老不修。」心念轉著,忽有靈機:「要那凶婆子把錢拿出來,亦非無
法可用,她喜歡錢,要她拿出來賺一倍的利息,半夜都把床鋪拿去當了。」
  左仲儀道:「奇女子,但一倍利息實在太高。」
  柳碧璣道:「否則只有聖爺下令,郭老再懼凶婆子,也不敢違抗聖爺;凶婆子也不敢,
她只過是沒頭沒腦的紙老虎。」
  左仲儀道:「若非萬不得已,實在不忍讓郭老為難。」
  柳碧璣歎息道:「我倒是善良了……至於我,籌個五萬金已是頂金……」忽又靈機乍
現:「去找劉吞金,他專走私洋貨,還有鴉片福壽膏,撈了不少。」
  左仲儀道:「他還是從寶祥錢莊進出?」
  柳碧璣道:「你爹幫過他,多少有情分,可你大叔嫌他低級,幾乎不交際,他倒抱怨要
換錢莊,但到頭來還是沒換,只不過錢少了,另藏私庫,五十萬金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左仲儀道:「倒是可行…」
  柳碧璣道:「可以的話,連那支包黑猩也敲一筆他私下開賭場,也撈了不少。」
  左仲儀識得包黑猩,他混跡港門渡口,以船家為場,避開陸上各幫派地盤,自擁勢力,
和劉劍吞金頗有交情,算是號人物,道:「他很精明,陸上賭場多少官方抽成,自己倒上了
船另起爐灶,利潤比誰都好。」
  柳碧璣道:「人要是有了錢,都想漂白,做些正當生意,給他一個大餅,他會吃得津津
有味,且守口如瓶。」
  左仲儀被那句「守口如瓶」激動,頓首道:「的確值得一試。」
  總督府位於錢塘北岸,即南宋都臨安之大內皇宮。
  雖歷經多次戰役,然因在江南,受損不多,皆已修復,駐於此,嚴然另一皇朝,雍正皇
當知重要,只肯讓李衛駐守,多年來並且立了不少汗馬功勞。
  原御書房改名「文書閣。」原藏書早移置北京,但李衛親自補足,他雖是雍正跟前的小
腸出身,然既登基,多少裝模作樣,沾點墨水,正楷耗工費時難練成效,乾脆從草書練起,
反正只要瞧來龍飛鳳舞,帶點蒼勁,已適合武將身份,總也不太難看,至於手下奉承居多,
讓李衛感覺體面多多。
  他喜讀春秋及孫子兵法,一切以戰鬥為主『畢竟掌控武功方掌握一切之觀念,他深蒂固
銘記在心。
  打從中午搜不著那入侵乾清宮人犯後,李衛已改採封城手段,下令地毯式搜索,以期逮
著入侵者,他則待在總督府親自主導一切,免讓官民勾結,失了線索。」
  他一向忠於雍正皇,亦知雍正皇對四阿哥弘歷甚為看中,且全力栽培,若把弘歷視為皇
太子,接班人,恐也是雍正的心意,故他極力護持弘歷,以體上意;
  然自從三阿哥弘時謀反,串通呂留良家族及曾靜等人想刺殺弘歷,雖弘時被處死,皇太
子之爭已進入了白熱化,弘歷隨時可能受刺,尤其此次擅聞皇宮大內一事,擺明成為皇太子
之爭,雍正皇當然極為擔心,李衛豈可讓主子焦慮,得全力以赴解決此事不可。
  江南龍蛇混雜,確實予叛黨極大掩護,李衛多少想豐連根拔附除,然地方勢力已盤根錯
節,恐牽扯太廣,根已不能除,唯斬其枝葉,莫讓其一手遮天,威脅朝廷,已是控制之最極
限。
  他不斷以草書寫著「正大光明」字跡,心神全部貫注皇上秘旨,當真寫著「傳位弘歷」
麼?亦或是弘晝?畢竟弘晝才是真正滿洲旗人,弘歷乃和海寧陳家大小姐所生之漢族。
  弘晝為此自信狂妄,雍正皇卻對他百般容忍,然其輕浮,怎能接掌國家大事,弘歷倒是
穩重智慧許多,若他有選擇當然也會選弘歷,方為社程之福。
  至於另有理親王弘皙也是野心勃勃,然他非雍正皇親兒子,怎有可能扶正對方卻暗結
黨,蠢蠢欲動……
  李衛滿腦子宮廷秘門,不禁同情主子雍正皇,為此事簡直焦頭爛額,甚至求助賈士芳這
茅山道士,忒也叫人哭笑不得。
  唐玄宗晚年它信道士張果等人,並自封道號,且要天下立「玄元皇帝廟」尊老子為「太
上玄元皇帝」,結果弄得唐朝頹敗,那宋徽宗更是離諾,它信林靈素等人,自封道君皇帝,
以為天神轉世,神膽附身,竟然以此對抗金國,結果亡朝敗國,歷史殷鑒不遠,而今雍正皇
亦開始信奉此道,實讓人擔心大清國運,每每說及此,主子即難耐,直道自有分寸,說得幾
次,他是聽不下去了,不人屬下又能如何?唯有替他多防著點,幸另有個文覺國師克著賈士
芳,且對方料無串聯道伙之慮,暫可稍安,否則恐得暗中把他給殺了;免誤主子。
  朝廷繁事甚多,李衛得一一化解,幸責重權亦重,他甘之如始。
  為今來此兩大要事,除追查犯人外,另得護著四阿哥寶親王安危,對於十餘日前,江浙
鬧水災,前去振災,理個幾日,應有著落,此時情況蕩,得暗中傳話,寶親王應於今夜到
來。
  直至三更,白面閻羅冷斷天匆匆趕回,拜禮後說道:「仍無逃犯下落。除了聖幫白天異
動外,入夜並無任何動作,鷹幫只顧想扳倒聖幫,極力拉攏鄂龍,漕幫顯得神秘,可能有所
動作,屬下以為對方和呂四娘等人牽涉今日案件。」
  李衛放下韋筆,伸手彈落過長燈蕊,火花四濺,人影搖晃,道:「這些眼中釘難道三兩
天即要發作一次麼?」
  冷斷天道:「無法殲滅?」
  李衛歎道:「難了,當年清兵入關,未能斬草除根,加上順治,康熙兩帝采安撫政策,
漢人早已坐大,莫說旗人想除,必受當朝漢人各官僚所反對。」
  冷斷天道:「難道就此一直下去?」
  李衛起身負手踱步,道:「你是旗人,我是漢人,我也忠於皇上,這代表什麼?漢人也
頂著半邊天,一動他,就得死傷無數,此非國家之福,其實滿漢並非最大問題,只是其中分
子挑撥離間;野心大者想興風作浪罷了。
  冷斷天登時道歉:「屬下並非輕視漢人……」若非李衛提起,實忘了對方乃貨真價實的
江南銅山人。
  李衛道:「咱要鬥的是那些壞分子,不得引導起滿漢之爭,否則罪不可恕。」
  冷斷在道:「屆下受教。」
  李衛道:「派幾個人盯住左仲儀,他身份特殊,且幾日前方從京城回此,自有嫌逢,記
著,要不動聲色。」
  冷斷天知主子觀察一向敏銳,雖未把漕幫擺首位,拂了自已建議,然在無頭緒下,姑且
聽之,道:「找洪威去,照巡捕房傳來消息,鄂龍涉及走私偽幣,左仲儀涉入其中,借此
案,較難起疑。」
  李衛道:「你看著辦吧,左仲儀混跡江湖多年,也非省油的燈,此步驟只在牽制,想要
奏功,並不容易。」
  冷斷天道:「屬下遵辦。」
  李衛瞧往屋外的月色,道:」決四更天,四阿哥仍未到麼?」
  冷斷天道:「也該到了,只是他走水路,要繞一圈……」
  李衛突愕道:「他走水路?」
  冷斷天道:「主子不是傳令要隱密從事?」
  李衛喝道:「下一句『快馬加鞭趕來』你倒忘了,水路全是漕幫,聖幫的地盤,水師根
本不管用,四阿哥一落單,你想會是何局面?」
  冷斷天這才知道嚴重,道:「屬下立即支援。」
  李衛道:「來不及了,一起去。」
  兩人登往外縱,領著數十手下,直往錢塘口掠奔。
  離柳堤百丈之漕船上,正打得火熱。
  四阿哥弘歷已被七八名黑衣蒙面人狙殺,刀光劍影,險象環生。
  貼身護衛幾全受傷,拼勁已弱,弘歷身染血跡。極力拼戰,但縱使武功了得,對方卻是
絕頂殺手,且數人聯手,實難取勝,就連逃難皆甚險惡。
  再鬥兩招,護衛小德子大腿又吃一劍,疼得跪地悶哼。
  一道劍光復往小德子的腦袋砍去。
  弘歷豈肯讓他喪命,拼勁撲來:「小德快跳水。」已是不及,一掌打得他墜落水中,嘩
地水花濺高數丈。
  弘歷突露空門,殺手登喝道:「作了他。」數把利劍搶命截來,或砍或刺或劈,全然欲
置他於死地,弘歷全身而退,讓出左肩,反掌掃出冷勁,擊偏敵劍,扇子待要出手,肩卻被
刺傷,疼得他悶哼跌退。
  首領殺手見狀冷喝道:「他已不行了,快料了他。」
  弘歷詫道:「你是旗人?」已聽出語音不同。
  那人聞言乍驚喝道:「快殺他,閃人。」強招頓出。
  弘歷冷道:「若是江南叛匪倒也罷了,你明明是在朝旗人,到底是誰?」縱使死去也得
弄清對方的真面目,拼勁再起,喝地十成功力盡展,硬將心愛玉骨扇震碎,藉當暗器射向對
方。
  十餘扇骨確若強晉,且是弘歷拚命一擊,其勢何等之猛,任對方強行阻擋七八支,卻漏
了兩支臉面嘯過,叭然一響,黑巾已落,那人機警,轉身掩手,又喝道:「快殺了他。」
  數把利劍強勢刺來,弘歷退落艙板,無力還擊。
  情勢千鈞一髮,險惡萬分。
  利劍再次,亟欲奪命。
  忽見冷光射至。
  「鏘」火花四濺。
  利劍競被擋下,數名殺手詫愕,回頭乍瞧,岸邊多出數十人,領者正是大內第一高手李
衛,方纔那道寒光即是他奮力擊來之大力,及時擋掉利劍,其深厚內力可想而知。
  李衛乍現,殺手皆駭。
  那面巾被削者更懼,急道:「事跡敗露快退。」知無法收拾弘歷,伸手一揮,殺手全數
跳水潛逃。
  白面閻羅冷斷天喝道:「追。」指示手下落水。
  李衛阻止,道:「別落水,暗夜討不了好處,以寶親王安危為要。」
  冷斷天知輕重,手一招:「封鎖現場。」並喝令手下強弩盡張,以期支援遠處主子。
  李衛乘機撿得臂粗柳枝,震斷數截,丟入江中,立即飛身縱去,腳點浮枝,直竄漕船,
雖未達凌波虛渡境界,一枝渡江功夫忒也了得。
  他飛落漕船,登往弘歷撲去:「寶爺你可好?」
  弘歷見高手到來,深噓真氣,笑道:「尚可,快救小德子及其他人。」
  李衛隨折揪來漕繩,往江中打去,輕易一卷,已將小德子捲上船,隨又欺身截住弘歷的
穴道,免再失血。
  冷斷天亦趕來救治其他受傷護衛,其他高手則戒備森嚴。
  李衛道:「是誰?漕幫惡徒?」
  弘歷道:「應該不是,首領是旗人……」
  小德子忍豐傷痛道:「是京城的官,我扯了衣角。」手中仍緊緊抓著那片繡有銀絲線碎
布。
  李衛接過手瞧了又瞧道:「應是京城手藝可惜太少,不知出於何處。」
  弘歷道:「我射了扇骨,傷到了對方的臉頰。」
  李衛冷笑道:「這倒是好線索。」轉向冷斷天道:「莫傳出消息即可,免得他不敢現
身。」
  冷斷天額首,並交代登船者守秘。
  弘歷作口已甫上金創始,舒服許多,始道:「江南果真日益險惡?」
  李衛道:「外人易防,內鹼難料,寶爺日後得更小心了。又如今夜何未采陸路?在我管
轄,無人敢作怪。」
  弘歷道:「原以為水路較隱密,誰知仍出差錯,讓你擔心了。」
  李衛道:「幸好沒事,寶爺請回府,容後再談。」
  弘歷頓首,仍關心局勢:「聖幫如何?聽說新任幫主跟我年齡相仿?」
  李衛道:「是差不多,但他像個謎,恐甚難纏」。
  弘歷笑道:「那天會會他」。
  流痞接掌江南第一大幫,自有傳言,弘歷甚覺吸引。
  衛護送弘歷回到了總督府,赫見五阿哥和親王弘晝迎門而立,玉扇直搖,他和弘歷只差
兩歲,身材一關的高挑,卻顯輕浮,不夠穩重,一臉的驕傲,雖未穿蟒袍,卻也黃底繡金雲
褂,玉緞金履,玉冠輝閃,華麗非常。
  李衛詫道:「五阿哥怎麼來了?」
  弘晝暢笑道:「江南多事,我過來幫忙。」
  李衛道:「皇上可准行?」』
  弘晝哈哈再笑道:「皇阿瑪有何不准?四阿哥都受傷了,我來得正是時候。」轉向弘歷
道:「四阿哥你說對不對?」
  弘歷知其性驕,鬥嘴不得,道:「你認為對即可。」
  弘晝擊掌笑道:「爽快;這才是好兄弟,不似李衛,只顧皇阿瑪東,皇阿瑪西,煩死
了,進去談。」扇子一耍,叭地脆響,儼然催促令,便自行大步踏去。
  李衛臉面發熱,自己畢竟也是老臣皇上眼前紅人,滿朝文武皆持重以待,連四阿哥亦如
此,唯這狂小於敢直呼自己的名諱,實大不敬,當然引他不快,暗斥道:「連謙虛皆不懂,
如何能治天下,若真傳位於你,我第一個不從。」
  冷斷天等人亦甚不服,然權低位卑,只能默認。
  弘歷輕歎:「五弟就是如此,安達莫見怪。」李衛曾指點武功,應算是啟蒙師父,以安
達相稱亦屬應該。
  李衛最喜歡被稱師父,登時哈哈笑道:「你就懂事許多難怪皇上倚以重任,多多努
力。」始引入內。
  冷斷天亦覺得寶親王不論人品,相貌皆是優雅俊挺,英氣內斂,氣度不凡,文才武功亦
屬上乘,輔他當皇太子,實大清國之福,不若弘晝驕傲自大,甚至奢華得油頭粉面,恐不適
接掌江山,否則天下定亂。
  瞧瞧寶親王,再想想弘晝,冷斷天暗道好險,主子撐的是弘歷,大清江山應能穩住,至
少粘桿處一千人不必天天提心吊膽。
  有進廳堂,弘晝仍想大放撅辭,李衛道:「寶爺有傷在身,得立即治療。」藉著傷遁避
去,弘晝便不便攔人,賞了一瓶金創藥,且迫問冷斷天兇手是何來路。
  冷斷天不願說及漕幫或鷹幫,聖幫,只道是黑衣蒙面人,弘晝喝道:「好叛徒,必動我
寶皇爺,定是呂四娘一掛者,明日定去逮人。」說完虐邪狂笑。
  冷斷天應付幾句,隨以天近四更為勸,始將弘晝送入華房休息,隨又行往病房向李衛暗
示。
  李衛和冷斷天早有軒默契,從其眼神已猜出輪廊,和親王弘晝突然出現,恐和今夜刺殺
行動有所牽連,因為除了巧合外,方才弘晝行徑,根本是裝腔作勢,畢竟寶親王被刺,何等
大事,弘晝卻未感到驚詫,由此可知他早已知曉一切。
  李衛暗歎,不久前弘時才因太子之爭,暗中聯合外人行刺寶親王,難道弘晝亦想步其後
塵嗎?若真如此,骨肉相殘,豈非更傷皇上悲痛之心。
  虧雍正皇早暗示弘晝,特地於雍正十一年同時一起冊封兩人,一為「寶」親王,即暗示
寶尊之意,一為「和」親王,即要弘晝以「和」為貴,且輔佐弘歷之意,但任性弘晝總不肯
做此解釋,老以弘歷非純旗人,毫無資格接掌大清江山,而自許皇位乃他專屬,演變至此,
仍終日不悔,實皇族悲哀。
  李衛不敢多言,暗示冷斷天退去,隨即伺候弘歷,待其入睡,始肯離去。
  瞧瞧天色,月已西沉,輕歎再起,遙拜雍正皇,說道:「皇上您縱容弘晝至此,難道不
怕悲劇再發生麼?」
  雍正皇當然不能回話,李衛只有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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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借 金
  劉吞金有一口金牙,那是年輕時和海盜搏命,所換來之代價,海盜王被宰,他掉了滿口
牙,十年前發了橫財,始鑲得滿口金牙。
  他喜歡嚼煙草,(或說是制鴉片後的殘渣)金牙縫有點黑,但最近又鑲了左犬齒,閃閃
發光,忒為顯眼。
  他走私鴉片卻不吸食,只是嚼殘渣,有點苦,有點涼,嚼久了,好像有點醉味,讓人舒
爽。
  也許這也是一種癮,但總比吸鴉片好。
  他敝著瘦如猴子的胸脯,卻肌肉條條可,一股猴勁讓人感覺他精明過人,不好惹,尤其
當了十餘年海大王,何種陣仗沒有見過?叭地一響,差點將紫檀桌給拍垮,隨即哈哈暢笑
道:「我贏了。」
  劉吞金正和對坐的魁梧大猩猩包天星賭大小,擲個十四點,贏過包天星的十三點,賺走
了五十兩元寶一錠。
  包天星當年亦是海盜出身,曬得一身黑,原是滿臉落腮鬍,渾人一個,瞧來若黑猩猩,
因而人稱「包黑猩」,或「變種包黑天」,如今發達,剃了腮鬍,連頭髮亦剃光,還抹得發
亮,以討吉祥——越亮財運越佳,然今天似乎不管用,已輸近五百金,哇哇直叫道:「你作
弊麼?老是贏。」
  兩人年齡約在五十上下,一胖一瘦,一猴一猩,倒是絕配。
  劉吞金喝道:「賭場開了百餘間,還看不出我詐不詐,想賴帳不成?」搶得元寶,先往
懷中藏去再說。
  包天星黑臉的抽動,忒也找不出許術,喝道:「再賭一把,五百金。」從褚青繡金緞袍
抽出銀票,想再拼一局,「萬鑫銀票不是照樣管用。」
  劉吞金瞄眼道:「你改用他們的銀票?」
  包天星道:「幹我這行,哪能只限制一家錢莊?南北通通收,億嘉也收,尤其聖幫最近
清高許多,大概高攀不上。」
  劉吞金道:「換了人,不知狀況如何?」
  包天星道:「小毛頭,能玩出啥花樣,快下注,賭是不賭?」
  劉吞金哈哈笑道:「不賭,久賭必輸,何況我看萬鑫不順眼,贏來也不爽。」尤其最近
朱亮功甚想染指鴉片走私,不得不防。
  包天星冷斥道:「錢要給你,還挑?」只好翻著銀票,想找出另一張。」
  劉吞金笑道:「若是免費給我,肯定收。」
  包天星喝道「得了便宜還賣乖。」終抽出寶祥銀票,往桌上一丟,喝道:「我先來。」
登往段子抓去,念得幾句咒語,始往碗中撤去。
  骰子轉跳落定,雙么一個三,五點。
  包天星唉呀尖叫要糟。
  劉吞金大叫:「五點,哈哈你輸定了。」趕忙抓起骰子,猛往碗裡丟去。
  骰子打轉,扣人心弦。
  包天星突地想到了什麼,喝道:「不算,你尚未押元寶。」想出手阻止。
  劉吞金喝道:「豈能不算,銀子都撤離。一手擋往包星天,一手抓往懷中元寶。準備下
注,誰知銀子落定,雙么一個二,四點,瞧得他兩眼揪跳快落眶外,又將元寶收回,乾聲
道:「既說不算既不算。」
  包天星當然怒極,喝道:「四點,哇哈,你輸了快還元寶。」伸手即搶。」
  劉吞金斥道:「你說不算還想算。」包天星喝道:「你說骰子撤出即算數,想賴麼?」
搶爭不停,偌大漕幫已被雙方踩得東晃西搖,水波嘩啦嘩啦掀動。
  漕船齊聚江邊如沙丁魚,若非波動,不易現形,左仲儀正尋著,忽見狀況,知目標已
現,登時掠來。
  包天星已把劉吞金逼近角落,想生吞活剝,虐笑不斷之嘴巴張得可吞下大烏龜。
  劉吞金突地往壁櫃擊去。
  一支粗肥老鼠駭叫衝出。
  它急於逃命,撲往包天星的臉面。
  一陣殺豬式叫聲傳出。
  包天星簡直掉魂掉命,雙手瘋狂往臉上抓去,瘋狂跳往賭桌,全身抖顫若受驚小孩,直
叫道:「別過來別過來。」
  肥鼠早已落地四逃,誰知鼠頸綁了繩子,劉吞金一扯,肥嫌復被拖回,鞭也似地甩繞大
猩猩。
  鼠叫,猩也叫。
  劉吞金得意笑道:「鼠輩橫行,你也敢器張?」
  原來包天星當年海盜生涯,曾搶得寶物,藏於海島密窟,隨後大事慶祝,醉倒窟中,誰
知此窟乃肥鼠巢,待其喝醉後立即反撲,咬得對方全身是傷,頭髮盡落,尤其一支還鑽入其
嘴中,包天星終被驚醒,以為刺客偷襲,一嘴咬掉鼠腦,鮮血四溢且發出嗽地一聲,復見臉
面無數肥鼠爪爬,簡直恐怖如麻,嚇得了屁滾尿流,拐命奪洞而出,始知滿身傷痕,頭髮已
稀慘不忍睹。
  縱使事後燒了鼠巢,包天星卻已嚇過頭,終生懼鼠如惡魔,劉吞金早知其弱點船上隨時
養肥鼠備用,看來效果良好。
  包天星的確嚇壞,惱懼成怒,猛地吼道:「再放鼠,拆了你的船。」劈天掌頓展,轟得
艙板亂飛,破洞已現。
  劉吞金急道:「好好好,到此為止。」亟於將肥鼠收妥。
  此時左仲儀已趕至,那漕船一半築有木房,一半敞開,只置載運東西,如今木牆已破,
得以窺及全貌,見得雙方狼狽樣,不覺想笑拜禮道:「在下左仲儀特來拜訪兩位前輩。」
  聖爺早換人,左仲儀三字已是聖爺代名詞,這一說出。兩老皆詫,頓停動作,原趕來想
阻擋者亦詫道:「是聖幫掌門?」
  左仲儀拱手笑道:「正是,二位可好?」
  劉包二人最好面子,聞言窘臉,急笑道:「沒事沒事,挺好挺好。」連忙收拾殘局。
  劉吞金將肥鼠拉回,裝入鐵箱,肥鼠仍慌叫,乾脆一指點昏,直笑道:「沒事,挺
好。」牙齒閃閃生光。
  包天星則跳回地面,急於收拾掉落四處的銀票。
  左仲儀暗中竊瞧,倒是萬窯票子居多,暗付對方和朱亮功有所交往?
  包天星知露底,乾笑道:「鷹幫最近輸得多,所以銀票給的多,手上自然厚得多。」
  左仲儀笑道:「星老該換開來,然後拿到寶祥生利息,贏的銀票不計利息多浪費,你可
未算著吧?」
  包天星—楞:「倒是不知有此事……」目光閃亮:「能生多少利?」
  左仲儀笑道:「星老利息當然好談,但若以一般估,約年利十分之一,百兩可生十兩,
每月亦近一兩,若十萬金,每年也能領個一萬金,不賺白不賺。」
  包天星嘩道:「搶錢啊,原來錢莊利潤這麼高?」
  左仲儀道:「錢滾錢,利滾利,乃經營最高境界。」
  包天星道:「不錯,賭場利潤高,風險也大,終非長久之計。」
  劉吞金冷道:「怎麼,想開錢莊?憑你那猩猩模樣,准嚇跑顧客,死了這條心吧,何況
錢莊光收銀子也不成,得放款出去才行,開賭場又借錢予賭徒,不軋死你才怪。」
  包天星沒了主意,道:「當真如此?」
  左仲儀笑道:「事業專有精,經營錢事,可交予在下,星老只負責交錢即可」。
  包天星道:「只顧交錢生利息?」
  左仲儀道:「非也,那是死招,另有生招,你的錢存入我的錢莊,然後言明可投資,我
來幫你投資,獲利必更豐,縱使你不滿意,也要隨時抽回。」
  包天星道:「聽來不差,但賠本怎麼辦?」
  左仲儀笑道:「兩種方式,伯賠本,利潤少些,不伯賠,利潤多些,任君選擇。」
  包天星道:「倒是給我出難題。」摸著光頭,有一腦沒一腦的想著。
  劉吞金經歷幾分鐘,這才想及輩分,縱使對方接任聖幫,卻是後輩,登時瞄眼:「何事
找來?不知我正在辦事麼?」
  原是敞開胸脯衣襟已扯妥,凜凜生風於紫檀雕龍板凳,全船唯屬此凳最高貴:「你爹見
了我,也得客氣三分。」當年確是他爹照顧,但已不在,唬弄一下也好。
  左仲儀拜禮道:「打擾劉叔,尚請見諒。」
  劉吞金瞧他姿態甚低,不禁虛榮入心,擺擺手道:「找我何事?最近聖幫風風雨雨,不
知是真是假?」
  包天星道:「左海瑞把聖幫庫金搞掉,有這碼事?」
  左仲儀笑道:「全是鷹幫傳言,不足信,我此次前來乃是想找兩位合作發展事業。」
  劉吞金目光詫閃道:「找我合作?聖幫也會找人合作?」不信,且覺有鬼。
  包天星外表雖渾,心思仍細,暗付道:「也對,憑聖幫資產,人脈,而且事業遍天下,
何需找人合彩?」
  左仲儀笑道:「這門行業非兩位不可,我想建立大船隊,需要航行好手,且懂得打仗,
打海盜。」
  劉吞金道:「何必?我早有船隊。」
  包天星道:「海上作戰,已是十餘年前日子,我不幹啦。」縱使另有秘密海盜船隊,卻
也只剩少數,現在只顧船上賭場,已可吃後半輩子,不必再冒險。
  左仲儀笑道:「那只是備而不用,船隊大,海盜當然不敢來,但合夥事業,應先考
慮……花多少銀,賺多少利?它一利可賺一倍。」
  劉包二人眼睛頓閃。
  包天星道:「啥名堂?搶我生意麼?」
  劉吞金亦如此想,除了走私鴉片,哪來如此高利潤?
  左仲儀道:「兩位想偏了,一艘可載百包米,和千包米,人手應並不多,一趟下來,利
潤增加數倍,何況引洋貨到中原,或引國貨到西洋,全是大油水,光是水晶瓦斯燈,中原售
價即上百倍,比福壽膏還高。」
  劉吞金嚼得喳喳響,甚忌他人提及鴉片,但左仲儀為求效果,還是說出。
  兩人頗為心動。
  包天星道:「官方豈會核准?」
  左仲儀道:「我已找億嘉票號合作,應無問題,縱使不准,大船行於外海,小船接入
港,照樣可行。」
  包天星貪婪已起道:「倒是好方法。」
  劉吞金暗道:「這可是我專長,看是因此方找我合作吧。」
  左仲儀道:「兩位可考慮,三天後答覆即可。」
  劉吞金道:「若加入,需多少金?」
  包天星道:「十萬金夠不夠?」
  左仲儀笑道:「星老還在造小船麼?準備個百萬兩金還差不多,你近年賺了不少,埋在
地底,不伯生銹?」
  包天星乾笑著直道哪有哪有,仍按不了因發達而身價暴溺之虛榮,呵呵得意笑起。
  劉吞金亦心動,然如此龐大投資豈可兒戲?故作智慧狀,道:「待我盤算盤算,三日之
後再作決定。」
  左仲儀拱手笑道:「二老應有先見之明,黑道混久了,任誰不想往白道走,這是正當生
意。」
  包天星喝道:「哇哈,打官腔,誰說黑道不好,照樣有人混得有聲有色」。
  左仲儀笑道:「晚輩並未說不好,只是打打殺殺,不累麼?您願後輩跟著您拚命?」
  包天星一愕,自己即懼女兒步後塵,不肯娶妻生子。
  劉吞金結了婚,然妻子卻在一次意外中喪命,獨留一女;硬逼她讀書識字,養在西席家
中,又怎肯讓她步後塵?
  左仲儀這番話刺痛兩老內心深處。
  包天星呸得一聲,斥道:「我沒後代,不勞你操心。」
  左仲儀道:「星老想通再說。」
  包天星伸出三根手指頭道:「三天,照樣三天給答案。」
  左仲儀笑道:「晚輩等候佳音。」
  劉吞金轉得話題:「北京來了不少人,好像針對你而來,到底發生了何事?」
  左仲儀道:「非為我而來,乃是皇位,太子之爭鬥至江南,我只是湊巧回來接任掌門,
不幸碰上而已。」
  劉吞金道:「那就好,否則連李衛都親自出馬,誰都不想惹麻煩。」
  左仲儀道:「聖幫一向以生意人自居,賺錢第一,怎會自惹麻煩。」
  包天星領首爽聲道:「這正是我最欽佩,亦最羨慕之處,小兄弟別摘砸了。」
  江南三大勢力相互牽制,給予黑道十數年平衡穩定,兩老感受甚深,故不願任何一幫出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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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8:22:0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緝 凶
  左仲儀滿意此次拜訪。
  畢竟說及借銀子,以二老精明,准猜及出事,有所防備,故乾脆採取合作投資,只要談
成,即成合夥人,其資金豈會從它處進出,寶祥自能穩住。
  現在只等朱亮功發動攻勢,而後調集二老及鄂龍資金,一切將有驚無險,順利過關。
  左仲儀暫解調度資金之危,遂回頭揣想皇太子之爭,雙方既已交手,應已白熱化,得小
心應會為是。
  既在江口他想探探昨夜線索,遂往聖興號行去。
  數里柳堤,已行兩里,忽見「翻江龍」風及時慌張奔來,他原是聖興號船長,年約四
旬,中等身材,肌肉結實,臉面勁中帶雅,並非土渾舵手,而是經驗豐富航行家,由於常往
洋國,故穿著素雅,緊身水靠藏於內,以應不時之需,畢竟渾號為「翻江龍」,水功比起高
蛟高魚兄弟,絲毫未見遜色。
  其一向穩健,慌張奔來,左仲儀頓覺不妙,道:「出事了?」
  風及時拱手道:「官府封鎖聖興號,恐不妥……」
  左仲儀詫道:「他們發現救人一事?」
  風及時道:「不知,屬下特前來通知聖爺?」
  「走,去瞧瞧。」
  左仲儀知狀況已變,引領風及時,快步奔去。
  聖興號近在兩里,數掠即至,已見得冷面鐵捕洪威引領十數捕快封鎖堤岸,副捕頭秦玉
龍封鎖於船頭。
  兩人並未搜索,似在等待什麼?
  乍見左仲儀,洪威冷道:「左爺敢情惹了麻煩,敢派刺客殺手行刺寶親王?總督已下令
封船」。
  銀子早已暗中送往秋華處,解決債務,洪威多少感恩,始親自封往外圍,想傳遞消息—
—此乃總督李衛封船,他不得不遵。
  左仲儀暗詫,對方並非為丁幻,竟為昨夜刺客而來,未免太過突冗,道:「找到證據
了?」
  洪威道:「我搜過,並無證據,但總督如此踱定,倒也為難,似有人檢舉,不得不
查。」
  左仲儀道:「會是鷹幫?」洪威道:「我只顧封鎖。」其他不作揣想,畢竟巡撫大人和
朱亮功攀上交情,作任何表態皆不妥。
  左仲儀知其難處,不再追向道:「照捕頭意思,我不能登船?」
  洪威道:「不登比登了好,何況我奉命不准任何人登船。」
  左仲儀知其用意,若登上船而找出證據,自難脫嫌,遂額首道:「那就等吧。」
  風及時道:「聖興號一向乾淨,自無問題。」
  兩人遂在岸邊陪同洪威等待李衛人馬到來。
  情況緊急,半刻未到,已見大批人馬掠近。
  粘桿處頭領冷斷天帶頭,直隸總督李衛陪著寶親王弘歷掠行其後,再後者十數人乃大內
高手。
  左仲儀已被寶親王溫雅英挺氣質所吸引,暗專道:「他就是寶親王?英華內斂,成也有
帝王氣勢……」他浪跡這海內外江湖多年,始終未注意大內皇宮親王變化,如今終如願以
償。
  寶親王亦見著左仲儀,那股豪邁俊挺,簡直讓他吃味,暗詫道:「原以為是痞流之輩,
怎生英氣逼人?」原以為自己是人中龍鳳,對方竟青出於藍,吃味加重幾分。
  人馬掠近。
  左仲儀拜禮道:「恭候寶親王,李總督,以及冷統領大駕。」眾人跟著拜禮。
  寶親王共手笑道:「敢是左聖爺?免禮免禮。」始終覺得他英氣凜生,絲毫未見怯心,
甚至勢壓全場,且像霧般不可捉摸。
  李衛亦瞧不穿左仲儀的深淺,笑道:「有人檢舉,我等來瞧瞧,左老弟應是清白,讓我
等上船,無妨吧。」
  左仲儀道:「豈敢阻攔,天下盡歸朝廷官方所管轄,在下必遵王法,諸位請。」引客上
船。
  李衛客套中仍引寶親王先行,冷斷天護持後頭,戒備森嚴。
  畢竟以聖幫勢力,最有資格刺殺寶親王,甚至李衛。
  洪威替左仲儀說話,道:「左爺一直未上船。」
  李衛笑道:「左他是守法之人。」頻點頭道:「你甚盡職,另有他人進出麼?」
  洪威道:「無。」
  李衛道:「好,繼續防守,任何人不得進來。」
  洪威應是,封鎖更嚴。
  李衛卻若識途老馬,直往內艙行去,且有意無意往右艙搜去。
  歷經起居倉,置物艙,水手艙,廚艙,水櫃艙,並無異樣,唯在雜物艙,李衛已停步,
不斷注意四周。
  左仲儀暗詫,活動秘門即在此艙,難道對方已發現?但回首想想,縱使發現又如何?丁
幻早失,衣衫亦處理完畢,縱有疑惑,亦只是猜想。
  寶親王則對聖興號設計之巧妙頗為讚賞,若官船能造得如此精密,可多耐用十數年,甚
至數十年,聖幫造船技術的確不簡單。
  李衛終行至艙牆,外表為堆置圓桶櫃子,那圓桶長粗若大腿,且接了軟管,李衛甚好奇
道:「此啥名堂?酒桶麼?」
  左仲儀道:「非也,酒桶以木質為佳,此為鐵桶,潛入水中,可多支持十幾二十分鐘,
乃輔助修船板工具。」
  李衛道:「倒是新鮮。」
  寶親王道:「從未聽過,洋玩意?」
  左仲儀道:「有一點,但絕大多數乃風船長改良。」
  寶親王瞧及風及時,頻頻讚許道:「有眼光,有創意。」
  風及時拱手示笑,不作回答,畢竟是敵是友仍分不清,不得不防,雙掌始終暗運真勁,
不敢鬆懈。
  李衛道:「此櫃可打開麼?」
  左仲儀至此確知對方已知曉,遂點頭道:「可以開,但處理不易,海水將倒灌。」
  寶親王詫道:「我們在水底?」
  左仲儀笑道:「此船吃水甚深,且雜物艙已在底層。」
  寶親王笑道:「實是一艘異船。」
  李衛道:「打開吧。」
  左仲儀額首,立即走往艙械左側,設有四個鐵圓盤,逆時針轉去,叭然一響,艙櫃掀
開,裡頭出現數尺高低鐵櫃,傳來水銹腐味。
  李衛道:「常浸海水?有腐銹味?還可再開另艙門?」
  左仲儀道:「可,但得人進去,先鎖上艙櫃,否則一開,海水必湧入。」
  李衛額首:「知了。」轉向冷斷天道:「你來。」
  冷斷天依言行至鐵櫃,任他武功高強,此時面對從未接觸異門,竟也緊張冷汗暗流。
  左仲儀知紙難包火,乾脆告知開啟外艙方式,冷斷天銘記在心,李衛道:「小心了。」
登將艙櫃關妥。
  砰。
  一聲震響,各搗眾心。
  李衛想瞧結果。
  寶親王暗歎設計巧妙,可惜大清國一向並未重視水師及造船技術,倒讓聖幫搶佔鰲頭。
  左仲儀直覺李衛必有把柄,否則不可能如此詳盡作檢查,難道艙外另有乾坤?
  正揣想之際,裡頭復傳出砰砰聲響,顯然外艙門已被啟開。
  呼嚕呼嚕聲再次傳出。
  冷斷天已落水。
  然那呼嚕聲似在拖東西。
  左仲儀登覺不妙,道:「外頭勾著東西了?」
  風及時道:「船外之物,我們無法預料。」
  李衛則目光閃邪,看來的確有名堂。
  不到半刻,冷斷天已敲了艙櫃,嘟嘟直響。
  李衛親自開啟艙櫃。
  只一小裂縫,嘩地暴響,海水急湧射出,李衛詫然倒閃數尺。
  海水射及設計過之凹槽鐵壁,落於地面水槽,不再外溢。
  嘩啦啦後,艙櫃已開。
  冷斷天一身濕地靜立左側,其左側則扶著一位黑衣蒙面且斷氣多時之屍體。
  眾人見屍驚叫。
  寶親王詫道:「正是昨夜刺殺我的傢伙」。
  左仲儀暗自叫苦,竟然擺此高明手段,嫁禍得天衣無縫。
  風及時急道:「死者身上綁著繩索,分明是嫁禍,大人明查。」
  李衛冷道:「也有可能是爾等暗置手法,先看看此人是誰?」下令冷斷天摘下此人的面
巾。
  此人嘴唇較厚,黏了假胡,如今脫落,甚好辨認。
  冷斷天詫道:「大嘴常虎,在大內侍衛頭領,原屬三阿哥弘時親王,殺手竟是他們?」
  寶親王歎道:「弘時聯合曾靜等人造反,早已遭皇阿瑪賜死,顯然另有人主導。」
  李衛轉向左仲儀道:「你怎麼說?」
  左仲儀道:「總督應知道是嫁禍。」
  李衛冷道:「我甚願如此想,然前次逃犯事件,聖幫亦牽扯其中,我倒覺得你以此暗門
助藏逃犯,現在又碰上了這碼事,叫我如何向天下交代。」
  左仲儀道:「查案貴在真實,若我所犯,自難逃責任,若非聖幫所為,強罪並不妥。」
  李衛冷道:「我倒覺得你嫌疑最大。」
  左仲儀道:「告密者嫌疑更大,不知對方是誰?」
  李衛道:「投書告密,無跡可查。」
  左仲儀道:「那即是心虛。」
  李衛冷目閃動道:「你到底想把寶親王如何?」
  左仲儀道:「總督如此問,難道已認定我有罪?」
  李衛道:「無入能在聖幫地盤搞鬼,聖興號也不例外。」
  左仲儀一楞,不錯,聖幫雄霸南方多年,儼然武林盟主,普通角色豈敢太歲頭上動土,
尤其在自家地盤之內,難道是內賊所為?然風及時忠心耿耿,怎可懷疑他,道:「總督應知
另有鷹幫是聖幫死對頭。」
  李衛道:「可惜屍體在此發現。」
  左仲儀道:「聖幫是有嫌疑,但請總督明查,在下根本毫無刺殺寶親王企圖。」
  李衛冷哼,不想多言,準備扣人查案。
  寶親王突地開口道:「我相信他不會殺我。」
  李衛詫道:「寶爺您?」
  弘歷爽聲一笑道:「我與他素昧平生,毫無仇怨,亦無厲害關係,他何需殺我?更何況
他要殺我,毋需別人出手,他即是一等一的高手,天下無出其右者。」
  左仲儀拱手道:「多謝寶爺誇讚。」對方有意解危,不知用意何在?
  李衛道:「寶爺乃千歲之身,亦可能是一國儲君,有心者隨時想陷殺,對任何人皆有利
害關係……」
  弘歷笑道:「唯他例外,天下第一高手,足可縱橫天下,怎對我如此看中?」
  李衛道:「寶爺怎知他乃第一高手?」
  弘歷道:「感覺。」睨瞧左仲儀一眼,笑道:「我的功夫已不低,但總覺抓不住他,那
非伸手抓人之意,而是連目光皆抓不住,文覺國師常說:『武學練至極高境界,即若雲霧,
不論表或動,皆讓人產生不可捉摸之感。』從先前會面至今,我一直有此強烈感覺,所以稱
他武功天下策一。」
  李衛汕笑道:「寶爺看似幻想多些,他只二十來歲,哪能登峰造極?」
  弘歷笑道:「武學貴在天分,我亦從小習武,安達常說我已有四五十年修為,左聖爺卻
超出我,豈非有五六十年的修為,何況他瞧來更穩重成熟,定是絕頂好手。」
  李衛邪聲一笑:「聖幫破浪,搏浪,斷浪三絕招,我早領教過,的確犀利,但想稱霸天
下,倒也不易,除非他流浪五年間另有奇遇,否則甚難叫人心服。」興起較量之意,想挫挫
對方的銳氣。
  左仲儀的確下過苦功,尤其在失去聖爺接班機會後,他只能另求發展,在得知父親有套
「長江經商寶典」後,他精研經商之術,卻從其中一句:「長江之水天上來,浩瀚虛無難捉
摸,洪勇澎湃蓋天下」因而親自前往長江源頭探尋悟道,果然在短短兩年內悟通武學之道乃
萬流歸宗,練至極致即若雲霧雷雨,不可捉摸且威力無窮,他即朝此苦練,另加自身悟性甚
高,除了自家武學,已另創境界,每每招即覺勁力無窮,實獲益非淺,至此他方敢混跡天
下,甚至洋國,總能自保。
  然他雖未逢敵手,但天下第一,恐也不敢自居。
  寶親王笑道:「左爺,總督不服,和他比鬥幾招,若贏了,我准你一月查案,洗刷罪
嫌。」
  左仲儀已無後路,拜禮道:「多謝寶爺。」只且試。
  李衛哈哈笑:「行,如若你能贏我,自也毋需大費周章,我暫且信你清白,且亦可對手
下有所交代。」
  左仲儀道:「那總督請吧。」  。
  眾人始往艙外行去,準備較量。
  李衛挑得平坦處,下令冷斷天封往四周,看似不讓左仲儀走脫,暗地卻不想讓外頭知曉
戰況勝負。畢竟聖幫組織龐大,在無確切證據之前,實動不得。
  左仲儀落落大方,運氣以對,拜禮道:「總督請了。」
  李衛道:「我是長輩,讓你三招。」
  左仲儀道:「多謝。」登時出招撲敵,用的正是家傳的「破浪掌法」,赫見暗流洶湧,
逕道迫人,威若猛浪。
  弘歷見狀暗好功夫,若非自己肩頭受傷,且想親自試試身手,冷斷天瞧得甚仔細想印證
昨夜敵人身手。
  風及時暗付:「聖爺功夫已是登堂入室,聖幫靠他應撐得過去。」
  李衛原是粘桿處秘密頭子,練的全是撲殺,擒拿功夫,動起招式,全然殺氣騰騰,他尤
擅長「忠魂槍」法,此功夫自小即練,原是跟在雍正身邊,自居忠臣,隨時可為君喪魂,故
稱「忠魂槍」,然此時即讓三招,拿手功夫省著用,只以擒拿手化掌以相迎招式。
  赫見掌掌相擊,似千手觀音叭叭脆響,雙方身化游龍幻瘠,忽東忽西,快速已極。
  叭然再響,雙雙錯開落個平分秋色。
  李衛喝道:「好功夫,左海寧未虧待你,傾力相傳,破浪掌法耍來道道地地,難得難
得。」
  左仲儀拱手道:「多謝誇獎,晚輩再進招了」。勁氣一提,復又使出「搏浪掌法」,浪
濤洶滾,吞天掠地,比起方才威力再強三分。李衛叫好,再次化去。
  左仲儀隨又耍出「斷浪掌法」,手刀一切,千勁萬勁亂斬,刀刀破空成斧,厲害無比,
周道諸人頓覺壓力,退後兩步避之,但說也奇異掌落於木艙板,竟化無形,巧勁拿捏,已臻
火侯。
  李衛照樣強招化去,心下一凜,以其招式瞧來,武學恐在左海寧之上,小小年紀,實屬
難能可貴。
  三招已過,李衛喝道:「讓招已過,小心接招。」伸手一吸,從一名手下吸來長槍,只
一抖動,長槍咻咻若狂龍,聲音破空鑽耳,威力可想而知。
  左仲信知殺招已出,不再搶攻,且以守勢應之,身形落定,但瞧來卻若飄浮,難捏尺
度。
  李衛冷喝一聲,長槍終出手,那槍直若後彝射太陽之千古神箭,威勢沖天,足烈陽射
下,這一貫穿,簡直摧枯拉朽,這哪是比武,簡直是在殺人。
  眾人瞧及,唉呢驚叫,皆為左仲儀捏把冷汗。
  利槍穿刺快速,左仲儀實難躲去,赫槍頭沖身,即欲裂穿,情急中,異事已生,左仲儀
在極不可能的角度裡,左腰一縮,射過一槍,身形旋處,直若蓮花飄浮,眾人見狀暗自叫巧
稱妙。
  李衛一招刺空,暗詫道:「是何招法?」怎肯收手,回身一轉,又是「千槍萬箭」齊
射,此時已非方才一槍了事,而是槍花萬箭,耍得箭罩四周,難現人形。
  但見槍去支支奪命,影掠次次妙閃,雙方即在數丈方圓打得難分難解,不見身形。左仲
儀幾乎險象環生,貼著利槍滾落,稍一失閃,必被刺穿,戰況險極,凶險無比。
  李衛越戰越驚,自己槍法浸淫數十年,不敢說天下無敵,卻也鮮有敵手,然對方竟能貼
著槍尖滾來掠去,看似狼狽不堪,實則自信滿滿,全是消極迎招,若其積極反攻,那豈非另
一避面?
  再戰三招,無法將對方拿下,猛地收喝道:「好功夫。」長槍頓艙板,砰地一響,若戰
鼓暴響,威凜煞人。
  左仲儀則收勢不住,滾跌數尺,方煞住身形,顯然狼狽,拜禮說道:「多謝總督手下留
情。」
  李衛笑道:「好功夫,不愧一派之尊。」知其武功確實硬底,實不可輕忽。
  風及時及聖幫弟子滿意已極,聖爺既能鬥得李衛,縱使平分秋色,然以此見證,足可立
足江湖,為聖幫之福。
  寶親王弘歷則升起愛才之意,先前助他即有收服之心,此時見之,更若伯樂尋著千里
馬,竊喜於心,付道:「如若得他,何患江南不臣服。」然千里馬豈好收編,滿腦子鬼主意
轉著,卻無一計可用。
  李衛將長槍丟還手下,轉往弘歷,拜禮道:「寶爺說的沒錯左仲儀若想刺殺,親自出手
恐無人能擋,自允和他一月之內捉拿真正兇手。」
  弘歷笑道:「那好那好,希望一場誤會,莫傷和氣。」
  左仲儀拱手道:「多謝寶爺,總督賜給機會。」
  李衛道:「機會是你爭取的,但別忘了一月之內,若未尋及真正的兇手,我們仍得辦
人。」
  左仲儀道:「若真如此,聖幫亦無話可說。」
  李衛轉向冷斷天道:「把屍首帶走,請件作驗屍,也該明白死因,給聖幫一點線索。」
  冷斷天應是,引領弟兄而去,李衛隨即暗示弘歷走人。
  弘歷拱手笑道:「聖幫造船技術式是一絕,哪天前來墳教討教,不知聖爺肯否傾囊?」
  左仲儀笑道:「寶爺願意,我等必全力告知。」
  弘歷道:「就此說定,來日再見,告辭。」
  拜禮後,始和李衛退去。
  大捕頭洪威最後才撤走官差。
  聖興號只剩聖幫弟子,眾人兒全陶醉方才比武陣仗中,忘了目前險困之境。
  左仲儀心情沉重,擺手道:「風船長留下,其他四處戒備,不准他人再登船,另外,水
底也布網,此次咱失著了。」
  風及時交代手下分配工作,眾人散去後,始拜禮道:「屬下失職,願領罰。」帶給聖幫
麻煩,自責不已。
  左仲儀擺擺手道:「不是你的錯,我也未料到,是天意,自責無用,專心防範為是。」
  風及時道:「布下水網,可防此事再發生」。
  左仲儀道:「以你想法,誰最有可能走漏消息?船上秘艙暗門,知道者並不多。」
  風及時道:「不瞞爺您,恐出了內奸。」
  左仲儀歎道:「這正是我最不想揣想者,然事實恐無法避免,你認為內奸是誰?」
  風及時欲言又止,面有難色,道:「屬下並無證據,故不敢多言,幫中戒律亦明定不和
誣告。」
  左仲儀道:「事關聖幫安危,你說了我只供參考,不會公開。」
  風及時掙扎後終於說道:「恐和前任聖爺有關。」
  左仲儀詫道:「我大叔。」
  風及時低聲道:「半月前逢暴風雨,他拚命出航,我在後頭掌舵,後來高蛟,高魚兄弟
搜索沉船未果,瑞爺焦切萬分,後來說了一句『總得找個代罪羔羊』,當時並未明白瑞爺真
正的意思,但後為您接了位置,始知你可能即是代罪羔羊,現您似能穩住大局,瑞爺可能從
中破壞。」
  左仲儀苦笑道:「倒是棘手事……」轉向風及時道:「守住聖興號,此事到此為止,不
必向任何人說,我來處理即可。」
  風及時道:「屬下遵命。」
  李衛回到總督府,已和寶親王冷斷天齊聚「暢心園」秘談。
  冷斷天道:「左仲儀涉嫌重大,爺怎放過他?」此爺代表李衛和寶親王。
  寶親王道:「是麼?我總覺栽髒居多,該我的是那暗中傳話者。」
  李衛道:「他有重嫌,寶爺莫意氣用事。」
  寶親王一楞道:「安達如此肯定?」
  李衛道:「此人深藏不露,剛從京城回到江南,即惹出許多事,不得不防,尤其闖入大
內一事。」轉向冷斷天說道:「你說。」
  冷斷天道:「殺死刺客,或許無直接證據指向他,但闖入乾清官那廝必定是他救走,畢
竟那廝早受重作,且被困在江口,除了他那種超強神功,能將鐵鏈震斷,藉以殺死兩名弟
兄,江南能人已不多,何況要從天羅地網中救人,唯船底那秘艙外,恐無任何退路」。
  寶親王不說話了,能一招擊斃兩名大內高手,恐只有幾名幫主做得到,左仲儀卻是最靠
近者。
  冷斷天道:「昨日暗訪已查出左仲儀宴請鄂龍時,早到聖興號,且他曾步往長堤工地,
嫌疑更重。」
  寶親王不得不信,道:「他到底有何目的?……」
  李衛道:「總非好事。」
  冷斷天道:「何不調遣大軍,直接逮人,以快刀斬亂麻解決,免得夜長夢多。」
  李衛搖頭道:「不成不成,若聖幫能夠輕易解決,早在康熙大行皇帝即已解決,它已著
根和漕幫一樣四處播延,牽一髮,動全身,處理不佳,恐引起內戰,畢竟滿清江山不只靠
旗,另一半是漢人,滿清皇常被歧視為夷狄之君,無法統治漢人江山,故康熙,雍正皇不斷
示意滿漢融合,且為君清明,即在避免內戰,像聖幫如此大幫,輕易收拾,實是不妥,我才
留他一條後路,仔細觀察,最好對方能自行內鬥,倒省了朝廷不少事。」
  冷斷天恍然李衛的心意,原是讓其內鬥,道:「那鷹幫對付聖幫種種,我等亦不必插
手?」
  李衛道:「不必,我們只管四爺安危,以及阻止任何想危及大清江山者,其他一概不
理。」
  冷斷天頓首道:「屬下已知分寸。」
  寶親王歎息道:「左仲儀是塊料,不能攬為所用?」
  李衛道:「難。強龍難為地頭蛇,他不是那種臣服者」。
  寶親王道:「我並非要他臣服,而是他似乎能力甚強,向他請益治國或經商,造船之
道,也是應該。」
  李衛道:「多觀察一陣,不管他能力多強,唯一要弄懂者,是他腦袋在想些什麼?若是
反賊一個,徒增朝廷困擾,又怎能用之。」
  寶親王歎道:「天下之大,實治理不易,尤其治人,更是難上加難。」
  李衛道:「親父子,兄弟皆可能反目成仇,何況他人,寶爺宜戒之。」
  寶親王知其所言乃三哥弘時造反一案,感歎中,心情更自低落。
  左仲儀找來柳碧璣,並告知一切。
  柳碧璣瞧著書房上方之左海寧遺像,喃喃說道:「若是左海瑞耍的手段,那倒是過分
了……」
  左仲儀道:「大叔始終未離開杭州城?」
  柳碧璣道:「在棲霞山附近行館,他若想辦事也夠近了,但會是他麼?」
  左仲儀道:「我想去探探狀況。」
  柳碧璣道:「去吧,外敵好對付,內賊難防,縱使未必有證據,嚇嚇他也好。」
  左仲儀拜向父親遺像,道:「爹在天有靈,請護持聖幫度過難關。」深深三揖,始告別
而去。
  柳碧璣喃喃說道:「家賊難防,諸多私心罷了…」輕輕一歎,兀自整理清塵去了。
  棲霞山位於西湖北方里許,時值夏日,蒼林綠樹,宛若世外桃源。
  聖幫在此築有「觀霞閣」一座平日只派打掃者看管,閣高三層,紅瓦白牆,頗為華雅,
閣前引有山泉小瀑,流水淳淳,平清幽靜。
  左仲儀既是暗訪,遂潛往附近,但覺裡頭守衛數人,戒備甚嚴,暗付道:「大叔自己帶
了手下,看來權欲仍在……」藝高膽大之下,復往裡頭潛去,避開兩守衛,已抵後院,那題
有「清心居」之雅閣,』裡頭已傳來左海瑞暢笑道:「左仲儀被擺一道,忒也爽快。」
  另有一人道:「爹,咱何時接回掌門一職?」正是左勝超,丟了掌門職位,他常抱怨。
  左海瑞笑道:「快啦,等這次風頭過去再說。」
  左勝超道:「還要多久?總不能等上十年八年吧?」
  左海瑞道:「何需那麼久?我看快則三月,慢則半年,這小於必弄得一場糊塗,屆時自
可拿回掌門職位。」
  左勝超道:「乾脆讓李衛把他抓起來不就得了,此次竟然讓他逃過一劫,實是老天無
眼。」
  左海瑞道:「卻不知李衛怎把他給放了?」
  左仲儀聞至此,暗歎一聲,果真始料成真,然此事若不擺乎,將夜長夢多,突的掠前,
一掌劈開檀門,嚇得兩父子跳起戒備,大喝是誰?忽見來人,更是詫愕:「是你?」不知所
措,躲逃已皆不是。
  左仲儀冷道:「你們的談話,我都聽著了。」
  左海瑞急道:「不是你想像那樣……」
  左勝超急道:「全是誤會。」忽又覺得不該低頭,喝道:「你敢擅闖我家,該當何
罪?」早忘了父親已交出掌門,觀霞各已屬聖幫資產,原是滿臉皮氣青春痘,此時因心虛化
得通紅,態度更劣:「別以為你接了聖幫就可以為所欲為。」
  左仲儀冷道:「設計陷害幫主,難道不伯幫規麼?」
  左勝超斥道:「我才不承認你這假幫主。」
  左海瑞喝道:「閉嘴,想討罰麼?」
  左勝超這才閉嘴,但仍一臉不服,眼角經痘跳抽不斷。
  左海瑞拜禮道:「阿儀莫要怪罪予他,這全是誤會,我們也是受設計陷害者」。
  左仲儀道:「總該有個理由。」
  左海瑞道:「方纔談及接回掌門職位,只是安慰勝超罷了,且你若做不好,自然該讓位
掌門,此怪不得誰,至於李衛上船一事,非我們密告,而是我們接到了字條,原想準備潛往
瞧瞧,誰知事情甚快結束,根本未插上手。」
  左仲儀詫道:「字條?」
  左海瑞從腰際抓出一布絹,左仲儀接過手,攤開一瞧,寫著一行字:「聖爺涉及謀殺,
速至聖興號。」
  並未署名,字跡清秀,似出名家之手。
  左海瑞道:「我們接到了字條才去現場,但已太慢,一切就是如此,絕無犯案之意。」
  左仲儀暗斥道:「見聖爺有難而不救助者,照樣有罪。」然而對方既是自家親人,怎忍
殘殺,冷道:「是誰送字條予你?何時送的?」
  左海瑞道:「清晨時分,對方丟破窗子,並未見著人影,但可以猜知,他甚瞭解聖
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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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8:22:49 |只看該作者
 左仲儀知線索已斷,暗付那人未免太厲害,事事捷足先登,然既死無對證,怪罪無益,
冷道:「大叔請自重,你既已讓我接下掌門一職,即不該在後頭閒言閒語,我可包涵忍受,
然若傳出去,連我也壓不了時,只有幫規處置,屆時別怪我無情,至於掌門一職,若想要回
去,也得等我把聖幫搞垮時再說。」
  左海瑞難言以對。
  左勝超戾目直瞪,卻難開口。
  左仲儀道:「離開杭州吧,這已是非之地,既有人耍陰謀,遲早會再出手,為免大叔卷
入引起誤會,避開乃最佳方式」。終於下此命令。
  左海瑞道:「我會照辦,三日內走人。」
  左仲儀道:「幫規仍得維持,恕我難顧親情。」拜禮後,轉向左勝超,冷道:「要接聖
爺,也得把滿臉花痘治好,如此能見人麼?」說完踏步而去。
  左勝超氣得七竅生煙,斥道:「我的事,何需你操心。」但說來細小,對方並未聽著,
他摸摸臉頰,怨恨尤起,打從十八歲那年,生得幾顆痘子,父親卻拿來聖品,說是去毒靈
藥,這一服下,竟然暴出滿臉紅痘,迄今難以消除,此猶如瘡疤黏臉,乃其心頭之痛,冗自
怪罪父親,道:「都是你,害我無臉見人。」
  左海瑞心虛道:「別聽他亂扯,青春男人長得幾顆,無傷大雅,只要青春期一過,自能
痊癒,且爹也在找藥,就快有結果了。」轉得話題:「快收拾收拾,咱們先走人再說。」
  左勝超冷道:「當真屈於他淫威之下麼?」
  左海瑞道:「並非如此,我盤算後,一場陰謀正在進行,我們也可能捲入,故若不想當
棋子,唯一的方法即避開為妙,畢竟我們志在接回聖幫掌門,不必趟此渾水,待一切明朗後
再介入不遲。
  左勝超仍猶豫。
  左海瑞道:「一鍋熱湯,莫要燙著,待冷卻後再回來喝它,別忘了,若仲儀祭出幫規辦
你,後你將毫無資格接任掌門,這才是重點。」
  左勝超頓有所悟,道:「對啊,阿儀以前離家出走數年,即不想犯幫規,免失去接掌門
機會,我可別中了他的計策。」想通了此點後,始甘心和父親離開杭州城;
  左仲儀雖然解決了左海瑞父子,然那名暗中陰謀者仍困擾著他。
  此人到底是誰?為何對聖幫瞭若指掌,且事事搶在前頭?
  他行於西湖蘇堤上,縱是風光明媚,卻無心觀賞,只瞧著字條,想猜出何人所書。
  忽有人影掠來,一陣體香滲鼻。
  左仲儀驚見閃動,回首瞧去,竟是美若天仙灑脫女子青逸飛,蘋綠綢裝隨風逸掀,原是
清新脫俗,她卻抿著嘴,一臉深重表情。
  左仲儀怔然而笑道:「是你?」
  青逸飛冷道:「是我,但看我臉色,該知沒啥好事。」
  左仲儀道:「哦?說來聽聽……」
  青逸飛道:「鄂爺已取消所有合作計劃。」
  左仲儀詫道:「他?」
  若不合作,一切調款計策全數胎死腹中,聖幫將不堪一擊。









第十三章  巧 計
  青逸飛突來告知合作計劃取消。
  左仲儀怔詫中已知是為李衛事件而起,卻未想及如此嚴重。
  他苦笑著。
  青逸飛冷道:「沒事作啥去惹李衛人馬?鄂爺嚇得不敢吭聲,哪敢跟你玩花樣?你膽子
也倒忒大。」
  左仲儀歎道:「豈非我願意,全是敵人栽贓」。
  青逸飛冷道:「誰?朱亮功,我可派人監視,他一夜未動,看是你玩過頭了吧?」瞄眼
道:「別以為我搞不清楚,昨午你救的就是丁幻,忒也夠大膽,惹到大內皇宮,玩命麼?」
  左仲儀詫道:「你……」想問:「你到底知道多少?」伺忌越描越黑,閉口不談。
  青逸飛逮到了把柄似地,冷笑道:「說,那人是不是丁幻?說了,我們還有戲唱,否則
一切免談。」
  左仲儀掙扎,此女可信駕?若說出原委,是否將被擺道?瞧青逸飛咽礎逼人眼福猶帶希
冀和同情,輕輕一歎道:「你知道多少?」
  青逸飛戰勝式自得一笑道:「該知道的都知道,嘿嘿,我看你是脫不了干係,否則你會
說『毫不相干』四字而非『你知道多少』五字,我還知你可能真的剩空殼子,聖幫是個窮光
蛋。」
  左仲儀冷道:「聖幫的事,毋需你瞎猜。」對於資金問題,他務必極力否認到底。
  青逸飛笑的邪道:「好,不談錢,只說那人是不是丁幻,你們侵入乾清宮,目的何
在?」
  左仲儀道:「侵入乾清宮,還有啥目的?」
  青逸飛兩眼睜大道:「你盜取雍正秘詣?已知誰是接班人?」
  左仲儀道:「若盜取豈是高明,偷瞧一眼即可。」
  青逸飛急道:「瞧著了?是誰?」
  左仲儀道:「沒瞧著,結果惹來一身腥」。
  青逸飛洩氣道:「差勁。」
  左仲儀道:「如果我在京城,大概可以成事」。
  青逸飛笑道:「這麼說,你承認那人是丁幻?」
  左仲儀道:「是又如何?你想告密,害死聖幫?」
  青逸飛呵呵笑起,猜中快感讓她樂透全身,笑道:「就知是你耍的花槍,接下來呢?當
真要宰了雍正?還是寶親王?李衛?」
  左仲儀白眼道:「吃飽了沒事幹?我現在只想找出兇手。」
  青逸飛道:「是誰?」
  左仲儀道:「知道就好辦了。」想及前途多劫,輕歎不已。
  青逸飛邪聲道:「堂堂聖幫掌門也有垂頭喪氣之時?」
  左仲儀搖擺手道:「你走吧,去警告鄂龍,若不合作,吃虧的是他,朱亮功靠不住,遲
早要倒楣。」頭疼之餘,坐於欄杆處,瞧向魚群,何等逍遙自在,暗歎人竟不如魚。
  青逸飛卻不走了,乾脆行來道:「你當真打敗了李衛?」
  左仲儀道:「打敗了又有何用?」
  青逸飛道:「那不一樣,強者使人有安全感。」竟然倚向男人,差點靠其肩頭。
  左仲儀頓覺淡香襲人,詫道:「你這是?」
  青逸飛笑道:「你不是想追我?我答應你的追求。」說完嫩臉泛紅雲,她雖自作鎮定,
仍覺出其心跳怦動,窘羞於內。
  誰知左仲儀卻不識女人心,冷道:「少再陷害我,要是鄂龍瞧著,不把我殺了才怪。」
  青逸飛被潑冷水,詫然一楞,突然惱羞成怒,斥道:「你懂什麼,我就是我,跟鄂龍無
關,看你是軟腳蟹,紙老虎一個,只顧耍嘴皮子,管看不管用。」氣得甩頭行去。
  她從未想過,自動向人示好,竟然遭拒絕潑冷水?
  左仲儀頓覺不忍,,道:「青姑娘別在意,情況演變至此,在下已是李衛目標,你和鄂
龍都不便捲進來,方為上上之策。」
  青逸飛暗自一歎,轉身道:「我和鄂龍真的沒有關係,至於你追不追也無所謂,我只想
弄妥這門生意,抽取佣金,也好自立門戶。」
  左仲儀道:「你不是說鄂龍已取消合作?看來得讓你失望了,除非另找朱亮功合夥。」
  青逸飛冷道:「那個肥豬,只懂得耍美人計,迷惑鄂龍,我不屑跟他談生意。」
  左仲儀道:「意氣是回事,事實又是回事,你是聰明人,千萬別意氣用事。」
  青逸飛笑道:「不談俗事,陪我逛逛西湖,美景當前,空手而回,枉此一行,走吧。」
伸手一招,笑顏已展。
  左仲儀道:「那且盡盡地主之誼。」遂行前,一路引導遊西湖,雙雙行於蘇堤,柳蕩枝
飛,湖波粼粼,佳景天成,心緒為之好轉。
  青逸飛喃喃說道:「常在北京聽及西湖妙絕,實無法體會,現今一遊,終有感觸,正如
蘇東坡所吟:『湖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形
容得甚為貼切。」
  左仲儀道:「可知西湖由來?」
  青逸飛道:「願聞其詳。」
  左仲儀道:「傳說古時有支彩風和一條玉龍,尋著一白色寶石,鳳凰,玉龍互以嘴啄,
瓜磨,天長日久後,終科寶石啄磨成閃閃明珠,此顆明珠若照到哪兒,哪兒即變得山明水
秀,佳景天成,此消息復被天宮王母娘娘知曉後,趁鳳凰,玉在熟睡之際盜走了明珠,後來
鳳凰,玉龍甚想盜回,復尋得機會再潛入王母娘娘的寢宮,趁她熟睡時,啄痛她的手臂,王
母娘娘鬆了手,明珠滾了下來,掉往地下,即今西湖,西西湖乃明珠幻變而成。」
  青逸飛聞得呵呵欣笑道:「你倒是神話聽得多說得如此神妙。」
  左仲儀道:「世上若無神跡,自可憐得緊。」
  青逸飛道:「我倒替鳳凰,玉龍擔心它倆冒犯王母娘娘,不知下場如何?該不會坐牢關
緊閉吧?」
  左仲儀笑道:「恐也不妥,王母娘娘盜取在先,總也錯了,它倆取回,也是應該罰亦無
理,我看還是譴責幾句讓它倆走人,否則世上怎仍見著龍鳳飛舞?」
  青逸飛道:「你見過?」
  左仲儀一楞,隨說道:「見過,飛天入地,無所不至,無所不達。」任誰皆知假話。
  青逸飛斥笑道:「你壞,敢吹牛。」追人欲揍。
  左仲儀哈哈弄笑,飛奔而逃,直道見過見過,至少作夢見過,青逸飛追得百丈,終也笑
起,雙方感覺似若青梅膩友,喜悅於心,毫無壓力。
  待游盡西湖十景,蘇堤春曉,斷橋殘雪,曲院風荷,平湖秋月,柳浪聞鶯,花港覷魚,
南屏晚鐘,三潭印月,雙峰插雲,雷峰夕照後,果真夕陽西照,一片霞紅。
  青逸飛已觸景生情,感傷道:「我該走了……」
  左仲儀亦知告別時刻已至,道:「有機會再見。」
  青逸飛額首道:「西湖一遊,讓我印象深刻……但你也小心,照我所知,朱亮功已和聖
幫取得內應……」
  左仲儀額首道:「多謝警告。」
  青逸飛笑道:「鄂龍之事,我盡力挽回。」說完拜禮而去。行約直餘丈,復回頭招手,
離別依情己現。
  左仲儀亦伸手回應,待人影閃失,始歎息道:「她的確不差,但身份特殊,立場不
同……」不敢沉溺感情大深,暗付對方應不致出賣自己,說出丁幻之事,目前應快速找出內
奸,以防不測。
  左仲儀突往總督府尋去,嚇得守衛如臨大敵,趕忙票報。
  首先迎來竟是和親王弘晝,春照樣衣衫華麗,龍紋暗浮,玉扇金彩,掀動如雲,見及左
仲儀,頻頻點頭道:「好傢伙,跟著我如何?保證你平步青雲,飛黃騰達。」
  左仲儀瞧其驕傲自大,並無好感,然經商最忌得罪官家,何況他仍受雍正皇帝疼寵,哪
天改了遺沼,當上皇帝,屆時恐替聖幫帶來不利,故仍以禮相待,拱手道:「多謝王爺賞
賜,唯在下俗事未了,若脫身後,必效忠您。」
  弘晝道:「何事未了?我來處理,天大的麻煩,我來擔。」
  左仲儀道:「五爺尊高,不宜沾俗事,若在下解決不了,再勞您不遲。」
  弘晝笑道:「好一句話,就此說定。」突低聲耳語道:「放心,你和李衛一月期限若超
過,我來替你解決。」笑聲再起:「知道麼?我等你一月。」說完而去。
  左仲儀心念頓閃道:「可與此狂人合作麼?」總覺不妥,對方狂傲,必定惹事,牽連上
他,和全盤押賭有何差別?若全輸去,才叫冤枉。
  弘晝行去,已碰上弘歷,爽聲帶虐一笑道:「四哥你行麼?我一句話已收買他,雖為難
他,他已是我罩的人了。」哈哈再笑兩聲,復見李衛,照樣狂語說道:「他根本非刺客,你
們雖胡亂拿人,我罩定他了。」說完汕笑,揚長而去,回聲傳來道:「收買人心,竟是如此
簡單。」
  李衛暗哼道:「敗家子,實丟吾皇臉面。」卻不敢回應。
  弘歷則步向左仲儀,拱手道:「你找我?」對弘晝事一概不談。
  左仲儀道:「不錯,可否秘談?」
  弘歷轉瞧李衛,想徵得意見。
  李衛頓首道:「既已來到,談談何妨。」遂引人進入後院「暢心園」履處。且請冷斷天
戒備森嚴,以免洩秘。
  弘歷仍以禮相待,贈上茶若,始道:「說吧,此處不伯洩秘。」
  左仲儀道:「解鈴還需繫鈴人,在下想請王爺作餌,以引出真正的兇手。」
  此語一出,弘歷,李衛皆愕。」
  李衛冷道:「不行,風險太大。」
  左仲儀道:「我親自把關。」
  李衛道:「沒把握,不行。」暗道再防亦防他一人,若中及計中計,寶親王豈非沒命。
  左仲儀道:「兩位該擔心的是幕後兇手,並非在下,逮著他,可消除一切危機。」
  李衛冷道:「予你一月時間,已是天大恩典,莫要得寸進尺。」
  左仲儀道:「此計可一勞永逸,以絕後患。」
  李衛仍是不允。
  弘歷卻已心動道:「我倒想看看是何路人馬……」
  李衛急道:「四爺……」
  弘歷擺手道:「你放心,凡事我還有個衡量,對方既已擬出計劃,配合亦應該,畢竟一
月時間不多,若等待,他豈非自找麻煩,落個難以脫身之罪嫌。」
  李衛道:「可是四爺安危……」
  弘歷道:「憑你人馬,護不了我麼?何況我是跟他辦事,若出差錯,聖幫難逃干係,我
想他並非愚春。」
  此點倒說服了李衛,畢竟跑了和尚跑不了廟,道:「好吧,刺客不除,猶芒刺在背,便
依了四爺」。
  轉向左仲儀道:「是你請四爺配合,若出差錯,莫怪我拿聖幫開刀。」
  左仲儀道:「在下以性命擔保。」畢竟若不及時找出策謀者,聖幫將難受信任,經營必
出問題,不得不賭它一把。
  弘歷道:「說吧,如何配合?」
  左仲儀道:「只要四爺找機會游錢塘或西湖等地,對方一有機會,必定下手,當然得做
出自然成行,對方較易上勾。」
  李衛道:「別游錢塘,水陸難支援,且對方易逃脫,陸路較佳,亦較好控制。」
  弘歷道:「仲儀兄以為如何?」
  左仲儀道:「四爺決定即可……不如約在西湖北,葛嶺脈,那兒有紫霞洞,黃龍洞等明
媚風光可賞,亦可煮泉泡茶,一大快事。」
  弘歷道:「就此說定。」
  李衛道:「此處洞多,易引人亦多危險。」
  左仲儀道:「只要四爺能撐上幾招,我等一定趕到。」
  弘歷道:「應無問題。」
  左仲儀感激一笑,拜禮道:「既已說妥,即按計劃行事,在下告辭了」。再拜向李衛,
準備告退。
  弘歷笑道:「我還是對你的造船技術甚感興趣。」
  左仲儀道:「朝廷若重水師豈會落後民間,四爺若需要,必傾囊相授。」
  弘歷道:「一定一定」
  左仲儀終告退而去。
  李衛急道:「四爺當真要去?」
  弘歷道:「總督不覺逮著刺客,比什麼都重要?」
  李衛道:「話是不錯,但兇手若是他,豈非自投羅網?」
  弘歷笑道:「他是聰明人,不可能把家當全賭上,咱且信他一次,畢竟如此人才,不可
多得。」早升起了愛才之意。
  李衛無計可施下終於同意。
  弘歷突地升起較量快感道:「能和他並肩較勁,倒也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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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三 情
  打從和左仲儀同游西湖後,青逸飛已對此地情有獨鍾。
  或許,她對左仲儀已產生情愫,然能再約他麼?
  當時一句「我願意讓你追求」而遭受拒絕後,她實在已無勇氣再開口,尤其鄂龍已決定
不跟聖幫合作,一切洽商藉口皆失,再去找他,未免太過表白。
  她終於忍下,獨自前往西湖,說是賞景,毋寧說是想找不期而遇機會,那將讓人怦動。
  然三天已過,左仲儀並未出現,他甚至未和鄂龍聯絡,當真想拋棄合夥事業?而那鄂龍
竟然和朱亮功走的甚近,幾乎夜夜花天酒地,尤其那騷女人文俏蜂老是黏著鄂龍不放,照此
下去,遲早出事,勸也不聽,只有遠避省事。
  「哼,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青逸飛一臉不屑,採得柳葉,快速射往湖中,想以鯉魚為目標,突臨起起意,改射浮木
上頭烏龜,柳葉雖軟,但經她運足真勁,亦若石塊,昧地一響,烏龜受嚇,四腳朝天,驚惶
逃入水中。
  青逸飛呵呵笑起,忽覺另有目光瞅來,迎瞧上去,只見此人雖著素袍褂緞,卻是金陵雲
錦手織而成,富貴圖樣暗浮,褚青帶金,著實珍貴,尤其對方手持玉扇搖晃,宛若玉樹臨
風,氣宇軒昂,實為俊挺男士。
  青逸飛暗詫道:「寶親王?」曾在北京瞧過幾次,然皆未及此次靠近,忒也意外。
  來者正是寶親王弘歷,他原照左仲儀計劃,前來品游西湖,卻發現青逸飛絕世容顏,驚
為天人,一路跟來,越瞧越滿意,走得更近,終被發現,窘困中仍落鎮定,含笑以對。
  青逸飛稍稍失態後,恢復冷靜,輕輕婿笑,隨即想走人。
  弘歷急道:「姑娘……」隨身奴才小德子知主人心意,立即奔來,他雖受傷在身,但經
數日調養,已痊癒六成,只要不激烈動武,仍能撐著,故動作仍迅速,甚快攔來,拜禮道:
「姑娘貴姓?我家主子想見見你可好?」
  青逸飛怦動於心,冷道:「不識得,不見。」
  小德子急道:「我家主子身份特殊,望姑娘賞臉……」
  青逸飛道:「什麼身份?不見。」說完閃過小德子即想離去。
  弘歷見狀急道:「姑娘請留步。」等之不及,快奔截來,拱手道:「在下弘歷,想請姑
娘一遊西湖可好?」親見美人,幽香滲鼻,不禁癡茫
  青逸飛曾把弘歷列為理想對象,如今竟會遇上,自然怦動,嫩臉微紅,冷道:「管你紅
歷黑歷,姑娘我不方便,請讓開。」仍想閃人。
  小德子見主人已報出名號,大略不想掩飾身份,遂追前說道:「姑娘所見之人,是當今
四王爺,寶親王」。
  青逸飛早知,聞之不動冷道:「什麼寶親王,貝親王我可不吃這一套。」
  弘歷碰得軟釘子,窘聲道:「在下一片真誠,尚請姑娘賞臉。」
  小德子暗道:「多少女人夢寐以求,你這妮子卻不知好歹麼?」陪笑道:「再怎麼說也
是寶親王,姑娘連這個臉都不賞,傳出去,恐揚名天下,這對雙方皆不妥。」
  青逸飛斥道:「想威脅我麼?」
  小德子道:「不敢,只是寶爺身份特殊;姑娘何苦故意留難?」
  青逸飛冷道:「我故意留難?看是你們故意找碴。」
  弘歷急道:「小德子不得無禮。」小德子趕忙閉口,免得越描虎黑。
  弘歷再次拜禮道:「在下冒犯了,西湖一見,驚若天人,故而失態,尚祈見諒,姑娘若
不願交往,就此告辭。」自覺臉上無光,拜禮後洩然退去。
  青逸飛心神一虛,似乎過分了。
  小德子低聲急道:「姑娘您何拒人千里之外呢?寶爺確是好意…求求您,就此一
次……」
  青逸飛瞧他額臉貼膏藥,且一臉癟樣,甚是滑稽,終於呵呵笑道:「果真奴才嘴臉。」
  小德子大喜:「笑了,姑娘笑了,好辦好辦」。急忙追問弘歷道:「寶爺,姑娘笑了,
敢情已答應了。」
  弘歷登時緊張轉身道:「當真當真?」一臉希冀地瞧著俏佳人,不自覺地移步過來,忘
了可能再遭拒絕之尷尬。
  青逸飛既已笑出,甚難再裝煞臉,只好應付應付,瞄眼道:「賞個西湖是好事,但別指
望什麼。」
  弘歷大喜道:「好好好,只賞西湖,姑娘請」。做出「請」字動作,彬彬有禮,紳士風
范,青逸飛這才步行於前,小德子暗喜妙哉,以四爺人品,資格,何患女人不愛他?這姑娘
遲早深陷難自拔,瞧其長相,形態的確絕品。
  一路上反倒是青逸飛一一介紹絕景,如蘇堤春曉,雷峰之塔,花港觀魚,三潭印月,侃
侃道來,直把弘歷唬得一楞一楞,大為佩服此女博學多聞。
  青逸飛竊笑於心,此全是左仲儀所述,自己只是依樣畫葫蘆,竟也能唬人,既是如此,
乾脆唬個夠,隨又將西湖由來加以說明,說及一鳳一龍互啄白玉煉成明珠,隨又滾落凡間成
西湖之故事,弘歷已幻想那一龍一鳳不就暗指他和眼前這佳人麼?
  小德子忍之不住,喝采道:「好姻緣,姑娘宛若天上鳳凰下凡塵,四爺直若人間真龍
王,同游西湖,共煉明珠,簡直千古佳話,妙哉妙哉。」
  弘歷竊聲直笑道:「說的有理,說的有理。」
  青逸飛卻是暗愕,方才說及此事,心頭想的卻是左仲儀,他那豪邁不拘,且帶點玩世不
恭的個性,著實別具魅力,當然弘歷也不差,然他是個君子,溫文儒雅,和他變話,多少拘
束,頗顯不自在,尤其聽得龍鳳配,涉及男女感情,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弘歷頓覺異樣,急忙道歉道:「冒犯姑娘,實是不該,在此致歉,請別介意。」
  青逸飛笑道:「哪有哪有。」故作大方,免得太小家子氣。
  小德子暗道:「一回生二回熟,遲早會習慣。」然主人眼神交代,他可不敢輕易再犯。
  弘歷見危機已除,拱手又道:「西湖佳景已游泰半,姑娘可願往黃龍洞,聽說該處仙泉
茗茶處處,足可消暑,休息,養神。」
  青逸飛想及鄂龍和俏蜂腰花天酒地,也不願太早回去,同意隨行。能和寶親王攀上關係
也不差,說不定將來是個大客戶呢?至於感情問題,誰知道。
  三人隨即轉行北走,登上葛嶺,復轉黃龍洞,其為仙神聖
  地,置有天地諸神,供入朝拜,香火鼎盛,三人不喜熱鬧,轉得附近,找來一處露天平
台,從此處可眺望西湖全景,忒也恰當。
  弘歷道:「小德子,泡茶一事交交予你了。」
  小德子服侍主人多年,當知狀況,隨即前去張羅。
  現場只剩孤男寡女,頓顯尷尬。
  弘歷不願佳人難為,笑道:「感謝姑娘作陪,此時夕陽已西斜,由此賞景,應是另一種
感受,待小德子備得茶水,小點心,當不致餓著。」
  青逸飛道:「餓是餓不了,只是四爺乃千金之軀,入夜落於荒山,不怕危險麼?」
  弘歷暗付,自己的確和左仲儀有約,以此地為餌,以引敵人,方才一時被佳人美貌所吸
引,失了記,反把她給引來,如若刺客當真出現,傷了她,豈非罪該萬死?當機立斷道:
「是不妥,咱們快下山。」
  青逸飛詫道:「怎麼?變卦了?」「膽小」兩字並未出口。
  弘歷一時困窘,它事好辦,但若被指為膽小,他可不從,心念又轉,道:「在下並非膽
小,而是顧及姑娘安危,我傷了沒關係,但姑娘萬萬不能受侵犯。」
  青逸飛呵呵笑道:「敢是太多心了,只提個字,你即以為真有刺客?放心,我練過兩把
式,尋常入想找碴,未必討得好處。」
  弘歷乾笑道:「那就依姑娘意思,在下捨命陪您,不過若真的有事,你且先避開為
是。」
  青逸飛道:「碰上再說。」死自坐於石椅,眺望美景。
  弘歷不禁佩服對方膽識,暗道:「若得此女,對我日後基業恐大有助益,得好好把
握。」陪在一旁,聽其觀景隨性說故事。
  小德子甚快弄來了龍井茶葉,甘泉,泡茶器具,以及核桃,甘梅,瓜子,千層糕,鹵豆
腐等可口小菜,即已移往左側起爐生火煮茶,免礙兩人談情說愛。
  啃得幾片瓜子;青逸飛突地問道:「當個王爺,好不好過?有何趣事?」
  弘歷歎道:「苦啊,打從四五歲,即被大行皇帝,即我爺爺康熙皇帝盯上,日夜不停逼
著讀這讀那,簡直累死了,就像最近雲南土司造反,我得和軍機大臣鄂爾泰前去料理,那些
土司自有一套,宛若地頭蛇我軍去了,他們即躲入山區,待我軍一定,又出來胡鬧,根本難
以平定,問題至今未解決?」
  青逸飛道:「何不讓他們自治?一切不就沒事。」
  弘歷道:「談何容易,土司有好有壞,好者守本分,壞者毛病多,自治容易,想搞獨
立,脫離大清,那豈非造反。大清若答應一個,未來千百個部落,藩屬要求比照獨立國,那
大清豈非四分五裂,老實說此全是有心人慫恿,需知為政者乃為百姓謀福利,如此挑起戰
爭,豈是蒼生之福。」
  青逸飛道:「也許他們覺得那樣才幸福。」
  弘歷道:「幸福兩字難定義,雲南貧窮,人民只顧求溫飽,大清一向支持,想盡辦法替
他們擬定農,牧之業,期望有個豐收,若有災情,也同樣撥款,如此做不好麼?就是有心人
不安好心,始亂成這樣,不知他們在想些什麼?又如滿人,漢人,即要鬥個你死我活」。
  青逸飛心神一凜,她是漢人,多少傾向漢族,雖日子已久,滿漢衝突漸弱,但若真的暴
發戰爭,漢人當然為漢人,此即是血緣關係吧。
  弘歷道:「大清已甚包容,但有人挑起戰爭,不得不迎戰,此即為政者難處。」想來心
情低落。
  青逸飛道:「呂留良事件又如何解釋?」
  弘歷道:「大清不容亂,不容叛黨,理當清除。」
  青逸飛道:「可是他受冤屈…」
  弘歷道:「鬧得如此大,是冤屈麼?若是姑娘,你將如何處置?一個呂留良不治,後頭
恐冒出無數呂留良,大清江山豈非發發可危。」
  青逸飛道:「治了呂留良,冒出更多呂四娘,甘鳳池。」
  弘歷歎息道:「這就是朝廷無奈,天下不可能永遠太平,否則何需養兵?且走一步是一
步。」
  青逸飛不語,心緒千千萬。
  弘歷頓覺不要,笑道:「不談這些,反正天下即是如此,冤冤相報居多,能展現大愛者
少,朝廷不可能安撫所有人,也另寄望叛黨反悔,照顧大多數善良百姓,才是我等職責。」
  青逸飛喃喃說道:「仇怨是難了了……」
  弘歷笑道:「所以說,為官者難,當然亦有樂趣。」伸手拿出懷表,打開表蓋,鏘地一
響,青逸飛凝眼瞧來,懷表並非未見過,但精緻至此倒是首見。
  弘歷笑道:「自古中華一族,皆以日影月行為計時,誰知時間可以放在小盒裡,還鑲得
珠寶亮鑽,且叮叮吟呼可唱歌,洋人有者亦勝過我等,瞧,透著新鮮呢,這即是當皇族樂
趣,可預先享受稀奇古怪事物。」
  青逸飛道:「好漂亮……」
  弘歷大方道:「贈你。」伸手一推,毫不心疼。
  青逸飛呢地一笑道:「不收不收,大概皇上所贈,我不能收。」
  弘歷道:「毋需考慮,皇阿瑪準會喜歡你的。」
  談及感情,青逸飛渾身難自在,登時起身跳開,笑道:「哪有這回事,連我出身底細皆
未查明,即以貴禮相贈,不怕我是奸細。」
  弘歷一份,竟為女色失態至此,若對方有心,自己豈非早被收拾?小德子聞言這才叫
糟,敢情昏了頭,但此時走過去,豈非擺明那女子有嫌疑?掙扎中,只好暗握利刀,若有狀
況,立即擠殺。
  弘歷失態至此,似已難回頭,乾聲笑道:「姑娘若是有心,我早中伏,死也應該但我信
得過你,禮物尚且收下吧。」
  青逸飛道:「不收,再逼我走人了。」
  弘歷道:「好吧,有緣再說了。」將懷表收下,直覺自己逼得過急,實屬失禮,乾窘再
笑道:「遇著姑娘,失態連連,尚祈見諒。」
  青逸飛笑道:「不談感情就沒事。」
  弘歷笑道:「如此佳人,難能自處啊。」
  青逸飛暗付道:「我那麼迷人麼?」俏眼一瞪道:「那個渾傢伙,竟然拒絕別人追
求。」想及左仲儀邪若迷霧神情,暗斥不識貨,不知死到哪裡去了。
  弘歷知雙方仍有距離,不適自作多情,故恢復鎮定,只談些湖光山色,人生趣事,終把
青逸飛給挽回,雙方相處甚歡。
  小德子見狀暗道對了,逼得太緊,總把佳人嚇跑,慢慢來,定有結果,利刃已收起,專
心煮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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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相 煎
  左仲儀並未死到哪裡去,而是潛伏遠處。
  早在弘歷出現西湖時,他已盯上了,免得刺客無孔不入,因而出錯,他亦見著了青逸飛
躊躇西湖,然任務在身,豈可自暴行蹤。
  待青逸飛和弘歷碰面時,左仲儀暗道完了,寶親王不論條件,權勢皆不比他差,女人甚
難逃其誘惑,這一擦出火花,恐一發不可收拾,想及此,醋味即湧心頭,然又能如何?自己
和她又無誓言,且八字都沒有一撇,看是自作多情,癡人妄想罷了。
  左仲儀不斷調適自己的心態,且催眠式念著:「八字沒一撇,莫自作多情」。念得兩時
辰,及近傍晚,終於釋懷,暗道:「交了寶親王也好,哪天他當上皇帝,你可是皇后人選,
暗中經營生意,恐找我最合適了,至於鄂龍恐得喝西北風,重色輕友,注定倒霉。」
  他不敢靠得太近,免遭識破,約距三百丈以上,無法聽得雙方對話,多少引起誤會,然
經過自我眠療已能自處,仍決定以逮人為要務,故不斷地注意四周,以期敵蹤現形。
  事屬機密,且有聖幫內奸,左仲儀並未告知任何人,乃單身行動,他想擒賊擒王,一已
之力已應足夠。
  夕陽西落天色漸暗,山上遊客已退去,四處顯得理靜溫蕭瑟,冷風颼來,野草悉索,益
顯荒涼。
  青迎飛頓覺孤男寡女,不宜相處太久,道:「我該回去了,不知四爺……」邀他一起回
去恐也不妥,若回到城區被纏上,那才不妙。
  弘歷道:「那你先行吧,我還想再賞一陣夜色。」全為了計劃始如此,否則早追陪下山
方是。
  青逸飛笑道:「好大興致,那我先走了,來日再見」。拜禮後,當真轉身行去。
  弘歷若所所失,畢竟任務在身。
  小德子急忙掠來,低聲道:「爺您怎麼可讓佳人獨行?」
  弘歷一時掙扎,如此成也失禮,心念轉處,暗道:「算了,任務明天再執行,唐突佳人
實乃大不敬。」終追步向前,急笑道:「青姑娘且留步,在下陪你下山好了……」追得更
快。
  誰知弘歷方動身,忽見左右暗處射了六名黑衣人,利劍森閃,盡往弘歷砍去,小德子駭
道:「有刺客」。手中匕首拚命砸出。
  青逸飛聞聲回頭,乍見狀況,唉呀驚叫,成名暗器算盤子急扣於手,猛地射去。
  鏘鏘鏘鏘數響。
  匕首碰偏一把利劍,算盤子打退了三把利劍,另兩把狠若魔蛇,紛往腰喉刺去。
  弘歷有傷在身,勉強出扇擊退了咽喉要害那把利劍,然腰際難逃威脅,只能旋認避去,
喇地一響,洩出血痕,弘歷疼醒猛地跳高反撲,頭下腳上,扇若利刀劃來:「何方人馬,敢
行刺爺我。」一扇截去,劃落那人面內,竟是旗人,卻難見身份。
  一頭領喝道:「廢話少說,殺了他。」數人復湧近撲來,利劍更拼狠勁,全數往弘歷攻
去,渾然不顧小德子及青逸飛反攻。
  弘歷見狀大駭,怎敢硬攻,猛地落地打轉,逃得甚是狼狽,那劍追得更急,每每一閃一
刺,鏘鏘暴響,截得地面火花四濺,貼著弘歷衣衫而行,險惡萬分。
  弘歷連滾四圈,終撞石塊,無以退路,眼看利劍成網撲來,叫人難以躲避,暗道完了,
突又起勁喝道:「拚了。」想讓出大腿,以換對方性命。
  小德子見狀大駭道:「主子您死不得。」拚命撲去。
  青逸飛怎肯見他死在眼前,拼出吃奶力氣追前,且射出暗器,當當數響,對方敢情穿了
護身甲,暗器落擊背面,全數彈開,青逸飛苦叫道:「完了」。不知所措。
  情急中忽見天空黑球暴砸而至,左仲儀聲音傳來:「四爺快滾開。」弘歷暗詫,往後滾
乃硬石擋路,若往前滾,豈非往敵人腳下撞去?要是對方端上幾腳或放冷劍,自己恐遭不
測,然情況緊急,不容多想,只當左仲儀另有計策,趕忙棄攻收扇,施展了千斤墜往地面滾
去。
  赫見黑球砸來,數名殺手冷哼,分別劈劍破去,叭然一響,黑球破裂,原以為可散彈飛
去,豈知此球卻是方才小德子用來煮茶之黑壺,這一破去,滾燙開水劈頭淋下。
  叭地數響,數名殺手臉面皆燙著,疼得呢呢悶叫。
  左仲儀喝道:「好傢伙,再逃啊。」早已準備繩索,直若長鞭捲來,來勁將數名殺手絆
倒。
  小德子最是氣憤,撲前即揍。
  青逸飛亦難消怨氣,撲往殺手,拎拳即揍,喝道:「敢罩鐵鍋擋姑奶奶的算盤子。」揍
和沒頭沒腦。
  弘歷狼狽中尚待爬起,左仲儀發現其中兩人似是頭頭,『已突破繩索,掠衝逃跑,他急
喝道:「別光揍人,請留活口。」沖若閃電,直追撲去。
  那兩頭領武功似有差異,左側者逃得較快,右側者輕功稍遜,左仲儀全力追趕下,左側
者頓知難纏,喝道:「分開難逃。」登往左掠,右側那人往右掠去,一分為二。左仲儀判
斷,知左側那人身份較高,遂往左追,冷聲道:「別逃了,天羅地網早已布下,你走不
掉。」
  那人冷哼道:「憑你也配。」疾縱林樹亂石間,動作乾淨俐落,儼然絕頂高手。
  左仲儀冷道:「你是聖幫人馬,身法騙不了我,為何要幹這檔事?」
  那人冷笑道:「什麼聖幫我不屑。」
  左仲儀冷笑道:「再不現形,休怪我不客氣。」
  那人冷笑道:「憑你還不配。」
  話未說話完,左仲儀突地暴喝,功運十成,全身勁氣暴漲,化若流星射去,咻然一響,
怒沖十餘丈,嚇得那人背脊生寒,詫道:「你學了妖法?」未及說完,左仲儀怒掌猛擊,劈
得他悶嘔鮮血,前栽地面,駭然道:「你學了妖法?」
  左仲儀冷道:「管我學何法?你到底是誰?」欺身即欲扯下對方的面罩,誰知對方竟然
打出煙霧彈,猛地炸開,濃煙乍起,左仲儀暗驚,登往高處跳去,想居高臨下,免讓對方走
脫。
  然那人手法了得,猛地再擊巨石,劈得石屑濺飛,全往左仲僅射去,他不得不出招反
劈,這一擊掌,復將碎石迫往下方,只一耽擱,赫見左側黑影閃逃,急忙追去,兩個起落,
迫近五丈,一掌打去,黑影翻飛,竟只是一件黑袍。
  左仲儀詫道:「金蟬脫殼?」回頭疾追。煙霧已散,哪還有敵蹤?暗自苦笑,此人心智
之高,實屬少見。
  既然追丟此人,得另行追擊他人,左仲儀不敢停留,抓著黑袍後,直往右方掠追。
  右逃者武功較低,雖逃得數百丈,卻讓懸崖給絆住,待要轉彎時,赫見左仲儀已追上
來,嚇得他轉身背逃而去。
  雙方相差近百丈,對方得以暫喘口氣,再逃半里,忽見暗處閃出一道黃影,蒙面人見狀
急聲道:「快殺了……」話未說完,黃影手中利刀猛刺,一閃即沒對方咽喉,蒙面人駭然掙
扎,想說什麼,卻因咽喉被刺,鮮血直湧,咕嚕咕嚕幾聲,倒地斃命。
  左仲儀詫道:「你是誰,膽敢殺人滅口。」
  那人冷森道:「你又是誰?敢如此對我理親王說話?」
  左仲儀暗詫,對方會是理親王弘皙……這曾是和雍正爭奪帝位失敗之允乃之子?瞧他一
身明黃雲錦蟒袍,頭戴東珠冠,正是王爺裝扮,唯其顴骨骨凸,眼睛吊旬,瞧來甚不舒服,
他會是雍正皇眼中理想太子之一?
  弘哲突喝道:「來人啊,把他擒下,他分明是殺手一夥,手中仍有偽衣,只不過想摘下
偽裝罷了。」一聲令下,後頭已現灰影,且不在少數。
  左仲儀暗詫莫要著了道兒,跳到黃河皆洗不清,冷道:「我非殺手,乃遲殺手而來,告
辭。」先溜為妙,待靜觀後再應對,身形一閃,掠往林中逃逸。
  弘哲冷笑道:「任你狡猾,照樣逮你歸案。」並未追向左仲儀,而是往弘歷方向掠去。
  左仲儀但覺奇怪,對方怎肯放過自己?待一觀察,赫見追來灰影,竟是冷斷天所引帶之
粘桿處人馬,他始叫糟:「敢情上當了。」急忙現身攔人道:「黃衣傢伙往四爺那兒奔去
了。」
  冷斷天冷哼,若非總督交代,此時即該拿下他,不願多言,伸手一招,十數人全往黃龍
洞掠去。
  左仲儀暗自苦笑,上次謀殺計劃顯然出自理親王弘哲之手,他未料著刺殺失敗,且後頭
另有李衛兵馬埋伏,待撤退之際,已發現後路受封,只好將計就計,反身回奔,以殺人滅
口,除去人證,如此以他親王身份,若無直接證據,根本拿他沒法子。
  左仲儀歎笑道:「弘歷果然高明,只要殺了弘歷,帝位輕易可到手。」縱使弘皙看來工
於心計,但若當真不幸接位,自己萬萬得罪不起,遂決心避開,躲於暗處,先一窺究竟再
說。
  弘哲然手腳俐落,直奔弘歷受襲處,且見四名活口仍在,得想辦法除去,故落落大方行
來,喝道:「四弟你可受驚了?」
  弘歷乍見,詫道:「理親王,你怎會在此?」
  小德子登時見禮。
  青逸飛瞄眼暗道:「如此臉面陰戾的人,也是親王?」
  弘皙哈哈一笑道:「知你有難,特來救助,誰是兇手?」轉向四名臉面被燙紅者,怒
道:「就是你們?該殺。」利刀突地猛砍,四名殺手原以為救星到來,誰知對方意在滅口,
登時駭叫欲逃,卻被繩索纏身,無處可逃,兩顆腦袋硬生生地被砍下,血注直噴。
  弘歷見狀駭道:「理堂哥你這是?」
  青逸飛疾攔來:「你想殺人滅口?」方才左仲儀直道留下活口,她可銘記在心,見對方
動作顯然滅口,猛地欺前即欲攔阻。
  弘皙怒斥道:「何來野女人敢管爺我之事?」利刀再砍,卻被擋去,氣得哇哇大叫道:
「你忒大膽。」作勢欲劈,卻趁青逸飛攔來之際,左手彈出紅丸,直射兩殺手,紅丸撞頭暴
開,竟是毒水,猛往肌膚腐滲,頓化血水兩殺手發出殺豬叫聲,落地打滾,淒慘無比。』
  青逸飛駭道:「你卑鄙。」喊往弘歷道:「快救人。」急欲出掌教訓弘暫,又忌於對方
毒水,進退維谷。
  弘歷歎道:「慢了一步。」
  小德子攔在主子面前,以防弘皙突施毒水。
  弘皙哈哈笑道:「替你們除害,還怪我滅口,天理安在?」忽見青逸飛的絕世容顏,邪
心已動,邪笑道:「原是美姑娘,唐突冒犯之處,尚請見諒回頭請你吃宵夜。」
  青逸飛冷道:「不必了」。
  弘皙笑道:「越拗越有味道,妙極。」
  弘歷冷道:「理親王別得寸進尺,你無緣無故殺了人質,恐難向李總督交代。」
  弘哲虐笑道:「你伯他?我才不怕他,怎麼說他也是奴才,哪能跟阿哥,王爺相提並
論。」說完又自大笑。
  冷斷天早已迫至,然見及是理親王,一時不敢冒犯,僵在外圍,幸李衛及時趕到,大步
踏前道:「理爺未免過分,膽敢指使殺手取四爺的性命麼?」
  弘哲冷笑道:「栽髒麼?證據拿來。」
  李衛道:葛嶺已罩三層天羅地網,你來時我不知,但你退時卻被網住,你看走脫不了,
乾脆回頭截殺手下以滅口,想落個死無對證。」
  弘哲冷笑:「既死無對證,還談什麼?不伯我反咬你一口?」
  李衛冷道:「在場諸位都是證人。」
  弘暫虐笑道:「你們?皇上信麼?至於那妮子,只適合床上用用,還管她是證人?」說
完又自虐笑。
  青逸飛盛怒攻心,然為鄂龍及自己事業著想,始終末再出手,暗斥道:「莫要他日讓我
碰著,准剝你一層皮。」
  話未說完,暗處突然飛來一石頭,打中弘皙後腦勺,叭然一響,疼得他玉冠落地,怒喝
咆哮:「誰敢暗算本王?」四處黯暗不見一人。
  青逸飛暗自想笑,敢情是左仲儀受不了賞他一石,倒也爽快,暗道活該,最好閹了他。
  李衛,弘歷,冷斷天等人亦料及可能是左仲儀出手,暗道教訓得好極。
  弘皙怒叫拾起東珠冠,戴回腦門,以掩未老先誤之半禿腦袋,斥向李衛道:「那暗算者
才是兇手,你何不去追?」
  李衛道:「有麼?誰見著了?」轉問眾人,全數搖頭否認,李衛道:「可能是王爺眼花
了。」
  弘皙怒極反笑道:「好好好,沆瀣一氣想聯合對付我?遲早有你們好受。」忽從胸襟抓
出類似皇上秘沼黃布絹,虐笑道:「看看這是什麼?像不像皇上秘詣?裡頭寫的又是什麼?
哈哈,大清江山日後看誰得手。」說完虐邪直笑,隨又把秘沼揣入懷中。
  李衛詫急道:「皇上給你秘詣?可否拿來瞧瞧?」
  弘哲虐笑道:「休想,說不定經你手即毀了。」
  李衛道:「傳位之事,不得胡言。」
  弘哲虐笑道:「誰胡言,日後自知分曉,什麼四阿哥,五阿哥,全是一派胡言。」說完
揚長而去。
  無人敢阻攔。
  眾人皆楞住。
  左仲儀亦不例外,那秘沼早已藏於自己的書房,對方竟然還有一分?難道是偽造者?亦
或自己手上那是假?
  想來十分頭疼。
  弘歷洩氣道:「皇阿瑪當真傳位予他?」
  李衛道:「別中他計,或許是另外聖旨,他故意耍耍罷了,待我調查清楚,自能明白一
切,若真有此事,臣必面聖,要讓皇上知理親王為人,莫要禍國才好。」
  弘歷不言,畢竟皇阿瑪仍健在,談皇位實太早。
  冷斷天道:「理親王的確是殺手頭子,得處理才行,否則四爺性命堪慮。」
  弘歷道:「怎麼處理?死了一個弘時,難道還要骨肉相殘麼?」
  李衛道:「你不防他,他卻要你的命。」
  弘歷歎道:「且走一步是一步,他只不過是要帝位,待日後事情落定,自該沒事。」
  李衛道:「帝位可是大事,位關國家社稷,四爺不得不爭。」
  冷斷天道:「唯四爺最有資格接任太子。」:
  弘歷輕歎,難以作聲,自己未爭麼?極力表現知書達禮,且四處平亂,不也是在討好皇
阿瑪?
  李衛道:「依臣看,弘皙手中的東西鐵定是假的,四爺毋需多慮,此事臣來處理即
可。」必要時奏請皇上除之,永絕後患。
  冷斷天道:「左仲儀應知此事……」仍覺侵入大內者,必和他有所牽連,盜瞧秘沼,亦
屬正常。
  青逸飛暗詫,這傢伙倒也厲害,猜得那麼準,亦或握有實據?不禁替左仲儀擔心起來。
  李衛待要思考此問題,左仲儀怎敢讓事情擴大,急忙現身,其手中軒袍已藏妥,免引起
誤會,見人即拱手道:「在下只為兇手而來,根本不知皇上秘旨一事。」
  冷斷天狐疑瞧著,然身份太低,不便搶言。
  李衛笑道:「左爺何須客氣,若知秘詣傳位四阿哥,你可立了首功,我和四阿哥感激不
盡。」
  左仲儀感受對方的誠意,然仍有套話意味,笑道:「不敢不敢,在下實在不敢犯此重
罪,總督得另求線索,倒是我已退出幕後兇手,該還我清白了吧?」
  李衛笑道:「是該還你清白,聖幫掌門怎麼會笨到幹這種事?我早相信你無罪。」
  弘歷笑道:「我信得過你。」以下「否則不會配合此計劃」毋需多說。
  左仲儀道:「多謝,我可輕鬆了。」
  冷斷天道:「左爺不是在追一名殺手,結果呢?」
  左仲儀道:「弘皙後頭出現,把他宰了。」如此回答,免得牽扯太廣,縱使對方可能是
聖幫奸細,那也是自家事,毋需他人插手。
  李衛道:「你認為皇上將傳位予他?」
  左仲儀道:「不大可能,否則他怎敢穿著蟒袍,大大方方地當起幕後主使者,還猖狂至
此。」
  李衛冷哼道:「我自會查個水落石出。」
  左仲儀道:「既已無事,在下可否先行告退?」
  弘歷笑道:「左兄請吧,來日再向你請益造船經商之道。」
  左仲儀拜禮道謝,隨後飄身而去,正眼未瞧青逸飛一眼,氣得青逸飛暗中咬牙切齒道:
「啥態度,助你逮人,一聲道謝也沒有?」哪天得好好找他算帳。
  弘歷歎道:「他的確是個人才,卻未必留得住…」
  李衛道:「爺請回吧,荒郊野外,不宜多留。」轉又瞧著青逸飛道:「青姑娘怎麼不在
鄂龍身邊?」
  弘歷一楞道:「你認得她?」
  李衛道:「堂堂億嘉票號的大帳房,京城人人皆知,是鄂龍得意助手,四爺難道不
知?」
  弘歷乾笑道:「原采青姑娘大有來頭,久仰久仰。」終於明白對方眼界甚高,原來是和
鄂龍有關係,卻不知關係至何等地步,「卻不知姑娘怎會到江南?」
  青逸飛乾聲道:「到此前來談生意。」
  冷斷天道:「左仲儀想北進,找鄂龍談合彩,此事天下皆知。」
  弘歷更詫道:「你跟左仲儀也認識?」
  青逸飛臉面窘熱,若非晚上,居態畢現,她防的亦是此事莫拆穿,結果仍藏不了,強自
鎮定道:「談生意,見過幾次面。」
  弘歷並裝出不在乎,笑道:「那好,那好,大家都認識,實是有緣」。想起左仲儀和鄂
龍兩位情敵,優勢不再,尤其方才左仲儀現身時,青逸飛頓現窘態模樣,更讓他吃味,原猜
之不出她為何露窘,現己明白,男人敏感不比女人差,一時重鉛上心頭,直覺對方亦或喜歡
左仲儀,自己機會渺茫。
  青逸飛但覺留下甚難自處,亦拱手告辭道:「鄂龍和左爺生意吹了,我可能不久即回
京,日後有緣再見。」禮貌性再拜向李衛,終退去。
  弘歷又自一喜,此話莫非暗示和左仲儀一點關係也沒有?日後有緣再見,豈非說明「再
續前緣」之意?一時信心又起,幻想不斷,欣笑道:「來日再見……」搖著手,送美女直到
情影盡失,仍回味無窮。
  冷斷天道:「四爺當心,她身份可疑。」
  弘歷詫道:「怎說?」
  冷斷天道:「她和京城一間賭坊的小妹段小芹過從甚密,那段小芹她爹可能跟亂黨有所
於系」。
  弘歷哈哈一笑:「牽連太遠了吧,青姑娘替鄂龍掌票號,段小芹是齊賭場的,資金流動
當然互通,有所交情亦屬應該,何獎品她還是鄂龍的帳房,這麼久都沒有出過事,莫要太過
緊張才好。」問過李衛:「安達你說對不對?」
  李衛道:「應無問題,但四爺當知她是漢人,當不了皇后。」
  弘歷一份,隨即乾笑道:「說哪裡話,我和她未必有緣,況也未必接帝位,現在談此,
太早了。」
  李衛道:「防患於未然,乃臣等之責任。」
  弘歷道:「防的好,防的好。」回首望明月,忽想及自己的身世,亦有漢人之傳言,若
是屬實,那豈非漢人統一滿人,但這重要麼?
  想及身世之謎和青逸飛感情發展之乖僻,心情低落。
  李衛不忍道:「四爺,大局為重,此時五爺和弘哲全到了江南,擺明要修理你,不得不
防。」
  弘歷道:「我自會小心。」從小訓練國事優先,深深吸氣,納下私事,道:「走吧。」
  一行人終往總督府行去。
  然行往西湖種種佳景,弘歷腦門又浮起了青逸飛的一顰一笑,竟是如此扣人心弦,久久
無法幻失。
  青逸飛甚快追上了左仲儀。
  此地位於葛嶺東北方,即是殺手以煙霧彈脫逃之處,和李衛返往總督府為反向路線,故
未被李衛軍追著。
  左仲儀甚想找出那名奸細,當然舊地重遊,翻著一草一木找線索。
  忽見人影射來,左仲儀以為殺手又至,冷喝一聲,反掌即劈,赫見青逸飛吊眼凶臉,詫
道:「是你?」僵掌空中,未再劈下。
  豈知青逸飛乃算帳而來,一掌反劈,喝道:「你敢計算我。」聲出掌落,左仲儀復恰巧
收招,被劈得胸口悶疼,蹬蹬蹬連退了三步,狼狽不堪。
  青逸飛詫道:「你這是……」急切想扶人,又覺不妥,僵在那裡乾著急,她怎麼料到這
廝會撤招?原只是教訓,誰知竟然傷他,實非她所願,幸左仲儀功夫底子厚,挨得一掌,仍
不礙事,深深喘得幾口氣後,終坐起,苦笑道:「青姑娘你這是在謀殺我麼?」
  青逸飛見他沒事,嗔意又起,喝道:「我不得不殺了你,敢暗算本姑娘,找死麼?」
  左仲儀苦聲:「怎敢?從何說起?你這麼有身份地位,我已巴結都來不及,還會暗算
你?」
  青逸飛喝道:「沒有麼?今夜之事?你怎麼說?你明明設計好要逮弘皙這混蛋,竟然連
我也設計進去,可惡,一百個可惡。」
  左仲儀苦笑:「此事能說麼?且是你自己跳進來,怎怪起我呢?」
  青逸飛喝喝嗔叫:「什麼我自己跳進來?明明是你耍地伎倆,從中午到晚上,多的是時
間,隨時可通知,你偏不,其心可誅。」
  左仲儀道:「我以為你和寶親王在談戀愛,不便打擾。」
  青逸飛嗔喝道:「談體個頭。」忍之不住,一顆算盤子又敲去,如此之近,左仲儀又不
設防,腦袋突又中彈,疼得他撫頭跳開,驚心動魄道:「青姑娘,說歸說,幹啥動手,會要
人命的。」哪敢再鬆懈,急於運氣防備。
  青逸飛見他又中了一招,且見其狼狽模樣,禁不住已呵呵笑道:「活該,惡有惡報。」
  左仲儀道:「報完了,可以走了?」
  青逸飛喝道:「還沒」。雙手插腰:「你敢說我胡亂談戀愛,毀我名節,該當何罪。」
  左仲儀道:「跟王爺豈是胡亂來?」
  青逸飛喝道:「還說。」想追殺,左仲儀又狼狽跳開,青逸飛暗笑,喝道:「是他找上
我,我只是陪他逛逛西湖,敢誣蔑我麼?」
  左仲儀道:「你怎麼說,怎麼對。」早見得兩人歡歡暢暢,又怎麼相信對方所言?何況
仍混到夜晚不散。
  青逸飛斥道:「你不信?」
  左仲儀道:「信,一百個信。」
  青逸飛終於軟弱下來,歎道:「你越說信,心頭越是不信。」
  左仲儀道:「其實我信或不信,根本無關緊要,不是麼?」
  青逸飛感傷地道:「不錯,你我根本就是陌生人,不相干,管信或不信…」一時淒情,
兩眼含淚,甩頭即去。
  青逸飛悵然若失,先是鄂龍在前,隨又寶親王在後,全是大有來頭,且關係聖幫前程,
他又怎敢趟此感情渾水,若引得情敵臍殺,又怎對得起聖幫,看來這段情恐得深深埋沒,不
得奢想了。
  然見及青逸飛背影,竟然帳然似在抽搐,難道這又是誤會一場?否則她豈受委屈至此?
  讓女人如此悲泣,豈是大丈夫行徑?
  左仲儀終於鼓起勇氣迫前道:「青姑娘等等,或許我們應該談談……」已然豁出去,畢
竟對方若喜歡自己,卻為鄂龍或寶親王關係拒絕,實對她莫大傷害。
  他想應由她自行選擇,如若鄂龍或寶親王因而反目成仇,那對方人格根本低俗,不堪為
友,絕交也罷。
  青逸飛聞言心神一顫,千腸百轉直湧腦門,對方似有悔意,然一把暗淚實難及時收煞,
叫她如何淚眼見人,嗔斥道:「你我原不相干,還談啥?小心我宰了你」。
  左仲儀乾笑:「不要命的來了。」
  青逸飛終於被逗笑,煞住笑聲,斥道:「那自行斷頭吧,懶得理你了。」直奔附近流水
淳淳處,找得山泉洗臉,以掩淚水。
  左仲儀迫近十丈,立於巖盤,不敢再進一步,笑道:「不是要我追你麼?不知怎麼追最
有效?」
  青逸飛轉身瞪眼道:「現在啥都失效了,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左仲儀歎道:「感情一事,實難捉摸,既期待,又伯受傷害,這樣好了,由你來選,我
當備件,你愛選誰就選誰,選了就別後悔。」
  青逸飛斥道:「永遠也不選你。」
  左仲儀道:「想清楚再做決定,我也很容易受傷害。」
  青逸飛可不敢玩得過火,否則越演越烈,恐又反目成仇,冷道:「不想談情了,男人真
是煩心,我和好好觀察觀察,倒是你怎惹得官家東追西纏,照此下去,聖幫生意還能做
麼?」
  左仲儀歎道:「有何辦法,一切早落入敵人的圈套,我尚在解套,前後算算也只不過半
月光景,未被害死已屬僥倖?」
  青逸飛道:「是朱亮功?還是理親王?亦或另有其人?」
  左仲儀道:「都有可能,最頭疼是聖幫內奸,他對我瞭若指掌,且步步搶先機。」
  青逸飛道:「我看不是左勝超,就是郭奇秀,他倆甚有野心。」
  左仲儀道:「不可能,我昨日才警告左勝超,他和他爹已經出城,至於郭奇秀,已經派
去尋找沉船,尚未回來。」
  青逸飛道:「那會是誰?」
  左仲儀道:「我傷了他,大概甚快就可以找出線索。」
  青逸飛道:「恭喜。」似調侃,又似恭賀,道:「有你出馬,好像事事搞定,連理親王
都讓你擺了一道。」
  左仲儀苦笑道:「恐怕從此沒完沒了。」
  青逸飛忽想及什麼,道:「丁幻窺過乾清宮秘詣裡頭當真寫著傳位於理親王?」
  左仲儀道:「不清楚,不過弘皙手中秘詣可能是真的。」
  青逸飛詫道:「皇上當真立他當太子?」
  左仲儀道:「事情撲朔迷離,可以說秘旨可能有兩分,也可能是偽造,你能不能弄來雍
正墨寶,以及玉璽印文,或許能查出真假。」
  青逸飛道:「如此工程可大了……定要辦麼?」
  左仲儀道:「顯然我那位內奸和弘皙有所掛勾,他定不肯罷手,帝位之爭恐擺脫不
了。」
  青逸飛領首道:「我來想辦法……」忽覺不妥,冷道:「那是為我本身,可非全為
你。」
  左仲儀道:「我懂。」
  青逸飛總覺解釋過於牽強,臉面又窘,極力掩飾,冷道:「你好自為之,朱亮功已聯合
數名杭州大戶,準備出擊,領光寶祥錢莊的銀子,我只能說至此,告辭。」為掩窘態,立即
掠身退去。
  左仲儀道:「多謝指點。」目送對方離去神態,大概能挽回感情,然朱亮功一事式也棘
手,暗歎道:「還是先把奸細找出來為要。」繞往觀霞閣,確定左海瑞父子已搬離後,始返
回聖幫。
  和姥姥柳碧璣商量後,徹夜尋找受傷者,結果毫無一人。
  左仲儀不禁再次疑惑左海瑞父子,唯兩人脫離掌握,嫌疑最大,遂偷偷派人前往查探。
  聖幫已覺山雨欲來,益加戒備森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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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帝 位
  理親王弘皙回到杭州城南一處題有「天臨居」之豪華巨宅。
  此宅原是康熙王之廢太子允乃即弘哲父親所徵收行宮,允乃死後,並未充公,故弘哲順
理成章接手。
  豪華宅院分內外三殿兩廳,格局甚廣,當年即為允乃接任帝位時所設計之皇帝行宮,弘
哲接管後,亦覺身落帝廳,凜凜威風。
  既然身份已露,弘哲不再隱藏,要手下點燃燈火,霎見千盞齊亮,宛若明珠生光,將夜
色綴成花枝招展,金碧輝煌。
  然弘皙此時無暇坐於正廳那雕金龍椅,陶醉皇帝夢中,倒是躲在後院三層寶塔之秘密神
壇,和那寵信道士張虎皮研商秘事。
  張虎皮年約四旬,但瞧來更老,骨瘦如柴,兩頰深陷,八字鬍卻森黑兩撇,甚是顯眼,
說得話來。吊著眼皮,手捏胡尾,露出神秘莫測神態,讓人難以捉摸,平常只著昂貴錦袍,
宛若王公貴族,不喜讓人知其道長身份,此時則在施法,黃金道袍,道冠閃閃金光,全混金
絲編成,說其為繡著太極圖之龍袍亦不為過。
  張虎皮原名張虎,他卻喜自稱張虎皮,原是喜打偈語:「畫虎畫皮難畫骨,成仙成佛難
成道」以批一干修行者只顧稱仙稱佛卻毫均勻道法,他則乃正統道家宗師,傳自明朝張太虛
之本命元神(注,張太虛別號張虎皮,貴州人)故神通自在,法力無邊。
  壇前供奉三清天尊及眾諸神,看似正法,然香爐上卻插著紙人,上寫著紅字,尤以「弘
歷」二字最顯眼。
  弘督盯著紙人,甚為不悅道:「天師不是說三日之內,弘歷難以活命?結果全不准
了」。
  張虎皮笑道:「莫急莫急,我另施法,讓他多活幾天,畢竟李衛在他身旁,突然弄死,
恐引他翻臉,對你甚不利。」
  弘皙冷道:「弘歷一死我高枕無憂,哪怕李衛?甚至……」亦想將雍正皇一併作掉,及
早接任帝位。
  張虎皮笑道:「是你的就是你的,多樹強敵並不妥,你也該攏絡文武百官以及地方勢力
者,否則光是鬥爭,哪來如此精神。」
  弘督冷笑道:「早聯合一群人,只等雍正,弘歷斷氣一切水到渠成。」
  張虎皮道:「可惜兩次任務皆失敗,你的人有問題。」
  弘皙冷道:「一次是李衛,這次是左仲儀,我看得先幫朱亮功收拾左仲儀,在江南,他
危害甚巨。」
  張虎皮道:「無名小卒也勞本大師出手?」
  弘哲道:「他接掌聖幫,絕非無名小卒且我跟他較量,武功甚高,我雖不屑他,但留下
他晨要壞事。」
  張虎皮道:「既然如此;你去要來他生辰八字,待我施法取他性命便是。」
  弘皙額首道:「就這麼辦,收拾一個是一個。」拜禮後道:「大師現有何指示?」
  張虎皮道:「待我觀及天機。」遂畫得幾道符,引火化去,手捏指訣,盤算一陣,道:
「還是從朱亮功下手,要他安排一切,至於刺殺弘歷一事,暫時避他幾天,畢競正處風頭,
你若強為,將洩行蹤。」
  弘皙道:「正如我意。」心念一轉道:「那弘晝呢?」
  張虎皮道:「弘晝不足為慮,他也想鬥倒弘歷,可拉攏,待事成之後,只在任你處置命
運。」
  弘皙冷笑道:「就此辦『當年我爹還不是如此被斗倒,我只是討回這筆債怪不得誰狠誰
毒。」隨即向天尊拜禮,揚長而去。
  張虎皮則焚香行咒,以助天威,膜拜中不斷欣笑道:「輔佐真帝登基,實我道之亦是天
下之福。」
  弘皙甚快移往天臨居北角,那是座凸出深巷之靜秘宅守。
  此宅獨立於天臨居外,然卻另有重兵把關,天是弘皙用來調殺手,以及秘密會談之處。
  朱亮功早等在裡頭,另有那所謂聖幫奸細,正讓朱亮功運氣治療。
  密室乃青石砌成,隱密森固,四周火把熊熊燃燒映得滿室通明,那受傷殺手並未蒙面,
此時瞧來年約四旬,留有一串落腮鬍,或因受傷,臉面死白不見血色。
  朱亮功道:「左仲儀倒是好功夫,一掌能傷你?」
  那人冷道:「偷襲,下流手法。」
  朱亮功道:「我知你不服,但他能設計逼迫理王爺現形,多少有點能耐,下回得小心
些。」
  那人冷笑:「下回鐵定要他斷頭。」
  談話間,理親王弘皙已進門,兩人撤功起身,恭敬拜禮,直呼太子千歲千千歲。
  弘皙最喜聽「太子」兩字,聞言哈哈暢笑道:「爽快爽快,兩位快請坐。」自行步向內
側青石雕成之龍椅,一副君臨天下氣勢。
  朱亮功坐於左側太師椅,那殺手則坐於右側,表情仍冷。
  弘皙最是爽快,從懷中拿出聖旨,道:「這就是你們想證實的皇上秘詣,看看寫些什
麼?」想交予兩人,又覺不妥,自行攤開,寫著幾行至正粗楷,朱亮功,那殺手急又起身倚
前觀去。
  朱亮功念道:「弘皙雖性急但品正,且為允祖之子,吾既代允祖接替為帝,今理當還其
帝位,著及輔及登基,欽此。」
  弘皙道:「見著麼?右下角還有雍正親筆簽名,假不了。」
  朱亮功仔細端詳,他也曾接過朝廷獎賞,受封爵位,自對聖旨頗為熟悉,此秘沼再怎麼
瞧皆無差錯,道:「能否摸摸質料?」
  弘皙笑道:「當然可以,既現出,就要兩位心服口服。」
  朱亮功和那殺手立即伸手摸去,觸感絹柔,且那金龍底乃編織而成,外加金絲繡纏,栩
栩如生,確是真貨,兩人終再拜禮:「恭喜太子,恭喜太子,日後登基有望。」
  弘皙哈哈暢笑道:「所以說,跟著我,保證不讓你們吃虧。」將聖旨招妥,收入懷中,
道:「雍正奪我父親帝位,內心感到不安,常作惡夢也就是我爹鬼魂常去纏他,他無法抵
擋,只好立下此秘沼交予我,以確定太子由我當,我爹才放過他,呵呵,大清江山遲早是我
的,弘歷,弘晝只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朱亮功暗付,雍正皇遺沼竟然尚有此秘密,那允乃果真死得其所,替兒子掙回了帝位。
  那殺手道:「既是江山在手,何需再殺弘歷?」
  弘皙冷森道:「他有野心,且許多叛臣皆看好他,早暗中集結成黨,若除掉他一切反動
勢力頓被瓦解,弘晝不足慮也。」
  朱亮功道:「李衛也護著他?」
  弘哲道:「那只是暫時,只要皇上駕崩,秘詔一現,他豈敢不從,不過他若表現太過
分,偷偷料了亦可。」
  那殺手道:「乾清宮藏的秘詔也是這一分?」
  弘皙道:「應該是,或是皇上虛擬之物,以用來掩飾天下,畢竟只要他一駕崩,我拿出
秘沼,誰敢不從。」
  朱亮功道:「太子應該多多拉攏大臣,增加實力,免得中途兵變。」
  弘皙哈哈笑道:「此正是我行及江南的目的,兩位盡力替我招兵買馬,共謀大業。」
  朱亮功笑道:「應該為太子效勞。」
  那殺手道:「應先除左仲儀,拿下聖幫,否則江南勢力難控制。」
  弘哲道:「早計劃啦,明暗同時進行,明者,朱老闆快速發動攻勢,讓聖幫事業瓦解,
暗者,我請張師父作法,收他魂魄,但只差生辰八字,你能弄到手麼?」
  那殺手眉頭一皺道:「他的生辰八字,一定管用麼?」
  「弘皙笑道:「怎麼不管用,那天海上起風浪又起霧,弄得海船沉沒,皆是張師父的功
勞,靈界威力頂厲害。」
  那殺手道:「或許可從總管手中取得……」
  弘哲笑道:「交予你去辦,待事成之後,聖幫由你接管。」
  那殺手拱手道—:「多謝太子栽培。」
  朱亮功道:「漕幫如何解決?「
  弘哲道:「他們?呵呵,不民解決,他們要解決的是弘歷和雍正,我們隔岸觀鬥。」
  朱亮功頗有同感,拱手笑道:「太子英明。」
  弘皙爽聲道:「去吧,暫時不再派殺手行動,免惹不必要的麻煩。」
  兩人得令,恭敬而退。
  弘皙撫著龍椅,江山到手感覺,實在妙極。
  左仲儀甚快回到了聖幫,登時下令手下,將所有的受傷者報上來,然聖幫久未戰鬥,個
個身強體佳,無人受傷,他復往聖興號掠去,親自探詢船長風及時,結果仍是一樣,只三名
因工作受作外,一切安好。
  左仲儀暗道:「會是分舵人馬?」然此人對總舵瞭解至此,地位就是不低,不似分舵人
馬,思考後,交代風及時加強戒備,隨又返回聖幫,孤坐「經緯」書房想理出冰緒。
  已近四更,寅夜森靜,唯左窗蘭花暗吐芬芳,聞來讓人醒腦,他並無睡意,但就是猜不
出何人是內奸。
  忽有聲音傳來:「內奸不是用猜的,是用逮的。」不知何時,姥姥柳碧璣已行來,手中
拿著黑貂髦袍,若慈母般披向左仲儀的肩頭道:「別累壞了,多休息,不是說找即能找出
來,一切得靠機會。」
  左仲儀感恩道:「我懂,只是……此人太厲害,且已和假太子理親王掛勾,聖幫岌岌可
危。」
  柳碧璣詫道:「理親王弘皙?他是假太子?」
  左仲儀說溜嘴,只好承認道:「他有聖上秘詣,寫的正是傳位予他,但那秘記分明已被
我偷來,他怎又有一分?」
  柳碧璣詫道:「你盜得秘沼?」
  左仲儀額首道:「正是……」想想,終往牆上世界地圖後方,抓出一包東西,小心翼翼
打開,道:「就是它了。」
  柳碧璣呵呵自得一笑道:「好功夫,竟能盜得大內皇宮之物,越看越滿意。」哥倆似地
拍擊其肩頭得意依舊。
  左仲儀乾笑道:「為了它,有人差點喪命。」柳碧璣道:「差點就是沒死,沒死就是沒
事,這代價值得。」伸手抓過秘沼攤開,果然見及傳位弘皙字跡,道:「原來是雍正心虛,
想傳位允乃之子?」
  左仲儀道:「弘督陰險,傳予他,鐵定國家大亂,故我藏了秘詣,誰知他還有一份。」
  柳碧璣道:「那分是偽造的,這才是真的」。
  左仲儀道:「怎麼說?」
  柳碧璣道:「這分較舊,似已過了年歲,那分必定新貨,故是假的。」
  左仲儀道:「倒是有理,但皇上一死,誰分得出真假?何況拿出新舊,寫的都是一樣,
弘哲會說:『皇上都立兩分,豈能假』帝位更穩固。」
  柳碧璣道:「這就是藏在乾清官『正大光明,金匾那分?」
  左仲儀道:「不是,那分寫的是傳位寶親王弘歷。」
  柳碧璣道:「怎麼會如此複雜?」
  左仲儀苦笑道:「我也頭疼,是照我觀察,皇上多少中邪,一時不察,寫下此秘詔,事
後已後悔或忘了,才會另立秘詔。」
  柳碧璣道:「如此慎重要事,怎可忘記?其中必有原委。」心念轉處道:「反正已有雙
詔,揣想雍正心態已是其次,只是你想誰接任帝位較理想?」
  左仲儀道:「當然是寶親王最佳,不論人品,修養,武功皆是上乘,弘皙陰險,充滿了
報復。」
  柳碧璣笑道:「那就輔佐弘歷登基吧。」
  左仲儀道:「可是聖幫一向以經商為主,不涉政事……」
  柳碧璣笑道:「錯了,平常可不沾政事,但它若來惹你,躲閃並非良策,又如朝廷欲滅
聖幫,能躲避麼?當年康熙繼位,你爺爺多少盡力,雍正當朝,你爹也幫過忙,此時雍正雖
未駕崩,但聖幫已起波瀾,得當機立斷,否則拖拖拉拉,良機頓失,也會給人牆頭草之感
覺,不夠誠意。」
  左仲儀忽有所覺,自己研究孫子兵法多年,不也說明: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
將,五曰法。「道」為「天道」。全國上下休戚與共,同仇敵愾,若以「正道」解,當是選
弘歷了:「天」為「天時」任何天象,機遇皆稱之,既然碰上了,即是機遇如此,「地」為
地點,何處危險,何處安全,總該評斷,聖幫已起危險,得帶往安全之地為是:「將」是指
自己為掌門,當廣集壑智,凝聚勇敢,威力,以求引兵作戰。「法」則是判斷是非曲直,如
今那弘哲競和奸細勾結,若一味求躲,反倒先機盡失,當主動出擊為佳。
  想通此點,左仲儀的心頭重鉛已去了一半,道:「姥姥教訓的是,聖幫將有所作為才
對。」
  柳碧璣笑道:「你果真有大將之風,聖幫鐵定不會倒了,至於弘皙秘詔,有兩種方式,
一是通知雍正,要他廢了,二是將它再盜走,讓他作怪不得」。
  左仲儀道:「可是他仍能偽造。」
  柳碧璣道:「偽造越多越不利,同時拿出兩分假貨,天下將如何猜想?呵呵,當然就是
偽造的了」。
  左仲儀恍然道:「有道理。」
  柳碧璣交還真品,道:「藏妥,以備不時之需。」
  左仲儀小心翼翼藏回地圖之後,隨又問道:「姥姥可知道誰最有可能是內奸?」
  柳碧璣欲言又止,歎道:「任何事皆可說,但此事得有真確證據,我不敢猜測,否則已
越權限,若引起誤會,我擔待不起,但可預見,內奸必不在聖幫之中,因今夜我盯得緊,無
人進出。」
  左仲儀道:「那就是不在聖幫者,皆有嫌疑?」
  柳碧璣道:「證據,光猜行不通,我的人找不到證據,所以幫不上忙。」
  左仲儀揣想,或許姥姥想說大叔和堂兄涉嫌,然事關左家家務事,她怎敢胡言,故不再
為難,道:「那就等證據出現吧。」
  夜已深,柳碧現交代了早點入睡,適往廚房料理早餐去了。
  左仲儀無法入睡,只好盤坐椅上,運功行氣,以解疲勞。
  多日處理幫中雜事,武功倒荒廢,故加勤催練,免得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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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8:47: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綁 架
  功行數周天後,已日上三竿,左仲儀已甦醒,但覺精神飽滿,腦門清晰,當可明確處理
幫務,漱洗後,柳碧璣送來早餐,待他吃飽後,卻說了一句重大消息:「文采湘找你。」
  左仲儀詫愕道:「她?她不是嫁給奇秀了?」
  柳碧璣道:「那又如何?頂慌張,準是有事,在西廂池畔八角,等了一陣子。」
  左仲儀道:「我立刻過去。」說完急奔而去。
  柳碧現歎道:「可憐的采湘。」
  蓮花池旁築有「觀雁亭」八角飛簷甚是古樸,且生了青苔。
  文采湘一身素青便裝隨風飄掠,顯得單薄,她末施脂粉,臉現憂容,似若病美人,兩眼
無神瞧著池中幾支白雁,那正是童年和左仲儀常嬉戲之地,然現在卻人事全非,往事不堪回
首。
  左仲儀趕至亭前,十丈開外已瞧及她憔悴至此,甚是不忍,道:「阿湘……」千頭萬緒
湧心坎,眼眶亦熱得盈淚。
  文采湘忽見往昔心上人,亦難自制,猛地掩臉吸泣,似受盡委屈,亟欲以淚解之。
  左仲儀不忍,行往亭角,撫著她披肩秀髮,感慨道:「我對不起你……」一別數年,音
訊全無,實罪大惡極。
  文采湘終忍不住撲往男人懷中抽泣,那背脊抽顫連連,直若鋼刀劈得左仲儀心頭淌淚,
短短幾年,變化竟如此之巨,千責萬責,又何足以彌補愧疚?
  文采湘悲切道:「你去了哪裡?……」
  左仲儀低聲道:「我無法回來……」
  文采湘道:「怎不帶我走?……」
  「我……」左仲儀無言以對。
  文采湘盡情宣洩,終聲音哭啞,仍在抽搐,但突地意誤解到身份不同,趕忙離開男人懷
中,急道:「我已嫁人了,不能……」退至亭柱一角。
  左仲儀道:「我知道……回來才知道……」
  文采湘直搖頭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左仲儀默然等待,但見她仍抽搐,又安慰道:「你受了委屈
  文采湘直搖頭道:「我沒有……還好………不要理我……」掩面極力自制,終把情緒給
穩住,拿起絹布拭去淚痕,原想面對男人,誰知仍無勇氣,歎聲道:「奇秀被綁架了……」
  左仲儀乍愣道:「阿秀他?」
  文采湘猛點頭道:「他出事了……」拿出一小布包,裡頭滲了血跡道:「你看了便
知……」
  左仲儀急接過手,攤開乍瞧,竟然是一節戴著戒指之無名斷指,駭得他全身抽顫:「怎
會如此?這戒指確定是他的?」似曾見過白底鑲青龍翠玉戒指,但無把握。
  文采湘道:「是他的,還留了字條,要我準備價值五十萬金的等價珠寶古董交換。」
  左仲儀把布巾攤得更平,已見著了勒索者字跡?寫著:
  郭奇秀已落入我等手中,斷指為證,限七日內準備值五十萬金之等價珠寶古董交換贖
人,否則屍骨無存,交款地點等候通知。
  左下角則畫支紅眼巨蛇,署名火蚊幫。
  左仲儀道:「火蛟幫?不是已消聲匿跡了?……」
  文采湘泣聲道:「你得把奇秀救回來……」
  左仲儀額首道:「放心,我來處理,你把狀況說清楚些,也好有個線索……」
  文采湘道:「也無線索了,我早上起來,走出廂房,即發現東西置於桌子上,打開一
瞧,就是如此了。」
  左仲儀不忍逼她,道:「我來處理,你至房中休息如何?」
  文采湘急道:「不,我只是來告知消息,請你幫忙,得回去了……」拜禮後匆匆奔去,
頭也不回,然奔及十餘丈已兩手掩面。
  左仲儀感受其悲切,暗歎不該拋棄她,然又能如何,事已至此,唯靠時間沖淡一切。
  拎回心神後,再次回到了勒索事件,已知事態嚴重,立即往總管住處奔去。
  郭良儒雖已上了年紀,卻起得早,每天必在庭園天井練功,一來強身,二來身為總管,
總得為了聖幫盡點力,武功不能廢。
  當了數年的總管,除了豐厚的薪資,且賞了這棟位於西南方題為「佑寧居」之幽雅庭
園。
  「佑寧居」原是左道光興築,讓左海寧居住,隨因左海寧當上了聖爺,再賜予郭良儒,
「佑寧」原乃左道光護佑海寧之意,現改為郭良儒忠心護主,實乃無上光榮之意。
  郭良儒甘心當忠僕,數十年未改其志,畢竟為聖幫總管,地位幾近一派掌門,了無遺
憾,尤其晚年又娶得美嬌娘當妻子,實前世修來艷福,縱使美嬌娘頗覺虛榮,但那是小小缺
點罷了。
  姬明珠也喜歡早起,她喜歡在晨曦朝露下擦拭閃亮珠寶,那種感覺棒透,且實實在在,
二十三歲的她,正值青春年華,對生命充滿了期盼,她原是看上了郭奇秀,然那傢伙花心,
靠不住,又在他的慫恿下,選了他爹,雖然老得可以,但又能怎麼樣?她出身原即清苦,且
有父母要養,不嫁老頭,總得賣入妓院,盡日生張熟魏,可窮於應付,倒不如找個老的實
在。
  尤其……姬明珠另有盤算……要是老頭突然撒手人寰,她可得了大筆遺產,屆時要嫁誰
即嫁誰。
  當然,這是她心中的小小秘密,干萬別讓老頭知曉,免得引起家變,珠寶突然減了許
多。
  她不知哪來學到偏方,以晨露擦拭明珠,將讓它光芒四射,若月夜花露,甚至可散髮香
氣,故她喜歡此道,一有機會即取露拭珠。
  當然,不但手上明珠,自己身上也拭點花露以生香,因為自己也叫「明珠」啊。
  那個動作並不雅,郭良儒不願讓守衛見著,故撤守後院,免傳出去,有損夫人形象。
  然此事早傳出,只是守衛未當面說明,郭良儒亦落個充耳不聞,且暗自安排左院練功,
右院采露,兩相避開,眼不見沒事。
  方吐納完畢,左仲儀已奔近,嚇得郭良儒詫道:「聖爺,出事了?」否則豈有大清早過
門?
  左仲儀額首道:「是……奇秀。」
  郭良儒駭道:「他?」
  左仲儀領首,已將布包交予對方;
  郭良儒雙手抖顫,急忙打開,赫見斷指,以及碧綠雕龍寶戒,駭叫一聲「秀兒」,差點
昏倒,氣逆難順,跌退兩步。
  左仲儀急道:「郭叔……」引勁扶去,郭良儒始免於落地,左仲儀卻已心沉,從其表
現,手指確屬郭奇秀沒錯。
  郭良儒老淚已滲流:「秀兒,怎麼會出事了?」
  左仲儀道:「是我不該派他出航……」
  郭良儒唾咽抽搐中極力克制情緒,終能忍住,悲切道:「希望沒事才好……」復瞧往布
中字跡。
  左仲儀道:「他們要五十萬金,放心,我會打理。」
  郭良儒切聲道:「好個火蛟幫,他們不是早被滅了,怎麼還在海上橫行?」
  左仲儀道:「你較瞭解,可否說清楚些?」
  郭良儒道:「火蛟幫原即海盜,當年橫行外海,儼然獨大,然因事後分贓不均起了內
哄,那包天星,劉吞金乘機聯合官方及受辱者全力圍剿,終把他們給收拾,誰知現又再次復
活……。火蛟幫搶劫,喜歡將火油倒入水中,拖得長長,且一次四五條,待目標靠近,立即
點燃火油,嘩地一響,數條火龍燃起,以壯聲勢,因面得名。」
  左仲儀道:「他們作案手法,倒是聽過,只是海盜一定有個窩。」
  郭良儒道:「是有窩,只是海中無名島甚多,查無可查,內陸人儘管稱之為火蛟島,真
正去過卻沒幾個。」
  左仲儀道:「幫主呢?聽說姓烈?」
  郭良儒道:「烈九蛟乃海盜祖師爺,若活著恐有七十歲,前次被剿滅的是較年輕幫主仇
濤,現卻不知是誰。」
  左仲儀道:「總得查明,幸尚有七天,且他們將會通知
  郭良儒輕歎:「實是多事之秋……老奴家當全部清出,亦不足五十萬金以贖人……」
  左仲儀道:「不必全給,剩下我來想法子,郭叔應知,若聖幫過得去,毋需動到你一分
錢。」
  郭良儒含淚道:「老奴知曉,秀兒性命要緊。」
  話未說完,那花枝招展胸大沒腦的漂亮年輕夫人飛也似地奔來。
  姬明珠一向以明珠自居,她喜明珠色軟柔緞裝羅裙,那似是嫁裝,天天穿著似新娘,頭
戴孔雀明珠花替,每跳一步,孔雀羽即顫一次,明珠散晃光芒,頂在朝陽下,耀眼已極,她
且雙手戴明珠戒,原是戴十指,但總該萬晶叢中一點綠,故左手無名批改戴翡翠戒,果然更
為顯眼。
  不只頭上手上,連手臂,胸前皆串串珍珠翡玉,黃金白金吊滿身,活似個展示架。
  姬明珠聽及說話聲,迫不及待想對來人展示珠寶,畢競孤芳自賞,不如皆大歡喜來得過
癮,故奔得既急且快,見著來人不知是聖幫大當家,竟爾招手笑道,「酷哥麼?可見我明珠
亮不亮?」擺了個花枝招展姿勢,明珠反射陽光,直刺左仲儀,對方的確酷帥,頗具吸引
力。
  左仲儀從柳碧璣的口中得知她乃胸大沒腦喜奢華者,誰知竟瘋狂至此地步,直覺似有點
病態,然其為郭叔夫人,怎好調侃,拱手道:「夫人麼?」
  姬明珠呵呵笑道:「我是,但你可叫我明珠,大家年齡相仿,夫人來夫人去,不習
慣。」
  郭良儒窘紅臉面,道:「不得無禮,他乃聖爺,聖幫之主。」
  姬明珠先時未解:「聖爺?」突又想及聖爺即聖幫之主,始嚇著,唉呀一聲,雙手抽收
背面,她知只有聖爺能摘下且沒收身上珠寶,一時想藏住,急道:「這些都是假的,聖爺千
萬別要。」
  左仲儀道:「假的就麻煩了。」
  姬明珠更急道:「你當真要取我的珠寶?」
  左仲儀道:「它是郭叔之物,我怎敢取?你倒該好好照顧郭叔,日後我還有重賞。」
  姬明珠眼睛頓亮道:「當真有賞?」
  左仲儀道:「看你表現再說。」拜禮郭良儒道:「郭叔您和她好好談,我走了。」畢竟
留此,徒增對方尷尬,不如避去。
  郭良儒拱手道:「多謝聖爺……」想想,交還斷指,此該屬查案用。
  左仲儀待要接手,姬明珠乍見寶戒,登現貪婪撲來道:「寶戒,賞我賞我……」伸手欲
搶,郭良儒急道:「不得無禮。」想攔已攔不住了。
  左仲儀落落大方送去道:「活人身上斷指戒,你要麼?」故意血林淋那頭向著對方。
  姬明珠乍見血肉斷指,嚇得花容失色道:「它它它……」哪敢再搶。
  左仲儀道:「別的可以給,這個不能給,郭叔會告訴你理由。」說完拜禮而去。
  姬明珠詫道:「為何不能給?」後悔方才未搶及,其實搶著後,寶戒留下,斷指丟棄不
就沒事?後悔後悔後悔。
  郭良儒歎息道:「你看不出那是阿秀手指麼?」
  姬明珠詫道:「阿秀?」
  郭良儒默然額首,老態了許多。
  姬明珠懼聲道:「是阿秀的?」摸摸手指,有點疼了。
  「他怎麼會被砍?若遭搶劫,給他不就得了?或是當年賞我,不就沒事了」。
  郭良儒道:「莫要天真,他被綁架,要求五十萬金贖款,斷指為證,若不交出贖款,他
會沒命。」
  姬明珠詫道:「五十萬金?你哪來這麼多錢?」突然意識到手上的珠寶不保,急又躲閃
道:「不,你不能動我的東西,是你賞我的就是我的東西。」
  郭良儒道:「為了阿秀,你暫時犧牲一下,日後必加倍還你。」
  姬明珠斥道:「不,我的就是我的,誰都別想搶走。」為了珠寶,哪顧得停留,掩珠寶
逃命式地奔回閨房躲個沒頭沒腦。
  郭良儒悲歎不已,如若平時,全數贈她又何妨,然為了親生兒,就是落個家破人亡也得
拼,顧不得俏夫人,仍往閨房行動不,圖索珠寶。
  左仲儀回到了逸香園,已交代護法等加強戒備,並傳令所有的分舵進入備戰。
  聖幫雖以經商為主,然若發生巨變,自該以武力為後盾,多年來從未荒廢武學,動員起
來,簡直個個精神抖擻,亟欲給惡敵迎頭痛擊。
  左仲儀暗歎道:「不戰而屈之人之兵乃最上策,然情勢所逼,非得開戰仍要戰……希望
把犧牲降至最低。」
  他正盤算如何佈局,郭良儒已提著大包東西進門,拜禮道:「聖爺,珠寶已在此……」
  左仲儀詫道:「這麼快?用何種法子?」姬明珠貪婪至此,能及時將其手中珠寶取下,忒
不簡單,暗付道:「莫非用搶的?」
  郭良儒道:「屬下開了張二十萬金無法兌現的銀票跟她換得。」
  左仲儀恍然道:「呢。好極,好招。」原是用騙的,如此倒省事,不禁佩服其處理融
圓,笑道:「她該不會前去提領吧?」
  郭良儒道:「暫時不會,放一天有兩百利息,她正忙著數銀子。」
  左仲儀笑道:「好方法。」將珠寶收下,不敢多露笑意,斂起心神說道:「珠寶只是借
用,待救出阿秀後再說,無人能從聖幫搶走一兩銀半分錢。」
  郭良儒道:「一切全憑聖爺作主。」太平十數年,終也該面臨再次挑戰了,一陣是氣沖
頂,老當益壯頓湧心頭,現不只是為兒子一戰,更為聖幫一戰。
  左仲儀道:「火蛟幫雄據外海,得聯合官府才行,不知郭叔有何意見?」
  郭良儒道:「剿滅海盜原是官府之責,但希望低調行事,且先救出秀兒再說。」
  左仲儀道:「我會處理,其實也別指望官府真正能出兵,別扯我等後腿即可,一切仍得
靠自己。」
  郭良儒道:「老奴未荒廢武學,可派上用場了。」
  左仲儀道:「你還是留守,總壇遠比任何重要,唯你可靠。」畢竟事關他見,莫要中途
感情用事才好。
  郭良儒感激道:「多謝聖爺抬愛……若有秀兒消息,請您老隨時報予我知,不論死
活……」
  左仲儀安慰道:「放心,必活著救他出來。」
  郭良儒再次道謝。
  事不宜遲,左仲儀收妥珠寶後,已親自趕往聖興號,在那頭等著高蛟高魚兄弟回報,畢
竟郭奇秀在海上被劫,總得問個清楚。
  郭良儒只能膜拜蒼天以祈降福,護佑兒子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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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火 蛟
  左仲儀甚快奔往聖興號。
  船長風及時和護法浪裡怒蛟高蛟已等在艙中密室,見及聖爺到來,一一拜禮。
  左仲儀見得高蛟皮膚幾乎曬得黑亮,知其工作辛苦,安慰了幾句,始問道:「遇上麻煩
了?是否火蛟幫所為?」
  高坡道:「有點像,卻又不像。」伸手搓搓短鬢,揣想以往,道:「搜尋時分兩艘,我
一艘,弟弟和少總管一艘,相距約五百丈,弟弟水功較高,故潛水海底搜尋,我則負責另一
側,各分地盤,免有遺漏,記得當時乃快入夜,忽有一陣妖風吹來,那風甚冷且怪異,接著
烏雲密佈,掩去了有船,我剛好浮身上船,忽見在船處閃來兩道不長不短火龍,登覺疑惑,
遂喊著少總管,他回答沒關係,誰知過不了半刻,那船有移百餘丈後,已傳來打鬥聲,我急
了,策船追去,然打鬥聲只短短幾分鐘停止,待我追去後,如墜五里霧中,搜人不著不說,
連船都不見了,感覺著實離奇可怖。」說及此,背脊仍寒。
  風及時道:「連沉船聲,喊叫聲皆無?」
  高蚊道:「全無,似被幽其吞去似地。」
  風及時道:「行船數十年,從未見過,聽過此異事。」
  左仲儀道:「搜了麼?」
  高蛟道:「搜了,我進去搜至天亮,待霧散去,仍無痕跡,甚至弟弟在水底搜尋,亦無
結果。」強調道:「弟弟在水底,等於在那艘船下,若沉了,他總有感覺,但卻連氣泡皆
無,怪得很。」
  左仲儀道:「看來是未沉,被劫走了。」
  高蛟道:「憑少總管身手,怎說被劫即被劫?且船上仍有幾名弟兄,難道不堪一擊?照屬
下判斷,不是中邪即是中了迷藥,但那怪異冷風,又似施展妖法居多。」
  左仲儀道:「火蛟幫也懂得此門道?」
  高坡不知,風及時道:「未曾聽說,但聽此異象太過詭異,讓人不得不信似有妖法?或
許火蛟幫聘了妖人,亦或本身己學得了妖法」。
  左仲儀道:「敢情越來越離譜了……」
  說及道法,不禁想及父親所言。盤古起於無極生太極,太極化兩儀,兩儀化四象,再生
八封,自己原名應取「坤儀」即是乾坤兩儀之意,然因「乾坤」指陰陽,又指「兩儀」,變
得陰陰陽陽,變化莫測,父親始改名「仲儀」,「仲」者為中庸之道,另算筆畫而得,此即
表示父親曾涉獵陰陽五行八封之術,原想在自己成年後始傳授,免得跟武學混淆而荒廢,誰
知父親卻突地撒手人寰,這門功夫倒未字到,頂多乃從武學反悟回來,大概瞭解陰陽之理,
但此道行怎能跟術士相比擬。
  左仲儀道:「若真是妖法,得請法師幫忙……」然除了慶典捐米外,和龍虎派張天師並
未真正交往,如此重事,對方未必肯出面,或許可翻翻父親遺物,說不定另有秘本可用。
  風及時道:「屬下出航,皆會祈平安,丁婆嶺,火鶴真人道行不差,或可請其作法瞧
瞧。」
  左仲儀道:「確定對方耍妖法再說。」轉問高坡道:「少總管失蹤已有多久?」
  高蛟道:「約七天,屬下原想及早回報,但事關沉船要事,不敢耽擱,考慮幾天,且確
實搜不著少總管下落後,始趕回來稟告,但仍留高魚打撈。」
  左仲儀喃喃說道:「七天……是有一段日子,火蛟幫計劃倒是秘密小心。」
  高蛟道:「屬下失職,自請處罰。」拱手拜禮,一副領罰姿態。
  左仲儀道:「不罰,天災人禍,罰什麼?少總管都擋不了,如何怪罪於你?」
  高蛟道:「屬下另有失職,打撈半月,毫無結果。」
  左仲儀嗯地一聲道:「毫無痕跡?」
  高蛟頓首道:「此乃另有玄惑之處,照道理,連沉數艘船,海底總也該有船骸,誰知費
盡心力去撈,競無一物,莫說金塊,就連破碎片皆無。」
  風及時道:「這倒奇了,照屬下想法,不是被劫,即是地點弄錯,否則怎麼可能毫無痕
跡。」
  左仲儀道:「潛水夠深麼?」
  高蚊道:「夠,鐵定夠,二弟號稱『神魚』耳朵可蓋住耳洞,足可潛入海底百丈以上,
東海海域難不倒他。」
  左仲儀道:「會是當時狂台巨浪,少總管早已弄不清地點?」
  高蛟道:「屬下亦是如此猜想,故留下高魚搜索。」
  風及時道:「一天搜三里,半月搜近五十里,有麼?」
  高餃道:「應有。」
  風及時道:「若誤差五十里,少總管航行技術和識別功夫恐有待加強。」
  高蛟不言。
  左仲儀歎聲道:「你是說,有可能亦被火蛟幫劫去?」
  風及時道:「不無可能。」
  左仲儀道:「暴雨巨浪,他們敢劫?」
  風及時道:「可能在暴風雨之前劫船。」
  左仲儀道:「既然劫了,為何還要勒索?那些金塊足讓他們買下半……。」
  風及時頓覺揣測不妥,乾聲道:「屬下只覺此事透著玄異。」
  左仲儀道:「看是天意了……」轉向高蛟道:「把高魚調回來,嚴防船隊安全,並探查
火蛟幫的下落。」
  高蛟急道:「不撈了?」
  左仲儀道:「暫停,連搜十數天,數十里仍無痕跡,分明地點有誤,待救出少總管,再
讓他仔細想想。」
  高蛟拱手道:「遵令」。
  左仲儀復問道:「兩位近年航海可碰上火蛟幫行蹤麼?」
  高蛟道:「根本未見」。
  風及時道:「打從包天星一統海盜後,火蛟幫早消失,突兀出現,屬下亦感意外。」
  左仲儀額首道:「看來是衝著我們來的,大家防著。」
  兩人得令,誓死護幫。
  左仲儀交代護衛及查探敵情該注意事項後,匆匆離去。
  官有官制,李衛乃直隸總督,直屬朝廷,官銜高於巡撫,然左仲儀仍找浙江巡撫程元章
報案。
  縱使他知程元章可能已倒向了朱亮功,然官即是官,若能不得罪;盡量避開,況且越級
報案,未必恰當。
  他先找大捕頭洪威,隨後面其引領下見著了巡撫。
  程元章喜歡於花園涼亭處沏茶品苫,忒愛龍井口味,尤以虎豹泉泡之,味道忒佳。
  他正端詳著香若,掀著杯蓋,不斷撥弄水面淺渣,隨再輕輕吸一口,清新潤喉,齒頰留
香般慢慢品落,然後頻頻點頭道:「好茶。」
  話未說完,洪威突地票報道:「聖爺來了」。
  程元章聞言呢地暗詫,原是作賊心虛,以為和朱亮功暗通款曲之事被拆穿,嚇得茶杯卡
卡響,然他不愧老成穩重,只一慌張,隨即找得解釋,急忙起身迎接,詫驚一笑道:「稀客
到來,害得老朽失態了,聖爺請坐。」
  畢竟聖爺自有其地位。
  若非洪威多少透露些,左仲儀可能受及唬弄,而以為對方客氣為友,亦拱手回禮道:
「在下早該登門拜訪,只是聖幫出事連連,延誤了。」
  程元章笑道:「哪裡話,你順利接班,我最放心了,畢竟這年頭亂不得,皇上治事嚴
明,最惡亂黨,如雲南土司,准葛爾蠻子一亂,皇上必派兵修理,浙杭能安定,聖幫功勞不
少。」
  左仲儀道:「可惜日後恐難再安定了………」
  程元章詫道:「怎麼說?,出了何事?」
  洪威拱手道:「聖幫少總管郭奇秀已被火蛟幫綁架,勒索五十萬金。」拿出斷指及血
布。
  程元章瞧得觸目驚心,嗔道:「好大膽子,敢在本府管固定內為非作歹,洪威你得盡量
配合緝兇,一有消息,立即回報本府定派兵圍剿。」
  洪威道:「火蚊幫是海盜,得請河總顧瓊調船支援。」
  程元章道:「沒問題,等我修書一封,告請顧河督授權。」立即喚手下送采文房四寶,
一副力挺到底模樣,畢竟盜賊之事怎可不辦,否則必定出事,他雖明幫左仲儀,暗則幫自
已。
  左仲儀道:「巡撫仍得暫且保密,免打草驚蛇,危及肉票。」
  程元章道:「我懂。」甚快修書完畢,交予洪威道:「最速件辦理「。
  洪威應是,即欲離去。
  左仲儀拱手道:「事不宜遲,在下仍得前去拜訪顧河總,待日後較空閒,再登門拜訪,
尚祈見諒。」
  程元章急道:「救人要緊,快去快去」。
  左洪二人始快速離去。
  程元章額冒冷汗,面對著左仲儀總覺心虛,暗討此計莫要是鷹幫暗中為之才好,否則鬧
出人命,牽扯自己,那可萬萬划不來,尤其李衛已到了杭州,任何差錯,必上通天聽,這險
千萬犯不得。
  焦切中他甚快出門,雖是一副查案模樣,卻暗中轉往特定地點,想找朱亮功問個清楚。
  洪威和左仲儀恰恰行於小巷,免得引起百姓對聖幫出事之疑惑騷動,洪威待至較隱秘處
始道:「巡撫已倒向理親王,和朱亮功串連,聖爺別指望他會盡全力。」
  左仲儀道:「你是說,此事和朱亮功有關?」
  洪威道:「太湊巧,不過,也只是猜測,河總顧綜較靠得住,剿海盜他有經驗。」
  左仲儀道:「我懂,定向顧河總多下點功夫」。
  洪威亦不敢多說,道:「斷指切的甚整齊,是在毫無抵抗被切下。」
  左仲儀道:「被綁架,當然不能抵抗。」
  洪威道:「非指此意,乃指他應被迷昏或被砍下手臂而後再砍下手指?」
  左仲儀道:「你想告訴我什麼?」
  洪威道:「手指剛切不超過三天,和郭奇秀失蹤日子有差,亦即對方可能早已潛伏陸
地,或在附近海域,至於手指被砍,失血應不只布巾幾片,而是血流如注,郭奇秀該被迷
昏,藏於某處,也有另一種可能……」欲言又止。
  左仲儀道:「毋需隱瞞,我需全部線索。」
  洪威道:「手指並無戒痕,亦有可能砍斷這支並非郭少爺的,只是另套上寶戒為憑而
已,當然此乃以他常戴戒指為推斷。」
  左仲儀登又要來斷指瞧瞧道:「的確無戒痕……聖幫戴戒為信物,雖無硬性規定但乃屬
習慣,奇秀應有戒痕,只是我離開太久,不知他戴在哪支手……」
  洪威道:「最好是他人手指,借戒為之,郭少爺將能平安無事,但這一切得把人救出再
說。」
  左仲儀道:「對方若未砍斷他手指,其用意何在?」
  洪威道:「若如此,應是有所顧忌郭少爺或聖幫事後反擊,故以不傷人為原則,至於其
他可能……得另尋證據補強,現多加揣測並不妥。」
  左仲儀道:「大捕頭辦案經驗豐富,便依你行事。」
  洪威道:「我對火蛟幫接觸不多,且對方以海盜聞名,並非在陸上活動,故幫助不大,
一切尚請聖爺透過關係找出對方藏身處,在下方或可幫得上忙。」
  左仲儀道:「我將全力以赴。」
  為郭奇離安危,兩人甚快奔行河總顧瓊府第,將狀況說明,顧瓊乃難得清官,且對治河
經驗豐富,故被皇上欽點接任河督,由於治河關係,對漕船,沙船,海船等管理亦十分熟
念,亦因此和聖幫船隊有所牽連,此時聞及海盜劫船劫人,他甚重視,問得甚是詳細,在得
知於外海受劫,不禁皺收道:「在外海,恐得找水師提督配合恰當……我轄區不及此。」
  左仲儀道:「照判斷,對方已潛於江口附近。」
  洪威道:「不錯,甚有可能」。
  顧瓊道:「既是如此,待我下令暗中清查船支,定予聖幫一個交代。」捂著逸灰長鬢,
正義眼神剛毅。
  左仲儀道:「多謝顧總。」其為滿州鑲黃旗人,乃少數受漢人敬重者。
  顧瓊關懷道:「剛接聖幫,累吧?你爹從小即看中人,別讓任何事給打倒,聖幫不能
亂,一亂江南就完了。」
  左仲儀拱手道:「在下傾力為之。」
  顧瓊笑道:「好,有自信,氣勢崢嶸,聖幫這次選對人了,事不宜拖,你們另有事即去
辦吧。」和左海寧交情不差,幾乎看著左仲儀長大,頗當自己小孩看待,瞧其已堪大任,自
覺高興。
  左,洪自知事重,二人當下拜退,離府後,洪威前去查案,左仲儀則往江口找向劉吞金
和包天星兩位昔日海盜頭目探消息去了。
  劉吞金仍藏在擠沙丁魚般漕船群中,然左仲儀已經有了經驗,甚快找至一艘船頭懸有風
向球之中型漕船,那正是劉吞金暗藏標誌。
  此標誌乃洋貨,原是風向雞,然公雞為圖,總覺少了氣勢,且被包天星直喚做雞公,雞
婆,忒也不難,劉吞金遂想改成猴型,然那豈非自暴行蹤?待研究多時後,決定以球示之,
畢竟只是暗中標誌,自家人瞧得懂即可,且其隨時可移動,甚是方便。
  風向球正吹東南風,不利出航,左仲儀研判劉吞金必在船上,遂快速掠來,待近船頭始
喚道:「劉叔可在?仲儀前來拜訪。」
  守衛正待轉告,艙房忽傳來砰砰叭叭聲,似在躲藏。誰知竟然打破了東西,劉吞金哇地
一聲,急道:「破了,我心愛的鼻煙壺。」
  忽又傳出包天星的聲音,虐笑道:「活該,見不得人麼?想溜,被我逮個正著。」
  劉吞金斥道:「誰想溜?我只是不想鼻煙壺見光而已。」知已躲不掉,喚道:「進來
吧,啥事這麼急?待我贏黑猩猩幾兩金再來不成麼?」
  左仲儀道:「路過,順便過來瞧瞧。」仍掠身上船,然對劉吞金想躲入,已生不祥之
兆。
  步入閣房,劉吞金已坐定紫檀椅,疼借撥弄著碎翠玉鼻煙壺,抱怨道:「若非你來,它
怎會破?」
  左仲儀拜禮笑道:「劉叔別急,在下已替你準備一下。」早知其有收藏鼻煙壺習慣,故
臨行時已取樣在身,此時獻出,赫見碧綠晶透,價值不菲。
  劉吞金見狀大喜道:「唉呀龍鳳壺?」此壺雕有龍鳳雙圖栩栩如生,異常珍貴,道:
「我找尋已久,現終於現形,妙哉。」接過手把玩。
  包天星瞧得吃味道:「你倒大方還有心情賞東西。」
  左仲儀笑道:「在下亦有禮物蹭予前輩。」說著拿出三顆水晶骰子交予對方,笑道:
「它可讓您轉運,逢賭必贏。」
  包天星忽聞及「逢賭必贏」興致即來,笑道:「當真當真?」抓骰子,嘩啦啦往桌面擲
去,果然全數五點,搏個好來頭道:「哇哈,五五五,五路財神通四海。」繼續耍它,點數
皆不差,頗為喜愛。
  左仲儀見兩人戒心較弱,始盤算如何詢問,若說及綁架,可能引得對方忌諱合作,遂改
變方式,只探烈九蚊下落,道:「晚輩有一事想向兩位前輩打探,有關海盜烈九蛟一
事……」
  話未說完,兩老同時煞停喜悅,臉面由笑而僵,劉吞金登時交還鼻煙壺,道:「無功不
受祿,你還是拿回去吧。」硬將鼻煙壺塞過來。
  包天星亦把水晶段子丟回:「老是五六點,都是大,要是對方全押大,我豈非輸死了,
不拿不拿……」
  左仲儀道:「這是……」未想及兩老反應如此激烈。
  劉吞金擺擺手道:「你走吧,合作之事以後再談。」
  左仲儀暗詫,仍冷靜的道:「在下只是想問問有關烈九蛟一事,今日暫不談合作方
案……」
  包天星道:「他也不能談我們不想沾此事。」
  左仲儀詫道:「兩位已知?」
  劉吞金張張嘴,金牙閃動道:「郭奇秀已被綁架;火蛟幫復出,對是不對?」
  左仲儀詫道:「怎會如此?」
  劉吞金伸手一吸,左牆櫃上飛出一布條道:「自己看吧」。左仲儀接過手,瞧得一眼,
竟是寫著郭奇秀被綁架一事,劉吞金道:「聖幫都被綁了,我等怎敢和你合作?」
  左仲儀急道:「劉叔這是從何得來?」
  劉吞金道:「有人丟上船。」
  左仲儀道:「這分明是陰謀。」
  劉吞金道:「不管是何陰謀,對方敢動聖幫,我可不敢冒險。」
  包天星道:「不錯,尤其是火蛇幫,你以為我以前剿倒他們是易舉麼?何況鷹幫也逼得
急,這很難玩。」
  左仲儀苦笑道:「難怪兩老言明三日回話,結果毫無動靜
  劉吞金道:「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我們輸不起,尤其火蛟幫復出,海斗必頻繁,
大船隊尤其危險,玩不得。」
  左仲儀苦笑道:「火蛟幫也未必會放過煙草路線。」
  劉吞金道:「我說的是大船,小船靈敏,他們未必逮著,何況他們想搶煙草路子得上
岸,我自可擊敗他們,巨船一鑿即沉,損失慘重。」
  包天星道:「不錯,海盜最喜巨船,故玩不得。」
  左仲儀知暫時無法說服兩人,遂道:「那不談生意,談談火蛟幫烈九蛟,包前輩曾與他
交過手?可知深淺?」
  包天星道:「你想鬥他?哈哈,門都沒有。」
  左仲儀道:「他…厲害無比?」
  包天星道:「厲害是鐵定不差,只是他可能早已作古,怎麼鬥?七八十歲老頭,不死也
半條命。」
  左仲儀道:「前輩未曾鬥過他?」
  包天星道:「一次,是在二十年前,只是虛晃幾招,那傢伙功力簡直通玄。」想及往
事,餘悸猶存:「我接不了十招。」
  左仲儀詫道:「功夫這麼高?」
  包天星道:「光比年齡也要輸也一大截,別忘了當時我才三十出頭。」
  左仲儀道:「說的有理,他可能真的作古,否則怎麼讓你滅了火蛟幫。」
  包天星道:「我是從他徒弟石殘手中滅了火蛟幫,兩者根本不同,石殘那傢伙無惡不
作,只顧花天酒地,功夫差遠。」
  左仲儀道:「你宰了他?」
  包天星道:「沒錯。」
  左仲儀道:「那有何好怕?」
  包天星道:「我怕的是烈九蚊。」
  左仲儀道:「你不是說他已作古?」
  包天星道:「萬一呢?萬一未作古,我豈非自找麻煩,奉勸你銀子繳了,把人贖回來較
省事,何況他關係複雜,沒你想像中單純。」
  左仲儀道:「怎說?」
  包天星欲言又止,掙扎了一陣仍說道:「烈九蛟是海盜王,當年鄭成功及其子反清復
明,多少和他有所瓜葛,鄭家已亡,但反清復明勢力仍在,後來我才知道,漕幫幫主潘如虎
當年亦曾烈九蚊學功夫,也算半個徒弟,你這一動,不也連漕幫也趟進去了,加上鷹幫,你
總共開罪三大幫,誰還敢你玩」。
  左仲儀聞言有若晴天霹雷,詫道:「潘如虎當真和烈九蛟有所牽連?」
  包天星道:「毋需置疑,他的『烈虎,掌法,刀法即是衍化自『烈蚊秘招』,假不了,
我一眼即已看穿」。
  劉吞金道:「勸你還是付錢了事,免惹麻煩。」
  左仲儀道:「潘如虎尚講義氣,怎會同流合污?」
  劉吞金道:「利之所趨,義氣何在?」
  左仲儀道:「難道兩位也是如此麼?」
  二老一楞,縱使年歲已高,然當年白手拚命,全靠弟兄一句話打天下,除了義氣之外,
哪還談利字?然現在掙飽了,反而貪生怕死,不顧交情,忒也違背「義氣」二字,想來即臉
紅。
  包天星道:「告訴你有關烈九蛟和潘如虎關係,已是助你三臂之力,你若真的鬥不了,
也別抱著我們一起死,義氣也該有個限度,畢竟你我非拜把兄弟。」
  劉吞金道:「除非……」
  左仲儀道:「除非什麼?」
  劉吞金掙扎中仍說了道:「除非你娶我的女兒,變成親家,力挺你也有個好理由。」
  左仲儀暗楞,對方女兒劉光霞可是出了名的大暴牙,醜得可以,否則以其財富,豈會找
不到對像?尤其聽說此女驕邪怪異,甚難伺候,雖送往西席處讀書識字,卻總惹事連連,如
若娶她,怎麼對得起聖幫弟兄?
  劉吞金冷道:「不願意?」
  左仲儀道:「這恐怕對你的女兒不公平……你不覺得似在賣女兒麼?」
  劉吞金哈哈邪笑道:「一點也不,她早物色甚久,你是她唯一的人選。」伸手一招「光
霞進來吧。」
  赫見一朵青雲飛動,花枝招展的女子現形,此女一切皆好,身材曼妙,兩眼靈動,鼻頭
光挑,臉嫩透紅,長髮飄逸,唯那血貧大口既紅且粗,暴牙外翻且鎔金虎牙,左右一顆,簡
直似獸人再世,說話洩息洩氣,一副吞水餃般大舌頭裂笑著甜膩說道:「儀郎你好。」倒是
彬彬有禮,然卻十分突冗。
  每見及劉光霞,包天星亦強忍笑意,慶幸自己未生兒育女,否則生出怪胎,頓有苦頭。
  左仲儀眉頭直跳,暗詫此女倒是大方,未曾相識即稱「儀郎」,被喚得全身發毛直豎,
乾聲道:「姑娘也好。」不願失禮,仍拱手相迎。
  劉光霞笑的更甜了道:「我爹已跟你說了你我的關係了吧?」
  左仲儀乾聲道:「嗯……,說了。」
  劉光霞咯咯笑起道:「那好。」突若蝴蝶飛舞,跳得翩翩生風、濃香四溢:「不知何時
把我娶過門?」
  劉吞金哈哈笑道:「快啦,最好在明天。」
  劉光霞甜笑道:「好啊,一切皆備妥,隨時可嫁。」
  包天星笑道:「好個乘龍快婿,妙極。」
  左仲儀深怕越描越黑,急道:「前輩莫要如此,婚姻大事,豈能兒戲,在下得長思才
行。」
  劉吞金冷道:「你是拒絕了?」
  左仲儀乾聲道:「婚姻大事,務必小心才行」。
  劉吞金斥道:「你若拒絕,我連放在寶祥錢莊的銀子都提出來,讓你招架乏力。」
  左仲儀急道:「劉叔怎麼要以意氣用事,私事歸私事,商事歸商事,千萬別混為一
談。」
  劉吞金冷道:「在我來說完全一樣,沒有任何事能及我嫁女兒事重要」。
  劉光霞笑道:「娶我何差?附上嫁妝十大車,別人想娶我還娶不著呢。」血盆大口笑得
可以。
  左仲儀乾笑道:「我可代為介紹。」想及丁幻。或可湊成一對絕配。
  劉光霞笑道:「任何人皆配不上我,唯你了。」
  劉吞金邪笑道:「聽見沒?就此說定,現在只有我能救得了聖幫,阿霞把他帶去談
心,—回生二回熟,讓他多知道你的優點。」
  劉光霞當真應是,直往男人撲去,那豈是牽手引人,是準備抱滿懷,動作之誇張宛如戲
台演出。
  左仲儀驚惶失措,若被抱及,恐無法脫身,情急之中心生落跑,登時拱手道:「此事日
後再談,告辭。」說完閃電般衝出,逃婚去了。
  劉光霞詫道:「儀郎你這是…….」急於追出,卻慢一步。
  劉吞金喝道:「左仲儀你敢不給面子?」掠身追出,人已走遠,氣得咬牙切齒道:「可
惡,非提光錢莊銀子不可。」
  左仲儀怎敢回話,逃若喪家之犬,來個充耳不聞。
  包天星幸災樂禍道:「果真好姻緣,劉猴子若能把女兒嫁掉,我即捨命陪君子,鼎力相
助。」
  劉氏父女冗自吹鬍瞪眼,大罵不識好歹。
  左仲儀從未如此狼狽難過。
  想及劉光霞突冗之花容貌,只有一句話可形容——見鬼了。
  世上醜女何其女,今日竟然活生生碰著,且被逼婚,左仲儀至此仍未回神,直往武林門
那頭奔去。
  每奔三十丈即回首窺瞧,深怕醜女纏上身,甩都甩不掉。
  幸好醜女並未追來,左仲儀得以喘口氣,暗呼好險,心念直轉著:「如若有一天真的得
靠劉吞金幫忙,當真要犧牲色相,去娶醜女麼?」
  左仲儀每想及那血盆大口及暴牙,已自心慌意亂,直叫道:「不。一百個不。」若真如
此,他可能一輩子睡不著。
  然事實問題仍在,若劉吞金抽走資金,恐將讓錢莊陷於萬劫不復之地。
  問題縮緊左仲儀腦門,讓他幾乎疼昏,不得不暫時先放下,先解決烈九蛟擄人事件再
說。
  「烈九蛟既和藩如虎有干係,得親自前去探個虛實。」
  左仲儀選了方向,直奔武林門外拱窟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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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探 查
  潘如虎並未在幫眾聚集之拱定橋,乃在秘密分舵寶華山,幸離拱定橋不遠,左仲儀甚快
前來拜山。
  潘如虎,字青山,法號「文道」為漕幫開山祖師爺潘祖之首徒,年約三十,一身儒雅,
似若書生。其原即掌理幫中文書公牘,自三祖過方(註:過方即過世,漕幫供奉翁祖,錢
祖,潘祖為三組),潘如虎不負眾望,故被推任幫主。
  在得知聖幫掌門親臨,潘如虎以禮待之,親自出迎。
  左仲儀見其溫雅待人,心頭不禁暗詫:「如此溫和之人,怎麼可能是海盜同流者?」
  潘如虎迎接於大廳,由於漕幫地位尷尬,常為朝廷圍剿亦或拉攏對象,故大廳並未佈置
豪華,一切從簡從雅,內牆寫個三丈高大「義」字,筆畫如腿粗,氣勢凜然,字前立著丈八
關公舉刀神像,漕幫宗旨「義薄雲天」盡展無遺,左右則置幾張素雅太師椅,茶几則置香
蘭,雅致清幽。
  潘如虎引人入坐,送上香若始說道:「聖爺確也年輕有為,潘某榮幸招待,卻不知為何
事而來?」
  左仲儀拱手道:「不滿幫主,乃為火蛟幫之事而來。」
  潘如虎道:「火蛟幫已滅亡多年,為何再提它?畢竟聖幫控制海運,加上劉吞金,包天
星兩大勢力,對方頂多在外海遊蕩,無法生根。」
  左仲儀道:「死灰已復燃,且牽涉到烈九蛟。」
  潘如虎怔道:「烈九蛟?到底發生了何事?」
  左仲儀道:「敝派少總管已被綁架,對方署名火蛟幫。」拿出斷指及血布,交予對方。
  潘如虎瞧得幾眼,怔詫道:「當真有此事?」
  左仲儀道:「確實發生了。」
  潘如虎仔細再瞧,喃喃說道:「此非出自烈九蛟手筆,太秀氣了。」
  左仲儀道:「幫主和烈九蚊熟悉?」
  潘如虎交還布包,道:「你都找上門,我能說不熟麼?不錯,他曾指點我的武功,算是
半個師父,然那已是十數年之事。」
  左仲儀道:「他還活著?」
  潘如虎道:「應該………三年前,我曾見過他,是在一海島,但絕非海盜巢,只他一
人,似在練功……」
  左仲儀道:「可否告知地頭?」
  渤口虎道:「這……他只顧練功,恐無暇擄人勒索,況金錢對他無用。」
  左仲儀道:「若有心人利用,或是火蛟幫餘孽再去抬他出面……」
  潘如虎道:「火蛟幫弟子已不多……」
  左仲儀道:「我必須立刻救出人質。」
  潘如虎道:「既是如此,只有說了,他在火焰島,出海後約東南方百餘里處,若找他,
得小心,他武功已通玄。」
  左仲儀道:「在下省得。」既知消息,待要告辭,豈知門口傳來冷哼聲,左仲儀驚覺瞧
去,赫見那人臉面,手臂刀疤不少,渾身是勁,一對豹眼犀利刺人,似若拚命三郎。
  潘如虎見狀說道:「士寶不得無禮」。
  此人原是漕幫四小祖之一,石士寶,法號「文傑」,別字「鐵骨金剛」,三十上下,性
剛猛,好剛抱不平,原籍台灣,隨父遷居杭州,因犯殺人罪,早受通緝,由於其為台灣籍,
故當年常兩地潛航,識得不少的海盜,乃反清復明強烈分子。
  石士寶拜禮後,仍不客氣地冷哼說道:「是漢人競助雍正鷹犬李衛,敢情背祖叛宗。」
  左仲儀暗付,原是為此事而來,拱手道:「在下並未助誰,而是幫助自己,有人栽髒聖
幫,必需弄清楚,如此而已。」
  石士寶冷道:「聖幫根本無反清復明之心。」
  左仲儀道:「我等只是生意人,只顧做生意,清朝也好,明朝也好,滿人也好,漢人也
好,同是有好人有壞人,每個也都要吃飯,有家庭,聖幫一向經商,養活千兩人,無法再搞
政事,百年來皆是如此,石爺請多多包涵。」
  石士寶冷道:「你和清朝走的近,還要跟億嘉票號合併,簡直已被收買,想倒戈麼?」
  左中儀道:「非也,商場上合併,可創造更大商機,養活更多人,例如漕幫資金從聖幫
進出,原收三分錢,現只收一分錢即可,豈非大家受惠?良性發展,無關倒戈,背叛。」
  石士寶冷道:「助滿賊門鬥,就是不對,管他寶親王,理親王,和親王鬥個你死我活,
三敗俱傷,才是漢人之福,反清復明最大良機。」
  左仲儀道:「聖幫並未參與鬥爭,只是被捲進去,現在尋求脫身。」轉向潘如虎道:
「幫主應懂得,漕幫得以安然,還不是從前巡撫田文鏡手中取得漕運經營權,故始得以安置
地無數漕幫弟兄,只要經商,不沾官行麼?」
  潘如虎頓首道:「四弟別蠻了,聖幫一向守分寸應不致背叛漢人,近日狀況,該是初接
受聖幫,恰逢變故罷了」。
  其實漕幫亦存兩大勢力,一為妥協派,知反清復明已不可能,畢竟過得三朝近百年如何
復得?一為死硬派,誓死完成任務,若石士寶之流,潘如虎怎敢說出反清已是夢想,縱知種
種經商苦處,亦只能以忍辱負重從之,畢竟照顧無數幫眾所有家人溫飽,已是首要之務,他
甚同情聖幫,亦甚瞭解處境,希望能化解激進派恩怨才好。
  石士寶冷道:「經商之事,我不管,找那李衛狗腿子合作,就是看不順眼。」
  左中儀道:「李衛是粘桿處首領,如何能合作?全是他壓著我等發號施令,未知他翻
臉,只是顧及生意罷了,貴幫主不也偶爾得配合聽令或招待?」
  潘如虎道:「漕船運漕糧,脫不了官,得應付應付。」
  石土寶冷道:「你混跡京城多年,定有所圖謀,且一回杭州,立即引李衛,寶親王等大
批人馬到來,必進行某種任務。」
  左仲儀道:「難道暗中刺殺寶親王,你也有分?」
  石士寶冷道:「我只是想刺殺雍正這狗賊和李衛,那些爛親王才懶得理。」
  左仲儀暗道還好;若漕幫真的介入,恐沒完沒了,道:「反清復明之志,由爾等去完
成,請讓聖幫配合漕幫好好經營,莫沾上反賊之嫌,否則對不起任何弟兄,及其妻小。」
  渤口虎道:「四弟該想到弟兄妻小,聖幫和漕幫經營者即負責照顧漢人妻小,他們出過
錢,莫要斷了後路」。
  石士寶想及此,口氣始弱冷道:「若非考慮此,早跟聖幫沒完沒了。」豹眼一瞪道:
「日後你敢叛棄漢人,定取你性命」。
  左仲儀道:「放心,聖幫不做滅祖之事。」
  石士寶道:「我等著礁。」
  左仲儀拱手回禮,以示承諾,他知石士寶性烈,若談及綁架一事,恐瀉染出去,對聖幫
造成傷害,遂暗示潘如虎別提此事,話鋒一轉,仍以合作經營為題,道:「近日準備往北擴
展業務,且和億嘉談合併一事,但鷹幫從中作梗,並不順利,倒是建船隊一事,掌門可考
慮,其若成事,將對獲利大有幫助。」
  潘如虎道:「讓我詳加評考再作奪。」
  石士寶冷道:「漕幫北運已是商機無限,聖幫莫搶生意,我等業績豈會不好。」
  左仲儀道:「聖幫哪在搶生意?且有漸漸放掉漕幫經營之計劃。」
  潘如虎詫道:「真有此意?」
  左仲儀道:「生意竟爭已久,若現衰老,利潤必薄,此時運河積砂嚴重,若碰上早期,
水位下降,根本難行,且一路北上,至少通過靈敏十產加關,每關皆要過路費算算下來,唯
有增加運費因應一途,此若殺雞取卵,久了連雞都難保。」
  潘如虎歎道:「漕運確實難為,尤以積砂和官方抽成最為嚴重,但為了弟兄生計,怎能
放棄。」
  石士寶冷道:「該殺了那些貪污狗官。」
  左仲儀道:「殺不勝殺,雍正治貪官在此,仍有僥倖者,此乃千年弊病,不易除之。」
  石士寶冷森道:「管他人多人少,殺一個是一個」。潘如虎道:「四弟莫莽撞,狗官性
命不值錢,豈可用兄弟之性命換之,以官制官乃我幫目前政策,李衛雖惡,但用他來治貪
官,倒是一絕,咱只負責檢舉,搜證即可。」
  左仲儀道:「非也,聖幫既退出漕運經營,貴派可說多出一倍地盤,若再做不好,又能
怪誰?另則在下已邀貴派入影,利益共享,絕無斷後路之意。」
  石士寶聞言,總覺理虧,答不上話。
  左仲儀道:「縱使漕幫現在不加入,將來需要,隨時歡迎,我將預留股分,至少照顧妻
小部分應無問題」。
  潘如虎不禁欽佩道:「此話倒是中聽了,漕幫是人多,但經營長才卻不及聖爺,此事我
將考慮,不久將有答案。」
  左仲儀道:「隨時等候回音。」知問題已了,起身告退,潘如虎親自送及門口,左仲儀
走的還算風光。
  石士寶卻不服:「何需對他客氣,他可能倒戈清朝。」
  潘口虎道:「四弟莫要被朝廷通緝而恨死清朝,畢竟我等只對惡人開刀,縱使有仇,也
是雍正一人,此時此刻還談及反清復明麼?當年呂留良和我派等人,還不是配合誠親王想推
翻雍正,主謀者還是『陸祖,羅明忠掌門,也是咱祖師爺,你的想法應該改一改」。
  石士定啞口難言,道:「若非有祖師爺這一條,早殺盡清朝狗賊。」
  潘如虎道:「人民造反,只圖個溫飽,近年朝廷治國還算認真,百姓生活漸有改善,莫
再製造動亂,如雲南土司,邊疆准噶爾,戰爭一打,屍橫遍野,苦的總是老弱婦孺,亦即目
前已不適合大規模造反,私人恩怨則私人解決」。
  石士寶冷道:「誰知清朝休時又作怪。」
  潘如虎道:「若真如此,屆時再尋求應對之道,畢竟挑起戰事者,千萬別是漕幫才好,
你該忍忍性子」。
  石士寶道:「已忍很多了。」
  潘如虎道:「那就好,至於有關聖幫之事,請千萬記著,生意歸生意,別老是扣帽子,
對方也有一大堆人要養,且人家已前來邀約合作,自無理由說他斷人後路。」
  石士寶難以回答,癟困中丟下一句:「那就生意歸生意,









第二十章  情 債
  當青逸飛回到佳賓客棧裡,滿腦子仍浮現左仲儀的影子,對方似有一種魔力,深深吸引
著她,縱使寶親王人品,武功,地位皆不差,然就是感覺難以自由自在,總未及左仲僅能訃
她開懷暢談,毫無拘束。
  難道此即一見鍾情,江湖兒女情懷麼?
  青逸飛想過,卻不甚願意深思,畢竟變數仍多,莫一頭下去,深陷不能自拔而傷了自
己。
  她仍未忘記答應找雍正筆跡,以核對理親王手中秘沼真假一事,她並非想證實什麼,而
是能幫心上人那股激情使然。
  她原想找鄂龍,或許他曾得皇上賞賜,留有聖旨,要他拿出來比對,倒也省事,然見他
一頭栽入文俏蜂懷抱,天天卿卿我我膩在一起,忒也叫人生煩,直覺已和鄂龍漸行漸遠,這
段情總也難再發展下去,故不願再求他。
  青逸飛心緒一轉,主意轉到寶親王身上,暗付,他銜令出巡,總得有皇上秘旨,找他說
項,或能弄到手。
  然想及如此突死去見他,莫要落個投懷送抱暗示,但不見他,豈非任務難成?
  青逸飛掙扎著,老實說寶親王確也不差,見見又何妨?可是自己乃女者,如此尋去,恐
生誤會,將來恐難解釋,尤其對左仲儀,這傢伙看似豪邁,然對感情似有點龜縮,禁不了沖
擊,准打退堂鼓。
  青逸飛想及龜孫情人,不禁有氣,哼道:「為我吃點虧也不肯麼?難道就為那張害怕被
拒絕的面皮?」甚想給龜男人一些教訓,然總不肯付諸行動,畢竟自己信心亦有問題,深伯
這一耍,耍出毛病。
  掙扎讓她苦惱,誰知外頭竟然傳寶親王求見消息,嚇得她差點跌滾椅下,倉惶怔叫道:
「怎麼會如此?竟那麼快?」
  怦動中趕忙照向鏡子,整理亂髮,且輕潤唇脂,但潤完後又覺後悔,自己既和他毫無關
系,為何會如此緊張,且可能為知已妝容之舉?難道潛意識中仍喜歡他?不不不,絕非如此,
她想拭去口紅,然那小德子叫聲已在門口,來不及拭去,暗道一聲也罷,禮儀總是要顧的,
何況對方是親王,遂迎門而出。
  寶親王弘歷遠在花園那頭馭扇迎之,風度翩翩,高貴優閒,式也俊雅不俗,見人即拜禮
道:「青姑娘可起得早,打擾之處,尚請見諒。」佳人淡妝輕抹,直若天人,怦心不已。
  青逸飛乾笑道:「還好還好,寶爺怎麼有空前來?」
  寶親王:「一來想見見鄂龍,二來想邀你出遊,鄂龍倒是睡得晚,不理他了,你可願賞
臉?」
  青逸飛怎知對方單刀直入,當著眾人面前(必定多人躲在暗中窺瞧)若拒絕他,消息傳
出,恐損其顏面,掙扎中終:也答應,道:「寶爺已親臨,就得陪您了,到哪去?」反正另
有任務待辦,陪他一回亦屬應該。
  寶親王登覺幸福滿懷,笑道:「杭州美景甚多,四處可游,邊走邊選如何?」畢竟太早
說出,若遭埋伏,忒也不妥。
  青逸飛只能答應,隨即在小德子引導下,三人步出客棧,直往錢塘江岸行去,一路不知
羨煞多少男女,然青逸飛則賊眼亂瞄,暗付莫要讓左仲儀給碰上,否則百口莫辯,但心緒突
又轉回,自己乃替他辦事,對方若如此小心眼,那忒是不值,如此男人,不要也罷。
  幸好一路平安,未碰上不該之人,就連聖幫弟子亦少見,暗噓大氣,一顆心總算定下。
  雙方雖漫無目標而行,青逸飛腦門卻轉閃不停,忽而想及錢塘江畔月輪山上,築有六合
塔乙座,此塔雖為宋太祖開寶三年所築,然歷經戰亂,頗受損害,近年雍正皇始撥銀修建,
業已完工,或可見其題字,遂建議前往一遊,也好采證,若有題字,倒省不少麻煩。
  寶親王聞及,立即叫好道:「皇上也曾督我前去探察,有你作陪更貼切了。」
  青逸飛陪笑幾聲,總覺對方處處提及「有你作陪」即甚開心等等,頗不習慣,然因任務
在身,只好由他。
  寶塔只數里遠近,半晌即至。
  赫見塔高十三層,直聳入天,甚是雄偉,六角飛簷,面面有門,築工精細。
  寶親王見狀讚賞道:「好寶塔,好氣勢。」
  青逸飛急道:「快上去瞧瞧,聽說題了不少字兒。」快步奔前,寶親王隨即跟上。
  至於小德子在得知目標後,早先行一步通知李衛人馬,前來此塔護守,一干遊客已被擋
駕,免得再遭埋伏,小德子則在十丈遠處守候,隨時聽遣,絲毫不敢鬆懈。
  及入寶塔始知外瞧十三層,裡頭只有七層,供奉六和水神,以鎮錢塘江湖,築塔者則為
宋開寶三年之智覺禪師所為。
  寶親王道:「此塔來歷,我可懂了,乃智覺禪師見浙水波濤,怒潮急湍,晝夜衝擊,時
有覆舟之禍,故築塔以鎮萬邪,歷時十九年始成,後經方臘,元明之亂,屢毀屢修,至今始
又我皇上修復,始有今樣。」
  青逸飛道:「雍正皇可有題字?在哪裡?咱們去瞧瞧。」急往上奔。
  寶親王笑道:「恐忘了,否則皇阿瑪要題,也是門口那塊大廈,豈會淪至它處?」
  青逸飛仍未洩氣:「或許他曾游過,興致大發,隨手題字,那可珍貴了。」
  寶親王嗯地一聲,興致亦起,笑道:「找找也好。」遂跟著往上登去。
  只見四壁刻有宋高宗年間李伯時之觀音碑,觀音經,及其他示署名之佛經,並有彩繪佛
像及九級浮圖,鬼斧神工,勾畫了,實不可多得藝品。
  寶親王瞧得頻歎不已:「古人藝巧可見一斑」。
  青逸飛倒是搜遍圖文,未見雍正墨寶,洩氣道:「當個皇上,也不留點墨跡麼?」
  寶親王笑道:「如此佳作,胡亂題字倒也不妥,若是我,另贈困額方為合理。」
  青逸飛道:「可惜未題。」
  寶親王道:「回去後,若有機會,必請皇阿瑪賜寶。」
  青逸飛道:「你身上可有他的秘沼?例如指派你當秘密特使,如聯親臨等文件?」
  寶親王道:「你這是……」已感覺出對方似對雍正墨寶特別感興趣,不知所為何來?
  青逸飛乾聲道:「有即拿出來瞧瞧,畢竟理親王弄了個秘詔,總得辨真假,讓我瞧瞧眼
真貨如何?」
  寶親王亦甚敏感,道:「是左仲儀要你查的?」情敵之爭浮心頭,感到幾絲酸澀。
  青逸飛暗詫,然怎敢承認,瞄眼道:「怎老是提他?理親王都弄了秘詔,自封太子,還
欺負我,不能拆他底子麼?」
  寶親王見得佳人生氣,頓覺失禮,歉聲道:「在下不是,尚祈見諒」。乾聲一笑道:
「敢情姑娘是在幫我,實是榮幸之至。」
  青逸飛道:「總得要有東西才能幫。」
  寶親王笑道:「有此心即可,至於秘詔真假,恐難分辨了……因為乃我親眼所瞧,應假
不了,弘皙也無此大膽假冒,那得殺。」
  青逸飛道:「當時乃晚上,瞧得清楚麼?我看定是假的。」縱未見真貨但她相信左仲儀
所言。
  寶親王道:「李衛已修書回宮,不久即有下文,真假立辨,咱在此硬要拆穿,恐徒勞無
功。」
  青逸飛道:「要是皇上回旨是真,你又該如何?」
  寶親王一楞,此問題倒未想及,但心念一轉道:「只有遵從皇阿瑪旨意,敬他為太子
了」。
  青逸飛冷道:「如此德行當太子,我看天下定亂。」
  寶親王輕歎道:「各有天命;怪不得方便。」
  青逸飛道:「屆時定我人反,你式也不爭?」
  寶親王一時難語,不爭皇位是假,但若父皇旨意,爭了豈非造反,實左有為難。
  青逸飛道:「看是碰上再說了,倒是你身上有秘詔,拿來瞧瞧如何?」
  寶親王道:「我是奉旨救災,故未得秘詔,倒是皇阿瑪當年受大行皇帝(康熙)告戒,留
了『戒急用忍』四字,皇阿瑪覺得受用甚多,故亦題字予我,我始終帶在身邊,你要瞧,便
讓你瞧瞧。」往懷中拿出一精緻黃絹,打開一瞧,布上寫著「戒急用忍」四字,剛勁渾力,
方方正正,可見雍正用意。
  青逸飛終見墨寶,欣喜不已,伸手即抓:「見著了,好東西。」直往雍正字跡瞧去,想
拼湊和印象中秘詔之差異。
  寶親王瞧她高興,亦自喜歡,道:「若喜歡,贈予你。」
  一旁小德子見狀暗付,主子恐真的喜歡上眼前這精明姑娘,有機會得摸清此女底子,莫
讓主子受損為是。
  青逸飛先是一喜道:「當真贈我?」復覺不妥:「不敢不敢,皇上賜寶,怎可轉贈,我
擔待不起。」
  寶親王笑道:「又非聖旨,待我回去,請皇阿瑪再賜一幅即可。」
  青逸飛一時感動,然腦門浮出左仲儀臉容,總覺壓力,暗討,莫要收了之後,變成定情
物,那可不妙,可是不收,如何向左仲儀交代?心念一轉,道:「讓我研究幾天即可,事後
必定交還,可好?」
  寶親王笑道:「怎麼說都好,不還最好。」
  青逸飛道:「那鐵定要還,暫且收下啦。」揣入懷中,想及早結束此話題,隨後滿意笑
起道:「賞景為是。」
  寶親王亦覺窩心,笑得舒暢,道:「是賞景,既來此,怎可空手而返?」
  雙雙遂又往最高塔行去,居高臨下,盡攬美景,忘得心中煩事。
  寶親王不禁詩興大發,吟得一首七言詩:「海上濤頭一線來,樓前相顧雪成堆;從今潮
上君須上,更看銀山十二回!」此為蘇東坡妙絕詩詞,唯夏天未見銀雪,改成樓前相顧舟成
堆,更看青山十二回,依樣傳神。
  青逸飛不懂此道,只顧陪著說妙,如此更讓寶親王詩興難減,又作得數首詩句,及至後
來,吳濃軟語皆用上,青逸飛終難自處,急於溜身,遂以另有商事待辦為藉口。
  寶親王雖覺掃興,然陪了大半天亦該知足,終也同意。
  待共同步下高塔時,青逸飛故作依依不合離去,免傷得男人興致。
  佳人一去,寶親王立即喊來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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