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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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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李涼][ 紅頂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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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9:22:01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謀 變
  匆匆數日已過。
  郭奇秀探知左海瑞父子移往蘇州定居,故已尋來。
  蘇州乃清朝四大商城之一,號稱「四聚」,北則京師,南則佛山,東則蘇州,西則漢
口。故蘇州繁華盛於杭州,素有評語:「商賈輻揍,百貨齊聚,上自北京,下至兩廣,遠及
重洋,貿易之盛甲於天下。」此原是聖幫重鎮之一,然因聖幫總壇設於杭州,左仲儀原即有
意帶著弘歷前來參觀,可見東海蘇州城之重要性。
  左海瑞被趕出杭州後最佳落腳處即是蘇州,他且用了私蓄買下一處豪宅,題為「瑞勝
堂」。其含意取自己「瑞」字,及兒子「勝」字,合併解之則復興得勝之意。
  他雖無法干涉聖幫之事,但扯關係、套交情總是有的。故和兒子混於蘇州,總覺離聖幫
不會太遠,且跟蘇州分舵副舵主連日珍膠情匪淺,原是連日珍乃左海瑞其妻之小叔,有了裙
帶關係,左海瑞特別提拔他,現在倒也換來另一反哺之恩。
  有了連日珍關係,瑞勝堂在蘇州倒還體面,不致淪為門可羅雀局面。
  忽聞郭奇秀奇門,左海瑞暗驚,對方被逐出聖幫消息已傳千里,他可是聖幫前幫主,若
沾上了,恐也替兒子留下麻煩,得仔細考慮接或不接客。
  郭奇秀早想及此問題,故上門即道:「左仲儀把漕運搞垮了,這是左爺最大機會!」
  左海瑞乍聞消息,驚訝不已,這小渾蛋不是把聖幫搞得有聲有色,且把鷹幫鬥得慘兮
兮,怎剎那間把漕運給搞垮了?在極俗知曉內情,終接見於風雲閣密室中。道:「說吧,他
如何搞垮漕運?」
  郭奇秀道:「他和弘歷串通,想滅漕幫,誰知事與願違,反被漕幫圍困,在貪生怕死下
讓出漕運保命,棄聖幫利益於不顧!」將事態說得添油加醋。」
  左海瑞嗔道:「好大膽子,漕運乃聖幫性命線,怎可拱手讓人,他可準備要回來?」
  郭奇秀道:「一個月之內撤守,全數拱手讓予漕幫,只顧當他龜孫。」
  左海瑞喝道:「如此膽小之人,怎夠資格當聖爺!」
  郭奇秀道:「這正是我看不慣他之原因之一,且他害死我爹,實是可惡,故前來投靠爺
您!」低聲道:「漕運有五千人手可用,只要獲得他們支持,足可逼左仲儀交出聖爺一
職!」
  左海瑞目光一亮:「倒是機會……可是他們豈會聽我的?」
  郭奇秀道:「不試怎知,至少失敗了,頂多回到原點,毫無損失。」
  左海瑞頻頻點頭,直道有理有理。心念轉處仍道:「可是那個寶親王不是太子?有他挺
著,倒難辦事!」
  郭奇秀道:「錯了,真正太子乃是弘皙,秘詔我都瞧見了,且此次任務就是他派我前
來,擺明的就是要消滅左仲儀和弘歷,爺,這是千載難逢良機,只要您登高一呼,必水到渠
成,奪回大權!」
  左海瑞邪笑道:「的確好機會,卻不知時間可有安排?」
  郭奇秀道:「只要聯合漕運弟子後,即可逼宮,且越快越好,理親王早已備妥待戰。」
  左海瑞邪笑不斷,突來機會成是難得,得好好把握凝聚實力反撲,心念一轉,道:「你
覺得劉吞金如何?」
  郭奇秀詫道:「他?他已到蘇州了?」
  左海瑞道:「在上海,近得很,故常跑蘇州。」
  郭奇秀道:「爺怎有此一問,您和他有所交往?」
  左海瑞道:「劉吞金為他那醜女兒傷透腦筋,原想在蘇州覓得如意郎,結果一個也看不
上眼,主意遂打到勝超身上,談了幾次,但勝超嫌丑,始終不肯答應。」
  郭奇秀暗斥這老醜女,當時竟然救助左仲儀,否則早把他給料了。但雖知對方有嫌隙,
然目前以扳倒左仲儀為主,亦該利用劉吞金勢力,至於自己,暫時避去就是,遂道:「劉吞
金和左仲儀鬧翻,正可聯合他對付聖幫,至於是否嫁娶,並非大不了之事。」
  左海瑞想想也對,別人娶個三妻四妄乃是正常之事,若嫌劉光霞丑,娶過門後,將她冰
起來即可,故已決定和劉吞金談談。
  郭奇秀拱手道:「不知爺有何差遣?」
  左海瑞道:「你拿我信物,到漕運分舵轉轉,且放出風聲,看能聚多少人,咱再擬定逼
宮之計!」說完拿出隨身玉戒,郭奇秀接過手,見得翠綠玉面刻有「瑞」字,正是其信物,
已拜禮而去,畢竟煽風點火之事,他最在行。
  左海瑞忽又吊高嗓子喊道:「事成了,你就是聖幫大總管!」。
  郭奇秀回應道謝,然卻暗虐直笑,自己要的是宰相之權,聖幫已算不了什麼。
  飛奔而去。
  左海瑞盤算後,往兒子住處行去,轉行百餘丈,已抵「第一樓」,左勝超正在調戲新聘
丫頭,兩人追逐花園,笑的挑邪暖昧。左海瑞暗斥沒出息,冷聲喝道:「你你不是在練
功?」
  左勝超乍見父親,慌張桿立,急道:「是在練功,輕功!」丫頭則僵愕當場,不知所
措。
  左海瑞擺擺手要丫頭離去,始往左勝超行去,冷道:「要你勤學,老是荒廢!」
  左勝超乾聲道:「沒有!」
  左海瑞道:「喜歡追女人麼?劉吞金之女怎不追?」
  左勝超道:「她?見鬼了,我才不要!」
  左海瑞道:「非追不可!機會已來了!」將左仲儀搞垮漕運一事說明,且要借重劉吞金
勢力一事說明。
  左勝超乍喜:「奪回聖爺有望了?」隨又無奈:「靠自家勢力已夠,怎還搞此裙帶關
系。」
  左海瑞道:「有他幫忙,更能成功,因為聖幫欠他千餘萬金,只要抽出,頓生問題,咱
可不費吹灰之力接收聖幫。至於女人一事,娶了又如何?冰起來就是。」
  左勝超無奈道:「既是權宜之計,我且照辦就是,只是聽說劉光霞凶得很,連她爹都不
甩,能否制住她,可不敢保證。」
  左海瑞道:「盡力而為就是。」
  兩父子約定後,取得默契,遂換得體面農袍,逕往吳淞江,再放船至黃浦江口,終見劉
吞金特地換得體面之豪華巨船。
  兩父子說明來意,劉吞金大喜,接於船上,順便打量左勝超,雖其臉面凹洞不少,且現
戾氣,但總歸是未來聖爺接班人,女兒既然喜歡聖爺,弄一個給她便是。
  劉吞金設得簡單酒席,宴請兩人後,始談正事,道:「娶我女兒,則幫你們奪回聖爺職
位。」
  左海瑞大喜:「劉兄爽快一句,在下佩服。」
  劉吞金笑得金牙燦爛,道:「不過,得追上我女兒才行。」
  左勝超道:「不是她迫您來相親的?」
  劉吞金笑道:「不,是我追她相親,當然我會幫你。」於是將女兒喜歡裁縫、作菜、吃
番茄等事說清楚,「另外她需要體貼細心男人照顧。」
  左勝超一一銘記於心,暗付:「一個醜女人毛病還不少。」
  劉吞金道:「她在附近彎月口作夢發呆,你最好不期而遇,我試過,硬逼她鐵定不成,
且你得把錦衣換下來,穿上布衣,我已備妥,換了之後快去吧!」伸手一招,手下已送來素
灰色布衣。
  左勝超無奈,只好換下,連同珍貴飾品全摘除。劉吞金又交代她在失戀,莫要觸動左仲
儀一事,較為保險。左勝超應是,隨即離去。
  劉吞金這才轉問左海瑞:「怎突然答應了?哪根筋讓你想通,亦或聖幫出了大事,讓你
有機會反擊?」
  左海瑞道:「他把漕運搞垮了,已斷聖幫命脈。」
  劉吞金冷道:「這也算垮?是他故意退出,他想搞的是海運,還找我合作過。」
  左海瑞一楞:「那傳言是假?他和漕幫幹上也是假了?」
  劉吞金道:「據我所知是真的;但不至於產生多嚴重後果。」
  左海瑞道:「可是郭奇秀怎說漕運弟子個個反了,可聯合推翻左仲儀?」
  劉吞金目光一閃,呵呵笑道:「又是那個大壞蛋,那可鐵定有用了。若她煽動失業弟
子,左仲儀麻煩可大了。」
  左海瑞笑道:「正是此意,若再加上劉爺幫忙,必定可讓那不知天高地厚小子陰溝裡翻
船。」
  劉吞金冷笑道:「他是該翻船,竟敢耍我?且連我女兒都騙,非整死他不可!」
  左海瑞逢迎道:「自該懲他!」
  劉吞金虐聲而笑:「別理他,喝酒喝酒!」
  雙方舉酒敬杯,喝得甚是爽快。
  劉光霞於彎月口瞧著落日紅霞。
  多日以來,她皆如此度過黃昏。
  尤其紅霞墜落剎那,總讓她心靈深深刺痛,此又如她的人,她的名字,遲早都要幻滅消
失,且竟來得如此快速、短暫。
  她原以為醜女人也可以談個自己喜歡之戀愛,然她失敗了,徹徹底底失敗了,無論如何
獻慇勤,如何顯露內在美,如何救命之思,皆比不上一張醜八怪的臉容。
  左仲儀行為讓她刺激太深,畢竟兩人在船上及火焰島等等感覺如此真誠真實,豈是錯得
了假得了。然一回到陸地全變了,縱使父親有錯,但可以好好談啊,怎一下子翻了臉,置任
何感情於不顧?
  她原即對臉容毫無自信,禁不了任何刺激,縱使左仲儀無傷她意思,然其動作卻傷了
她。
  劉光霞只能逃避至此,躲開任何人,讓紅霞治療滿心創傷痕,然似乎效果不大,越是療
傷,越覺刺痛,幾乎甚想抱頭痛哭。
  忽聞唆通一聲,竟然有人跳水自殺,嚇得劉光霞無暇哭泣,趕忙欺前,見及對方載浮載
沉,登時解下腰帶,拋甩過去,將那人給提岸上,邊結妥腰帶邊救人,急道:「怎自殺,何
事想不開?」壓得對方咕嚕直吐江水。
  此人正是左勝超。在見及劉光霞孤坐欲泣之下,知若貿然接近,必定吃閉門羹,心念轉
處,終選此苦肉計,乾脆跳水自殺,上演首次接觸詭計,劉光霞怎知是計,一頭栽入,盡全
力搶救。
  左勝超呻吟道:「不要救我,讓我死了算了……」
  劉光霞急道:「怎可如此,嘍蟻尚且偷生,你卻想尋死?可對不起你父母和自己了!」
  左勝超泣聲道:「我活著有何意義?事業全無,妻子跑了,又無兒子,朋友亦避之不見
面,慘啊!」
  劉光霞急道:「別想太多,慢慢努力,總會調適回來,你可是大男人,怎可比我們女人
脆弱!」見及對方血氣已順,始安心不少。
  左勝超悲切道:「大男人有何用、7根本是假,我只想做個平凡之人,可惜上蒼一點機
會皆不給我……」
  劉光霞道:「別哭了,你事業失敗,要多少銀子,我看能不能幫你。」
  左勝超始止住哭聲,長噓短歎道:「難啊!我的事業豈是金銀所能買回……
  劉光霞道:「怎說?難道是被惡霸霸佔?」
  左勝超:「正是……」
  劉光霞道:「是誰?未免可惡!」
  左勝超已坐起,歎息道:「不談他,一談他就想列……多謝你救了我……我該走
了……」爬起來跌跌晃晃欲離去,劉光霞急又扶來:「你要去哪?」
  左勝超歎道:「還能去哪,看來只有一條路可走……」仍暗示死路一條,此處死不了,
只好到別處去死。
  劉光霞終仍不忍,道:「你是否無家可歸,暫時到我船上住一夜如何?也許過了今夜,
你即想出路子了。」
  左勝超暗自竊喜,終踏出成功首步,在推拖之中,終跟著劉光霞行往附近不起眼小船,
然船閣整理得乾乾淨淨,且置蘭花盆景,芳香四溢。
  劉光霞以為他無錢過活,必定餓壞,拿出剩飯剩菜,讓他果腹。
  左勝超何曾吃過剩菜飯,然為裝可憐,只好囫圇吞食,但覺這醜女手藝不差,吃來仍算
可口。
  劉光霞瞧他吃得津津有味,終也安心不少,道:「先吃飽,有話慢慢說,看看我能否幫
上什麼忙?」
  左勝超歎息:「我是個破落戶,又能如何……」隨即說出家中原是經營布莊,誰知來了
惡霸,強佔布莊,且搶走他妻子,如今家道中落,只有尋死一途。
  劉光霞喝道:「好大膽子,對方是誰?敢如此作奸犯科!」
  左勝超道:「洛陽七鬼,勢力甚大。」
  劉光霞楞道:「不在蘇州或是沿海?」
  左勝超道:「我是在被搶後,拿著剩餘銀子想蘇州找發展,誰知也落個一場空,終也走
投無路……」歎息中又見淚水盈眶,好生淒慘。
  如今他已是騎虎難下,乾脆說得遠說得嚴重些,以防謊言被拆穿,待騙得劉吞金信任
後,協助奪回聖爺職位,誰還理得這個醜女。至於對付醜女則能騙則騙,不能騙來個霸王硬
上弓,屆時生米煮成熟飯,豈伯她不從!
  他甚至覺得對劉光霞是種恩賜。
  劉光霞不疑有他,道:「洛陽是遠了點,否則倒可以幫你出氣,至於你想創業,我或許
可以幫忙!」
  左勝超感恩道:「多謝…」想及悲事,又自輕歎。
  劉光霞道:「還有傷心事?」
  左勝超歎道:「也許我長得醜,妻子競在我失去家財後,跟著惡徒跑了,這才是讓我最
痛心之處……」
  劉光霞一楞,對方所言,不就指自己麼?瞧其臉面凹洞無數,然總是男人,自己這暴
牙,實在破相,心情為之低落。
  左勝超歎道:「醜的人總是處處受人歧視、侮辱。」
  劉光霞安慰道:「不要洩氣,總有路子走,其實你也不算醜,我才算呢!」
  左勝超暗道比丑一招倒是實用,道:「你怎會丑?只是暴了牙,其實你心地最是善良,
我看得出來。」
  劉光霞自嘲一笑:「活近二十歲,唯你說我不醜,大概咱是同病相憐吧!」
  左勝超道:「至少你的命比我好!」
  劉光霞道:「是麼?想及失戀一事,原該自憐,但瞧及此人家破妻叛,倒真的比自己
慘,終忍住自憐,笑道:「想來想去,你倒真的比我可憐,就這樣吧,暫住我這裡,待你元
氣養足後,我替你開個布莊,重整生意如何?」
  左勝超道:「可是開布莊要不少銀……」
  劉光霞道:「幸我有點積蓄,應該夠用。」
  左勝超又自退縮:「可是萍水相逢,怎可如此接受您的幫忙?」
  劉光霞笑道:「路見不平嘛!就算合夥好了,賺了錢再還我。」
  左勝超終露喜悅:「若真如此,可得先謝過姑娘了。」
  劉光霞笑道:「哪裡哪裡,應該幫忙的!」竟從助人中暫時找到寄托,遂請教名字,左
勝超用個假名字叫陳永超,劉光霞並未在意真假,有個名字稱之即可。
  隨後劉光霞問及布莊該具備何知識,幸聖幫有布莊,左勝超多少瞭解,說及進出貨和布
料等級、分類,儼然一位專家,劉光霞聽得信以為真,決心出錢相助。
  自始至終她未曾疑惑過,且招待左勝超住於船上。
  今夜劉光霞竟然欣喜入睡——無關感情,而是助人感覺甚踏實,使她暫且忘掉心靈創
傷。
  左勝超此招蒙對了。
  次日一早,劉光霞理了早膳讓左勝超呆腹,隨即拿出五十兩金,交予他,說道:「蘇州
我也不熟,你先到外頭找找看,何處地點佳,先租下來,然後再慢慢打理,我去調錢,湊合
湊合也就成了。」
  左勝超道謝連連,劉光霞送他上岸,依依而別。
  見得左勝超臨去之希望無窮笑容,劉光霞露出慈母光彩,喃喃說道:「既然碰上,就該
助他了……」不疑有詐下,直往父親處奔去。
  左勝超乘機溜回瑞勝堂,父親亦已歸返。見得兒子隔夜末歸,左海瑞欣喜道:「如何?
攀上了?我和劉吞金在遠處窺瞧,你是近日唯一能上她船者,結果如何?」
  左勝超道:「總有了好感。」意興闌珊:「又非什麼大美女,有何好興奮?」
  左海瑞道:「娶了她之後可娶一百個美女,你可別胡亂放棄機會!」
  左勝超道:「若非如此,我才懶得理她。」
  左海瑞道:「用何招法?」
  左勝超道:「自殺苦肉計,且比丑。」將經過說一遍,委屈滿懷。
  左海瑞笑道:「有效即可,你既冒充陳永超,當然不有讓她知曉身份,我且偷偷知會劉
吞金,說你倆已合得來,還要共同開布莊,兩人歡天喜地共處一室。劉吞金總得信了,屆時
將可助我。」
  左勝超道:「布莊開在哪?」
  左海瑞道:「避開聖幫地盤,我看在吳淞江口找個店面,如此劉吞金要瞧也容易些。」
  左勝超道:「該處沒有聖幫商行?」
  左海瑞道:「準是有的,但不大,也未必認得你,避開他們就是。」
  左勝超道:「好吧,就該處了。」
  當下你倆套招完畢,在勝超甚快趕回吳淞江口料理店舖。左海瑞則另有要事,大早即奔
往聖幫蘇州分舵,找副舵主連日珍。
  此分舵即為錢莊,一大早尚無人潮,連日珍倒可挪出時間接待他。
  在左海瑞要求下,雙方在附近找家茶鋪,竊談私事。
  連日珍雖是左海瑞妻子之小叔,然卻二娘所生,故年齡和左海瑞差不多,年約四十出
頭,身材瘦高,一臉生意人模樣。五官平凡,左嘴角下長顆毛痞,說話間喜往毛病摸去,似
工於心計之人。
  連日珍撥弄體面褐袍,方自坐定,始說道:「瑞爺何事如此神秘?可別誤了我上班時
間。」
  左海瑞低聲道:「聖幫遭難了,左仲儀竟然將漕運拱手讓人,遲早要敗!」將狀況說
明。
  連日珍乍然若醒:「原來如此,難怪最近資金調度如此頻繁,且漕運弟兄老是兌換銀
票,多少有了怨言。」
  連日珍詫道:「反了?誰要反?」
  左海瑞道:「我!」
  連日珍更詫:「你!」
  左海瑞自得一笑:「不錯,是我!左仲儀這小於把聖幫搞得亂七八糟,我當然要反他,
否則眼睜睜看聖幫敗亡不成?」
  連日珍道:「你可想好,反聖幫要是失敗,恐有殺身之禍。」
  左海瑞道:「毋需顧慮,我已找到弘哲太子和劉吞金,甚至朱亮功皆可用,他孤掌難
鳴。」
  連日珍道:「若真如此,或可一拼。」
  左海瑞道:「你也靠過來吧!」
  連日珍一楞:「我!」
  左海瑞道:「不幫我幫誰?何況大局將定。」
  連日珍面有難色:「可是我只是副舵主,權限不大……」
  左海瑞道:「於掉老大,你就得權了!」
  連日珍道:「封養廉也不是省油之燈,武功高得很。」
  左海瑞道:「再高也高不過我,你去探他口氣,若是死硬派,就把他給囚了,待事情搞
定再放出來,他總得順了咱。」
  連日珍評估後說道:「那就等你擺平他再說,且先說明,若反不成,也別拖我下水。」
  左海瑞笑道:「不會不會,自家人好說話!」
  雙方有了默契,不再談論此事,轉了話頭,談得半刻鐘即散去。
  連日珍回我錢莊幹活,左海瑞則先往漕運探消息,果然見弟兄憤恨不平,直批評左仲儀
忘恩負義,竟把漕運賣了,且不做安排,斷其生路。
  左海瑞但覺郭奇秀幹得好,奪權有望,這才調頭尋往劉吞金處,拉拉關係,套套交情。
  就此混過三天。
  左勝超當真於吳潞口北街處開得一布莊。劉光霞且幫他打理進出貨雜事,甚至在缺人手
下,充當掌櫃,看著店面,當然生意尚未正式開張,否則必將對她醜容帶來刺激。畢竟掌櫃
太醜,恐也犯了忌諱。
  劉光霞亦曾慮及此事,然左勝超舌燦蓮花,直道生意靠信用和誠心,美醜無關。安慰丑
女,讓她信心大增,暗覺對方亦是心地善良、肯努力者。雖未暗生情愫,卻亦可成為良友,
終也笑口常開,暫時躲過失戀陰霜。
  劉吞金暗中觀察結果大為滿意。他其實並不在乎女兒是否嫁娶,而是在乎她是否高興快
樂,故處處替她盤算。她要啥即給啥,甚至要老公也替她弄來,誰知左仲儀不識好歹,壞了
大事,終也該受到報應。現在女兒應已走出傷痛,和左勝超混得如此親膩,感情似已穩定,
兩人就此過著開布莊甜蜜日子。縱使生意不大,也是美滿而歸,了了心願。
  左海瑞總陪伴他身邊,道:「如此甜蜜小倆口,我們不應該打擾吧?」
  劉吞金道:「話是不錯,但你兒子用了假名,要是日後她發現,豈非鬧大了?」
  左海瑞道:「那是權宜之計,畢竟他說是左勝超,有了左仲儀陰影,如何能接近你女
兒?何況你不說、我不說之下,讓左勝超失蹤,他永遠是陳永超,不也沒事!」
  劉吞金道:「就伯你兒子說出來。」
  左海瑞道:「他不敢,我看他真的喜歡上光霞,否則不會如此甘心窩在此小店舖,他曾
跟我說過,能不說即不說,要說也得等生完小孩之後再說!」
  劉吞金道:「先簽下結婚協議書。」
  左海瑞道:「歡迎之至!」已抱定娶一個醜女,後頭可娶百個美女,他當然替兒子打包
票。
  劉吞金吃過一次虧,此次得特別慎重,道:「要他親自簽,你做保人。」
  左海瑞笑道:「一切隨您意思!」
  劉吞金滿意已極,交代晚上辦事,左海瑞同意,遂留在附近,待及黃昏,兒子總會尋機
前來,立即告知狀況,左勝超抱持同樣看法,終也同意簽約。
  晚餐過後,左勝超找了藉口出門,和父親會合,潛往了附近客棧。劉吞金已等在那裡,
除了白絹布,另有筆墨以及印泥擺桌上。
  劉吞金見人即道:「快寫下你願取我女兒為妻,若悔諾,斷手斷腳!」
  左勝超詫道:「這麼嚴重?」
  劉吞金冷道:「反悔麼?還是想耍我?賠償有個鳥用,左仲儀還不是落跑,簽,不簽不
算數!」
  左勝超道:「要是你女兒跑了又該如何?」
  劉吞金道:「此約不算,另付你賠償金。」
  左勝超道:「那有點不公平……」
  劉吞金喝道:「難道要我砍自己女兒不成?」
  左海瑞圓場笑道:「阿超只是說說而已,別無他意。」目光眨了眨,暗示醜女跑了,豈
非天大好消息。
  左勝超頓悟,登又恢復虔態,道:「我是疼她的,怎能讓她走呢?故才想罰重點,然話
說回來,既愛她就別傷害她,就任她意願吧!」
  劉吞爽聲一笑:「這才像話,快簽快簽,簽了我幫你們復仇!」
  左勝超終簽下斷手斷腳婚約,且按了手印。左海瑞亦被迫簽下保證人,也棕了印。
  劉吞金滿心一笑,突又以猴爪往兩人臉上抓去,唰地一響,已見紅痕,兩人詫閃。
  劉吞金呵呵笑起:沒有易容,是真貨,我可大大放心,不怕你們賴帳啦!」打從被丁幻
整得一回,他不得不特別小心。
  左海瑞乾笑道:「當然是真貨,親家大可放心,約既已簽定,不知何時將行動?」
  劉吞金道:「配合你,只要你調集大軍,準備攻擊,我就抽他銀根,如此才能奏效。」
  左海瑞額首:「妙招!親家有遠見。」
  劉吞金笑道:「江湖打滾數十年豈是假的,散去吧,阿超你得好好我寶貝女兒。」
  左勝超頻頻應允,終和父親拜禮而去。
  劉吞金瞧著父子朱紅掌印,笑不合口,直道斷手斷腳威脅下,不怕跑了和尚,連廟也被
扛走。
  左海瑞則在路上頻頻交代兒子暫時安撫劉光霞,對於奪權一事,不必參與,免得劉光霞
中途識破,反倒讓劉吞金收手而功敗垂成。
  左勝超暗道如此也好,父親打天下,總也落入自己手中,能清閒等待,何樂不為。若真
想女人,偷偷溜去解饞即是,至於和左仲儀恩怨,待接收聖幫再算清楚不遲。
  縱是陪醜女,他走的甚是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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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空 城
  往後五天,左勝超將劉光霞哄得團團轉,尤其在刻意安排下,讓劉光霞完成首筆生意,
且陸續皆有不錯收入,使得她信心大增,幾乎愛上經商之道,和左勝超更形投契,除了感情
深秘外,幾已達無所不談地步。
  左勝超甚滿意自己表現,且研究出一套對付醜女辦法即是以丑制丑,自己也裝丑,客戶
亦安排醜人上門,如此安撫效果忒佳。
  至於左海瑞則乘機聯絡反動弟兄,尤其漕運大總舵萬青雪乃兩代忠臣,行事豪邁,方能
控制漕運上下龍蛇混雜體系,誰知在郭奇秀煽惑下,以為左仲儀當真背叛弟兄,把漕運賣
了,且見得弟兄無處訴苦,一勁兒脾氣已暴開來,怒責左仲儀接任不到兩個月,竟把聖幫搞
得烏煙瘴氣,怎有資格再掌聖幫,遂同意推舉左海瑞再掌聖幫,已一路聯合漕運弟兄起往蘇
州會合。
  左海瑞得此數千弟兄支助,氣勢頓漲,蘇州副舵主連日珍見機會到來,偷偷用計謀讓左
勝超派人暗算總舵主,硬把封養廉給軟禁密室,錢莊淪為連日珍掌管,經濟大權在握,正是
反撲時機。
  左海瑞終聯絡劉吞金,已可反撲。
  劉吞金二話不說,登叫手下傳令抽銀根。
  左仲儀哪知事態嚴重,在劉吞金欲領現銀時,他且特地親自前往錢塘江口,原想準備向
劉吞金歉道歉,順便探查劉光霞下落,然劉吞金並未出現,左仲儀只好作罷。
  青逸飛則感頭疼,突被抽走千萬金,營運恐暫時受影響。
  左仲儀笑:「明天從蘇州調銀過來,那頭不是結了漕運款項,少說也有三百萬金吧。」
  青逸飛道:「是有此數目,但若有人二次提領,或是大批貨款欲付,恐臨時湊不出
來。」
  左仲儀道:「延個幾天沒關係,都是老字號了,倒是漕運兄弟一事,得早做安排,怎派
去配款帳房毫無消息?」
  青逸飛道:「大概一時繁忙,誤了時間,聖爺可要走一道?」
  左仲儀道:「不必了,萬青雪乃兩代忠臣,我信得過他,一句話總會把人給帶回來。」
  青逸飛道:「既是如此,省了不少麻煩。」
  左仲儀仍不知派去帳房已被劫持,萬青雪又誤中奸計,而郭奇秀奸狡無比,乃從北京一
路收拾弟兄下江南,故人到哪裡即鬧到哪裡,現至蘇州,蘇州亦亂,至於往南移,根本仍若
古井不波,毫無所覺。
  聖幫從未有部屬造反,高層縱有不合,也是內部之爭,且聖幫用人一向信任不疑,故從
未像其他幫派設眼線,一有狀況,隨時回報,故蘇州一亂,杭州仍平靜無知,左仲儀實無法
做出正確判斷而讓劉吞金將巨款領走,注該陷入萬劫危機之中。
  左仲儀且想帶著寶王弘歷前往上海瞧瞧造船廠,也好讓他多瞭解,好回去向雍正皇建
議,開放更多港口及貨品,那才是真正大生意。
  然不到中午,還是丁幻焦切無比直衝聖幫,哪顧得身份洩露,進門即喊:「聖爺聖爺,
大事不好啦!」聖幫弟子早知有這號人物,讓他能自由進出。
  左仲儀正在經緯書房,和青逸飛盤算著資金調度,然對丁幻如此莽撞,左仲儀背脊直抽
冷,對方可非冒失鬼,今兒怎熬不住,莫非出了大事?
  丁幻閃身撞進門,焦切道:「反了反了,漕運弟子已反了,一路從北京殺往蘇州,蘇州
分和民反了,是左海瑞搞的鬼!」
  左仲儀有如被捅千百刀,駭道:「當真?消息有假!」
  丁幻道:「假不了!我盯了弘皙數天,幾乎日夜不離眼,方才終逮著機會,趁他和朱亮
功暗晤之際,聽得此消息,原是他利用郭奇秀到北京放風聲,說你搞垮漕運,且不顧弟兄死
活,萬青雪乍聽之下火冒三丈,又在左勝超想奪權下,受益惑弟兄一拍即合,大軍長驅南
下,且蘇州總舵封養廉也被扣押,銀根被斷,左海瑞目標就是逼聖爺下台,郭奇秀趕回來通
知弘哲,弘哲暗中通知朱亮功,可能隨時將展開攻擊,爺您得快法子。」急得滿頭大汗。
  左仲儀聞言已知假不了,背脊抽了又抽,苦笑道:「又是郭奇秀這傢伙,實不知他要害
得聖幫倒何種地步。」
  青逸飛恨道:「是該殺了他!」
  丁幻急道:「現在殺他也沒用,快想辦法要緊!」
  左仲儀苦笑:「五千漕運弟子逼來,蘇州金庫又被斷,早上又被劉吞金提領那麼多錢,
只要鬧內鬨,客戶必定瘋狂提領,錢莊不倒也剩半條命,何況還有朱亮功、弘哲虎視耽耽,
咱拿什麼去擋?」
  丁幻急道:「總有法子,我信爺您天下無敵,定可收拾此局。」
  青逸飛道:「乾脆宰了左海瑞,以絕後患。」
  左仲儀道:「能麼?殺叔大罪,如何擔待得起。
  青逸飛道:「我看過貴幫幫規,造反者殺頭,管他是誰,砍了再說!」
  左仲儀道:「靜一靜,讓我想想,阿飛你把姥姥找來,丁幻你去把風及時和高蛟找來,
順便通知各分店掌櫃,說緊急要事。」
  丁幻得令,閃身掠去。
  青逸飛急往後院廚房奔去。
  左仲儀落了單,開始思考問題。
  如若硬碰硬,恐也不怕左海瑞,然聖幫必因此損失慘重,甚至一職不振,倒退數十年,
地盤拱手讓人,何等讓人痛心。
  然若退縮,甚至下台,以左海瑞、左勝超蠻幹個性,且對郭奇秀復辟有功下,必讓他任
要職,遲早仍將冰消瓦解,江山易主。
  進與退竟是如此難作抉擇。實讓左仲儀傷透腦筋,他不昨不瞧向牆上父親遺像,喃喃說
道:「爹你若在世,將如何處理?宰了左海瑞?郭奇秀?那也得先安撫激進弟兄情緒吧?否
則豈非逼他們造反,硬上梁山?」
  左海寧並未回答,仍以剛毅眼神回應。
  左仲儀道:「我是有剛毅之心,只是太相信聖幫體系;竟然讓它亂成這樣,才最後一個
發現,實是無能……」
  左海寧仍是沉默無聲,忽而窗外綠竹搖晃,光線閃及左海寧眼睛,似在閃眨,左仲儀
道:「爹莫非向我暗示,要沉默以對麼?沉默能應付一切?如此危機下,能麼?」忽想及孫
子兵法有此一句:「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
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其解為,戰地則,以保全國家不受
損失為上策,國家受損,雖戰勝也是差了些,不必血戰,保全一軍為上策,一軍受到損傷即
差了些,保全一旅為上策又差了些,甚至剩下卒,剩下伍又差了些。聖幫又非幫派,怎可搞
成雙方廝殺局面?就算幫派也是大忌。
  左仲儀暗道:「千萬殺不得,否則如萬青雪如此兩代忠臣,卻因一時受益惑而戰死,罪
過全在我啊!」得另謀他法才行。腦筋轉閃不斷,想找出最佳解決之道。
  孫子兵法一幕幕從腦門跳過,如:知可戰與不可戰者勝;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
也;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以逸待勞,以靜制動……等作戰策略,終
擬了大概輪廓。
  忽見青逸飛領著柳碧璣倉皇奔來。
  柳碧璣喝喝說道:「那些混蛋,當真造反?打回去,好好修理,連萬青雪也一樣修理,
可惡可惡!」
  左仲儀思慮後反而鎮定:「姥姥請坐!」
  柳碧璣道:「火燒屁股,如何能坐?快快出征,打到蘇州去,畢竟蘇州已亂,莫讓對方
再亂到杭州,否則聖幫恐怕架乏力。」
  左仲儀道:「人一去,杭州難道無人造返?鷹幫虎視耽耽,必定利用機會奪地盤。」
  柳碧璣道:「我等幾人骨頭仍硬,還可戰他。」
  青逸飛道:「朱亮功敢亂來,叫他吃不完兜著走!」
  左仲儀歎息道:「開戰乃下下策。」
  柳碧璣道:「看不出左海瑞在奪權?你要退讓聖爺職位?」
  左仲儀道:「若退位,取得聖幫安定,有何不可。」
  柳碧璣、青逸飛同時怔詫:「不行!」
  柳碧璣道:「好不容易取得聖爺位置,怎可交給那老糊塗,我第一個不允!」
  青逸飛道:「交予他,無異亡幫,不如一戰,尚可保留一半實力。」
  柳碧璣道:「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收拾左海瑞,一切自可乎亂,損失更少!」
  左仲儀道:「局勢已亂,殺了左海瑞恐也平息不了群怒,勢必另有一番犧牲,我何忍見
兄弟自殘?」
  柳碧璣道:「總有壞份子,除了也好!」
  左仲儀道:「萬青雪壞麼?只是一時受益惑罷了。」
  柳碧璣喝道:「這個老萬當真老糊塗,竟幹出這種背祖叛宗之事,看我如何教訓他!」
磨拳擦掌,恨不得掐斷其脖子。
  左仲儀道:「姥姥跟萬老交情不差?」
  柳碧璣臉面稍窘:「他以前追過我,但我不屑,現在看來恐也抉擇正確,竟當個叛
徒。」
  左仲儀道:「您能制住萬老?」
  柳碧璣道:「當然,在我面前,他屁都不敢放一個,跟龜孫似也,聖爺派我去,保證收
拾得他變禿頭。」
  左仲儀忽有笑意:「能制住萬老,此計或可成功,畢竟我擔心的是五千漕運子弟……」
  柳碧璣道:「你已有計策了?」
  青起飛急道:「是什麼?快說來聽聽。」
  左仲儀道:「空城計?」
  「空城計?」柳碧璣詫道:「你想落跑?」
  青逸飛道:「又非孔明作戰,那是守城,商場一落跑,什麼生意也被搶光。」
  左仲儀道:「總有人會顧著生意,嚴格說來,也是李代桃僵之計。」
  青柳二人仍是不懂。青逸飛道:「誰來代你?」
  左仲儀道:「左海瑞。」
  柳碧璣道:「那還不是讓了位,不成!」
  左仲儀笑道:「只是暫時讓位。」
  柳碧璣道:「幫規豈有這一條,讓了即要不回來,除非他再讓給你,但那是不可能。」
  左仲儀道:「只是技術性問題,左海瑞煽動弟兄殺來,硬碰硬恐將死傷慘重,且讓聖幫
一蹶不振,故下謀伐兵,實為下下策,聖幫是亂不得,而其最終原因即是我和左海瑞奪權之
爭,若我暫時退出,左海瑞奪了權,戰爭當然打不起來,而他奪了權,若有人擠兌,他總得
處理,咱豈非省事?爛攤子由對方收拾,何樂不為!至於讓權方式甚多,又如現在,他仍奪
權,又非我讓予他,日後自能奪回來。」
  青逸飛道:「還是不借,不管讓或奪,總得失權。」
  左仲儀道:「其實聖幫移轉權位一向以「讓」為主,奪權者少,我若躲起來,不說一句
「讓」字,縱使左海瑞奪了權,也是非法,待弟兄情緒穩定後,我再說根本未讓出聖爺一
職,他是奪權者,如此合法非法頓分明,理虧仍是他。」
  青逸飛終稍懂得:「原來不說讓,倒可再要回來。」
  柳碧璣道:「可是他擁兵自重賴著不走,你又奈何得了他?」
  左仲儀笑道:「問題就在姥姥身上,您若制得了萬老,漕運弟子大概能控制,然後咱再
解釋誤會,且端出大餐讓他們吃,哪個還不是倒過來了。簡單說,對方在氣頭上,我先落
跑,耍出空城計避之,待回來後比政策、業績,左海瑞總也不敵。」
  柳碧璣恍然,擊掌叫道:「好哉,不戰而屈人之術,確是上上策,」轉瞧左海寧遺像,
道:「老爺啊,你兒子可青出於藍,如此反叛之事,到他手中簡直如計中計,不花一兵一
卒,化解於無形,是了得得緊,我可差他一截,竟想一拼了事,罪過罪過!」
  左仲儀笑道:「其實法門也是出自我爹,方才心是亂的,但忽見爹沉默眼神,始悟出以
靜制動,以虛代實,爹給我助益匪淺。」
  柳碧璣笑道:「兩個一樣好!」忽覺事情未解決,又自急切:「快作安排,空城也要空
出道理。」
  左仲儀道:「其實咱裝做毫不在乎,一點事也沒有,我仍邀寶親王弘歷出遊上海,去參
觀造船廠,這理由甚是合情合理,左海瑞縱找來,便說我辦公去了,他想奪權,你們推說不
清楚虛與應付,他當然想接掌各分行,但除了錢莊,其他店舖一間換了掌門也沒啥大不了,
而錢莊正是爛攤子,他得花腦筋去打理,我再看時機回返。接下來自是我跟他之爭,姥姥只
顧照應萬老即可。」
  柳碧璣喝道:「鐵定掐得他死死!』」
  左仲儀道:「至於漕運弟子該給的福利,青帳房先發出去,且將計劃書交給風及時,大
略解說後則交予杭州弟子,先讓們瞭解,屆時自難起哄。」
  青逸飛詫道:「我要跟你去?跟寶親王?」避他都來不及,怎又湊一起?
  左仲儀道:「遲早要面對,畢竟郭奇秀更壞,弘皙也對你你想入非非,不如先逃再
說。」
  育逸飛想及兩人,噁心已極,終也答應,道:「我去理帳冊,先弄清楚再說。」拜禮而
去。
  柳碧璣拍拍胸脯:「老娘我可老當益壯,準能應付一切。」
  左仲儀笑道:「若非姥姥位低權重,明珠暗藏,給了我不少助益,聖幫恐得多付出代
價。」
  柳碧璣窘著臉:「你哪時學得嘴甜,也罷,誰叫我身份特殊!」終呵呵笑起,接受事
實。
  左仲儀道:「任何狀況,書房總得守著,否則不妙。」
  柳碧璣冷道:「左海瑞他不敢,如此將引起公憤。」
  左仲儀寬心不少。外頭已傳來風及時召集所有分行掌櫃,齊在大廳候傳。左仲儀登時前
去會合,除了風及時、高蛟、項思,另有數十名分行掌櫃靜候,個個汗流浹背,神態緊張。
聖幫從未如此行動過,難免讓人不利聯想。
  左仲儀受禮後,已冷靜說道:「諸位應知前聖爺左海瑞?他已聯合不知情的漕運總舵主
煽動弟兄一路南下逼進,想奪回聖爺一職。」將狀況大略說明。
  群眾一陣嘩然,由於受左仲儀思典,且信其經營能力,故皆指責左海瑞不是,堅決對抗
到底,情緒甚激動。
  左仲儀道:「我知諸位情緒,然漕運弟兄豈有罪?若打起來,死了人,怎對得起其妻兒
於女?所以一定要忍耐,等氣頭一過,聖幫自會恢復鎮定。」
  項思急道:「如此聖爺豈非要辭職?」
  左仲儀道:「不辭,只是避開,孫子兵法常言,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勝,我即采此策
略,先行避開,縱使左海瑞暫時掌權,也由他了,畢竟孰是孰非,諸位一清二楚,毋需對
抗,有理則順他意思,無理則沉默以待,縱使他要換人,也由他,大家先忍忍,事情總會解
決。」
  眾弟子大略知聖爺苦心,終願意忍辱負重,免亂大局。
  項恩道:「可是錢莊讓他接管恐不妥……」
  左仲儀道:「如此一鬧,兌現者必多,錢莊已是爛攤子,讓他接管亦無不妥,你只顧把
帳記清即可。」
  項思會意,不再多言。
  風及時道:「但聖興號呢?仍得接應高魚,他去了火焰島甚久,仍無消息。」
  高蛟道:「他可能遇上難題。」
  左仲儀道:「搜得也夠,的確有問題,但派我出去,遲早露了底,我看暫時按兵不動,
且待左海瑞接班時,倒整郭奇秀一記!」
  高蛟已聽出名堂,庫金原是郭奇秀獨吞,現左海瑞班師奪權,只要告知狀況,郭必翻
臉,互鬥在所難免。
  左仲儀在聽取諸位掌櫃應對意見後,加以整理並指示,應對方式皆以忍辱負重因應,至
於暫時周轉金,立即從寶庫中支應,青逸飛且一一分配,並留得百萬銀,先支付杭州漕運弟
子。
  左仲儀道:「項恩你經驗較足,發放漕運弟兄酬銀,由你執行,風船長代理總管留督執
行。」
  兩人雙雙應是。
  左仲儀知時機緊迫,不再耽擱,要大家散去,分頭進行。
  眾掌櫃忠心拜禮,快速離去,項總則配合青逸飛,在風及時護送下,將庫金分批移放各
分行秘處,所剩百萬銀則抽往漕運渡口,一一發放給弟兄,並說及未安排事宜,博得不少贊
許,感念聖爺思典。
  左仲儀則乘機前往總督認想邀得寶親王弘歷,共赴上海參觀造船廠。
  冷斷天接待客廳,不久李衛、弘歷已趕來,詢及意見,弘歷大喜,終可成行了。
  李衛卻有難色,道:「寶爺應知前次勘及漕運,即引來漕幫之亂,現去上海甚遠,恐麻
煩不少。
  弘歷笑道:「有左爺護著,千軍萬馬也擋不他。」
  左仲儀道:「寶爺過獎了,只是此趟前去,恐也無人有興趣跟去玩,因為杭州將熱鬧滾
滾。」
  弘歷、李衛、冷斷天頓感興趣。
  左仲儀道:「弘皙設計叫郭奇秀煽動聖幫漕運弟子造反,在左海瑞引軍下,已併吞蘇
州,正長驅直下往杭州逼來。」將事情大略說明。
  弘歷詫道:「左爺豈非發發可危?」
  李衛怒道:「豈能容刁民造反,眼裡還有王法麼?」
  冷斷天冷道:「又是弘皙耍的花招,實是禍害不淺。總督應快下令封鎖城池?」
  左仲儀道:「毋需如此,我走了,一切太平。」
  弘歷詫道:「你要讓出聖爺一職?」
  左仲儀笑道:「自家兄弟,何罪而戰?退一步海闊天空,所以才當龜孫,請寶爺一併游
上海,實則避避風頭。」
  弘歷道:「你一點都不在乎重權落空?」
  左仲儀笑道:「蠻幹能成事麼?孫子兵法不也常言知己知彼?形勢比人強,退一步又何
妨。」
  李衛終豎大拇指:「好個左爺,能屈能伸,不愧大將之才,李衛服了你!」以其二十餘
歲能有此理性決策,實讓人佩服。
  弘歷笑道:「看你治幫,宛若我未來治國影子,且跟你走一道,此招可稱置之死地而後
生吧?」
  左仲儀笑道:「該稱落跑龜孫較恰當。」
  弘歷笑道:「是麼?我跟你去,不也龜孫?」
  左仲儀道:「不敢落跑是我,參觀是你,境遇不同。」
  兩人相惜而笑。
  李衛盤算過後,說道:「寶爺離開杭州也好,免得有人趁亂生事,我等且盯緊弘皙,對
方應該不敢作怪,倒是一路重責,且請左爺多多擔待。」
  左仲儀道:「必全力以赴。」
  由於另有瑣事待辦,故先告辭,和弘歷相約一時辰後,錢塘柳堤相會。
  弘歷竊喜:「和他同行,必學得不少東西!」已喚及小德子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冷斷天道:「就此放爺單獨成行?要是左仲儀出事或反了,豈非不妙。」
  李衛道:「左仲儀應靠得住,但身為儲君,冒險不得,你且安排下手,護持後頭,以備
不時之需。」
  冷斷天道:「遵命!」已調度人手去了。
  李衛揣想左仲儀種種,確是難得奇才,武功高強不說,且足智多謀,又能屈能伸,泰山
崩於前面不懼,大清文武百宮,何人能像他如此灑脫?或許不必等到弘歷繼位,現在即可推
薦於雍正皇,讓其平定雲南土司,亦或准葛爾之亂,豈非妙哉。
  在無利益糾葛下,李衛的確欣賞左仲儀,甚至視為他乃弘歷第一,前途未可限量。
  在關心局勢下,李衛亦出巡,探探民情,也好有個對策。
  左仲儀甚居轉行分行,但覺一切落定,始到遭運分舵,接來青逸飛,共同前往錢塘江渡
港。
  青逸飛但覺將見弘歷,臉面為之飛紅,然在左仲儀極力安撫下,終較平靜,暗付:「我
跟他始終未交往,哪還忌諱什麼?以平常心待之便是。」
  及至渡港,弘歷忽見青逸飛,欣喜若狂:「青姑娘也是同行?太好了太好了。」
  小德子眼睛亦發亮:「原來青姑娘躲到聖幫,害我找你找到磨破鞋底,現終也不負苦心
人!」
  青逸飛窘聲道:「寶爺好,小德子也好。」雖說鎮定鎮定,心頭仍怦怦亂跳。
  弘歷瞧她嬌羞若玉蕊暗吐,越覺讓人疼愛,欣喜道:「你不是對江南風光甚瞭解?待會
得好好請教了。」
  青逸飛更形困窘,那些全是學自左仲儀,如今現學現賣被拆穿,臉面總熱,偷窺心上
人,對方竟然幸災樂禍笑著,暗道可惡,日後得好好報仇。
  左仲儀落落大方道:「青姑娘因鄂龍和我合作關係,已被聘為聖幫帳房,日後寶爺若仍
在江南,見面機會總是多多。」
  弘歷欣笑道:「那好,那好,只是帳房,還沒陞官!」原以為她和左仲儀關係匪淺,縱
使追求,總也負擔,然聞及只是帳房,在自我催眠下,總覺仍是普通朋友,如此將是公平竟
爭局面,樂得笑瞇雙眼。
  青逸飛且暗瞄左仲儀一眼,竟然不把話說清楚,害得她窘於應對,乾聲道:「是,只是
帳心……」此話全無意識,而是順著話勢說出,又讓弘歷心花怒放。青逸飛頓覺,已無地自
容暗叫著該死,出錯連連。
  小德子乘機追擊,笑道:「寶爺可想死你了,到船上你倆可好好交流交流,共同賞景亦
可。」
  青逸飛乾聲道:「是……」頓覺不對,登時改口:「可是我還有一大堆帳待算。」手中
正抱著帳冊,擋箭牌似地晃起來。
  弘歷笑道:「可請左爺放你三天假,舒展一下心情,忒也應該。」
  青速飛道:「可是很急……」
  左仲儀笑道:「暫時放下工作吧,陪陪寶爺也是應該。」
  青逸飛暗斥可惡傢伙,竟然把老婆往他人身上推?可惡可惡,排找機會治他,然左爺既
已說出,自己乃屬下身份,只好應是,窘在當場。
  弘歷總覺機會難得,急道:「快上船吧,咱快去雲遊四海,海闊天空聊聊!」想伸手挽
人,又覺不妥,拱手拜禮便是。
  船長乃風及時堂弟風迎秋,掌舵亦有數十年經驗,此次委以重任,特別小心,在盤算天
色及潮夕下,為求安全,已招手諸位快上船。左仲儀亦不想耽擱,先行登船。青逸飛在弘歷
「糾纏」下,有一眼沒一眼地瞪著心上人,且陪笑弘歷以登船,此舉讓她覺得自已是賣笑女
子。
  小德子則在旁添油加醋,只逗得弘歷樂、青女窘,好生為難卻莫可奈何。
  鐵皮船已起舵,直往遠海行去。
  弘歷終纏青逸飛不放,風花雪月聊個不停。
  左仲儀則故意避開,畢竟和青逸飛感情已穩定,何需對弘歷施以情敵防備?應是順其自
然,當不成情侶,當個友人亦可。可惜青逸飛未想通此點,每每有機會即轉頭回來張牙舞
爪,似在告知,背棄下場將是個大花臉,且百孔千瘡。
  左仲儀偶伸舌關對抗,又惹得青逸飛抽頸捏拳,以凶相殺人。
  三方就此一多情一窘困一談然中雲遊大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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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興 師
  及近黃昏,左海瑞人馬不斷湧入杭州城。
  漕運總舵主萬青雪更引船數百艘,浩浩蕩蕩直衝杭州渡口。
  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肅殺息籠四遇方。
  漕幫弟子亦備戰,不知對方集結人馬,斗的是誰,不得不防。
  漕運弟兄恨極漕幫搶奪地盤,故常惡言相向,萬青雪若非顧及逼宮先收拾左仲儀,早向
漕運宣戰。
  雙方一觸即發,狀況危急。
  忽聞左海瑞現身召集弟兄上岸,直撲聖幫,暫時解去和漕幫衝突之危。
  杭州漕運弟子卻莫名不解,直道幹啥,要跟誰拚命去?由於聖幫規定甚嚴,未得命令,
他們並未跟前瞧探,只顧領酬薪,待有指示再說不遲。
  風及時瞧得驚心肉跳,數千人齊往總壇逼去,若是硬拚,恐也損失慘重。
  左海瑞帶隊直衝聖幫,萬青雪以及暗中現身相助的郭奇秀左右掠陣,以期鎮住氣勢。
  左海瑞方抵銅門,大喝道:「叛徒左仲儀還不出來受審麼?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
世!」
  時頭無人回應。
  左海瑞再喝幾句,仍無反應,遂迫問守衛:「人呢?你們的聖爺龜到哪裡去了?」
  守衛道:「不清楚……」
  左海瑞喝道:「誰當家?」
  守衛道:「沒人當家,都走光了。」
  「走光了?」左海瑞喝道:「他風聞消息開溜了?」
  守衛道:「不清楚!」
  郭奇秀道:「聖爺不如先佔領總壇再說!」
  左海瑞但覺有理,登喝向眾人,激起情緒後已往內廳衝去。
  萬青雪亦忍不住罵道:「小毛頭也敢亂摘,還不出來讓弟兄公審,看你能說出何理由
來!」
  忽聞聲音回應:「你想審誰?」柳碧璣已現身,擋在眾人身前,身上仍圍著兜兒,一副
傭僕打扮,然其乃三代老奴,自有威信,尤其武功已受左道光、左海寧調教,甚是了得,幫
中無人敢試招。  
  萬青雪乍見暗戀情人,臉面頓紅,幸有黑胡擋掩,否則更形出糗,乾聲笑道:「我等只
向聖爺討公道,不干柳姑娘事。」
  柳碧璣道:「找左爺?早出差了!」
  左海瑞詫道:「他何時出差?難道不知我等要來?」
  柳碧璣道:「你早讓位,來不來好像無關緊要。」
  左海瑞斥道:「敢輕視我?此次前來卻是在逼左仲儀退位。我依舊是最新聖爺!你該聽
我命令行事。」
  柳碧璣道:「誰是聖爺,我就聽誰,你們內鬥之事,不要扯到我身上,畢竟我只是廚房
大班,有何好鬥?別攔著,我還得去掃地,忙得很!」說完故意迫往萬青雪,終迫他讓位,
乾聲道:「慢走……」
  柳碧璣道:「反啥勁,也不打聽漕運弟子每人領大筆銀子,哪來虧待他們。」說完溜行
而去。
  萬青雪匆匆趕來,哪想如此之多,見心上人離去,重釋已解,頓又叫陣左仲儀快出來受
審。
  郭奇秀道:「恐真的不在,否則他不是縮頭之人,聖爺在可接收總壇,並向弟兄宣佈,
然後派兵四處搜查,務必逮著他為止。」
  左海瑞額首道:「有道理!」登時下令搜索內院,自己則搜向內堂要地,連經緯書房也
搜遍,未見一絲半影。
  柳碧璣護著書房,冷聲道:「先朝聖爺遺像不容冒犯,諸位往他處按吧,不過定無結
果。」
  左海瑞冷哼:「縱躲在地洞,也要把他挖出來;」嗔怒而去。
  柳碧璣暗道好個空城計,弄得大伙火冒三丈,就是找不出發洩對象,遲早銳氣將消磨殆
盡。
  左海瑞快回到正廳,坐上太師椅,威風八面道:「前聖爺左仲儀帶罪潛逃,已無資格任
聖爺,現由我正式接手!」漕運弟子一陣吆喝鼓掌支持。
  萬青雪、郭奇秀當然附和,直呼新聖爺萬歲,算是擁護成功。
  郭奇秀道:「請聖爺下令緝拿左仲儀,及反叛份子。」
  左海瑞當即喝令:「兵分四路搜遍全城,退有反抗份子,立即逮捕,幫規處置!」
  眾頭領一聲得令,各自搜去。望見杭州熱鬧有餘,爭鬥全無,聖幫弟子全在跑龍套。在
孤掌難鳴,失敵難戰下,跑得連自己皆覺像小丑,暗自想笑。  
  然膽小民眾發現苗頭不對,果然梢俏前去兌領銀票,畢竟左仲儀已失蹤;換來左海瑞,
然在最近風評不佳,交他管銀,忒也難安。
  幸在傍晚,提領人潮尚未過多,項思得以支付。然在聖幫一夜搜尋左仲儀未果,且鬧得
全城皆知,復在鷹幫慫恿下,次日一早,終見大批人潮爭相擠兌,錢莊金庫早空,項思只好
向總壇求援。
  左海瑞回到自家住處「海瑞閣」舒服過得一夜聖爺滋味,誰知尚未用早膳,即被錢事所
煩——手下竟通知財庫已空,嚇得他趕往金庫搜去,錢竟然空空如也。
  左海瑞登往柳碧璣奔去,在廚房將人找著,喝道:「左仲儀把錢花到哪去?」
  柳碧璣道:「啥錢?」
  左海瑞道:「庫金!幫庫的金元寶2」
  柳碧璣道:「能花哪?所剩也不多,全部讓劉吞金給領去了。」
  左海瑞詫道:「如此豈非自砸手腳?」
  柳碧璣瞄眼:「什麼自砸手腳?你和劉吞金串通?」
  左海瑞這才知說溜嘴,冷道:「誰跟他有往來?是左仲儀得罪對方,自砸手腳!」不想
解釋,喝道:「庫金明明有三大船,怎盡皆不見?」
  柳碧璣冷道:「自己載到海中遭劫,還好意思說三大船?我看三箱還差不多。」
  左海瑞道:「左仲儀不是從火焰島找回了麼?」
  柳碧璣冷道:「若找回,高魚不會搜尋至今,你該去問問郭奇秀,是他盜你銀子,還把
他當大好人?」
  左海瑞詫道:「是他?這傢伙竟然先坑了我?」
  柳碧璣道:「快去找他要銀子吧,你不是以聖爺自居,聖幫垮了,對你形象甚損。」
  左海瑞終也苦笑,自己所接回之聖幫和先前放棄時刻相同,竟是個爛攤子,實是不值,
然既已接回職務,總得想辦法解決,二話不說,登往郭奇秀住處佑寧居行去。
  郭奇秀懺悔地拜著父親牌位,但只是輕描淡寫幾句,仍怪罪左仲儀逼死父親,必將索討
此債。
  忽見左海瑞闖入,郭奇秀詫驚:「聖爺您這是?」十數年未來過之人,怎突地出現?
  左海瑞怒道:「你幹的好事,敢劫走船金,嫁禍予我,難怪永遠找不到!」
  郭奇秀道:「哪有,庫金不是已找回?」
  左海瑞斥道:「找什麼!根本是空庫,快交出埋藏地頭,否則取你性命?」右掌一抬,
勁氣暴出,一副將大開殺戒模樣。
  郭奇秀知其武功不低,力拼恐討不了好處,道:「確在火焰群島,左仲儀若未挖出,我
可以代勞。」想著竟也竊喜不斷,畢竟擁有它,即擁有真正實力,暗道:「左仲儀耍的招法
厲害,差點給騙了。」
  左海瑞喝道:「在哪個島?」
  郭奇秀隨便胡扯,左海瑞也無法證實,冷道:「敢造假,必定取你腦袋。」郭奇秀歎
道:「聖爺快派我去挖吧,否則聖幫一垮,有此庫金做啥?」  
  左海瑞冷道:「全是你耍的鬼主意,我會放你一人前去?那是不可能,你好好給我留在
這裡,待我解決問題後再來路你好好算!」說完調來十名手下看守,軟禁對方,悻悻而去。
  郭奇秀急道:「聖爺,屬下真的悔改,以後不會再犯了!」雖是掙扎急歎,然左海瑞仍
置之不理。郭奇秀其實只是作樣喊著玩玩,十名守衛豈能困得了自己,如此做只不過避避風
風,待有機會潛去取金,方為最實在任務。
  左海瑞甚快交代親信,直接通知蘇州分舵副舵主連日珍支援銀子,以其數百萬庫存,暫
可支付,他且暗自修書傳予劉吞金,將款項回存,如此方不致太難堪。
  蘇州甚近,快馬加鞭,不到一日即可抵達,倒是無懼擠兌。然有手下報及風及時在漕運
渡口大發銀子,實讓他氣憤不已,喝道:「銀庫已空,還有多餘閒錢發銀子!?」找得萬青
雪直奔渡口。
  萬青雪一夜醒來,亦覺奇異,為何北方弟兄氣難消,南方弟兄卻歡天喜地?故決心想弄
清楚。
  兩人奔到渡口。果然見得風及時擺著一長桌,十名弟兄不斷填寫姓名並撥銀兩,其外圍
則擠滿漕運弟兄,個個臉露貪婪。
  左海瑞見狀嗔喝:「風及時你好大膽,吃裡扒外麼!」迫開眾人,大步行來。
  萬青雪跟在左側,冷道:「是啥回事?怎只南方弟兄能領銀子?北方弟兄喝西北風
麼?」
  風及時拱手道:「不,聖爺規定,南北弟兄皆能領銀,每月三兩薪,直到安頓妥善為
止。」
  北方弟兄聞言已嘩然,萬青雪怔道:「有此事?我怎未聽過?」
  風及時道:「消息是傳出去,聖爺且特別交代,誰知竟未傳到您手上,可能半途出事
了。」
  左海瑞喝道:「鬼扯,我豈有傳此命令!」
  風及時道:「是左仲儀聖爺傳的……」
  左海瑞怒斥:「聖爺只有一個,就是我!」一掌打去,勁風掃得桌倒椅翻,嚇壞眾人。
  風及時仍想解釋,左海瑞怒道:「不必多說,把他押起來,虧空公款,還敢如此囂
張!」登見兩名手下抽刀押人。風及時已得暗示,故毫不反抗,暗歎一聲,隨他去了。
  然南方漕幫弟子已心慌,有人急道:「聖爺發我們銀子,否則我們過不去了……」一干
人頓時乞求。
  左海瑞冷道:「北方弟兄無銀,南方弟子豈能發銀,全數給我收回來!」
  此語方出,又自引起嘩然,領得銀子著急抓口袋,不肯交出,北方弟兄更想迫其交出,
情勢變得詭異。
  風及時看不過去,說道:「弟兄何必相殘,年輕聖爺早計劃妥,每人每月皆能領到銀,
且安插落戶,照樣有工作,漕運沒了,還有海運,哪有背棄你們?』全是有心人挑撥罷了,
千萬別上當……」
  話未說完,左海瑞怒掌再擊來,登將風及時打得口吐血絲,悶呃跌退,甚是狼狽,左海
瑞厲道:「帶走,妖言惑眾,罪該萬死!」手下已將風及時押走。
  然北方弟子卻疑惑每月三兩銀,如此好條件到底是真是假?有人偷偷問南方弟子,皆是
真的領到手,有的還被安插到錢莊,生計更快知,羨煞北方弟子。終有人道:「我們也要發
銀,且安插落戶。」一人說,多人喊,終已起哄。
  萬青雪暗付,有此條件安頓倒也過得去,若是真實,此趟反得似沒道理,已想查證。
  然左海瑞怎肯承認此諾言?且為否定而反對,喝道:「你們被騙都不知?庫金早已虧
空,哪來銀子發放,這些全是左仲儀詭計,略施小惠,你們全把他當神了?漕運弟兄要脫
困,只有打倒漕幫,搶回生意,那才是長久之計!」
  北方弟兄聞言終覺得收回漕運始為最終解決之道,畢竟庫金已空,拿什麼發銀?登又哄
言支持左海瑞,直喊著打倒漕幫,搶回漕運。
  萬青雪暗付也對,庫金已空,根本無銀可發,弟兄喝西北風麼?當機立斷,道:「咱們
搶回漕運,弟兄們,合力一博,勝敗全在此舉!」
  北方弟兄情緒已被激起,直喝打倒漕幫,收回漕運,一群群已跳上漕船,大戰在即。
  左海瑞連連吃驚,亦想有所表現,登時引隊在前,一路殺往漕幫地盤。
  萬青雪當然不落人後,喝得威風八面。
  聖幫漕船漸行逼近,殺氣騰騰。
  漕幫豈是省油之燈,登時掠陣以對,幸引運者是幫主潘如虎,及兩名小祖,黃象和劉玉
誠,兩者較為理性,否則早已開戰。至於激進派石士寶和朱小全卻失蹤未現身,該另有任務
去了。
  潘如虎總覺情勢有異,強力要求弟子自制,莫要引起暴亂,否則一開戰,死傷不說,漕
運被接管,弟兄生計堪慮。大部皆能接受,唯小部分激進派則叫器不斷,潘如虎只好把他們
排在最後方,免惹事端。
  雙方各調集百餘艘漕船,於河中對峙。潘如虎故意選得中央有處沙丘,將雙方隔開十餘
丈,免擦槍走火。
  左海瑞大罕在境,姿態甚高,喝道:「漕幫欺人太甚,敢迫我交出漕運,斷我後路,今
兒就是來討個公道,把骯權吐出來,雙方好說話,否則休怪我聖幫動武了!」
  萬青雪喝道:「漕運一斷,弟兄生計何顧?漕幫一向以仁義、濟弱扶傾自居;如此做,
有失道義!」
  潘如虎道:「諸位可能誤會了,是聖爺自動放棄漕運,他想經營海運,雖是短痛,卻是
長期利多,他且留了百艘船做為補給,我也同意,甚至收購貴幫漕船,也出高價,我也聽他
說已安排貴幫弟兄後路,一切皆甚融洽順利,怎會落得如此局面?」
  劉玉誠道:「看是有人煽動,別上當,否則親者痛,仇者快,不妥不妥!」
  黃象道:「瑞爺臉現烏雲乃不祥之兆,自個得小心為是。」原想說有血光之為,然總覺
太嚴重,故改了口。」
  左海瑞仍受不了,斥道:「本爺的命還要你算?一句話,不還來漕遠航權,立即開
戰!」弟兄鼓噪不斷。
  萬育雪道:「只留百艘仍不夠,得全數恢復才行。
  潘如虎道:「貴幫聖爺已做安排,何不等他回來時再做洽商。」
  左海瑞斥道:「我就是新的聖爺,那個龜孫一輩子也回不來,還談什麼?」
  潘如虎道:「從未聽過聖幫用逼官奪權,奉勸各位弟兄先等左仲儀幫主回來再做定奪,
五千弟了每人每月三兩銀,連漕運弟兄都流口水,竟然不要?不知諸位在想什麼?」
  聖幫弟子喝道:「那是騙局,庫金見空,根本發不出來。」
  潘如虎道:「會麼?儀爺能耐,連億嘉票號都被收買,怎調不出這些銀子?別被煽惑
了,多想想,腦筋清楚的想,頂多等個幾天,為何不等?」
  左海瑞怎肯讓對方口口聲聲仍稱左仲儀聖爺,壓根不承認自己地位,且暗中批評自己是
煽惑者,不禁怒氣大熾,厲道:「你可是不認我,別怪我下手無情,弟兄上!」猛地欺前,
即已動手。  
  潘如虎見狀,掠身而起,攔入於沙丘,冷道:「你一回來即搞得杭州烏煙瘴氣,我為何
要承認你是聖爺?」決心抗衡於他,一手龍蛇掌耍得刁鑽無比。他武功源自烈九蛟,原以蛟
鞭為兵刃,然練得熟穩後,已化鞭為掌,雙手咻咻閃動,已達出神入化地步。
  左海瑞雖是怒極而發,然他終年養尊處優,功夫練了一定層次後,並未再尋求突破,一
式搏浪掌法始終未若左仲儀尋求變化,已達破浪或斷浪虛無之界,其招式劈來雖猛,卻難敵
龍蛇掌變化莫測,硬被擋了下來,迫得他雙手生疼,悶苦於心,暗詫道:「這傢伙武功何時
精進至此?」豈肯落敗象,大吼一聲好功夫,復又連避數掌,並喝道:「萬舵主快殺了這群
敗類!」
  萬青雪見已臨地此地步,不戰又能如何,終喝令手下進攻,自己則撲向象和劉玉誠,一
路「冰是無極拳」既猛且烈,打得呼呼生冷,氣勢不凡,他原是二代元老,跟過者聖爺打天
下,武功底子高過左海瑞,施展開來倒讓黃象、劉玉誠不敢輕視,全勁以對。
  然以二敵一,兩人總佔便宜,尤其黃象對易經研究甚深,瞧其拳路和易像有關,倒也邊
斗邊窺,喃喃說道:「前輩這次是拳原是天罡吧?您是覺得自己名字有個「雪」字,總覺武
功該冷些,故才刻意混入「冰功」,讓招式多幾式變幻,至於「無極」又是易象之首,當是
由九宮變八封反四象再化兩儀進而變太極,始反璞歸真為無極,練得毫無破綻,厲害!」
  萬青雪怎知對方研究易理如此之深,自己練功手法竟被瞧個清楚,實不是滋味,喝道:
「打鬥即打鬥,說那麼多作啥!」招式一變,無極幻化,變成棍棒般拳拳敲下,迫得黃象險
象環生,他且又說道:「此棍應是八卦骨,可劈六十四道吧?」
  萬青雪喝道:「六百四十道也行!」暴拳打來,黃象終栽地面,唉呢疼叫。
  劉玉誠見狀吟了一詩:「秋風落葉斷馬蹄,冰雪飛月掛牛角!」將軍掌掛若牛角,登把
萬青雪逼開,救得黃象脫困。
  雙方陷入膠戰,一時難分勝負。
  然兩幫漕船卻漸逼漸近,有入已砸石射刀攻擊對方,眼看一場血戰即將展開,實非潘如
虎所能預見,然現在縱使下令撤軍,恐也不易煞住漕船,情非得已,終下令:「用火攻,倒
油入水,阻斷通路!」
  漕幫弟子得令,抓來油桶倒入水中,再引燃火勢,轟地一響,一條火龍穿天,迫得聖幫
弟子煞船暫阻,無法越火池一步,嗅怒中,又是石塊木頭飛砸不斷。
  左海瑞拼紅了眼,怒喝道:「只會玩此卑鄙手段麼?」兩掌劈去,又喝手下:「強行通
過,損失一艘又何妨!」然喊得老半天,無人敢闖。怒極下,放棄糾纏潘如虎,身形一掠,
撲向船頭,雙掌開攻,打得水花四濺,終劈出五丈寬缺口,自行當先闖關。
  聖幫弟子一陣吆喝,調船欲沖缺口。
  情勢又見緊張,且見雙方互有唉叫傳來,恐已受傷。
  潘如虎暗歎,看來當真得速戰速決,先擊退左海瑞再說。
  待要掠去之際,忽聞南方一陣轟聲,震耳欲聾,嚇得雙方怔楞當場,心神未定之際,又
是一陣轟雷貫耳,左例百丈處衝起水注足有十餘丈高,有的且濺及人群,嚇得泰半弟兄撲倒
艙面,以為天崩地裂,大難臨頭。
  潘如虎巧心,乍見水注,知官船已至,且炮轟附近以止戰,暗道來的甚巧,趕忙喝令手
下快退,漕幫弟子終調船退去二十丈。
  左海瑞亦發現官船已至,知再戰下去,恐得全數坐牢,不得不下令撤退,聖幫弟子悴然
而退。
  萬青雪不知該喜該悲,喜者終不必傷亡,悲者當真搶不回漕運經營權?怔楞中,黃像一
掌撥退他,續道:「前輩應多多問及年輕聖爺,他當真是天才,光是整朱亮功一役,即賺進
近千萬銀,怎會發不出銀子?那必是他另有計策,知否?」
  萬青雪冷道:「不知。」然心頭卻有了疑惑——連敵人都如此恭維,忒也不易。
  劉玉誠道:「左仲儀是個君子,他讓出漕運,是為了漕幫,還有跑單幫小船戶,其心仁
慈,你怎不等幾天,親自和他談談,定有瞭解。」
  萬青雪冷道:「聖幫事,不必你們管!」
  黃象笑道:「怎敢管,只是官船來了,咱得裝出化武操兵、友善狀態,否則兩幫鬥毆,
定吃官司,若落個叛軍罪名,當真到邊疆充軍了。」
  萬青雪自知規矩,故作幾聲乾笑,冷道:「遲早還要分高下!」掠身而退,守在船頭,
要受傷的弟兄藏於後頭,莫讓官方發現。
  左海瑞冷道:「今日算你們走運,下內恐沒那麼運氣了!」不想多談,下令操練,弟兄
故作划船疊物,井然有序,哪像在戰鬥。
  原是江湖規矩,在城區,只要大批人馬械鬥時,若官方現身,在無法脫身下,只好裝做
互相操兵以避麻煩。當然此得在傷亡甚少前題下,否則仍需拚命逃離,只留屍體,落個死無
對證情況。
  官船已慚漸逼近,雖只十數艘,卻載滿火槍兵,且岸上亦集結千人以上,畢竟兩大幫派
火拚,不派大軍鎮壓,恐難奏效。
  親自引隊乃直隸總督李衛,他早從出仲儀口中得知漕幫兩幫可能火拚,故隨時注意變
化,今日果然見及氣氛不對,登往河督顯瓊處調遣大軍以備不時之需,誰知剛出來即發現雙
方幹上了,迫之不及下,先開炮阻止,終也奏效。
  李衛暗道河督顯綜未至,他乃有名顧鐵頭,且是旗人,行事剛正不阿,見及火龍濤天,
早就先轟死一群人再說,哪顧得讓戰亂擴大,幸自己顧及左仲儀所言,聖幫弟子只是一時受
益,因此而賠命,甚是不值。自己一向亦是疼惜忠貞之士,故騙得顧瓊待在府中,看管可能
更大變動,小小漕運交予自己處理即可,顯綜竟然答應,倒省了不少功夫。
  官船逼近二十丈處方停止,雙方首腦皆拱手拜禮。縱左海瑞目露不飛,仍說是例行操
練,燕非戰事。
  潘如虎則笑道:「操練過火,雖有些爭執,但並不礙事。
  漕、聖雙幫弟兄互作善意狀,但動作總僵硬。
  李衛冷道:「操兵麼?大老遠趕至此操兵?還點了火龍?想造反麼?還有萬青雪,你原
在北運河,怎回到南方操兵?看是回來造反吧!」
  萬青雪乾聲道:「聖幫已撤去北運河業務,故返回南方,如此而已。」
  李衛冷道:「最好是如此,否則麻煩大了,別以為官方皆是後知後覺,左海瑞你不是退
出聖幫,怎又回來操兵?想造反麼?」
  左海瑞道:「原聖爺已失蹤,我回來接位。」
  李衛冷道:「看是奪權吧!」
  左海瑞冷哼,不想回話,官方走狗,只會狐假虎威,不屑與他交談。
  李衛冷道:「為我全不知,你煽動北方漕運弟子想奪權,一路廝殺至杭州,左仲儀根本
不理你,照樣辦公事去,你為表現威權,故意斗向漕幫,其一切都在遂行私慾。當然,這是
聖幫之事,如何斗如何爭,我管不著,然在我地盤上放火殺人,集眾鬥毆,那分明就是向我
挑戰。話說在前頭,下次再發生此狀況,一律抓起來審罪,且撤消漕運之權。別考驗我的耐
性!」
  左海瑞冷哼,仍不想回話。
  潘如虎拜禮笑道:「一切誤會,下次絕不再發生,總督請放心,我將禁止漕船放火油,
免生意外。」
  李衛道:「這還差不多,生意不好好做,專惹事,乾脆上山頭當盜匪,不也天天打得過
癮?」
  潘如虎道:「我等一向安份守己,數年來不也相安無事,總督莫要誤解。」
  李衛冷道:「以前數年是沒事,我一來個月即搞兩把事,還想收拾寶親王,不知你們腦
袋在想什麼?」
  潘如虎道:「一切誤會,總督網開一面,再給一次機會如何?」
  李衛冷道:「網是開了,可別自以為有剪刀可以剪破,大家都得遵守遊戲規則,否則我
也混不下去,話已講明,諸位看著辦,還是那句話,別考驗我的耐性!」擺擺手:「一時辰
之內,給我撤光!」這才指揮官船調頭而去。
  雙幫眾徒恭送官船離去百丈後,左海瑞冷道:「不交出漕運權,永遠沒完沒了!」亦下
令撤軍,聖幫弟子走的甚不甘心。
  漕幫弟子不畏恐嚇,總有人說道要戰即戰,誰伯誰?
  潘如虎忙消音:「不准再挑起抗爭,一切待左仲儀現身再作處理。」  
  有人說道:「要是他們不顧規矩殺過來,難道要等死?」
  潘如虎道:「官方正熱眼上,他不敢,若真有此事,也該回報我!」
  黃象道:「弟兄應知,那是左海瑞奪權,待他下台,一切自可平安,且我算準他不久即
會下台,吃癟日子不會太久。」
  漕幫弟子對其相術多少信任,終忍下來。
  潘如虎歎息道:「希望紛爭早日過去,否則已近秋季;生意再做也沒幾月旺季了。」
  旺季撈不到,淡季准變成疲幫,弟兄日子可苦了,遂又催促弟兄盡快趕工,一切紛爭始
暫告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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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伏 刺
  法醒大師和理親王弘皙於運河南岸附近高樓瞧得兩幫互鬥。
  高樓原是觀月酒樓,兩人包下最高層,居高臨下觀戰,視野頗佳,且可暢飲美酒,妙
哉。
  弘哲笑道:「斗的爽快,可惜末真正打起來,下次得找機會把李衛調開,這碼戲上演的
才夠精彩。」
  法醒笑道:」另一齣戲更精彩。」
  弘皙不解:「何戲碼?」
  法醒終露邪意:「可見著漕幫缺了兩個激進份子?」
  弘皙道:「石士寶和朱小全?」」
  法醒道:「正是。」
  弘皙道:「他倆好戰,不能參與,怎夠精彩?」
  法醒道:「好戰份子怎會脫離戰場,他們溜到另一地方胡搞去了。」
  弘皙道:「哪裡?」
  法醒道:「北京。」
  弘皙道:「北京?北京有何好戲?鄂龍?還是北京幫?」
  法醒道:「都不是,他們做的是反清復明最終目標。」
  弘皙詫道:「他們要行刺皇阿瑪?」
  法醒額首而笑:「小聲些,隔牆有耳。」
  弘皙雖壓低嗓子,卻全身繃緊:「他們要行刺皇阿瑪,我們卻在這裡?得快快回去護
駕。」
  法醒道:「那樣豈非前功盡棄。」
  弘皙道:「怎講?」
  法醒道:「一切都在我安排掌握之中。」
  弘皙更詫:「你安排行刺皇阿瑪?」
  法醒笑道:「你不是嫌他太長命?且時好時瘋,又不傳位予你,那何不早日將他料
了。」
  弘皙乾聲道:「想雖如此想,但做又是另回事…」
  法醒道:「無毒不丈夫,反正行刺雍正也非首次,且我們只是避開,嚴格說來跟咱完全
無關。」
  弘哲低聲道:「說說看,到底計劃是啥?」
  法醒道:「那個黑賊盜走你的秘詔,恐也同時盜走乾清官秘詔,引來粘桿處追殺,連李
衛亦樣自出馬,京城勢力頓減一半,我突有念頭上身,何不將計就計,將李衛、冷斷天、弘
晝、弘歷等人絆在江南,讓京城更空虛,然後煽動反亂份子去收拾雍正,憑呂四娘、甘鳳
池、朱小全、石士寶等人,實力亦算堅強,這一行刺,準能成功。」
  弘皙恍然,欣喜道:「好計,那老不死早就該亡!」然興奮中後有疑惑:「可是文覺國
師仍坐鎮大內,他們能成功麼?」
  法醒道:「猛虎難抵猴群,他們這次必傾巢而出,實力超強,準能奏效。」
  弘皙帶點怔仲不安,又帶點興奮:「希望能成功,否則實在難熬……」頓覺不妥:「既
然行刺,咱還在此,若皇阿瑪當真死去,帝位豈非被人搶走?咱得快快回去。」
  法醒笑道:「不急,太早回去,落個陰謀纏身,且不出手相助又不行,至於現在,時機
倒是差不多,處處跟著朱小全等人屁股走,准最恰當,放心,一切在我掌握之中,只要你秘
詔在手,一切自無問題。」
  弘皙摸摸胸口:「我隨身攜帶,隨時可走。」
  法醒領首:「好極。待咱另作安排後,再往北京出發。」
  弘皙道:「尚要安排何事?」
  法醒道:「纏住弘歷,只要他不能回京,一切搞定!」
  弘皙興奮異常,拜禮道:「多謝師父鼎力相助,事成之後,國師必由你來執掌。」
  法醒笑道:「屆時再說,目前你仍得不動聲色,保持常態,然後慢慢移返北京,至於弘
歷,派得手下先是阻攔,後則全力狙殺,讓他回不了京城。」
  弘皙當然唯法醒馬首是瞻,一切讓其處理調度,自己落個輕鬆,皇帝夢一圍圈套在頭
上,無比舒爽。
  弘歷、左仲儀怎知法醒有此計劃,仍悠哉前往上海造船廠。
  一路上弘歷大獻慇勤,弄得青逸飛好生困窘,然青逸飛亦想及對策,只要弘歷賞茶賜
酒,亦或談論風花雪月之時,必定拉著左仲儀一併享用,縱其有意避開,青逸飛則裝頭疼
肚,反正在船上,左仲儀能躲到哪?在得知帳房頭疼,總得過來瞧瞧,終把他給絆住。左仲
儀不得不暗付對方不解風情,青逸飛哼哼幸災,倒也報得小小冤仇。
  弘歷縱覺不能盡興,然能照顧美女,亦是樂事,他樂此不疲。
  然次日一早,已抵上海,弘歷只好收斂奔放感情,得分點心在考察上,青遞飛方重負稍
減。
  造船廠一向臨海,故船支可直接抵達,行及黃浦江口時,終見寶興船廠竟然佔地十數
頃,一次同時可興造十餘艘大小船支,規模龐大。
  弘歷目光一亮:「好個造船廠,竟然比官方大一倍,左爺生意實是了得。」
  左仲儀道:「官方若重視,民間豈比得過。」
  弘歷笑道:「那也得有技術才行。」
  左仲儀道:「其實大同小異,咱下去瞧瞧吧!」
  眾人遂下船,廠長知聖爺到來,親自迎接,眾人得以清楚參觀。弘歷瞧得眼花撩亂,光
是一艘巨船即得動上數百名員工,偌大船廠,少說亦有數千人之多,其中又分木工、鐵工、
技工、飾工等十數部門,各種作業範圍,有條不紊。
  青逸飛瞧得暗歎不已,自己一直待在錢莊銀樓,原以為大商場即是數間店舖連在一起,
然怎知另有數百間甚至數千間寬廣店舖之工廠?那種龐大,宛若置身巨海中,一股接近偉大
崇拜之心油然而生。
  小德子亦逛得頭昏眼花,詫喜說道:「實進入深山叢林,這峰一過又來一峰,此崖越過
另有一崖,大大小木穿滿林!」
  左仲儀道:「閩廣船廠更大,恐得逛上大半天。」
  小德子詫道:「那麼大?難怪你想發展海運,原是有備而來!」
  弘歷笑道:「經營如此巨廠,得有真本事方行。」瞧著種種規格樣船,已抵一平底船,
不解道:「船底為何有平尖底之分?」
  左仲儀道:「這艘是江南海船,亦稱沙船,由於江海接通,水底多沙,故吃水不能太
深,且以平底為宜,其可行可泊,縱稍有擱淺亦無礙,甚便於近海洋行駛。」
  弘歷道:「沙船又比漕船大了。」
  左仲儀道:「當然大,漕運於沙嚴重,怎能行大船,沙船一趟三干五百石,足雙漕船多
數倍,利潤自來。」
  弘歷有了概念,遂又前往一艘似臉盆形狀怪船,道:「這船又何名稱?總不會稱大險盆
吧?」
  左仲儀道:「叫三不像,不像船、不像盆、不像舶板,浙海管它叫蛋船,亦能過沙,反
正各頭皆可停泊,甚是言論」
  弘歷笑道:「名堂真是不少。」隨又行往最巨一艘,足有數層樓高,道:「這鐵定是海
中巨艦了?」
  左仲儀道:「正是,其是尖圓底,得下龍骨,以前三段大木撐之,細則如腿,粗則如
腰,甚至多人合抱,近年技術改良,有的部位可用鐵桿代之,省了不少麻煩,此船專走遠
洋,故洋商亦有訂購。」
  弘歷道:「用之於水師如何?」
  左仲儀笑道:「當然行,但恐得官方自行設廠,寶興訂單已至明年秋,恐不易出貨。」
  弘歷道:「生意那麼好?」
  左仲儀笑道:「主要是技術尚可,穩固耐用、交貨準時換得的信用。」
  弘歷笑道:「看得出來。」
  左仲儀復帶領參觀桅桿處、制槳處、風帆處……,總讓弘歷、青逸飛、小德子讚歎不
已,地聖幫商業體系由衷欽佩。
  弘歷感觸甚深:「國家若能以此有系統經營,何思百姓吃不飽?我看一個個都得變成小
富翁!」
  小德子道:「看來奴才得改行了。」
  弘歷笑道:「那就留在此吧,和左爺學點技術。」
  小德子登時搖頭乾笑:「說著玩的,奴才天生就喜當奴才,伺候爺身邊,是奴才一生最
大榮幸。」
  弘歷笑斥:「真是奴才!」
  小德子滿心歡喜受之。
  左仲儀不禁想及忠心耿耿之丁幻,幸好總覺他奴性少些。
  青逸飛亦暗自爽斥一聲奴才,但覺這類人亦有可愛一面。
  參觀過後,弘歷心中有譜,今日不發展海運,明日將被淘汰,暗自決定回到京城後,總
得向皇阿瑪建議,任左仲儀為特使,專門督導船運發展為是。
  左仲儀此趟除了參觀船廠,且另有任務,故在觀畢後,已帶往附近名為「珍品樓」之酒
店,準備招待弘歷用餐,再則前往蘇州找那連日珍算帳,以期反攻杭州。收拾左海瑞,平復
此亂。
  待至珍品樓臨海廂房,邊賞海景邊品佳看、醇酒,另有美女作陪,實是人生一大樂事。
  冷斷天依樣守在樓下,暗中保護寶親王,以防不測。
  左仲儀當然隨時小心翼翼護守,然在用餐過半之際,忽進來一二十上下綁著雙辮少女,
她乃丫環之類專門伺候酒客之打扮,手提一罐陳年玉冰燒,笑道:「給爺點的酒送來啦!」
  左仲儀道:「有再點酒麼?」瞧向青逸飛:「誰還想喝?」又瞧向弘歷。
  青逸飛道:「我沒點。」
  弘歷笑道:「我也沒點。」
  那女子笑道:「是麼?那可能走錯房了,抱歉!」想退去。
  弘歷瞧其失望表情,一時不忍,道:「什麼酒,送來我瞧瞧。」
  女子欣喜道:「是花彫,爺定喜歡!」快步奔來,且將酒罐前送,「它可是本店員有名
酒種喔!」又自欺前笑的更甜,然表情已異。
  左仲儀頓覺異樣,道:「花彫怎是用此圖罐?應是橢長形,拿錯吧?我來瞧瞧。」伸手
欲接酒罐。
  那女子笑聲依舊:「不會吧,它確是花彫無誤,您瞧便是。」將酒罐一送,猝地右手一
翻,閃出晶亮匕首,直往弘歷撲刺。
  此舉嚇壞眾人。
  左仲儀猛地迫掌擊酒罐,砸中那女子左腰,使她偏身;毒匕失準頭,然仍落於弘歷左
肩,小德子嚇壞欲撲卻來不及,青逸飛急推開弘歷,唉呀一聲,右臂挨得一刀。
  左仲儀乍急,厲喝:「敢傷人麼!」哪顧得對方是女子,照樣欺前,斷浪怒掌猛擊,打
得女子悶吐鮮血,倒地不起。
  小德子撲人不著,面對窗口,復見數名黑衣蒙面刺客撲來,駭聲大叫:「窗口還有
人……」拚命撲去,仍晚半尺。
  左仲儀再怒:「真是無孔不入!」殺機已起,赫見其撲若虎,動似狂龍,雙掌搗來無極
霸勁,哪管四人齊攻,他已相準較前兩人胸口,往其胸脯打去,其速之快,掌勁之猛,已是
天下鮮有敵手,情急拚命,殺手根本擋之不了,硬殺劈得口吐暴血,往側後方另兩位同伴砸
去,砰地又是兩響,四人撞成兩堆,盡往水中砸去。
  冷斷天等人已知巨變,兵分二路,一往水域追去,一往廂房護來。冷斷天最是嗔恨敗
類,方衝進門,見及弘歷無恙,寬慰不少,喝道:「護持王爺!」兩人搶至弘歷身旁,連青
逸飛亦被逼退。冷斷天更惡那女子,管她是傷是死,照樣刺她數刀以取性命。
  左仲儀見及弘歷沒事,急往青逸飛奔去:「傷的如何?」見其手臂滲血,疼心不已,已
撕開袖子,且拿出金創藥,替她敷去。
  青逸飛疼在肉裡,甜在心裡,直道:「沒關係,只是皮肉傷……」想耍手臂表示無礙。
  左仲儀道:「別亂動,得札了它。」想撕下衣角,青逸飛則拿出白絹巾,含情送去,左
仲儀接過手,知拭藝品般小心翼翼包札。
  弘歷原想大事感謝青逸飛拚命相救之情,然突見左仲儀深情裹傷,及青逸飛款款相待,
連那肌膚亦大方讓其摸去,遞出絲巾更是含情脈脈,至此他方知美女心有所屬,難怪縱使熱
情相待,總少了某種感覺,屢屢邀她並肩同游,她總是行前落後,顧左右而言它,原以為是
少女窘情所致,豈知全是誤會了。
  佳人既有所屬,心情頓時酸楚落寞,一夜美夢盡被淋熄,暗歎不已。
  小德子發現不對,急道:「爺您得快躲,刺客似未全部伏誅!」拉著弘歷閃至內角,始
讓弘歷清醒,不敢再墜傷情,勉強提勁說道:「我沒事。」
  左仲儀原以為刺客再犯,備掌欲擊,但聞沒事,終稍放心,道:「實是遍處皆險,讓寶
爺受驚了。」說話間,左手始終抓著青逸飛左臂不放,原是包札末妥,怎可棄手?見弘歷沒
事,始收回右手打花結。
  弘歷瞧得更心酸,仍裝鎮定,急道:「青姑娘傷著了?」
  青逸飛笑道:「還好,不礙事。」
  弘歷歉聲道:「那就好,實是過意不去……」要是往昔,必定欺前疼傷,然事已至此,
只有退讓了。
  青逸飛直道沒關係,弘歷只能歉笑以對。
  冷斷天觀察情勢後說道:「危機似已四伏,寶爺應跟屬下回杭州,免生意外。」
  弘歷已失美女,心情低落,遂同意回去,連準備去海寧探身世一事也免了。
  冷斷天拜別左仲儀,道:「船廠已參觀完畢,寶爺將返,左爺是否同行?」
  左仲儀道:「你們先行一步,我另有事務待處理。」
  冷斷天額首後已指示護著弘歷離去。
  弘歷縱使心酸,仍擠出笑容:「青姑娘,多謝一日夜招待,來日再還!至於左爺,咱杭
州再見!」小德子亦拜禮謝。
  左仲儀、青逸飛含笑送至門口,弘歷等人始匆匆離去。
  青逸飛心神為之舒爽:「好啦,終於解脫了!」瞪向男人,喝道:「你好壞,竟敢想把
我送給別人。」
  左仲儀道:「哪有,只是招待友人而已。」
  青逸飛喝道:「啥話,我又不是交際花!」
  左仲儀道:「想哪去?你若是我妻,客人上門,不去招待麼?」
  青逸飛一楞,斥道:「那也不能逼著我並作堆!」
  左仲儀道:「有麼?陪他也是應該,是你心結有問題。」
  青逸飛斥道:「你才有問題,明知他在追求我,還免費贈送?看我如何修理你!」
  左仲儀歎息:「同情一下又如何?沒看他走得傷心,必定難過得要死。」
  青逸飛斥道:「愛情豈能施捨?現在不了結,難道要等他深陷無法自拔再了結?越想越
氣,嘎聲大喝:「可惡!枉我跟你東征西討,吃足苦頭!」出掌即想教訓。
  左仲儀唉呀—聲拔腿即逃,躲得一掌後黠皮之心已起,道:「你剛才說什麼……「竟敢
把我送給別人」?那你就是我的人了?」
  青逸飛暗詫說溜了嘴,惱羞成怒:「誰是你的人,給我回來!」追殺更猛。
  左仲儀直往岸邊逃去,捉弄笑聲不斷,待奔及兩里,已被揍得三數拳,青逸飛總算氣
消,追著只是好玩,感情交融不斷,甜蜜上心頭。
  濃情中,青逸飛忽見一艘豪華巨船,船首插著風向球,正隨風旋轉,雖不起眼,她卻驚
詫:「是劉吞金的船?」
  左仲儀這才留意,見得船頭雕有潛龍,正是當年劉吞金特別訂製,道:「不錯,潛龍
號,是他的船。」
  青逸飛喜道:「劉吞金在此,那她女兒光霞定也在附近了,咱去找她!」
  左仲儀歎道:「如何能找,找到又能如何?」
  青逸飛道:「向她說清楚啊!」
  左仲儀道:「能說什麼?」
  青逸飛一楞,這才想及能跟劉光霞談的只是婚約,否則一切總是假,自己決定跟著他,
難道還要容下劉光霞?縱使頗為同情她遭遇,然想及共事一夫,已然猶豫。
  左仲儀道:「走吧,連劉吞金也不必談,他早已和左海瑞串通,談也是白談。」垂頭喪
氣走人。
  青逸飛追上,道:「劉吞金是恨你,才會做出此舉,誤會解開,自然沒事。」
  左仲儀道:「解得開麼?」
  青逸飛道:「劉光霞也夠可憐,我可以考慮……」掙扎中似乎同情戰勝感情,然想開
口,又覺感情應是獨享,仍未克服心靈障礙,到嘴的話又縮了回來。
  左仲儀還是不想提,道:「走吧!以後有機會再說,悶在這裡難辦正事。」
  青逸飛掙扎未斷之下,只好跟去,滿腦子仍是劉光霞可憐身影。
  兩人選了路子,直往蘇州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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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反 搗
  數十里,末至傍晚已至。  
  待探及寶祥錢莊蘇州分舵,位於北街最繁華地區,生意依然門庭若市,瞧不出任何反叛
鬥爭緊張情勢。
  青逸飛道:「難道聖幫弟子都投靠左海瑞了?」
  左仲儀道:「未必,但聖幫是商事體,不若江湖幫派,只要聖爺換人,他們必追隨,至
於目前此種狀況,他們只有靜觀其變,如此將讓聖幫因掌門轉移之損失降至最低。」
  青逸飛道:「難怪聖幫歷久不衰。」
  左仲儀道:「至於護幫弟子,大概皆跟著左海瑞下杭州,故顯得安定,也有可能是舵主
封養廉被囚,連日珍已掌握一切,該除的是他。」
  青逸飛道:「現在去算帳?」
  左仲儀道:「不!入夜再說,否則引起恐慌,甚不妥。」
  青逸飛隨他安排,道:「聽你說連日珍是左海瑞妻子小叔,他因此倒戈,那他妻子是否
涉嫌?」  
  左仲儀道:「不清楚,不過那已不重要,男人之爭,一向不喜牽涉女人,尤其是老弱婦
孺。」
  青逸飛原想斥他輕視女人,然聽其後句乃同情女者,終忍下來,道:「當左海瑞妻子必
定很可憐。」
  左仲儀歎道:「又能如何?全是男人拖累了。走吧,先找地方休息。」終在附近祥寶客
棧住下。
  左仲儀閉目養神,青逸飛則覺身上汗臭不舒服,偷偷躲在隔房淨身洗澡,縱有門窗隔
開,然想及其薄如紙,萬一被推開或掉落,豈非走光?故總帶著窘澀冒險心情眾之。及至洗
畢,未見男人動作,忒也失望,暗道千聲掃興,走出來瞪眼道:「換你洗啦!」逕自取水去
了。
  左仲儀一楞,難道忘了提水引她不快?登時乾笑:「我來提,我來提!」搶著木桶取水
去了。
  青逸飛呵呵笑起,暗罵一聲呆頭鵝,但覺春情上心,體態發熱,多麼希望愛滋潤,但看
來今夜仍守空閨了。
  左仲儀家教甚嚴,縱使曾遊戲風塵,然那只是放逐時段,在正式接掌聖爺後,又怎敢亂
來,故對感情反倒內斂許多。
  待他取水回來,始發現木桶另有溫水,詫道:「你早提了?」
  青逸飛瞄眼:「怎麼,不敢用?難道要我幫你洗澡?」
  左仲儀頓窘:「不必了,我自己來,」趕忙把門帶上,始敢寬衣解帶。  
  青逸飛東張西望,暗道:「這麼神秘?鎖的密不透光。」想捉弄,又覺不敢,只好放
棄,自行向店家點得晚膳,待左仲儀洗畢出來,晚膳已送來,兩入含情帶笑,共進佳餚,事
後瞧瞧天色已晚,始再往寶祥錢莊行去。
  連日珍未認出左仲儀,見其穿著且美女作伴,應是公子哥兒,數目總是不少,隨即拱手
相迎,笑道:「公子貴姓,在地人麼?不知貴寶號經營何行業?」
  左仲儀道:「跑船的。」
  連日珍笑道:「准,跑船正是熱門行業,定賺了不少,要寶祥替你辦理存款或匯兌業務
麼?」
  左仲儀道:「是想,但有人介紹封養廉,他人呢?」四處張望,只見四名護莊保鏢,並
不礙事。決心先探分舵主下落再說。
  連日珍笑道:「他辭職回鄉了,業務由我接管,必服務更佳,爺大可放心。」
  左仲儀道:「怎回鄉?他是道地蘇州人!」
  連日珍暗詫錯言,然靈機一轉,笑道:「不,蘇州是他第二故鄉,他原是長安人,六歲
始到蘇州,現退休,總得回老鄉一趟。」
  青逸飛道:「可有親人在此?」
  連日珍道:「全數搬走啦,爺可要失望了。」
  左仲儀歎息:「那該如何是好……」
  連日珍笑道:「公子放心,有關銀兩匯兌,在下必能勝任,且手續優惠,寶祥已是老字
號,您該放心。」
  左仲儀道:「就是老字號,才想到要來挖角。」
  連日珍一楞:「挖角?卻不知貴寶號?」
  左仲儀道:「也是寶祥!」
  連日珍道:「怎可能,寶祥全國只此一家,且專用招牌,無人敢冒用。」
  左仲儀道:「難道你看不出,我才是寶祥真正老闆!」
  未提不知,經此一提,連日珍越瞧越覺心虛:「你是!?」
  左仲儀道:「寶祥老闆,就是這裡的主人?」
  連日珍雖驚詫,卻也未被唬住,冷笑道:「原是找碴的,把他趕出去!」手一揮,護衛
迫近。
  青逸飛冷道:「不要命麼?連老闆都認不得?」擋在前頭。
  左仲儀動作更快,猛地一探手,欲扣脖了,連日珍駭然欲閃,卻無法走脫,詫道:「你
是聖爺?」話未說完,脖子已被扣住,脹得面紅耳赤,無法回話。
  眾守衛見狀詫楞當場,不知所措,夥計亦僵若木雞,瞧著這位不速之客,幸無客戶,否
則早已嚇跑。
  左仲儀冷道:「我一生最恨叛徒,你卻偏偏當叛徒,還把封養廉弄到哪去?他若死了,
你也得賠上一條命!」
  連日珍吱吱晤晤,仍不能言。
  左仲儀丟下他,冷道:「說吧,封養廉在何處?」
  連日珍撫著咽喉喘得喘氣後,突又往後逃去,並喝道:「他根本不是聖爺,快拿下他,
聖爺是左海瑞……」守衛仍在掙扎。
  左仲儀管道:「還想逃?」掠身追去,連日珍早有防備,反手一掠,森亮匕首刺出,直
取左仲儀心窩,想一擊奏效。
  誰知左仲儀武功通玄,待他刺出之際,欺身閃斜,右手指勁一彈,鏘地一響,匕首斷成
兩截,連日珍駭極欲逃,左仲儀探手若刁蛇,登時扣住其腕脈,真勁一貫,連日珍悶疼呻
吟,已被拖回,急道:「還不出手收拾敵人麼?」
  左仲儀拿出聖爺弱碧綠九龍寶戒,套於手指上,冷道:「可認得此物?」
  過衛和夥計見物證詫,登時拜禮,直道聖爺。
  連日珍詫道:「你當真是左仲儀?」見大勢已去,不再反抗,只恨自己運氣差。
  左仲儀安撫守衛及夥計,笑道:「沒你們事,只不過有人造反而已。」眾人直應是,不
敢吭聲,左仲儀再問連日珍:「封養廉安在?」
  連日珍道:「被囚在「瑞勝堂」。」
  左仲儀道:「哪來瑞勝堂?」
  連日珍道:「是瑞爺新購的……」
  左仲儀截了他穴道,放開腕脈,道:「杭州可傳話支援銀子?」
  連日珍道:「傳來了,已撥三百萬兩應急。」深伯責備:「是瑞爺意思,我也是被逼
的……」
  左仲儀道:「現在多說無益,若封養廉完好如初,還能留你一命,否則誰也救不了
你。」
  連日珍急道:「他還活著,真的!」
  左仲儀道:「走吧!見了便知。」連日珍依言而去。
  青逸飛急道:「可是錢莊誰來掌管?」
  左仲儀挑得看來較老實之守衛,道:「你叫啥?守得住麼?」
  守衛道:「小的賈慶元,是小頭領,守得住。」
  左仲儀道:「那好,守穩了有賞,每個都有賞。」
  賈慶元道:「可是若另一個聖爺來了該如何?」
  左仲儀道:「聖爺只有一個,戴戒指這個,其他都是假的。」
  賈慶元道:「可是外面有的漕運弟子不這麼認為,爺可要小心應付。」
  左仲儀道:「他們只是受益惑,我且每月發放三兩銀,有何不好?遇上了勸勸他們回
頭。」
  賈太元及眾守衛夥計應是,腦門仍是一片空白。
  左仲儀不想耽擱,和青逸飛押著連日珍往瑞勝堂行去。
  兩人並未躲閃小巷,已引得聖幫弟子注意,在發現連日珍似被押著而行般,漕運兄弟已
覺不妙,登杏奔相走告,想營救人質。
  左仲儀仍是不理,直接押往城東瑞勝堂。
  十街之隔,轉眼即至,瑞勝堂的確富麗堂皇,霸氣已極,見之即知野心。
  左仲儀剛走近門,已見四名護衛攔來,冷道:「聖爺不在,請回吧!」原是另聘蘇州護
衛及漕運弟兄,未能認得聖爺。
  連日珍急道:「他才是真的聖爺,快開門,請夫人出來。」目前唯一可救助者,恐只有
自己侄女品潔了。
  守衛聞及另有聖爺,一時已迷惑,左仲儀顧及封養廉性命,心想爭一分是一分,不想多
作解釋,伸手彈勁,點其穴道。押人而入。
  守衛怔叫著:「有人闖進來啦!」另一守衛叫著:「是聖爺,呃年輕聖爺。」
  左仲儀、青逸飛伯護衛越聚越多,已采迅雷不及掩耳手法,直衝內廳,一路制住十數人
後,終抵風雲閣,忽見一四十上下,風華已老之中年婦人,她迎體以待:「聖爺麼?」
  左仲儀見人亦拜禮道:「嬸嬸麼?」
  那人正是左海瑞之妻連品潔,雖近中年,風華卻不在,臉面已浮現風霜皺紋,顯然未受
照顧。青逸飛但覺左海瑞待她甚刻薄。
  連品潔道:「小叔惹了何事?海瑞或勝超又惹何事?」
  連日珍急道:「我是無辜的,全是瑞爺迫我,才演變至此。」
  連品潔歎息:「他總是野心勃勃不肯安分,聖爺可饒過我小叔?」
  左仲儀不忍,道:「只要把封養廉放出來,我饒了他。」
  連品潔轉向連日珍道:「還不快放人!」
  連日珍急道:「他關在此處秘牢,你知在哪,放了就是。」
  連品潔詫道:「怎會在此?」
  左仲儀道:「秘牢何在?」
  連品潔道:「不清楚,不過東廂房後院常有異聲傳出想必是在那頭了。」
  左仲儀二話不說,掠身而去。
  連日珍見機會到來,頓時想溜。
  連品潔道:「溜到哪去?還不認錯!」
  青逸飛冷道:「聖幫弟子遍天下,你走不掉,何況左海瑞也未必罩得住。」
  連日珍掙扎中,終停步歎息:「也罷也罷!」知大勢已去,保命要緊。
  左仲儀經驗豐富,甚快找到秘牢,四名守衛把關,輕易可制伏,往裡頭行去,已見鐵柵
一位身著青袍,年約五旬,頭髮稍斑,儀態卻如高官宰相之剛毅男子,他雖受囚,卻仍挺
立,一副悠然不迫模樣,甚是鎮定。
  左仲儀乍見此人,知是封養廉,立即拜禮:「廉叔麼?」
  封養廉乃是左海瑞提拔,經商能力甚強,故坐上蘇州總分舵主,甚受重用,他曾在杭州
工作,當年左仲儀只七歲,左海寧常帶他上錢莊,故識得封養廉,在父親要求下,稱得聲廉
叔,左仲儀始終未忘記,十數年未見,仍引用此稱呼。
  封養廉乍見來人,且聽其呼喚,記憶奔捅而出,終想及靈眼高鼻的小傢伙竟然長得如此
英挺,激動道:「儀少爺麼?呢,應該叫聖爺了,好久未見,近二十年了吧?」想及往事,
兩眼盈淚,他直把左仲儀當義子,當然見子生情。
  左仲儀道:「因為剛接聖幫,太忙了,否則早該來拜見您老人家。」
  封養廉道:「能來就好,否則我可抱憾終身了……」拭去淚水,強忍莫再滲流,「長大
了,真的長大了,差點不認得啦!」
  左仲儀笑道:「遲早要認得!」甚快解去鐵鎖,放出對方,道:「養義哥好麼?還有甜
甜妹呢?」封養義為其子、封甜甜為其女;現皆長大,左仲儀頗懷念當年共同戲耍,尤其雀
斑甜甜,最喜歡拉她小辮子。
  封養廉笑道:「還好,養義也在聖幫工作,是本行,娶了妻子,還算認真,至於阿甜可
牛了,她喜歡藥材,深山險崖處處去,一年到頭不見幾回,我說聖幫藥材多的是,她就是喜
歡自己采,尤其治發藥,最是用心,結果我的發還是灰的。」
  左仲儀笑道:「大概伯禿頭吧。」當年每扯一次,甜甜妹叫一次:「別扯啦,再扯就禿
頭了。」想來叫人莞爾,「有機會該見見他們……」
  封養廉道:「改天再說,您既親自來,聖幫總也出事,得先辦。」
  左仲儀不敢耽擱太久,外頭仍有心上人,遂道:「好吧,改天再聊,咱先出去,連日珍
已被我押來,幸好您未受傷,否則他可麻煩了。」
  封養廉道:「出去看看。」
  兩人始往外奔去,直抵風雲圖。
  連日珍見得封養廉,已低下頭,不敢正視,青逸飛終也安心。
  封養廉則剛正斥責:「日珍你倒毫無原則,說反就反、置聖幫於何地步?實白養你十幾
年了。」
  連日珍低聲道:「我一時權迷心竅,方做出此事,尚祈見諒。」
  連品潔乞聲道:「廉叔你原諒他吧,他已悔改了。」
  封養廉道:「我只斥他為人不忠不義,懲罰一事,無此根限,聖爺自會處理。」
  連品潔乞憐求著,左仲儀不忍,道:「錢莊工作是保不了,畢竟他再回去,如何能服
眾?支個五百銀兩,自行去謀生創業吧!」
  此已是最輕處罰,連品潔道:「小叔還不快道謝!」
  連日珍兩眼含淚:「多謝聖爺:」差點下跪。
  左仲儀道:「不必謝了,自個好自為之,莫要再犯錯誤,否則連你後代皆會受累。」
  連日珍額首應是,不再多言。
  左仲儀隨即轉向連品潔,道:「大叔犯的事,恐較嚴重,勸得回來麼?」
  終換連品潔感傷道:「如何能勸?他要是聽話,也不會落得今日局面,做他妻子者,只
有認命了。」連保丈夫一命也不敢開口,畢竟叛幫一事,唯一死罪,如何能再逼聖爺,只有
聽天由命了。
  左仲儀歎道:「希望能挽回……,勝超呢?」
  連品潔道:「不知怎麼,和劉幫在吳汲口弄個布莊,這幾天忙得緊,也來不及問他到底
是何用意,畢竟他不是做小生意之人。」
  左仲儀當知左勝超個性,暗道:「難道和劉吞金取得啥默契,開始經商了。」
  青逸飛卻較敏感,付道:「會是跟劉光霞有關?否則劉吞金怎肯跟左海瑞合作?」越想
越有可能,得找時間查明。
  左仲儀道:「開布莊也行,就是別亂搞,聖幫每年也撥紅利,但有何不滿意,告知一
聲,難道我會置之不理麼?」
  連品潔歎息,道:「我盡量勸他,莫讓聖爺操心了。」
  左仲儀拜禮道:「您自個也保重,我身在杭州,照顧不了,一切且得靠自己外頭還有
事,我先走一步,有事可梢信予我。」
  拜禮後,引著封養廉、青逸飛退去。
  連品潔終落下淚來:「同是一屋子出生,怎有天壤之別?」
  連日珍歎道:「我終悟了一句「權迷心竅」,幸有聖爺原諒,否則這一生完了。」
  連品潔悲切道:「嫁入豪門,竟也受苦連連,我何等希望當個平凡人啊!」
  左仲儀、青逸飛、封養廉回到寶祥錢莊,卻見外頭齊聚數百北漕運弟兄,群情激憤圍在
外頭。領頭者正是漕運副總舵主袁平,年約四十上下,清瘤精悍,鬍渣子稀稀疏疏,衣著樸
舊,倒似丐幫弟子模樣,他原即苦力混上來,故最恨老闆過河拆橋,陷弟兄於不義,見人即
喝:「左仲儀你倒好,年紀輕輕也敢把漕運弟子給賣了!擒下他,交予聖爺治罪!」一馬當
先撲來,後頭數百人吆喝蜂湧而上。
  青逸飛怎知對方如此火爆,為免傷人,急道:「袁副舵主勿衝動,大家好談,實是一場
誤會……」護著青、封二人退閃。
  然漕運弟子早被洗腦,只認左海瑞為聖爺,為想立功勞,拚命搶殺,儼然要鬥匪類,毫
不客氣。任三人喊叫,始終不理。
  左仲儀暗道,不動手制住袁平是不成了,遂交代左仲儀護住封養廉,自行參戰去了。霍
地身化長虹,直射袁平,笑道:「你倒俠義,也得武功為底,且看你火候!」一式「清風拂
柳」擊掃過去,看似清風,卻含強勁,掌影飄忽不定。
  袁乎最怕對方跑了,因為方才追趕,知對方輕功了得,現既然對掌,自是良機,登將自
創「擎天掌」逼至極限,雙手筋肉條條浮現,似若鐵條,五指更若鋼爪,猛勁扣去,砰地暴
響,各自反彈落退。
  左仲儀身形一晃,立定當場,但覺對方火候了得,不愧副舵主。
  袁平則跌退兩步始穩住,手臂卻發麻,暗付自己所練擎天掌之所以稱擎天,即一手可撐
起十包大米,因而服眾,多年練來,已可將大米拋上數丈高船,尋常人挨一掌,不死也要半
條命,這嫩傢伙竟然沒事,敢情也夠格當聖爺,可惜只是叛了弟兄,仍不能饒他,登又凝掌
劈去,一式「開在裂地」劈得轟轟有聲。
  左仲儀笑道:「好招!」反手一推,砰地再響,又是硬接一掌。此次未反擊,袁平並未
跌退,但手臂仍麻,嗔喝中連擊六掌,然卻全數被化去。
  袁平終知非其對手,暗道自己是贏不了但仗總仍要打,登又喝及弟兄,一群人蜂湧而
上。
  左仲儀突地掠空,以晴蜒點水方式點若十數人頭,直往錢莊大門掠去。
  漕運弟兄撲了空,登又回頭搶攻。
  左仲儀不理,急敲門:「我是聖爺,開門!」
  裡頭守衛賈慶元這才噓喘大氣:「聖爺回來即好,嚇死我等了。」始敢開啟門扉。
  左仲儀見裡頭夥計個個臉面煞白,笑道:「放心,他們要的是我,又非錢莊,若要攻
擊,還能獲到現在?」
  果計稍安。賈慶元急道:「現在該如何處理?唉呀又攻來了!」
  左仲儀道:「把銀子抬出來,大錠切割成一二三兩銀錠,且把薄子備妥。」夥計匆匆去
辦,後頭追兵已至,左仲儀先向青逸飛、封養廉招手:「過來吧,發銀子了。」青、封二人
會意,照樣掠踩弟兄腦袋,飛奔而至。  
  青逸飛這才知封養廉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方才護著他,忒也是笑話。
  封養廉道:「可要共同退敵?」
  左仲儀道:「只有銀子能退敵,你和青帳房算得快,進去備銀吧。」
  兩人會意,快速溜入莊內。
  已見四人攻來,左仲儀勁掌一推,迫退對方。
  袁平又追近,喝道:「大家用石塊先砸倒他!」仍搶攻在前。後頭激情弟子已撿拾石
塊,準備砸人。
  左仲儀終一掌震住袁平,復又一指點其穴道,抓住身邊擋駕,笑道:「可別砸錯人了,
他可是副舵主。」眾人眼看袁平被抓,投鼠忌器下,終不敢拋砸石塊,皆氣怒沖衝要左仲儀
放人。
  左仲儀笑道:「放是要放,且領了銀子再放!」
  袁平喝道:「莫聽他鬼扯,砸死再說!」左仲儀道:「餅是好漢,只是腦筋僵了些,沒
看到我已備桌備銀,要讓諸位領酬薪麼?」
  眾人見及店內實有動作,已然猶豫,不知是真是假。
  袁平急道:「莫讓他收買了,白白幾兩銀怎能抵過漕運拱手讓人,生計斷絕?」
  眾人頓悟,嘩然又鬧,誓死抗爭到底。
  左仲儀道:「怎會幾兩銀?是每月領,領到另有工作為止!」將青逸飛所擬文案拿出來
念道:「漕運弟兄五千三百二十人,平均每人每月三兩銀,得支付一萬五仟九百六十兩,願
接受安排者,可選定喜歡及方便自己之工作,若要辭退,請領一年薪銀,外加紅利五十兩,
足留下一千人,專營百艘補給漕船,薪資加一成,安排工作以海船為首要,造船次之,兩者
加薪三成紅利一成,轉其他商行,得經訓練,檢驗過關者掌外場,未能過關者掌內勤,由於
工作較輕鬆,暫不加薪!」又揚起文案,道:「聖爺我辛辛苦苦擬這些,難道是假的?」
  群眾聞之嘩然,怎未聽過如此美好條件?
  袁平亦楞:「何時所擬?怎未傳到我等手中?銀子當真要發?」
  左仲儀道:「南方早發銀子,我也傳了消息,但被有心分子截斷,且煽惑你仍造反,事
情就是如此了,文案傳下去,好好看,好好選擇,至於銀子則排隊先領部分,因為被左海瑞
惡整,此處庫金已不多,但我保證七日內定發到諸位手上。」文案一傳,登有人搶閱,後頭
者丟下石頭、欺來爭相研究。
  青逸飛見狀,暗道好險,又拿出數分文案,交予眾人,形成數大圈圈搶著看。
  袁平亦想瞧,卻動不了。
  左仲儀解開他穴道,道:「想造反,也不急一時,給我一些時間如何?」
  袁平已覺窘困,冷道:「好,只要文案是真,算我失責,必定賠罪!」說完搶掠而去喝
道:「讓開讓開,副舵主先瞧瞧。」身份終能奏效,擠入圈圈不見。
  左仲儀笑道:「別忙著看,也得記著領銀。」
  青逸飛已坐定,喝道:「領銀啦,前面那個大頭大腦的先來!」伸手一指,權威頓生。
  那大頭大腦者一楞:「我?」
  青逸飛道:「對就是你,何名何姓,在何分舵工作,原領多少銀?」
  那大頭大腦者乾聲說道:「我叫阿明,外號大頭明,濟州分舵第十二漕班,打雜的,每
月領一兩四……沒到三兩銀
  青逸飛笑道:「有姓麼?「阿明道:「孤兒沒姓,有人管我叫無姓,後來才知道有個口
天吳,就姓吳好了,吳阿明。」
  青逸飛笑道:「喜歡就好,吳阿明月薪一兩四,紅利先發一兩六,共三兩。」登記局,
要吳阿明畫押或蓋手印,吳阿明蓋印後,終領到銀子,登時詫喜道:「我領到銀子了!」轉
向眾人喝道:「我領到銀子了!第一個領到銀子了!」當了十數年漕運弟子,今夜最風光。
  群眾聞言嘩然追問當真當真?有人已然當真而先欺過來排隊那喊「當真」者見落在後頭
也當了真,全數搶排過來,頓成一條大長龍,吆吆喝喝好不熱鬧。
  左仲儀要封養廉再開一道門,讓弟兄快領到手。封養廉照辦,卻道:「如此混亂,恐有
冒領……」
  左仲儀道:「冒領也只損失一次,皆在計算中。」
  封養廉知聖爺仁慈,遂向眾人說道:「聖爺對你們好,要知福惜福,請勿冒領或多報銀
子,若查出來,只有開除,別因小失大。」
  有人喊道:「不公平,薪水少著多領紅利,我領二兩一,豈非只能補個九分銀?」
  左中儀道:「此乃權宜之計,日後仍會結算清楚,諸位絕不吃虧,至於占便享一事,請
替苦難弟兄想想,你領二兩,總是小頭領,平日工作較輕鬆,那個吳阿明只領一兩四,恐也
得扛糧包,每天苦得很,賞他一下也是應該。」語氣轉堅:「這是聖爺決定,別說我不公
平,光漕運弟兄即五千多人,每兩銀子都是從其他弟兄掙來的,他們可不吭一聲,全力支
援,大家該知感恩,日後共同奮鬥方是。」
  此語一出,漕運弟兄一陣沉默,心頭真正感受爺之為難,以及應付公平之苦處,然其仍
仁慈先發飯銀,天底下如何去找如此老闆。終有人喊及聖爺萬歲,一聲起聲聲起,登時震徹
雲霄。
  左仲儀知終化解雙方誤會,兩眼含淚道:「是好兄弟,認真幹下去,聖爺不會虧待你
們!」
  群眾激情處,已有人下跪,直道對不起聖爺,前方跪,後方跟著跪,終全數跪泣不已。
自責先前太衝動,方才又動粗,實對聖爺不敬。
  副舵主袁平跪行而來,猛磕腦袋,淚流滿面道:「袁平愚魯,聽信小人所言,自請處
罰。」
  左中儀道:「全是誤會,不罰,大家起來吧,讓街坊鄰居瞧見,忒也不妥。」
  左仲儀道:「若真要罰,就罰你們四處通知弟兄,把真相告知,然後自行找時間禁閉一
天。」
  有人喊道:「太輕了。」
  左仲儀道:「豈會太輕,五千多人禁一天,聖幫可虧銀五百兩,足已損失漕船一艘!」
  眾人這才知員工即資產,禁多了也不妥,終接受懲罰。
  袁平叩禮後怒起,道:「袁平服了聖爺,今生今世唯您馬首是瞻。」
  左仲儀笑道:「能解誤會最好。」其他不便多說。袁平轉向眾人,道:「也別急著領銀
子,聖幫有難,當該同甘共苦,有急用才領,否則快快安排自己喜歡的工作,也好讓聖幫損
失降至最低,試想一日不生產即虧萬兩銀,我等於何忍。」
  眾弟兄聽進去了,霎時拒領者多,轉而詢問登記工作者更多,倒讓左仲儀感到意外。
  封養廉讚許道:「聖爺以德能治國,實是聖幫之福。」衷心欽佩小聖將來光芒恐勝過他
爹。
  左仲儀笑道:「利益共享是我治幫之道,銀子要暢流,鎖在金庫和石塊一樣,根本難發
揮價值。」
  封養廉道:「可是無庫金甚危險……」
  左中儀道:「沒錯,準備金夠了即可,其他要活用,若守著金山銀山,只是個守「石」
奴,不值。」
  封養廉笑道:「好個守石奴,領教了。」
  兩人取得經營默契,將是聖幫之福。
  青逸飛原以為銀子將大量釋出,誰知只有三十餘人急用,領了百餘兩而已,雖欣賞聖幫
弟子團結,卻也乏味,於是改頭換面,以登記分發工作,生意頓時上門。
  哄哄鬧鬧中,終也登記了五百餘名弟兄。
  已是二更天,伯吵及住戶,故左仲儀宣佈暫時收場,弟兄照辦,工作已有著落,走的甚
是愉悅。
  封養廉想邀兩人回府休息,然已太晚,左仲儀挽拒,封養廉也不堅持,幸客棧只在附
近,送兩人過去後,回錢莊收拾殘局,直到三更始打洋。
  封養廉雖累,卻是滿心值得。欣喜說道:「聖幫後繼有人了。」睡得甚是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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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正 邪
  次日,封養廉起得甚早,且打理錢莊,重新開張。漕運弟子除了幾名急需用錢者前來,
提領外,大都前去通知其他仍受益惑弟兄,以期消除誤會,故錢莊運轉仍算順利。
  左仲儀和青逸飛稍後即至,問及狀況,亂事已然平息,寬慰不少。
  封養廉道:「聖爺該早日返杭州,也好處理瑞爺之事,免得聖幫受害更深。」
  左仲儀道:「是該回去處理了……」心念轉處,道:「廉叔對其他商行可清楚?」
  封養廉道:「多少涉獵但不精,當年你爹原想在蘇州另成立指揮分舵,故學了些運輸、
礦采和商事進出貨,後來郭良儒管理得不錯,始末下放蘇州。」
  左仲儀道:「有了概念即可,總管亦只是聽取各處舵主回報,加以評析,再做處理,您
經營錢莊,進出額比杭州還大,大場面也碰過,現在郭叔死了,總管缺了位,雖由柳姥姥和
這位青姑娘撐著,但終非長久之計,我想請您試著接總管一職如何?」  
  封養廉詫道:「行麼?總管地處得位,我經驗恐也不夠
  青逸飛笑道:「前輩帳冊清楚,且分得甚細,工農商故、內外帳皆行,應可承擔一
切。」  
  封養廉道:「那是死的,至於發展事業恐不行。」
  青逸飛道:「開拓方面,聖爺自會處理,咱毋需擔心。」
  左仲儀道:「大家共同研商即可;畢竟聖幫人手實不足,廉叔就來幫忙吧,試著辦,若
真的不成再作處理。」
  封養廉道:「聖爺既堅持,我只好從之。只是先從蘇州作起,待可行再移往杭州如
何?」
  左仲儀額首:「也行,那廉叔得快快規劃了。」
  封養廉道:「屬下遵命。」
  左仲儀乍喜,當下親手寫得一封渝令,要蘇州各商行日後業務先報請廉叔處理,若能解
決則即時解決,若不能解決始回報總壇。
  封養廉接過渝令,責任備加重大。
  左仲儀亦交代可試著將封養廉調回來掌錢莊,讓廉叔減輕負擔,封養廉感激應是,但仍
表示得經考驗才行。
  左仲儀信了他,在交代日後可能有億嘉票號資金匯來,可隨時支援杭州或船運,封養廉
一一記錄下來。
  再談幾句後,在時不宜拖下,左仲儀、青逸飛終告退而去。
  封養廉自知責任重大,親自前往布莊、茶莊或藥行、油行等處分送渝令及討教訣竅,由
於其一向溫雅和善,各分行掌櫃皆傾囊相授,封養廉受益匪淺,為接總管一職。信心又跨出
一步。
  左仲儀仍是選擇水路,以免中途受及漕運弟兄阻攔,縱使有信心說服對方,恐也誤了時
辰,故仍返回黃浦江口以搭原船。
  青逸飛知吳淞口即在附近,她可未忘記連品潔所言,左勝超和劉吞金合作經營布莊一
事,遂道:「咱順路到吳淞口瞧瞧,左勝超到底耍何花招?」
  左仲儀道:「有此必要麼?至少也是一門正當生意。」
  青逸飛道:「就伯他合作的是劉光霞。」
  左仲儀一楞。
  青逸飛道:「連你在危急時都會想出利用劉光霞,左勝超豈會放棄此良機,何況劉吞金
當真助了左海瑞。」
  左仲儀再楞,暗自苦笑:「若左勝超當真利用她,然只要愛她,也是名正言順。」
  青逸飛道:「左勝超豈有此度量,走吧!前去瞧瞧,至少要讓劉光霞知道你是關心她,
否則和劉吞金豈非沒完沒了。」
  左仲儀苦笑道:「好吧,自己惹了麻煩,總該負責。」
  兩人遂往吳淞口行去,及至中午,已抵地頭。原以為左勝超將開大布莊,誰知轉了幾圈
仍未尋著,青逸飛急了,左仲儀只好憑經驗打探最近有何新店開張,以及布匹進貨;終問及
江口附近巷中新開一家「霞超布莊」,青逸飛大喜:「對了,『霞超』即指劉光霞和左勝超
之尾字結合!」倒未想及左勝超早改名陳永超。
  左仲儀道:「去看看…」
  兩人遂往東小巷行去,於清幽街角中找到「霞超布莊」。
  青逸飛欣喜:「到了,咱快進去!」
  左中儀猶豫:「你去瞧瞧即可;我若去了,恐會再刺激她。」
  青逸飛想想也對,額首道:「那我先去談,若妥善你再出面。」說完快步奔去。
  左仲儀暗歎又如何能說妥,避於一角。
  青逸飛甚快行抵布莊,先往裡頭窺探,果然見得劉光霞正和一名顧客交易,瞧其談得津
津有味?恐也心甘情願為之。
  青逸飛並末立即打擾,待顧客走後,未見及左勝超之下,始敢出面步入店中,縱是來解
說,心神競然悍動難安。
  劉光霞以為顧客上門,親切笑道:「姑娘您要……」突見青逸飛,駭然嚇著:「是
你?」往日記憶一一浮現,既酸且疼帶點恨。
  青逸飛笑道:「是我,聖爺派我來找你的!」
  劉光霞猛地掩耳:「不要談他,不要來打擾我的清靜。」淚眼已盈眶。
  青逸飛見其反應激烈,受傷恐深,暗歎一聲,道:「聖爺是守諾之人,他仍關心你,至
於跟你爹的事,只是爭一口氣。」
  劉光霞又斥:「請你走開,我不要聽!」終伏櫃泣不成嚴。
  青逸飛想安慰,但除了那句「聖爺願意娶你」外,恐一切皆假,然此話又怎說得出口,
暗歎一聲,道:「霞姑娘,沒人輕視你玩弄你,別想不開,聖爺也甚想見你,但看來你是不
願了,那改天吧,至於你開布莊,是和左勝超合夥?她可是聖幫左海瑞之子,正串通你爹去
斗聖爺……」
  劉光霞怎聽得進去,直道別煩我,請你快走,泣聲更熾。
  青逸飛無奈,道:「那我告辭,自己小心……」也不敢說來日再見,終拜別而去。
  劉光霞只顧悲泣,末作任何反應。
  青逸飛甚快奔回巷角,左仲儀急問:「如何?」
  青逸飛道:「還能如何?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左仲儀輕歎:「都是我惹的禍……」
  青逸飛道:「走吧,人家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也不想見你,留在此已是多餘。」
  左仲儀道:「左勝超之事說了?」
  青逸飛道:「說了,但看她幸福經營布莊樣子,似是找到寄托,往後如何發展,誰也管
不著了。」
  左仲儀喃喃說道:「幸福就好,有寄托就不會胡思亂想
  兩人走得心情亦甚低落。
  至於劉光霞在悲泣難忍下,也無法做生意,乾脆關了,直往彎月口奔去,回到療傷港
灣。
  在左仲儀往蘇州處理事情時,聖幫總壇已起變化。
  左海瑞引軍和漕幫決鬥,卻在李衛出面制止下,氣沖沖返回聖幫,他已擬定第二波攻
擊,全然不把李衛放在眼裡,當然此次將在暗中進行,免受對方告官干擾。
  左海瑞更為庫金空虛煩惱,嗅罵左仲儀奸狡可惡,竟然盜金而去,然嗔恨於事無補,故
主意又轉至郭奇秀身上,聖幫真正資產全在他手中,不去迫他,向誰要去?故又直往佑寧居
找郭奇秀算帳。
  郭奇秀被囚得骨頭發酸,甚是難受,然受制於左海瑞,外頭又重兵把守,實無計可施,
好不容易聽及左海瑞進門,終也噓口氣,終快解脫了。
  左海瑞見人即喝:「走吧!庫金若找回來,饒你一命,否則有你好受。」
  郭奇秀道:「屬下定全力配合。」
  左海瑞二話不說,押著他,直往錢塘江口行去,且登上聖興號,風及時已被捕,換來另
一批舵手,故甘心聽令左海瑞。
  為搶時間,巨船立即出發,後頭另跟兩艘,乃為運回庫金所備。
  至於郭奇秀則被押往底層密室囚禁,左海瑞親自看守,免其脫逃。
  郭奇秀武功並未受制,只是不敢正面和左海瑞交鋒,然既出了船,和內陸斷絕,縱有幫
眾數百跟來,亦是在另兩艘居多,此乃天賜良機,腦門一轉,有了主意,他原即探過火焰
島,那頭毒蛇甚多,他早跟江湖術士學得了耍毒方法,原想用來對付蛇群,然越玩越有心
得,競也收集各種毒藥,以備不時之需,尤其他又從烈九蛟那裡盜得用毒秘典,近日下苦功
研究,競也獲益匪淺,終能派上用場。
  對付左海瑞此種自大高手,下毒乃最好手段,郭奇秀故將毒物抹在戒指上,準備暗算對
方。暗道:「此毒乃名「七步難行」,聽說中毒之後,只走七步即行不了,用來控制這老
賊,倒是好方法。」
  縱知毒性卻從未用過,決心一試下,郭奇秀突地悶呢裝肚子疼,原想騙及左海瑞過來瞧
瞧,誰知左海瑞根本不理,冷宣:「少裝蒜,疼死也沒人救你!」郭奇秀暗斥狠心傢伙。干
脆倒地打滾,呃呢叫疼,一個翻身,滾向左海瑞,並叫著:「救我……」想抱其大腿,左海
瑞斥道:「去死吧!」一腳端開。
  郭奇秀見機會到來,仍往其右腿抱去,擋著他踢勢,戒指一翻,終刺中腿肉。滾身而
退,爬身而起,邪笑道:「不疼了,一踢即好。」
  左海瑞一楞:「你耍何花招?」突覺腿肚麻疼,駭道:「你用毒?」翻開腿肚,果然見
及青紫小洞,急得想擠血去毒。
  郭奇秀笑道:「不必擠了,中了『七步難行』沒有我的解藥,誰也救不了你!」但覺功
效不差,冒險且已值得。然見及左海瑞拚命吸血,又怕毒性被吸出,乾脆一不作二不休,猛
地運掌劈去。
  左海瑞正極力搶救腿毒,一時忘了防備,待發覺時掌勁已近,駭然中想反擊已慢一步,
只好施逼內勁以抗。砰地暴響,競被打得滾跌地面,肩背刺疼不已,氣得他七竅生煙,猛地
凝聚雙掌,反欺撲來:「我死也要拉你墊底!」拼出全勁以對。
  郭奇秀一掌奏效,豈想硬戰,猛地東躲西閃,不願正式回應。左海瑞攻至第三招,終因
運及真勁,血流加速而使雙腿生麻,已難行動,叭地倒滾地面。嗔罵不斷:「你這畜牲,也
敢暗算我……」
  話未說完,郭奇秀數指截穴,已將左海瑞制住,邪笑道:「暗算你又如何?你們左家才
暗算了郭家三輩子,謀奪錢財無數,我只不過要回我想要的,不行麼?」
  左海瑞斥道:「你待要如何?」
  郭清秀道:「還能如何?要你把聖爺位置傳予我,恐也無人服我,只好先將你制住,懂
不懂什麼叫挾天子以令諸侯?」
  左海瑞斥道:「我不會聽你的!」
  郭奇秀道:「那也由不得你!」拿出一顆紅色藥丸,笑道:「這名字可美了,叫「醉芙
蓉」,是我從烈九蛟那裡盜來的,聽說吃了之後,總覺心頭熱熱地,若無解藥,必定定昏醉
而死,一點痛苦也沒有,就拿你來試試!」欺前過去,捏開對方嘴巴,任對方喊著你敢你敢
之際,硬是灌其服下。
  郭奇秀又拿出「七步難行」解藥,滴三滴腥液至其舌根,腥涼化開,當真能解麻疼。郭
奇秀笑道:「解你麻疼,是不想背你走路,多麻煩,且當個廢物也讓聖爺蒙羞。」
  左海瑞怒道:「你待要如何?」
  郭奇秀道:「還是那句話,聖幫聽你的,然後你聽我的,大家合作,相安無事。」
  左海瑞怒道:「休想!」
  郭奇秀道:「可由不了你了,忘了告訴你,服下「醉芙蓉」功力將大打折扣,若未按時
服解藥,及至後來,將廢了,堂堂聖爺卻無武功,簡直笑死人!」
  左海瑞雖感覺麻疼漸退,卻也覺胸口悶熱已起,暗暗歎息,若對方所言屬實,怎可冒
險,且暫聽他安排,待尋機會求解脫為是,當下喝道:「解開穴道,我且運氣試功。」
  郭奇秀笑道:「終也想通了!」為顧及藥物是否生效,只解開部分穴道,左海瑞冷哼,
運及真勁,竟然提不起來,復喝:「全部解開,否則試不出來。」郭奇秀想想,一手按住對
方命門穴,冷笑道:「你若企圖作怪,一掌震死你!」始敢解開其他穴道。
  左海瑞終能運勁,然功力當真減了五成,不禁暗駭:「好惡毒毒藥……」冷道:「把解
藥給我,一切聽你的。」
  郭奇秀笑道:「說的也是……」突地運勁迫其體內,逼得左海瑞引勁相抗,乃至於全身
抽顫、臉面飛紅,始確定對方功力減了五成,才撤去內勁,笑道:「抱歉,解藥暫時不多,
七天只能供應一顆,哪天煉成後,再解你毒就是!」笑的更邪。
  左海瑞見大勢已去,暗歎一聲:「待要如何?」
  郭奇秀道:「還是往火焰群島去取庫金,至於我,找個理由放出來,待取到寶藏後,咱
再共同治理聖幫。」
  左海瑞無奈,只好答應。
  郭奇秀邪喜而笑,數年努力,竟也峰迴路轉,柳暗花明又一春,得來全不費功夫。
  船隊仍往火焰島行去。
  站在船頭者竟已變成郭奇秀。
  當左海瑞出航時,將大權交予漕運總舵主萬青雪掌理。萬青雪於是坐鎮總壇,然經漕幫
一役,心頭多少起疑惑,不知孰對孰錯。
  正掙扎中,柳碧璣已闖入內廳,喝道:「萬青雪,你給我說清楚,為何造反,難道不怕
死路一條。」
  萬青雪乍見昔日暗戀情人,臉面頓紅,乾窘道:「是年輕聖爺賣了漕運,對不起弟兄,
所以才反了……」
  柳碧璣喝道:「哪來對不起,漕運已衰,換來海運才是正途,且有補償,有安頓,有發
薪,難道不夠好?唯吃飽沒事幹,還能每月領銀子!」
  萬青雪乾聲道:「我也是來到杭州才知曉有此事,不知該信誰……」
  柳碧璣道:「我,你信不信?」
  萬青雪道:「信……」
  柳碧璣喝道:「那就信我!」如母老虎欲吞人。
  萬青雪畏縮身子,困聲道:「信你……」
  柳碧璣喝道:「那還不撤去外圍弟兄!」
  萬青雪道:「可是聖爺他……」
  柳碧璣喝道:「聖爺只有一個,就是戴著碧綠九龍戒那個,你幫規是怎麼讀的?遵不
遵?撤不撤?不撤跟你沒完!」
  萬青雪急道:「是想撤,但他們也未必聽,倒不如順其自然,若有福利,他們自然從
了……」
  柳碧璣道:「你不會美言幾句?」
  萬青雪道:「有機會當然可。」
  柳碧璣道:「什麼「有機會」?而是定要做!」
  萬青雪應是,苦得沒頭沒臉。
  柳碧璣大勝,心花頓開,突想及什麼,喝道:「年輕聖爺回來,你支持誰?」
  萬青雪困聲道:「若他是有理者,當然支持他了……」
  柳碧璣自得一笑:「這才是以前的你,剛正聰明,怎越老越糊塗?」
  萬青雪窘聲道:「都是聯絡出錯所致。」
  柳碧璣笑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去吧,向弟兄多解釋,多說好話,將功贖罪,否
則你會很慘!」雙手做掐脖子狀,虎威已極。
  萬青雪只能從之,心虛地溜出內應,向弟兄說項去了。
  柳碧璣老頑童般擊掌,暗道妙極,自己竟然尚有魅力制住對方,忒也寶刀未老,已完成
聖爺交代任務,且等他回來接任就是,至於對萬青雪,終亦發現其老來俏,糊塗得可愛,往
後可得好好耍弄他,免過無聊日子。
  左仲儀次日趕日,卻意外發現杭州城竟如此平靜,不解左海瑞如何收拾殘局?遂找機會
往總壇,誰知門戶大開,根本未見嚴密防守,實不像奪權之態。
  他和青逸飛甚快潛入後院,尋及廚房,柳碧璣乍見兩人,欣喜說道:「別躲了,左海瑞
押著郭奇秀去取庫金,所剩激進弟子歸萬青雪接管,我制住他,結果當然制住那群沒腦份
子,情勢總算控制了。」
  左仲儀恍然:「原來姥姥立了大功。」
  青逸飛笑道:「姥姥寶刀未老!」
  柳碧璣難得臉紅,乾窘道:「別捧啦,快快去面對那群沒腦弟兄,且把暗藏銀子拿回,
多少發一點。」
  左仲儀會意,道:「風及時呢?」
  柳碧璣道:「被關起來,找機會放開就是。」
  左仲儀復問及和漕幫之爭,看來未形成大禍,於是偷偷將風及時放出來,並通知項恩及
其他分行,將原先埋藏未用完銀子取回。待至中午,終突然出現總壇正門,引來弟兄嘩然。  
  左仲儀道:「漕運事件只是一場誤會,諸位能夠得到補償及安排工作,聖幫並未棄之不
顧,待會要領銀者、登記工作者,可排隊受理,至於聖爺只有一個,」伸手照出九龍寶戒:
「它就是聖爺信物、左海瑞之事,我會處理,至於諸位,不知者無罪,辦妥工作確認後,盡
快接受分發為是。」
  群眾已顯激動,問的仍是兩件要事:「當真能領銀?當真能分發工作?」在得到聖爺肯
定答覆:「現在就能領!」群眾轉為激情,終有人喊出聖爺萬歲,其他者跟進,一場紛爭方
告落幕。
  萬青雪亦親自認罪。
  左仲儀笑道:「不知者無罪,若要領罰,去找副舵主討教。」
  萬青雪銘記於心,待下午時分,副舵主引軍趕來,萬青雪始知罰責竟是禁閉一天,終也
笑開,聖爺倒是仁慈,不禁由衷欽佩。
  袁平且將聖幫有難,急用者才領銀,望眾人共體艱困,在工作能保障下,漕運兄弟幾乎
從之,有的甚至退回嶺銀,終讓聖幫真正度過危機。
  』左仲儀已重新被擁戴為新聖爺後,且擬計劃如何對付左海瑞,心想如在內陸決戰,恐
也波及其他,倒不如出航於外海解決,於是調來風及時和高蛟等人,聚集百名弟子準備出
航。然待出發之際,密探丁幻卻焦匆匆趕來,掠往船頭,急往聖爺耳際說道:「不妙了,聽
說雍正皇遭刺了……」
  左仲儀駭道:「雍正皇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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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9:28:13 |只看該作者
第 三 冊 江山還如畫

第 一 章  護 駕
  左仲儀仍不敢相信雍正遭刺,駭道:「此事當真?」
  丁幻道:「八九不離十,理親王和法醒幾天前已溜回北京,其動作鬼鬼崇崇,我覺得怪
異再探張虎皮,始知他們早有計劃讓北京空城,而後煽動呂四娘等人行刺,我待要回報,復
又發現李衛,冷斷天護著寶親王沒命地往北狂奔,那策馬催急模樣簡直似發出烽火令箭,十
萬火急,準是京城出了大事,我且發現活生生信鴿被李衛給掐死,不是這碼事,還有哪碼
事?」
  左仲儀苦笑,丁幻一向探得正確,看來消息不假,沒想到雍正會在此時遭刺,那理親王
豈非捷足先登,在法醒等人強大的壓力下,可能登基為帝,若真如此,自己所押賭注於寶親
王的身上,豈非落個全盤皆輸?
  友仲儀當機立斷,轉向風及時:「撤銷出航,全力固守聖幫,待命勤王。」
  風及時應是,已傳令取消出航。
  左仲儀道:「我們的王是寶親王,若要支援,得秘密行動,一切等候通知。」
  風及時道:「聖爺快去吧,此處一切事情,我等將會打理,若讓宏皙登基,才是災難開
始。」
  左仲儀額首道:「有你一句,我自放心,回頭見。」當下二話不說,招向丁幻直往聖幫
奔去。
  風及時甚快宣佈戒嚴,以防巨變,聖幫弟子個個如臨大敵不敢絲毫懈怠。
  左仲儀直奔總壇經緯書房,抓得立弘皙為帝秘詔後即欲離去。
  然柳碧璣、青逸飛已匆匆趕來,左仲儀登時將狀況說明。
  青逸飛詫道:「當真殺了雍正?……」目光閃爍又問:「呂四娘他們幹的?」
  左仲儀道:「怎知,現在護持寶親王回京最重要。」
  青逸飛道:「我跟你去。」
  左仲儀猶豫:「此去一路殺伐不斷,甚是危險……,且南方帳目待清查……」
  柳碧璣道:「帶她去吧,江南事,我暫代處理,你走了,她還能安心工作麼?尤其北京
她熟,多少派上用場,若不讓她涉險,你在明,她在暗即可。」
  左仲儀終點頭:「好吧,事不宜遲,現在得走了。」
  青逸飛笑道:「我可沒家當,走啊。」
  左仲儀向柳碧璣拜禮:「一切煩您照料,若左海瑞回來,可斗可不鬥,勤王為要。」
  柳碧璣笑道:「我懂,三朝元老,世面見多啦。」
  左仲儀這才安心帶著青逸飛,丁幻直往北方奔去。
  柳碧璣,找來萬青雪,告知京城巨變,聖幫任何活動暫緩,一切聽令行事。
  萬青雪對她情有獨鍾,言聽計從,甚快傳令漕運弟兄。
  江南霎見濃沉詭靡氣氛,謠言不斷,卻無從證實,各幫派皆以觀望居多,不敢亂動,免
吃大虧。
  寶親王、李衛、冷斷天以及粘桿處大內高手之十餘人,日夜不停,快馬加鞭疾弛狂奔,
急欲趕回京城。
  理親王弘皙拚命阻止寶親王抵京,已派得殺手全力狙擊,從揚州一路狙擊至濟南,皆被
突圍而去,殺手群不得不在濟南城東五十里一必經之路「斷鷹谷」進行伏擊。
  畢竟狙殺乃為拖延時間,若能阻擋於險谷中,照樣能奏效。
  斷鷹谷高百餘丈,兩崖聳高若一線天,奔行谷中甚易遭受伏擊,李衛等人匆匆趕至,已
近黃昏,瞧來更詭異森森。
  冷斷天道:「可要繞道,敵軍甚可能伏擊此地。」
  李衛四處瞧去,險谷森高,且空無一人通行,顯然早有埋伏,然若繞道,恐得多出二十
裡路,且繞得山路,恐浪費時間過多,在此分毫必爭時刻,實不可冒險,當機立斷道:「硬
闖,你負責左崖,我負責右崖,寶親王只顧往前奔,先搶出此谷再說。」
  寶親王道:「定要拼麼?繞得山道,說不定更省時。」
  李衛道:「總得賭運氣,誰知山道是否另有埋伏,兩害取其輕,我等拼了就是。」
  寶親王額首,轉向小德子:「你得顧自己了,莫要丟了性命才好。」一行就屬小德子武
功最差,且受擊三次,他多少受傷,不得不提醒。  
  小德子笑道:「奴才乃金剛命,爺您放心就是。」竟爾一馬當先往前衝去,一副悍不懼
死模樣。
  李衛笑道:「好氣魄,他都不怕死,咱可得拼了。」
  眾人取得默契,兵列三排猛往前衝。
  冷斷天在左,李衛在右,護著寶親王直奔數百丈,忽見兩崖落石轟轟下砸。
  李衛冷笑道:「終發動攻勢了。」一聲大喝已和冷斷天掠衝左右高崖,憑著強勁內力,
不斷地擊碎滾石,大內高手亦配合行動,護著寶親王策馬狂奔。
  再奔半里,埋伏殺手已學乖,不再當,面砸石,而是往前路砸去,滾石轟轟,千擊萬砸
下,終把前頭谷道封去,快馬難再奔弛。
  李衛見狀喝道:「棄馬改掠奔,待穿出險谷自有支援。」
  眾人登要棄馬,忽見數十利箭驟雨般地砸下,李衛、冷斷天大喝,旋出手中利刀,硬將
利箭擋去,然有兩名手下一不留神,已中箭倒地,李衛知難救回,只顧護著寶親王掠逃於亂
石斷崖間。
  待衝出數百丈,殺手但覺利箭只能傷及二流角色,不得不掠衝前崖,封去退路;並配合
暗箭亂射,一時間不但困住了一干人,且追得對方險象環生,受傷連連。
  李衛斥罵道:「那個法醒妖僧倒是奸狡,訓練了這麼多陰險傢伙。」說話間,左臂又被
傷及,疼得他哇哇怒叫,厲掌猛擊得對方腦袋身亡。  
  然寶親王亦傳來悶呃聲,顯然已受傷,小德於見狀急道:「快退快退;前頭恐也埋伏了
百餘殺手以上。」十餘人欲鬥百餘人恐甚不利。
  冷斷天道:「如何能退,前頭尚差里許,後頭卻有兩三里,這一回衝,豈非更易中
伏。」
  李衛喝道:「拼了,往高崖衝去,百餘丈,總比百餘人好對付。」一聲令下,眾人合力
護著寶親王往右崖掠衝。
  然殺手簡直布下了天羅地網,縱使前方埋伏百餘人,左右兩崖竟然另有數十人之多,見
及李衛登崖,不但滾石猛砸,且冷箭更多。
  眾人身敵崖面,只顧攀高,哪能多出雙手擊箭,此時簡直象肉串,任人擊之,幾個照面
下來,竟然損失五名高手,剩下者亦是險象臨身,隨時將喪命。
  李衛見狀急道:「這哪是百餘名,簡直是數百名,不能敵,快退快退。」終認輸,準備
落崖撤退。
  冷斷天急道:「現在退恐已不及了……」
  李衛道:「總比在此當箭靶好,何況對方志在拖延,退走或許更易突圍。」
  無計可施下,眾人墜身落地,轉身沖退,然殺手見機不可失,豈肯放人,猛地大喝,崖
上崖下拚命殺截,暗器、利箭、亂石猛砸,一有機會利刀再砍,殺得寶親王灰頭土臉,傷勢
不輕。
  乍見寶親王一個踉蹌,倒跌地面,三名殺手冷笑撲近,利刀即欲落下,小德子駭然尖
叫,亟欲撲前以身擋救,李衛、冷斷男亦被纏住,根本難以脫身。
  跟看寶親王,小德子即落險境,正危急處,忽見數道寒光遠處射來,直取三名殺手腦
袋,叭然一響,腦飛血噴,濺得滿天血紅。
  小德子唉呀撲跌中發現腦袋尚在頭上,復見寶親王亦相安無事,始敢回頭瞧去,赫見青
影閃動,掠若流星,正是聖爺左仲儀,登時尖喜大叫:「聖爺來了,救兵到啦。」
  左仲儀武功,眾人有目共睹,一時欣喜,力圖再戰。
  左仲儀哪肯鬆手,大喝道:「護住寶親王,殺敵之事由我來。」
  那句「護住寶親王」除了指示李衛、冷斷天之外,且命令丁幻,青逸飛從之。
  只見丁幻,青逸飛潛掠崖頂,不斷以暗器射殺迫近寶親王之殺手。
  李衛,冷斷天亦圍過來,易攻為守。
  然冷血殺手的確太多,只要有人退,必定搶攻,霎又聚集數十人擠命殺來,狠刀利劍招
招奪命,險象仍在。
  左仲儀卻早有對敵之策,冷笑道:「爾等只為帝位謀命,已是弒君大罪,再不退去,死
路一條。」
  知對方必不肯退,已抓得十數支短刀在手,用的仍是方才強勁狠毒手法,猛一撲前,十
數短刀射出,直若流星劈月,猛砍殺手腦袋,叭叭數響,十數個腦袋俏也似地彈跳空中,脖
頸血注嘶嘶沖高,嚇得殺手詫異,來了何方高手,竟能發出如此強勁暗器。
  然更可怖一幕仍在上演,左仲儀已從殺手中搶得兩把利刀,強勢撲來,其武功超絕,掠
閃之間,簡直若行雲流水,火樹銀花,東轉西掠,如虎入羊群,予取予求,那快刀斬處,似
斬亂麻,趁殺手怔楞之際,他已撲前二十餘丈,痛宰十餘人,個個皆是刀落腦袋仍在,待覺
脖子冰冷後,腦袋始被血注衝向空中,殺手這才知已首體分身,尖聲啊地駭叫,卻已是喉斷
聲落,換成鬼泣般嘶嘶噴血聲,聽來特別恐怖。
  殺手正駭處,左仲儀又宰了七八個,他甚且砍斷了三人的手臂,讓其慘叫聲震撼山谷。
  這一慘吼,殺手已寒心,眼前這位血人只一照面,連砍十數個腦袋,更奪走數十人命,
簡直和厲鬼索命有何差異?
  正寒心中,左仲儀又宰殺數人,他已被鮮血噴淋滿身,仍不肯罷休,冷邪森叫著:「擋
我者死。」用的正是「長江武學」理論。
  只要奔騰氾濫,唯有讓敵手寒心而退,否則將難擋後頭氣勢,故一上手即采斷頭殘酷殺
敵手法,儘是狠招伺候,惡虎撲羊,殺得敵手膽顫心寒,不知該戰或不戰。
  正掙扎中,左仲儀更若狂龍衝入殺手陣營,雙刀絞天亂旋亂砍,斷頭是頭,斷手是手,
斬腰是腰,斬腿是腿,一個照面又宰殺十餘人,嚇得殺手臉色鐵青,哪敢再戰,急喝道:
「快退,碰上妖魔了。」殺手寒心抽退。
  左仲儀豈肯鬆手,厲道:「殺無赦。」拚命追敵。
  李衛、冷斷天等人已被左仲儀狠勁嚇楞,他們怎知瞧來一向自是溫和的聖爺,擠起老命
會是如此的恐怖,眼看一顆顆腦袋飛起,一注注濃血沖天,尚來不及揣想是何事情,已然倒
了偌大一片血屍,幸腦袋正空白之際,那句「殺無赦」喚醒眾人,這才想到仍身落險境,哪
顧得發楞,李衛喝道:「上,殺無赦。」所剩十餘手下乘勝追擊,又殺得敵手落荒而逃。
  崖上殺手亦難耐丁幻及青逸飛猛放暗器,受傷頗重,在首領下令撤退下,已棄守崖面,
各自逃竄。
  左仲儀硬是追擊出崖谷,再殺二十餘敵後,見其四處逃竄,始末再追擊,兩把血刀往地
上一插,鏘得森森發寒,冷道:「擋我者死。」一身血淋淋若魔頭,讓人望而生畏。
  李衛終亦趕來,他亦宰了七八名敵手,報得小小冤仇,見及左仲儀,立即拜禮:「老夫
從未服過人,今日終見得天下第一殺敵猛將,一個照面,宰殺數十妖人,恐比關雲長過五關
斬六將更猛。」
  冷斷天難得服人,今日一見,終知武功差聖爺一大截,以前實不自量力,終也拜禮道:
「多謝相助。」
  左仲儀淡然一笑道:「他既然要我們老命,只有拚命,既是拚命,還能手軟麼?」
  李衛額首道:「不錯,兩軍作戰,豈能手軟,聖爺心境,我能體會。」
  寶親王亦已趕來,見及血人,不禁落淚:「左兄,你我從未深交,由得您如此拚命?」
  左仲儀終也下跪:「雍正皇既已駕崩,您即是當今皇上,草民在此先行大禮……」
  寶親王趕忙扶持:「不成不成,我縱接帝位,又怎肯受你大禮,從今而後,你我以兄弟
相稱,同甘共苦,治理天下。」激動得抓緊兄弟肩臂不放。
  李衛暗道左仲儀果然人中龍鳳,知何時表現誠意,經此一役輸誠,已確定他孤注押於寶
親王身上,且既已兄弟相稱,往後日子恐若康熙先帝和左海寧關係,至親至義了。
  左仲儀道:「君臣之禮得受之,縱寶親王另有恩賜,且等日後再說,目前請脫下蟒袍,
由我穿上,一路引開敵人為是。」
  寶親王詫道:「這……好麼?」
  左仲儀道:「國不可一日無君。」
  李衛道:「可行,寶爺快快解衣,國家為重。」
  寶親王亦知輕重,當下解去蟒袍,換穿大內高手衣服,由李衛護著,另走捷徑潛去。
  臨去寶親王感激喚道:「來日京城見。」
  左仲儀招招手:「自己小心……」目送對方離去,立即穿上蟒袍,大搖大擺地往前奔
行,待掠至驛站,青逸飛,丁幻已備妥馬車等在那裡,且有十數手下冒充大內高手,乘夜狂
奔,仍往北方衝去。
  青逸飛道:「直衝北京,恐也跟寶親王路線重疊?」
  左仲儀道:「咱不能繞道,畢竟十萬火急之事,一繞道就穿幫,李衛,冷斷天經驗足,
將會處理,你且躲入車廂,免洩了底。」
  青逸飛怔道:「我?」
  左仲儀道:「冒充李衛,豈有女的?」
  青逸飛臉腮一紅:「好吧。」終棄馬躲入車內,嬌笑道:「寶親王有何指示?」
  左仲儀笑道:「替我捶背,舒活舒活筋骨。」
  青逸飛白眼:「節骨眼還開玩笑?」
  左仲儀道:「背脊倒是真的有點酸,摸又摸不著……」
  青逸飛道:「好吧,我看看……」伸手想按去,又覺不對,扯其背衣,始發現這道六七
寸長傷口,嚇得臉色鐵青:「你就是喜歡拚命。」
  左仲儀道:「豈是喜歡,只是此時此刻,不拚行麼?」
  青逸飛疼心道:「下次小心點,瞧你殺人,簡直殺紅了眼,連我都認不出。」拿出金創
藥,替他敷上。
  左仲儀苦笑道:「又能如何?已到敵死我亡地步豈能手軟?你可未見過干軍萬馬作戰,
那才叫慘烈。」
  育逸飛歎道:「不知弘皙是何心態,竟然卑鄙至此。」
  左仲儀道:「誰不想當皇帝?尤其他又有遺詔。」
  青逸飛亦知狀況,不再多言,道:「你好好養傷,來路恐仍埋伏連連。」
  左仲儀只能歎笑,他哪能空閒,總得偷偷探頭探腦,引起殺手群注意,待奔及五十里,
已近二更,始感覺敵人綴上,終較放心,策馬狂奔而去。
  復奔弛了一天一夜,已穿過了天津,離北京不及百里,殺手群將全力狙擊,以防人馬入
京,左仲儀亦自盤算,既在引人,當引得徹徹底底故不動聲色,直往捷徑險處鑽去。
  再奔二十里,終抵一處倒馬坡,此坡雖高只及六七丈,然坑坑洞洞,甚難奔行,尤其四
周樺樹密佈,易於埋伏,然若穿透樹林,至少縮短行程三分之一,左仲儀不得不拚命前進。
  然殺手群即埋伏於此,待馬車奔行了三里,進入險坡正中心時,無數殺手突又現身攔
劫。
  青逸飛見及人數,詫道:「怎麼又是百餘人?先前收拾者全復活了?」
  左仲儀道:「另一批已支援過來,瞧他們雖是黑衣但蒙的面罩滾了紅邊,應是不同組
者。」
  青逸飛道:「待要如何?你、我、丁幻三人,加上護衛十餘人,恐也不易對付,尤其護
衛全是當差的,武功不高……」
  左仲儀冷笑:「殺無赦,你們跟我後頭闖,我進則進,我退則退,動手吧,且把臉面給
蒙上。」說著已握緊了先前搶來之兩把利刀,青逸飛知他將再開殺戒,感受一股殺氣隱隱泛
生,無暇多想,抓起絲巾蒙起臉面,丁幻則當密探已久,隨身帶有面罩,取出戴上即可。
  左仲僅見兩人備妥,登時射出車篷,大喝道:「殺無赦,擊潰敵人,寶親王我重重有
賞。」此話雖在激厲士氣,然卻表明身份居多,話聲未落,人若霹雷電閃衝前,任三名殺手
狡烈撲來,其手中利刀猛砍猛劈,簡直虎入羊群,斬莖切竹般於淨俐落,寒光閃處,人頭落
地,血注直噴,嘶嘶亂竄,叫人心寒。
  左仲儀原即想掩飾身份,故竟閃往血雨,讓其淋得滿身滿臉,識不得容貌,然如此瞧
來,更若索命厲鬼,瞧得殺手寒心,護衛卻受鼓舞,喝著寶爺拼了,咱也擠了。十數人急衝
過來,奮命擊之。
  青逸飛,丁幻亦自強功盡展,大打出手。
  現場一片混戰,刀光劍影,嘶喝殺伐,血注罩天,慘烈無比。
  尤其左仲儀志在殲滅敵軍,出手儘是拚命殺招,每每撲前揮刀,一次砍落三數腦袋乃常
見之事,只幾個照面,殺及十餘丈,竟然收拾了二十餘顆腦袋,如此殘猛手法,幾已引得殺
手頭子駭然道:「你不是寶親王?你是左仲儀?」
  斷鷹谷一役早讓殺手群驚心動魄,此語再出,更讓對方如見索命閻王,背脊猛地抽緊,
全身為之冰寒,縱有數十人之多,卻已銳氣頓挫,不敢強勢搶攻。
  左仲儀哈哈狂笑道:「我若非寶親王,哪來蟒袍,爾等敢擋我去路,只有拿命來墊
底。」
  猛地又往前衝去,再砍殺腦袋,一人閃避不及,腦門便被斬下;殺手頭子卻乘機躍退丈
余,駭道:「你根本不是寶親王,他武功不可能這麼高。」
  左仲儀冷笑:「你懂什麼,爺我二十餘年苦練豈是假的,你又是誰,對我如此瞭解?」
  殺手頭子豈肯停留,喝道:「快退,他根本不是寶親王,我們中計了,畢竟他若是,李
衛、冷斷天怎不在場?」
  眾殺手這才感受丁幻、青逸飛並非李衛、冷斷天,顯然已中奸計,在見得左仲儀如此霸
道拚殺下,實不想頂其鋒芒,既然頭子已下令,眾人一鬧而散,四處逃竄。
  丁幻冷笑道:「倒好,懂得逃命了?」原想收手,遵照窮寇莫追手法。
  誰知左仲儀卻喝道:「殺無赦,留下他們是禍害。」仍往前追殺。
  青逸飛知其心思,畢竟殺手乃理親王弘皙所養,心上人卻倒向寶親王,無異雙方已決
裂,若縱虎歸山,將後患無窮,倒不如乘消滅以絕後患,登時強追不懈,暗器四射。
  丁幻見狀喝道:「殺便殺。」亦加入了獵殺的行動,其餘護衛在重賞下,亦自拚命殺
敵。
  現場追追逃逃,儼然一副殺戮戰場。
  然因敵軍乃四散逃竄,左仲儀等人強勢獵殺,亦只能收拾數十人,絕大多數仍從容逃
竄。
  眼看敵軍即欲衝出樺樹林之際,忽見四面八方突地烈火焚起,形成圓圈包圍,嚇得敵軍
心膽俱裂,有的硬闖,登被活活燒死,有的掠身抽退,復被迫兵宰殺。只一亂處,十數人又
丟了性命,殺手頭領見狀嗔喝道:「左仲儀你耍的好把戲,竟然預設埋伏。」
  左仲儀的確暗中下令弟兄待命於此,以配合行動,如今殺手群已中伏,豈能讓其活著出
去,冷笑道:「左仲儀只在南方稱霸,此局全是我寶親王主意,下跪投降,免你一死。」至
此仍不肯露身份。
  殺手頭領汕虐道:「火海是四邊燒來,我死了,你也別想活命。」
  左仲儀冷笑道:「是麼?那就一起死吧。」硬是不退,猛撲過來。
  殺手頭領簡直心寒,無心再戰,怒道:「理親王已接帝位,任你囂張不了多久。」轉身
喝向手下,拚命往北方逃去。
  亂陣中,又折損了不少人手,殺手頭領駭然,只好屠殺數名手下,以其鮮血噴往一處火
苗,澆得較弱後,冒火竄逃而去。
  左仲儀見狀冷道:「你倒狠心,殺自己人?」見火勢已烈,正主人又逃竄,無暇再戰,
轉喝丁幻、青逸飛及護衛,道:「跟我來。」往東南方逃去,鑽鑽閃閃中,已從一險溪秘道
穿出火海,免受波及。
  幾名殺手跟在後頭衝出,復被護衛等人宰殺,丁幻且引火封路,硬將殺手困於裡頭,燒
得淒厲叫聲不斷。
  左仲儀知火勢已起,無法撲滅,轉向埋伏弟子,道:「速速散去,京城候命。」
  只見得四周人影閃動,約四十餘人,退得甚是快速。
  左仲儀滿意地點頭,轉向了丁幻,青逸飛:「咱也趕往京城,希望寶親王能及時抵
達。」
  眾人知情勢緊迫,縱失馬匹,仍全力追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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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7 09:29:05 |只看該作者
第 二 章  登 基
  近黃昏。
  京城已近。
  赫見全城戒嚴,無數帶刀八旗兵護守城池,外圍且有綠營軍四處巡邏,簡直風聲鶴映,
草木皆兵。
  丁幻道:「已經封城,血衣是該換下,否則進不去,且不知寶親王是否趕抵了?」
  左仲儀當機立斷,道:「你去打探,若未進城,咱們等他,若已進城,只好摸往大內瞧
瞧。」
  丁幻知隨時任務上身,得令後拜別而去,潛往附近城區探消息。
  左仲儀則支遣護衛,道:「偽裝任務已成,諸位該可歸隊,往後發展,誰也料不清。」
  護衛曾和他並肩作戰,已自感受其霸勁,故尊敬於心,皆拜深禮始去。
  左仲儀這才轉向青逸飛,笑道:「剩下咱一對了,地頭是你的,可帶我去更衣洗澡
麼?」話中帶有「鴛鴦浴」挑情意味。
  青逸飛暗甜於心,卻仍窘澀,白眼道:「拚命至此,還有心情玩笑麼?浸了水,保證你
傷口大裂,損失慘重。」
  左仲儀笑道:「不洗澡,如何能進城?光是血腥味,恐也得把咱當成了殺人犯,何況情
勢未明,要是遇上了弘皙軍,可有得臉。」
  青選飛知時間寶貴,她在京城多年,地頭自熟,白眼後仍帶往附近小村集,顧不得向村
民討衣衫,已潛入一處民宅,搜得衣衫後,雙雙復往後院井口潛去。
  左仲儀顧不了傷口,解下外袍,只著內褲,登時取水淋身,洗得滿地污血,青逸飛瞧其
身上至少六七道傷口,血肉翻紅,甚是可怖,眉頭直跳,怔疼不已道:「你就是最喜歡拼
命。」
  左仲儀歎笑道:「又能如何?我可算是半個江湖人,半個大內護法,不拼行麼?」一桶
水又淋得全身水花濺飛。
  育逸飛不忍,拿了干布拭其傷口,復又拿出金創藥替他抹去道:「衝去血跡即可,要
洗,待傷結嘎再洗不遲。」
  左仲儀由她,轉身瞧來,呵呵笑道:「你不寬衣洗澡?」
  青逸飛窘斥道:「有病,要我露天寬衣?」
  左仲儀笑道:「反正沒人……」
  青逸飛窘斥:「你不是人?」故意弄動傷口,迫得左仲儀呃呃大叫,她始收手,汕虐
道:「亂說話得付出代價。」
  左仲儀只能忍痛急道不敢啦,青逸飛這才舀水洗及臉面,頭髮,至於身子,擦擦即了
事,左仲儀暗道可惜。
  兩人雖換裝洗身,卻也耽擱不得,只花半刻光景,即已弄妥,哪顧得頭髮濕漉,照樣留
下了銀子,飛奔而去,一路上讓秋風吹掠,半晌即干。
  及近西側阜城門,已見得丁幻招手迎來,說道:「寶親王剛剛進城去啦。」避開城區守
衛,半路攔人:「我跟他碰過頭了。」
  左仲儀急道:「李衛也在場?」
  丁幻道:「當然,否則怎能突破旗軍封鎖?寶親王是換了裝,全靠他這次欽定直隸總督
強勢護駕而去。」
  左仲儀心神稍定:「進城即好,任理親王狂妄,也不敢在京城造反。」  
  青逸飛道:「不錯,進得去,表示兵權未落入理親王的手中,大概軍機大臣鄂爾泰,張
廷玉並末偏心或被收買,寶親王仍有希望。」
  左仲儀道:「兵權倒在其次,畢竟全靠雍正遺詔定輸贏,弘皙只要交出假遺詔,恐有得
爭,我想危機仍在皇宮大內,法醒若隱藏其中,對寶親王甚是不利。」
  青逸飛道:「你的意思,是要混入宮內?」
  左仲儀道:「別忘了我身上仍有一份遺詔。」
  青逸飛道:「可麻煩了,雍正駕崩,大內早戒嚴,除了王爺,重臣,誰也進不去……」
  丁幻道:「憑聖爺的武功,哪進不去。」
  青逸飛道:「難即在此,若硬闖,洩了底,豈非害了弘歷?」
  左仲儀道:「且走一步算一步,只要弘歷能登基,一切沒事,若讓弘皙當上了皇帝,才
是災難開始。」仍決定暗闖。
  青逸飛無奈道:「那得小心了,雍正定死在西京圓明園,那是他居家辦公處,至於帝位
認定,恐仍得在乾清宮。」
  左仲儀當機立斷,快速混進內城後,即往乾清官潛去,皇宮大內戒備更森嚴,幾乎五步
一崗三步一哨,鼠蟻難越雷池一步。
  丁幻道:「看來除了挖地洞,恐也不易突破。」
  左仲儀道:「我趁夜換穿護衛身份潛入,你們在外頭小心接應,弘歷登基則好辦事,若
是弘哲當上了皇帝,可得準備落跑。」
  無計可施下,青逸飛只好同意,道:「自己小心,若要逃,別往北海永安或西天梵境,
萬佛樓院,那可是文覺國師和法醒妖僧等人地盤。」
  左仲儀額首道:「知了。」時間緊迫,未再耽擱,別過兩人,潛往暗處,偽裝大內高手
去了。
  育逸飛稍稍失神,實不知此去凶險如何。
  丁幻道:「沒事,聖爺那身武功,除非碰上了文覺、法醒,且硬碰硬,否則誰也擋不
了。」安慰著她,且帶往隱秘處。
  城區搜索刺客毫未鬆懈,兩人幾次險象環生,實不敢再行動,靜觀其變為是。
  左仲儀扮成粘桿處成員,混入大內,即往乾清官潛去,及至近處,始發現佈局詭誦,除
了花甲頭等侍衛張五哥等十餘人及粘桿處人馬圍於最裡層外,另有法醒人馬皆扮成了褐衣喇
嘛圍於右側層,文覺國師所引帶之正統喇嘛則圍於左側層,雙方旗鼓相當,勢有一觸即戰姿
態。
  法醒妖僧早有盤算,只要莊親王,果親王,怕親王及幾位軍機顧命大臣同意理親王登
基,則文覺國師問題將迎刃而解,否則只有搶進暗殺寶親王弘歷,以絕其後路。對於耗損數
百殺手,竟然未攔住寶親王入宮,他始終耿耿於心,然既已如此,難進行二次計劃,照樣穩
操勝券,尤其秘沼又是交予莊親五,以其對雍正之忠心,且其子弘普和弘皙頗有交往,應是
站在弘皙一方,勝算更高。
  文覺喇嘛則老僧入定,盤坐宮前龍石,靜觀其變,畢竟雍正壘已駕崩數日,為帝位登基
一事,鬧得宮廷不得安寧,他身為國師,自該盡分心力,尤其寶親王已趕回,諸事將能解
決,只要遺詔寫誰即誰,絕不妥協。
  左仲儀靜觀情勢後,已潛向法醒附近,只要對方發難,必拚命阻攔。
  然只潛近百丈,忽有粘桿處高手攔來,對手早把法醒當目標,圍得更是水洩不通,左仲
儀突地出現,縱是同一裝束,亦引起疑心,自該查明來路,免為敵人冒充。
  左仲儀見狀暗道苦也,若對方強勢攔阻,身份恐得曝光,正思索是否出手之際,那人突
地詫道:「聖爺?」已認出了對方身份。  
  左仲儀見狀低聲道:「我是……」
  那人原是跟過李衛下江南,知聖爺一路護持寶親王一事,應是自家人,遂低聲道:「跟
我來。」
  左仲儀淡聲一笑,大方跟去。
  由於和法醒仍距數十丈,左仲儀又冒充粘桿處弟兄,故其未發現真相,讓左仲儀走的甚
是從容。
  那護衛將左仲儀帶往西側宮,冷斷天鎮守該處。
  忽見左仲儀,冷斷天亦詫:「你也來了?」
  左仲儀道:「護主護到底。」
  冷斷天額首,大有英雄惜英雄之態,道:「幸軍機大臣鄂爾泰入宮數日,調兵遣將守住
乾清官,以及粘桿處弟兄拚命護持,方能拖延至今,否則弘皙早登基了,寶親王剛往圓明園
祭悼先皇帝,不久即將至此,咱得看住法醒才行。」
  左仲儀道:「尚請安排。」
  冷斷天盤算後,道:「你武功高,以護主為優先,即往正門側,若有狀況,立即出
手。」
  左仲儀沒意見,遂由冷斷天親自帶領,前往正門側布樁。
  從此處往內瞧,正廳上那「正大光明」金匾瞧得清清楚楚,確是個好位置。
  冷斷天交代待會諸人到來時,掩頭轉去為佳,左仲儀同意,冷斷天始安心退回原位,更
聚神戒備。
  一等侍衛張五哥只顧看守「正大光明」上那秘詔,對粘桿處人馬並未過問,故左仲儀守
得安穩。
  沉肅詭語氣氛中度過一時辰,忽見一干人匆匆趕來。
  友仲儀遠遠瞧及兩名中年親王,應是莊親王允祿,果親王允禮,引著軍機大臣鄂爾泰,
張廷玉,領侍衛內大臣豐盛額,訥親等顧命大臣前來乾清官解秘詔,另有寶親王弘歷,和親
王弘晝,理親王弘皙,怕親王弘曉緊跟其後,李衛則押陣末首,以防異變分子。
  現場一片哀沉,左仲儀但見寶親王淚痕滿臉,應是真的悲動、理親王、和親王多少目光
泛喜,少了憂傷氣息。
  見諸人迫近,左仲儀低頭恭迎。
  眾人快步魚貫而入,秘門隨即帶上,砰地一響,隔絕一切,在場諸人更被砰聲震得驚心
動魄,精神緊閉。
  莊親王已抵「正大光明」牌匠下方,道:皇上另有遺詔,拿下來即知一切。」其手上已
握有弘詔所呈遺詔,心神已顯激昂,畢競雙遺詔已是一難,若另有不同,更難收拾。
  鄂爾泰拱手道:「尚請王爺登梯索取。」大內侍衛已準備搭梯取詔。
  莊親王道:「不必了,爾等取下便是。」手中遺詔稍抖,亦想避嫌。
  鄂爾泰道:「那即我取吧。」雖已上了年紀,然身經百戰,武功自不在話下,騰身點向
半高竹梯,身形如燕沖天,輕易落於「正大光明」牌匾旁,左手攀住屋樑,右手一探,取出
尺餘長,半尺寬似銅非銅似鐵非鐵褐金盒子,外頭且粘封條,日子已久,封條巳斑黃,且沾
灰塵,鄂爾泰見無他物,遂鬆開了左手,輕飄落地。  
  眾人月光瞅緊黑盒,心肺撲通撲通加速跳動。
  李衛感受特別深,幾月前方才被丁幻那小傢伙偷窺,怎封條貼得如此完美?這小賊的功
夫的確了得,希望對方所言屬實,否則不知如何去對付弘哲那棘手秘沼。
  弘歷見秘詔已被取下,心神反稍定,帝位屬誰,恐也定了。
  弘晝仍信心滿滿,四哥非滿人,怎麼可接帝位,遺詔總該寫著自己的名字,想來抨動不
已。
  弘皙則早已盤算應對之道,縱使遺詔寫的是弘歷,他亦能以此詔太久,不得算數,何況
帝位原即該屬父親,現在還歸自己,當為合理。
  封條已被拆開,且上了鎖,鑰匙則鄂爾泰、張廷玉各有一把,兩人合力將鐵蓋打開,果
然見及雍正遺沼,時隔多年,外層已稍稍脫色,但總地瞧來,黃龍絲紋,仍顯光彩,的確聖
詔無誤。
  鄂爾泰道:「尚請王爺宣沼。」
  莊親王道:「諸臣恭宣沼旨吧。」自想落個公正。
  鄂爾泰道:「既是如此,即請張相為之。」
  張廷玉怎敢托大,共同協商,共展聖旨,乍攤一角,已見得「寶親王皇」四字等字,鄂
爾泰大喜,張廷玉目光亦亮,侍衛大臣訥親亦覺應該,然莊親王卻覺太過唐突,登時阻止詔
宣,急道:「一旁說話。」
  眾臣但覺出現兩份遺詔,式是棘手,遂同意協商討論,免生事端,一干人終往後側角移
去,討論個沒完沒了。
  寶親王見狀安了心,暗道秘詔寫的至少不是弘皙,否則莊親王不會做此反應,弘晝亦
喜,不是弘皙,那有可能是自己了,否則眾人怎麼會如此吃驚?
  弘皙暗斥,縱使是弘歷也奈何不了自己,只要對方膽敢宣佈弘歷登基,必反他。
  莊親王道:「兩份遺詔皆不同,此事恐有蹊蹺,得查明再說,否則胡亂宣佈,將違皇上
聖意。」
  鄂爾泰道:「王爺該知,國不可一日無君,更何況寶親王那份取自正大光明牌匾之後,
此乃全國皆知之事,應以此詔為準。」
  張廷玉道:「不錯,皇上在位時,不斷多次暗示寶親王是諸君太子,遺詔亦寫得清清楚
楚。。」
  莊親王道:「一切我皆知,可是弘皙說的也沒錯,牌匾遺詔於前,他手中秘詔於後,皇
上已有改變心意之態,諸位亦該考慮,果親王你有何意見?」
  果親王允禮才和鄂爾泰於苗疆戰敗,鄂爾泰且為此引咎辭官,並削伯爵,雖雍正仍予器
重,然自己總有心節,不敢表示意見,道:「我等只顧作戰,遺詔一事全憑聖命,不敢以私
意誤聖上真意。」
  事關重大,莊親王又怎敢下定論,只顧著詢問有何方法證明雍正真正意思,一時爭論不
休。
  左仲儀雖然被隔在門外,然他武功超絕,耳聰目明,自能竊得裡頭所談,暗付莊親王恐
也被迷惑難做主,且得想辦法為是,否則時間拖久,弘皙突地煽動法醒搶下另份遺詔,落個
死無對證,那將難以收拾,雖然自己手中有另份秘詔,卻是真貨,拿出去,豈非真上加真,
更讓弘皙利用,得另想辦法破解。
  心念轉處,突的靈犀一動,暗道:「何不毀了此秘詔,然後交李衛呈上,表示雍正皇早
後悔始毀去此秘詔,弘皙那份根本是偽造,畢竟字跡仍新,可為偽證。」
  但覺此法甚妙,遂偷偷抓住胸腹秘詔,做出預防抽刀狀,免惹嫌疑,他則利用這一抓之
際,暗運功力將秘詔絲綢震斷多處,且運熱功將其燒腐,由於此秘詔亦有三數年之久,此舉
並非難事,待其焦味傳出後,他則走向大門,一來掩其味道,二來也好通知李衛,其他護衛
見狀並未出言喝止,只顧加緊戒備,畢竟全是粘桿處弟兄,總得擔待些。
  左仲儀並未逼得太近,仍隔丈餘喊道:「總督大人,另份秘詔已到!」此語不但驚動李
衛,更讓裡頭諸人詫楞,怎麼又另有秘詔?
  李衛正詫,左仲儀趕忙傳音入密說道:「我是左仲儀,弘皙那份是假的,此份是真的,
但已被我毀去,總督可拿此說明乃雍正皇帝親自毀去,一切自可明朗。」
  李衛精明如鼠,乍聞此話,已明白一切,暗道好個左仲儀,不但盜竊乾清官秘詔,連弘
皙那份也給盜走了,妙極,登時轉拜莊親王,道:「皇上的確另有一份秘詔,我已派人取
來。」
  莊親王豈能拒絕,道:「快快拿來瞧瞧。」
  李衛這才開啟大門,左仲儀恭敬送出,低聲道:「力量莫大,免得受損。」
  李衛知意,深深點頭暗示今日功勞,唯他最大,不敢多留,拿了秘詔,直往裡頭行去,
且帶上了秘門。
  李衛故意經過弘皙身前,晃了一眼,弘皙瞧及真秘沼,心神直凍,暗詫怎麼會如此?一
時慌亂不知所措,然卻強忍下來,免得洩底。
  李衛走向莊親王,道:「此秘詔和理親王那份完全一樣。」已攤開三分之一證實,「當
時皇上只因喝酒過多,一時對前太子允乃內疚,故寫下此秘詔,要下官送予理親王,然事後
又後悔,要我再取回,皇上且親自廢去,丟於御書房一角,並言帝位繼承,事關國家社稷,
豈可感情用事,故皇上明確傳位予寶親王無誤。」
  莊親王趕忙接過手:「我瞧瞧。」待展開一半,突地斷裂,鄂爾泰,張廷玉急於承接,
終能攤開瞧清,裡頭寫的和新詔一模一樣。
  弘皙終忍不住,喝道:「胡說八道,皇上擬了兩份秘詔,全教於我,即怕我遺失,李衛
你膽敢信口雌黃,該當何罪。」
  李衛冷道:「是麼?新詔恐墨汁仍析,你找人自行描上去的吧。」  
  弘皙怒道:「誰敢偽靠聖旨,你這是欲加之罪。」
  不提尚好,經李衛一提,莊親王已發現新詔字跡雖雅,卻少了意蘊,顯然是有人刻意偽
書,尤其墨跡仍新,雍正近來身弱,哪有心情再立秘詔,此事恐疑點甚多,然他生性溫和,
並不爭權,始能容於雍正,知若指責弘皙偽造秘詔,恐也死路一條,他又何忍見其骨肉再
殘,終有了決定,道:「毋論皇上立沼用意何在,寶親王登基為皇帝,恐毋庸置疑,原是我
想及皇上曾許寶要王次子永璉為璉瑚之器,可承宗廟,然要水璉能當皇帝,理當寶親王先登
基為帝,且正大光明金困所置遺沼亦已清楚寫明一切,諸位應知先皇意思。」
  此語一出,終說服眾人,就連果親王亦表同意,侍衛大臣豐盛額,訥親全力支持。
  鄂爾泰欣喜道:「王爺英明,一語中的。」
  張廷玉道:「皇上遺詔切確無誤。」
  在眾人的協商同意下,終共同恭宣沼旨念道:「寶親王皇四子,秉性仁慈,居心孝友,
聖祖仁皇帝於諸孫之中,最為鍾愛,撫養宮中,恩逾常格,雍正元年八月間,朕於乾清官召
諸王滿漢大臣入見,面渝以建儲一事,親書渝旨,加以密封,藏於乾清宮,最高處,即立為
皇太子之旨也,其仍封親王者,蓋令備位藩封,暗習政事,以增識見,今既遭大事,著繼膚
登基,即皇帝位。」
  理親王弘皙聞言臉色大變,喝道:「不可能,不可能。」待要搶及秘詔毀去,然張五哥
近年從未離開乾清官,一心一意只為守護秘詔安全,忽見有人行動,冷喝大膽,抽刀強勢攔
來,弘詔雖被擋掉,但其喝叫聲早已傳出,法醒知事跡敗露,只能施展暗計,怒地怒喊道:
「有刺客。」借追刺客之名,催迫喇嘛殺手強行撲向乾清宮。
  喇嘛殺手早有計劃,方一衝前即已打出大量煙霧彈,轟得四處一片煙霧,趁混亂謀殺弘
歷。
  情急中李衛大喝快護守寶四爺,粘桿處人馬直湧過去,然法醒武功通玄,掠速之快,無
與倫比,粘桿處雖是高手,但比起法醒又差了一截,連冷斷天亦招架不住,一掌被打得四腳
朝天,跌退連連。
  急亂中左仲儀只能拚命,他武功雖較弱於法醒,然斷浪招法卯勁而出,豈可忽視,見危
急萬分這際,亦強撲過去,雖是一片渾煙,但聽聲音辨位功夫確也不差,一勁怒掌猛切法醒
背脊,迫得他悶疼踉蹌,差點栽倒,詫道:「你是誰?」
  左仲儀喝道:「要命的。」對方既已出聲,更能確定位置,怒掌再劈,強攻不斷。
  法醒一擊不中,怒氣全發洩在左仲儀,登時大喝,厲招連連,打得左仲儀節節落退。法
醒仍想迫退對方後再收拾弘歷,然文覺國師人馬此時已逼近,喝道:「法醒你想造反麼?」
強招猛劈不斷。
  法醒但覺一擊不中,大勢已去,只能另謀他計,冷喝道:「誰想造反,我等乃逮刺客,
別走。」故意劈往他處,又喝道:「快追。」掠身衝出乾清宮,其他喇嘛殺手全數跟進掠
去,想逃離以保實力。
  弘皙聞言知大勢難挽回,暗歎一聲,悲淚滲落。
  文覺法師並未追趕法醒,只顧追回原位,繼續護持,以全國師之責。
  左仲儀不敢離開弘歷,仍不斷劈掌,想將煙霧擊散,免得弘歷遭及暗算。
  李衛更指揮粘桿處人馬封住乾清宮,直到煙霧散去,方始安心,急忙找尋弘歷,直道:
「四爺可安好?四爺你可安好?」
  弘歷雖驚心卻未動魄,仍鎮定當場,面不改色,道:「我沒事,快派人抓刺客。」雖知
全是法醒手法,卻不願點破,畢竟登基刻,不想再惹血腥,然對左仲儀竟然又趕來護持,感
心甚多,他卻有意避臉,敢情不願被在場者認出身份,看來只有日後再謝了。
  李衛隨即命令冷斷天追擊刺客,他則拱手奏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請立即登
基。」
  此語一出,驚魂未定之眾親王,顧命大臣皆已下跪拜禮叩頭道:「臣謹遵先帝遺命,吾
皇萬歲萬萬歲。」
  大禮叩拜,叭叭有聲,理親王至此已確定無法挽回,亦自下跪叩頭,是生是死旦由他去
了。
  張廷玉道:「先帝御體尚未入樣奉安,皇上請即主持一切政事。」
  寶親王弘歷頓覺恍恍惚惚,怎剎那間從寶親王變成皇帝,高高在上地受眾臣跪拜?那種
感覺宛若隔世,亦若跳入另一世界,一時甚難習慣,只顧瞧著眾臣,臉現恍疑,不知如何應
對。
  張廷玉知其心態,又奏道:「皇上請坐於須彌龍座上,受臣等叩禮,著即主持大政。」
  弘歷這才稍稍醒神,呃地一聲,道:「我已是皇上了,是該坐於須彌椅上……」行及須
彌椅,摸來冰心莊嚴,父皇每每坐於此,即有君臨天下氣勢,沒想到剎眼間竟換了自己,事
事變遷,忒也讓人有股措手不及之態。
  弘歷坐於須彌寶椅,眾臣即又以膝行地,嘟嘟嘟嘟快步迎來,一一叩拜,弘歷這才清醒
不少,道:「眾卿平身,起來吧
  一陣謝皇上恩典後,眾人已起身,唯弘皙自覺罪孽在身,仍不敢起來,心靈猶若死囚。
  弘歷冷道:「弘皙你也起來,雖然你為了帝位,耍了不少的手段,然念你為先朝廢太子
允乃之子,聯不予追究此事,你且好自為之。」
  弘皙登若逃了鬼門關,叩頭謝恩連連。
  李衛卻覺不妥,奏道:「皇上,理親王所做所為……」以下「九死不足贖罪」尚未說
出。
  弘歷已說道:「一切隨今夜而去吧,聯常思索,若有機緣登基,該以『寬仁』二字治
國,今既如願,當終身奉行,既以寬仁為本,何不可寬我弟兄,仁我子民?諸卿且以此二字
外帶一個『孝』字傳示天下,莫要讓聯之苦心白廢,讓天下人負我。」
  此語一出,又引得眾人恭頌皇上仁心宅厚,乃大清之福,尤其弘歷已點出治國之道,鄂
爾泰,張廷玉等重臣已知方向,心神落定不少。
  李衛聞言當然不敢再奏,暗道弘皙好狗命,只要對方悔改,饒他一次便是,否則准讓他
死得難看。
  大學士張廷玉奏道:「先帝御體尚未入搾奉安龍穴,當以此事最為重要,溢號廟號皆要
定下。」
  弘歷道:「爾等是三朝老臣,該如何去辦,不但先帝溢號廟號要定,聯的年號也要定,
然後召集文武百官,向外宣佈,喪禮由禮部擬定,如此將不致混亂,張相先擬個大概,聯來
參考。」
  太監高無庸喚得小太監送來文房四寶,張廷玉當場寫下了恭頌雍正皇之仁德豐功偉業等
溢文,其實雍正皇已駕崩多日,他早擬妥文案於心,此時寫來甚是順暢,顯得才學泉湧貌
態,不愧一國宰相。
  弘歷乘機亦凝思思考,想立國號,待張廷玉寫妥溢文,弘歷亦已擬妥腹案,遂道:「敬
廟號為『世宗』吧,楞嚴經曰:「世為遷摩,界為王位,東西南北,東南西北上下為界,過
去現在未來為世』,先帝繼承聖祖基業,開啟未來聖世,功行天高,足可稱『世』字。」
  此語一出,眾人終覺弘歷飽讀詩書,且早年受聖祖調教有方,一一佩服拜禮敬之。
  弘歷隨又說道:「至於聯之帝號定為『乾隆』,聯禮尊為先帝世宗乃無庸置疑,但最敬
佩仍是聖祖祖父,聖祖一向敬天法祖,仁愛御下,介極『天道』,『天』者『乾』也,天道
昌隆則為『乾隆,諸卿當知聯之治國之道,『寬仁』、『孝道』、『天道』,先帝是嚴了
些,『聖祖又太過仁慈,朕乃采『中庸之天道』,朕並不難伺候,諸卿慢慢體會便知。」
  群臣一一應是,總算知其大概。
  先帝尚未奉安,弘歷得躬行之,遂令老臣全數原職不變,路途其事,一切以治喪為要,
眾人始跪拜而去。
  乾清宮霎時走得空蕩,弘歷一陣茫然湧心頭,摸摸須彌龍椅,喃喃念著:「皇阿瑪真的
走了?我當真繼了帝位?……」見得太監們四處布張白幔紙幡,方知一切成真,歎息道:
「做事變遷何其之大…」感慨中已想及此次能順利登基,左仲儀居功首位,知其仍在外頭鎮
守,原想立即前去道謝,然喪事在身,且已為君為帝,怎可失態,遂下得旨令,即刻移往圓
明園治喪。
  小太監在前引路,弘歷卻要李衛召集人手護持,一行十數人始往西京行去,待行至御花
園碧雪小軒時,始敢入內接見左仲儀,見其臉身傷痕仍在,忒也疼心,道:「仲儀兄,苦了

  左仲儀仍想跪行大禮,弘歷急忙扶來,急道:「左兄莫如此,你我早以兄弟相稱,別見
外了。」
  左仲儀道:「君臣有別……」
  弘歷笑道:「那是對外,像在乾清官,至於私人見面,毫無禁忌,老實說,我的江山一
半是你拼來的,尚得感激你呢,快快起來,再跪就是見外了。」
  左仲儀的確跪不下去了,只好拱手為禮直道謝,並未恃功臣而驕,倒讓李衛心服不已,
對方果然識得大體。
  弘歷笑道:「把豪氣拿出來,莫因我當了皇上即生疏了,那多可惜。」
  左仲儀應是,淡笑回應。
  弘歷笑道:「我那『乾隆』帝號如何?其實我也想過,你稱『仲儀』,『儀』者無極生
太極,太極生兩儀之『儀』吧,朕總也是皇上,總該列在你的前頭。故取了兩儀之前即『太
極』,而,太極』即是『乾坤』陰陽之意,有你兩儀發光發力,乾坤必旺,故取『乾隆』
也。」
  左仲儀怎知對方取帝號竟把自己算進去,如此倒也親近了許多,拱手道:「臣必鞠躬盡
瘁,護持乾坤昌隆。」
  弘歷笑道:「好極好極,尤其你生財之道,是我最為欣賞者,他日倍重之處仍多。」
  李衛道:「左爺武功亦是一絕,肯為皇上效命,實是大清之福。」
  弘歷笑道:「是極是極,待先帝喪事辦妥,你我得好好長談,共商富國強道如何?」
  友仲儀道:「臣隨時候傳。」
  弘歷笑道:「毋需臣來臣去,兄弟相稱始妥。」
  左仲儀拱手道:「在京城忒也不妥,回江南,臣倒可遵旨。」
  弘歷笑道:「那好,朕總對江南情有獨鍾,他日定去。」兩人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
中。
  李衛見雙主關係匪淺,知已達無所不談地步,始奏道:「皇上當知先帝乃受刺客殺害,
仍得追捕兇手,以替先帝雪仇,奴才且得負責皇上安危,離開不得,追兇任務何不托付左爺
行之,以其武功機智。必能查個水落石出,速著兇手。」
  弘歷額首道:「皇阿瑪之仇,必將報復,且請左兄助一臂之力,至於我,還得等治喪畢
方能行動。」
  左仲儀雖知此事必和呂四娘等反清弟子有關,查下去恐要牽扯出漕幫,然節骨眼怎可拒
絕,拱手道:「臣當盡全力追捕,但皇上放走了弘皙的確不妥,此事和他有關。」
  弘歷詫道:「是他搞的?」
  左仲儀道:「他耍不出名堂,而是法醒,他藉故將朝廷高手引往江南,使刺客有所機
會,故法醒才是亂源,得全力追擊。」
  李衛道:「奴才正是此意,皇上,夜長夢多啊。」
  弘歷當機立斷道:「朕原想在登基之初不想血腥相向,然此事涉及先帝豈可鬆手,且全
力追擊法醒等惡徒,至於弘皙,搶著敢再和法醒往來,聯必不饒他。」
  李衛拱手道:「皇上英明。」
  弘歷轉向左仲儀道:「左兄,一切先委你查辦,莫讓惡徒逍遙法外。」
  左仲儀拱手道:「臣盡力而為。」
  弘歷隨即抓下腰際玉珮道:「這玉珮當得金牌令箭,只要抗旨先斬後奏,有任何事,朕
挺著你。」
  左仲儀知受重用,謝恩收下,道:「臣必全力以赴,時不宜遲,臣先告退。」
  弘歷這才依依不捨說道:「去吧,日後再好好相聚。」
  左仲儀深深拜禮而退。
  弘歷瞧得失神,喃喃說道:「他總讓人覺得浩潮無窮,似潛龍飛虎,任何事都難不倒似
地。」
  李衛道:「那是武功使然,皇上除了武功,一切皆勝過左爺,且君臨天下,所向無
敵。」
  弘歷道:「除了武功,我也未必全贏得他,有時候總覺得他來當皇帝,恐也輕鬆愉快,
不若朕現在覺得肩頭沉重。」
  李衛道:「皇上英明,一回生二回熟,相信未來您能游刃有餘。」
  弘歷道:「希望如此……」知喪事重要,改口說道:「走吧,且走一步是一步。」
  在李衛引領下,弘歷始再往圓明園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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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追 擊
  左仲儀甚快掠往西角巷和丁幻,青逸飛會合。
  聞及弘歷登基,且主人無礙,丁幻終噓喘大氣:「押對寶了,聖幫可維持數十年聲勢不
墜。」
  青逸飛笑道:「一切努力,終有結果啦。」
  左仲儀笑道:「恐也不敢想能維持多久,俗雲伴君如伴虎,凡是大意不得。」
  丁幻道:「弘歷又非昏君,且以聖爺能耐,早讓他信服,故聖幫準能發揚光大。」
  左仲儀道:「稍稍陶樂即可,莫要真的醉了,弘歷剛接班,凡事不穩,得先收拾法醒一
脈才行,可見著他們逃往何處?」
  丁幻道:「早探出位置,躲在西城附近伏牛窟,那裡原是道家廟修地,法醒妖僧選得該
處,想掩入耳目。」
  左仲儀道:「文覺一派未追去?」
  丁幻道:「被甩開了,現在就去,還是要調集大軍再行動?」
  左仲儀道:「大軍一動,必定洩秘,且法醒武功也非常人能對付,咱去把他挖出來,粘
桿處若發現,必定追擊,反正仍在京城範圍,他們未必能全身而退。」
  了幻笑道:「那最好,整人不損己,妙招。」已想妥詭計,抓起大包東西,引著主人及
青逸飛潛往城西。
  雖是清晨、戒備仍嚴,然左仲儀有玉珮護身,輕易出得西城,復往近郊伏牛窟潛去,行
約數里,只見得荒郊凸出山丘,狀若伏牛,居中且見廟宇傳現閃閃淡光,荒涼中見清溫別有
一股仙佛靈氣。
  青逸飛道:「他們未免大膽,逃亡之身,還敢點燈?」
  丁幻道:「他們怎認為自己在逃亡?何況原即有燈,現在熄了,豈非更引人注意,那叫
虛張聲勢。」
  左仲儀道:「不管如何,你確定法醒躲在此?」
  丁幻額首道:「不錯,先前已見他們一路奔來,自以此為藏身處,再則我等混京城也夠
久,早探出法醒在此處有個窟,是地窟,從八仙廟後方一直挖到山區,不知者根本摸不著
邊,可見著我背了一大袋東西?這可是從軍火庫摸來的轟天雷,放它幾顆,准讓對方吃不完
兜著走。」摸摸背包,信心十足。
  青逸飛笑道:「可好極了,這一轟,恐也把京城給驚動了,十萬大軍一來,法醒有得
受。」讚賞連連。
  丁幻笑道:「哪裡哪裡,全是主子教導有方,現全派上用場啦。」
  左仲儀道:「逼出對方再爽不遲,有了轟天雷倒也省事,唯對方既躲在此,必定放哨,
咱小心潛去。」
  三人已逼近不及半里,藏入長草區,邊窺邊潛行,隨又逼近百丈,已見得兩人偽穿道袍
之僧人,藏於古松上監視。
  左仲儀不禁皺眉:「古松孤立聳天,四處無鄰草樹木,想近身,恐易被發現。」
  丁幻亦有難色:「尚差三十丈,潛去或可行,但要弄得無聲無息,恐甚困難,或得采迅
雷不及掩耳手法,收拾他們再搶攻我的皂。」
  左仲儀正在盤算可能性。
  育逸飛忽爾說道:「我來。」抓出兩顆算盤子,瞄準對方,準備開打。
  左仲儀這才想及對方乃暗器高手,或能一擊奏功,尚未想定,青逸飛已喝道:「小子接
著跌落身體。」兩道青光突地射出,一閃十數丈,快逾電光。
  樹上暗哨察覺,登要喊出,誰知暗器犀利,直中咽喉,兩人悶呃一聲,直往下栽。
  左仲儀已得到了暗示,強功頓展,掠前抄住一名,另一名則在兩丈遠,抄人已是不及,
登時發掌托去,總算將人托住,丁幻趕來,將其身軀抱住,罩於草堆,為免後患無窮,一指
截其死穴,了其性命。
  左仲儀見手中之人咽喉被擊中,已斷氣,不再理會,丟棄一旁,四處瞧瞧,並未引起注
意,知暗算成功,丁幻已在招手,他則引著青逸飛仍往八仙廟潛去。
  及至近處,廟中道士已做早課,三三兩兩誦經持咒,一副悠閒。丁幻暗示這批是真道
士,不必理會,三人遂繞到後院,發現奇特石板等物,丁幻暗示即是出入口,且不只一處。
  左仲儀盤算後,丁幻,青逸飛各負責一處,他則負責兩處出入口,三人散開,偷偷將轟
天雷埋於該外,丁幻迫不及待,已點燃引信,躲向遠處。
  轟然巨響,地動山搖,出入口被炸得粉碎。
  地底傳來一陣哀嚎,且現慌急叫聲:」決往左側,敵人來了
  左例正是青逸飛守候,乍見石板已動,猛地將引信點燃砸去,又是轟聲震天,慘叫連
連。
  地底兇徒慌了手腳,四處逃竄,那法醒妖僧知殺軍已至,怎敢停留,猛地下令往南方洞
穴擠去,殺出一洞以求活路。
  左仲儀正守在南方,乍見大批殺手和尚衝出,暗道:「莫怪我心狠手辣了。」知不除他
們,後患無窮,終仍把轟天雷引燃,炸得十數人肢離肉碎。  
  法醒妖僧趁亂衝出,左仲儀早有防範,猛又將轟天雷砸去,轟然暴響,法醒被震彈了十
餘丈,掉落地面,他卻藉著護體神功擋勁,受傷不深。
  赫見左仲儀,怒火大熾:「原來是你這小癟三。」怎肯放手,猛地欺前撲來,身若電光
石火,連閃再閃,相隔二十餘丈,卻若跨坐即至,引掌即劈。
  左仲儀知他功力深厚,不敢輕敵,傾全力封掌反擊。
  砰然巨響,雙方四掌互擊,隨即反彈錯開,左仲儀連退了三步,雙手麻疼難擋。
  法醒則退兩步,一臉詫訝,對方武功顯然比想像中高出許多,一時恐難以收拾。
  忽見丁幻,青逸飛已圍上來,其手中仍有轟天雷,不斷炸傷弟兄,且城區大軍已動,千
頭亂現,再戰下去恐也賠上性命,登時大喝:「別戰啦,快退。」引掌開路,先行掠退,後
頭喇嘛殺手一有機會亦拚命逃躲,然能走脫者不過十餘人罷了。
  丁幻一著得手,洋洋得意:「殺得好,總也催毀妖憎七八成實力,收穫頗豐,剩下一二
成,總難成氣候。」
  左仲儀道:「法醒未除,後患無窮,咱們追下去。」
  丁幻道:「追即追,難不成還伯他。」
  青逸飛急道:「行麼?方才伏擊都難奏效……」直覺左仲儀務未癒又添新傷,忒也不
妥。
  左仲儀道:「見機行事吧,不追也不妥。」仍覺法醒不除,後思無窮。
  青逸飛道:「那小心些。」護著心上人,直往法醒逝處追去。
  後頭官兵已至,千軍萬馬展開搜索,簡直滴水不漏。
  法醒逃往附近山區,暫且喘口氣,然發現追兵仍在,不禁惱恨,當時在江南,未先收拾
左仲儀,如今卻敗在他的手中,實是大意失荊州,然事已至此,惱恨何用,總得想法子解決
目前的困境。
  找左仲儀拚命?縱能收拾他,恐也賠上半條命,在目前千軍萬馬圍捕下,凶險尚難預
料,何況自己遠大志向在大清江山,為左仲儀斷送一切,實也不值。今夜行動可謂一敗塗
地,動怒只不過修養不夠,自己已犯一次錯誤,怎能再犯第二次。
  法醒深深吸氣,道聲「無極神佛」,平復情緒,莫要因怒壞了大事,他原即得道高僧,
在冷靜後已做出了正確決定,暗付,自己暗中圖謀,也只是少數人得知,何必自曝罪行,如
此將對日後大不利,反正暗殺雍正者另有其人,且跟漕幫大有關係,左仲儀既然追得緊,後
頭又有追兵,何不引其前往那些殺手藏身段,倒打左仲儀一耙,且看對方如何收拾,至於私
人恩怨,待日後有機會再收拾不遲。
  想定後,法醒突地改了方向,不往遠處奔逃,卻往北城附近逃串,原是他早知刺殺雍正
等人馬一向聚集北山某處,乘機引去,保證大功一件。
  左仲儀不疑有詐,仍強迫不捨。
  後頭官兵千軍萬馬,蜂湧圍之,尤其粘桿處高手,在冷斷天引導下,幾乎傾巢而出。
  法醒掠奔北山後,突地支開手下,自己獨自往山區一處不起眼古宅潛去,其形態亦潛亦
引,十分可疑。
  左仲儀但覺異處,卻未想及是另批人馬,交代丁幻,青逸飛小心從事後,仍往前追去。
  古宅院那頭亦傳出狀況,數道暗光伏擊樺樹叢,法醒不想闖入,低喝道:「雍正爪牙已
追來,大家小心。」
  其被炸過,一身灰泥,對方競未認出是法醒,以為是告密者,登時戒備了,忘了法醒存
在,忽見數道人影掠來,其動作迅速,顯然是高手,已聚齊全力想反擊。
  法醒乘機繞過古宅,轉掠附近藏身,心想若有機會則收拾左仲儀,若無機會,藉機脫逃
便是。
  左仲儀怎知敵方變了樣,仍將古宅眾人視為法醒手下,既已迫近,亦不客氣,凌空掌勁
直劈,想引得官兵注意,前來逮人,並喝道:「歹徒在此。」厲招猛擊。
  丁幻,青逸飛一力暴打暗器想搶得先機。
  古宅眾人道受強勁掌風、暗器,更形忌諱,不得不全力以赴,登見強弩暗鏢咻若電光石
火,波波射來。
  樺樹叢林掌去咧咧呼嘯,鏢雨咻咻琳如電,霎時打得劈劈叭叭,好不熱鬧。
  左仲儀的確武功過人,數掌劈去,已封住對方暗器,然卻難越雷池一步,情急生智,猛
地斬下人身粗樹桿擋在前頭,如地強弩暗鏢厲害,一時難以突破封鎖,嘟嘟全釘在樹幹上,
左仲信得以追前二十餘丈,丁幻,青逸飛閃在後頭,亦逼前而來。
  古宅眾人見狀知暗器無效,只有突擊,一中年婦人喝道:「殺出重圍,日後再聚。」一
聲令下,十數人影掠衝而出,掌勁凝手,刀劍抖急,存心拚命。
  左仲儀知對方已發難,猛地將樹桿砸去,雙。掌凝勁再系,豈知樹桿猛被劈成兩半四散
彈開,一中年灰衣美婦現形,瞧得左仲儀傻楞了雙眼,詫道:「四娘?」實弄不清楚法醒妖
僧怎變成對方。
  來人正是呂留良之女呂四娘,一向身負行刺雍正的任務,替父報仇,如今得手,自是受
得反清分子的尊敬,左仲儀對她亦敬仰有加,豈知竟會兵戎相見。
  除了呂四娘,另有漕幫四小祖之石小祖石士寶,以及十數位江湖好漢,石士寶和左仲儀
早有交手,知其和朝廷關係,見狀冷笑:「朝廷走狗果然了招,大家不必客氣,撂了漢奸,
替我漢族出氣。」豹眼閃動,攻招更狂。
  呂四娘怎知狀況,當然殺招盡出,以求勝局。
  左仲儀眼看誤會已成,暫時恐解不了,不得不迫足全勁,一式「斷天斷浪」暴打開來,
不但迫退呂四娘劍氣,更將石士寶等人逼得強招難展,左仲儀乘勢掠退十餘丈,喝道:「快
走吧,大軍已至,莫要露了行蹤。」
  此舉例讓群雄詫楞,不知左仲儀是何用意。
  青逸飛亦認出了十餘人中竟有段小芹,詫然說道:「小芹你怎在此?」怎敢再攻招。
  段小芹笑的悲悵,道:「一切全是命,只是飛姊倒戈了麼?」
  青逸飛喝道:「哪有!快走啊,清兵已至,莫要被逮,我們只想收拾法醒妖僧,不會與
你們為敵。」
  丁幻亦道:「無怨無仇,從何殺起?」亦已收手。
  眾人詫楞中已感受對方的心意,攻招已弱。
  然石士寶對左仲儀的成見已深,冷笑道:「看是故意引領大軍到來,見我等逃不了,才
說這話吧。」
  左仲儀急道:「現在走,還來得及。」
  呂四娘半信半疑,道:「聽說你一路護航弘歷,殺到京城,想扶持他繼位?」
  左仲儀歎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讓弘歷登基,總比其他人登基來得好。」
  石士寶冷笑道:「那就是清廷走狗,江山本就是漢人的。」
  左仲儀道:「到現在還說此話?請問時下漢人誰有資格接皇位?縱使接了,也是殺伐連
連,天下至少要死一半,如此殘行,豈是我輩可為?你們既已殺了雍正,仇恨已了,莫要得
寸進尺。」
  石士寶冷笑道:「漢奸走狗,永遠有理由。」
  左仲儀冷斥道:「不可理喻。」轉向呂四娘,道:「你是明理人,俠義亦得看情勢,硬
要惹得天下大亂,豈是我輩行徑,話說及此,能聽則聽,聽不進去也莫怪我了。」不想多
談,喝向遠處粘桿處人馬:「法醒不在此,後山追去。」身形一掠,適自離去。
  青逸飛見狀說道:「小芹,勸勸他們,左爺一向以漢人自居,不會背祖叛宗,他的心我
懂,我的心你也該懂,暫先離去,來日再解釋會不遲。」拜禮後,已引著丁幻掠身而去。
  段小芹當知其心性,輕歎道:「飛姊之心,我怎不知?」轉向呂四娘,道:「飛姊亦曾
跟我相處,只是沒有機會收拾雍正罷了,她不可能倒戈。」
  呂四娘歎道:「看來我們是誤會了……」待要引入撤退,誰知那潛伏暗處的法醒心有不
甘,突地喝道:「他們就是刺殺雍正的叛徒呂四娘,石士寶等人。」說完復往暗處潛去,逃
之天天。
  粘桿處人馬聞言心神陡顫,追殺兇手可比任何事情重要,冷斷天當機立斷,大喝道:
「逮兇手,殺無赦。」登時調來大軍往古宅撲去。
  呂四娘等人雖然功夫了得,然豈能承受千軍萬馬包圍,尤其粘桿處全是高手,不到半
刻,幾被困住,左仲儀見狀暗道苦也,轉問丁幻:「附近可有路潛退?」
  丁幻道:「千軍萬馬,有路也被堵死,除非改頭換面,易裝成官兵,把米藏在米缸中,
再伺機躲逃,否則無路可去。」
  左仲儀道:「去弄點衣裝吧。」
  —丁幻詫道:「現在還要救人?恐瞞不了冷斷天。」
  左仲儀道:「顧不了那麼多,他們若死了,如何向天下交代,快行動。」蒙起臉面,直
撲冷斷天攔人去了。
  青逸飛急道:「段小芹不能死。她是我姊妹。」
  丁幻道:「好吧,死馬且當活馬醫。」情勢緊迫,他和青逸飛不再耽擱,猛地潛入暗
處,待官兵經過,迅速收拾十餘名,且解丫對方衣衫,趁亂復往左仲儀潛去。
  此時卻發現左仲儀不斷攔阻冷斷天,無暇抽空應付,青逸飛當機立斷,抓過丁幻手中的
衣衫,道聲「跟我來」逞自離去。
  丁幻則在暗處發射暗器,直取冷斷天背脊,暗助左仲儀,幾道打去,迫得冷斷天窮於應
付,喝道:「左仲儀你敢抗命,吃裡扒外麼?」
  左仲儀怎敢吭聲,悶著心神,仍自阻攔,招招犀利無比,只顧拖延時間。
  冷斷天見難越雷池一步,更形嗔怒:「別以為蒙了臉便能掩身份,你那身打扮瞞不了
人,還不快快退去,想惹麻煩麼?」但覺喝喊無效只能轉身喝向手下:「散開,四面包抄,
不准走脫一個。」
  粘桿處人馬不再單一攻擊,選得方向,四散追擊。
  左仲儀見狀,心知纏著冷斷天,阻攔功效大打折扣,終放棄,掠往左近松林,儘是載擊
最為迫近群雄者,能拖多久是多久。
  幸群雄已聽及青逸飛勸告,匆匆換穿丟來之服裝,冒充官兵,待雙方交戰後混入敵陣,
藉此矇混潛逃,總算未再遭受強攻勁擊,目標漸失。
  忽見西南方殺出另一批反清份子,引得官兵大亂,調頭回殺。
  冷斷天已難尋著呂四娘等人,只好下令將目標困往西南叛匪,不斷地喝著殺無赦,自己
一馬當先追擊,但覺得漕幫分子居多,冷笑道:「江南叛賊敢在京城造反,該殺。」有了確
定的目標,殺得氣焰高漲。
  左仲儀不想惹事,見雙方已亂,該是收手時刻,喝著丁幻掠入叢林,潛往隱秘處,原想
探查青逸飛的下落,卻覺無跡可尋,只好作罷,唯考慮法醒行跡,遂又移往高處監視,法醒
卻早已無影地蹤,想是乘機溜了。
  丁幻道:「妖僧倒是聰明,渾水摸魚逃去了。」
  左仲儀輕歎道:「看來只有日後再收拾,你有空去探法醒下落,我則回去和逸飛會合,
她知道該在何處會合。」
  丁幻詫道:「你要進城?」
  左仲儀道:「不進城,豈非前功盡棄?」
  丁幻道:「可是你暗助呂四娘,傳到了乾隆耳中,恐也不妙,冷斷天必定會說,且加油
添醋。」
  左仲儀歎道:「那又如何?弘歷若顧情面,總該放我一馬,否則躲到何處,照樣無效,
倒不如當面解決。」
  丁幻歎道:「可被石士寶這干人害了。」知逃不了,只好送著主子往城區潛去,待其進
城後,始再探往法醒消逝處,以尋消息。…至於後頭現身反清分子,亦只虛晃一招,在見及
呂四娘等人脫困之後,亦全數化整為零逃去。
  冷斷天只收拾了六七人,卻未逮著頭領,氣地哇哇大叫,追殺不斷。
  半晌已過,反清分子幾已逃去,所剩二三人見情況難脫身,竟然自裁了斷,以免洩底,
官兵已無線索追捕。
  冷斷天氣怒難消,罵得左仲儀幾句:「都是你壞的好事。」知逮人無望,只好命令搜索
及封鎖百里要處,免讓對方走脫,心念轉動中,計策上身,冷邪道:「走了和尚走不了
廟。」
  但覺青逸飛引走那女的,正是胡同旺興賭坊段天城之女段小芹,其既已走脫,回頭逮他
老子逼供,不怕他不說。
  想定後,心神甫定,冷斷天不動聲色,故做搜索狀,暗中調遣人馬,漸往胡同方向逼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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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烈 女
  國喪期間,旺興賭坊生意較為清淡,只聚得兩桌開賭,然麼喝聲仍未減,廝殺激烈可想
而知。
  段天城孤坐櫃台旁,兩眼無神,心頭只顧著女兒安危,畢竟他乃呂留良部屬,搬來京城
開賭坊,除了籌錢,最大目的仍為反清,如今女兒竟也捲入,且殺了雍正,如此重罪,朝廷
豈肯罷手?難希望吉人自有天相,能逃過此劫。
  陸陸續續有消息傳來,反清分子似已脫困,段天城正待噓口氣,忽見木門已被端開,叭
然暴響,嚇得在場諸人楞著,保鏢正待上前盤問,豈知大群粘桿處的高手魚貫而入,手持利
刀,逢人即押,迫得段天城不敢行動,喝道:「別亂來,是官爺。」雖自己有後台,但總覺
此次不一樣。
  冷斷天已衝入,冷道:「誰是段天城?」
  段天城道:「我是,爺是……。」
  冷斷天冷道:「段小芹是你的女兒?」
  段天城暗道要糟,道:「是……」…」冷斷天冷笑道:「帶走,封了這間爛賭場。」
  一聲令下,大內高手蜂湧而上,逮人者逮人,端椅者端椅,遇有稍稍反抗,登以利刀伺
候,妻時傷得兩保鏢,已無人敢再攔阻。
  段天城知大勢已去,喝道:「莫要輕舉妄動,我去去就回。」束手就縛。
  冷斷天冷笑:「要他的命,叫段小芹來換。」說完押人而去。
  賭客怎敢再賭,搶得桌上銀兩後倉惶逃離,幾名保漂還算忠心,道此巨變,已分頭求援
去了。
  段小芹和青逸飛已脫離反清陣營,各自躲藏,青逸飛自侍在京城關係良好,且在億嘉票
局鄂龍庇護下,應不致出錯,故又潛回城區,躲在鄂龍別館中,此館位於青巷秘宅,不易引
起注意,青逸飛當年來過兩次,如今情急,只好從權用之。
  然大氣末喘幾口,忽又聞及父親被逮消息,段小芹已然焦切,急道:「不能讓我爹受
苦,我得出面換回他。」
  青逸飛道:「怎麼換,你去了,還不是賠上一命,待我想想
  段小芹慌聲道:「無法可想,干了此事,我早有犧牲準備,別再連累爹才好。」
  青逸飛道:「找左爺試試,他和乾隆關係不錯,可能可解決此事。」
  段小芹歎道:「難了,殺了雍正,父仇國恨下,誰能解得了。」
  青逸飛道:「當真是你殺了雍正?」
  段小芹道:「正是……」
  青逸飛詫然道:「以你的武功,怎麼近得了雍正?」
  段小芹道:「大內高手戒備,連呂四娘亦難近身,我是冒充雍正愛妾喬氏,乘他服下金
丹淫藥時,認不出誰是誰之際,在床上把他給宰了,呂四娘等人是後頭搔擾,虛張聲勢,以
便救我出來罷了。」
  青逸飛又楞,此計原是當年玩笑談及,沒想到她卻如法炮製,其犧牲者實太大,道:
「芹妹當真恨雍正入骨?」
  段小芹冷森道:「當年他殺了我娘,罪有應得。」
  青逸飛知此恩怨,暗歎雍正若不抄呂留良一脈,也不會種下惡果,然段小芹既是真正凶
手,解此仇恐也不易,道:「你和雍正發生關係?」心想若留下龍種或仍有解。
  段小芹道:「沒有,他在脫我衣服之際,一刀即取他性命,至於喬氏小妾一併殺了,原
想造成自相殘殺之態,誰知雍正服了藥,老命殘長,胡亂慘叫幾聲,引來大內高手,事情始
穿幫。」
  青逸飛道:「有人見著你?」
  段小芹道:「見著了。」
  青逸飛道:「如果把你當成了另一妾或宮女,或許可矇混
  段小芹歎道:「我能麼?變成兇手妻妾,叫我如何見人?」
  育逸飛眉頭一跳:「說的也是……」腦門轉處,道:「看來只有找左爺幫忙,另想辦法
救你爹了。」
  無計可施下,兩人只好做此安排,時不宜遲,兩人隨即偷偷潛探深巷,但覺並無異樣,
始敢潛出,摸往預定會合地西角樓。
  然深巷未定完,青逸飛頓覺不妙,怎不見人,不見野狗野貓等物,難道另有埋伏。」哪
顧得自己,算盤子扣在手上,登往敵方射去。
  段小芹更急,抽出利刀,極力搶攻。
  忽聞一聲虐笑,天空罩下了天羅地網,任兩女如何滾地躲閃,仍不敵巨網罩身,幾個照
面,縱能傷得數名高手,仍被活擒。
  那虐笑聲正是冷斷天,他早盤算段小芹和青逸飛過從甚密,而青逸飛又是鄂龍以前的帳
房,在監視左仲儀無效下,他將主意盤算至鄂龍的身上,在不斷放出段天城被逮消息後,又
在鄂龍所有的別館布下重兵,果然料事準確,將兩女成擒,立了大功。
  青逸飛喝道:「我無罪,為何逮我?」
  冷斷天邪笑道:「濟助朝廷重犯,豈會無罪?說不定還是同謀,帶走。」
  一聲令下,大內高手蜂湧而上,提著重筋,將兩人押回刑部大牢,準備奏請皇上親審,
斷及左仲儀後路。
  弘歷甚日得知了消息,嚇得兩眼發直,他雖在守孝,重要奏折仍得批示,故抽身前往御
書房批文,誰知李衛,冷斷天同時奏及青逸飛,左仲儀涉案,青逸飛甚至被逮入獄,如此突
冗巨變,實轟得他腦門隆隆沉沉,一時難以接受,直道:「查清楚了麼?查清楚了麼?」
  李衛道:「查清楚了,兇手是段小芹,青逸飛和她是多年的好友,段家原是呂留良余
孽,潛伏京城即為行刺先帝,青逸飛,左仲儀且聯合救助反清分子,已罪證確鑿,為大清江
山著想,得斬草除根。」
  弘歷歎道:「怎會,怎會?左兄為扶持聯登基,一路拚命,你我有目共睹,他若想行
刺,放著不管不就得了……」
  李衛道:「此一時,彼一時,他可能想賜恩,以得到寵信,然後計劃另一波反清任
務。」
  冷斷天道:「今晨若非左仲儀阻止,早將一干妖孽成擒,包括法醒妖僧,可惜全被他壞
了大事。」
  事實聽來似已罪證確鑿,然弘歷怎肯相信如此忠心之人會另懷鬼胎,尤其自己對青逸飛
情有獨鍾,怎忍心一刀殺了她,掙扎中已做決定,道:「讓朕問個清楚,莫要冤枉了好人才
好……」
  李衛急道:「皇上,切勿感情用事。」
  冷斷天道:「此正是瓦解江南勢力時刻,若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弘歷擺擺手道:「不必多言,先把人犯提來,朕親自詢案,自有案奪,且把左仲儀一併
找來,朕也要問個清楚。」
  李衛、冷斷天無奈,只好依令行事,除了傳令左仲儀,且將青逸飛,段小芹父女押往粘
桿處獨居牢房,始迎得了皇上親審此案。
  牢房空蕩冷森,除了臨時抬來之虎皮金龍椅外,清一色的鐵灰刑具,三名人犯被烤鎖石
牆,雖顯狼狽,但未行刑,衣衫仍算完整。
  弘歷乍見青逸飛,姿容仍在,感觸甚深,輕輕一歎:「青姑娘怎趟入此事?實叫人不
解。」
  青逸飛雖見弘歷穿上了龍袍,有模有樣,然既已對立,先前感覺全失,冷道:「當了皇
上即可任意逮人麼!」
  李衛冷喝道:「住嘴,你助叛亂兇手,罪加一等,還敢口出惡言,要我割了你的舌頭
麼。」
  青逸飛冷笑道:「誰又是兇手,拿出證據。」
  冷斷天道:「外頭有指認者十餘人,你們賴不掉。」
  弘歷道:「別再多言,朕來審此案。」李衛,冷斷天退開,弘歷又怎敢草草結案,弒父
之仇且得查明,於是問向段小芹:「是你殺了先帝?」
  段小芹冷哼,不願回答。
  段天城急道:「絕無此事,小芹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從未離開,怎麼可能是兇手?」
  弘歷道:「不是兇手,怎跟呂四娘等人一夥?」
  段天城道:「全是謠言,小芹乖巧,怎麼可能和他們同夥,皇上明察。」
  然弘歷招來當時的守衛見證,一致指明段小芹和呂四娘等人全是一夥,且涉及謀殺。若
是一兩人,或可串供,但十餘人指認下,恐是實情,弘歷不禁頭疼,心上人捲入此游渦,實
是棘手。
  李衛奏道:「皇上務必當機立斷,免得夜長夢多。」
  弘歷道:「朕會衡量。」想替青逸飛脫罪,卻不知從何說起,畢竟殺先帝,罪亟天高,
實難徇私。
  情急中,忽聞左仲儀到來,弘歷冷道:「隔房聽審,朕要一一問個明白。」且想聽聽對
方又如何說法,已然起道:「好好看著三人,未得朕令,不得用刑。」始往隔房行去。
  李衛道:「左仲儀的武功厲害,奴才擋在前頭,以防萬一。」
  弘歷道:「不必了,在皇宮大內,他待如何,朕要單獨審他,體們外頭戒備即可。」
  李衛無奈,只好領旨,待弘歷入隔房後,加派重兵圍住四周,只要稍有異樣,破門救人
便是,畢竟以弘歷的身手,擋他幾招應無問題。
  冷斷天亦命令手下看緊三囚,免節外生枝,自己則配合著李衛困守外圍,以防猝變。
  左仲儀一身汗塵未拭,顯得疲憊,見及弘歷,仍下跪行君臣之禮,絕無托大之態。
  弘歷歎道:「儀兄,這又怎麼回事,讓朕太難堪了吧。」
  左仲儀道:「一切全是誤會,皇上明鑒。」
  弘歷道:「怎麼會是誤會?十數人指歷歷,看是假不了,就殺先帝何等罪行,何苦趟進
來?連青姑娘也參一腳,迫朕走投無路。」
  左仲儀歎道:「臣願以皇上所賜玉珮,換得他們三人性命……」說完交出弘歷先前所賜
翡翠玉珮。
  弘歷道:「殺先帝罪狀,豈是玉珮能抵,若能,朕早放人,朕無法向李衛,皇族,天下
百姓交代啊。」
  左仲儀道:「事情並末像皇上想像嚴重,先帝應是服下了金丹和喬紀翻雲覆雨立崩,呂
四娘等人只是湊巧趕來,其應中了法醒毒計,皇上是明眼人,應可瞧出端倪。」
  弘歷暗楞,先帝死於床上,的確有服用過多藥量之態,且和喬紀全為裸體,此事極為機
密,乃顧命大臣張廷玉偷偷告知,在考慮先帝名譽下,已以善終對外宣言,並絕口不提喬紀
一事,至於追殺呂四娘等人,乃以逆謀造反罪名,只要說及對方想殺君,不必言及得手與
否,已足可抄家滅族,誰知左仲儀竟瞭若指掌,難道當真涉案麼?
  弘歷冷道:「你又怎知喬紀一事?」
  左仲儀道:「此事和理親王密不可分,其唯恐天下不亂,早暗中傳遍京城,是公開秘
密。」
  弘歷詫道:「又是弘皙,簡直胡來。」
  左仲儀道:「皇上連弘皙都饒了,難道不肯饒過他們麼?」
  弘歷掙扎不斷,歎道:「我饒弘皙,是因為他是皇族,且在朝廷巨變,為求安定下始饒
他,這和反清亂黨有天壤之別,如何饒得。」
  左仲儀道:「得民心始得天下,先帝當年錯殺呂留良一脈,終引來今日因果,皇上可不
寬宏大量,化去此恩怨,娜將是大清之福。」
  弘歷歎道:「有時實不知你是敵是友……,怎助我登基,卻又暗助反清亂黨?」
  左仲儀再次叩頭:「臣之忠心,無庸置疑,數十次護君,千百里殺敵,何曾皺過眉頭,
唯想替皇上解去反清之結,故始放走了呂四娘等人,絕無私心之處。」
  弘歷目光一閃,此話似已動了心坎。
  左仲儀道:「以臣下與皇上的關係,自可雄霸天下,無懼於任何幫派的挑釁,臣又為何
甘冒叛逆罪名惹上此事?唯一理由即在解冤,畢竟先帝已崩,縱有兇手,也是極少數幾人,
如今大事追殺,豈非形成對峙,屆時滿漢衝突再起,國家陷入一片溫亂,非大清之福。」
  弘歷目光迫緊:「問你一句,朕要你死,你可聽命?」
  左仲儀道:「平白無故,自該據理力爭,若皇上確有難言之隱,又如今日,臣之性命可
換回三人,請皇上賜死吧。」
  弘歷目光犀利,想看穿對方,左仲儀倒是視死如歸,尤其跪得中規中矩,從未逾越君臣
之禮,終讓弘歷折服,歎道:「罷了罷了,若非你,朕又怎能登基,以你的功勞,實毋需對
我如此尊敬,而你卻做到了本分,忒是難得,朕寧可相信你所做所為,金是為朕著想。」
  左仲儀暗暗噓氣,終於逃過了一劫,拜禮道:「皇上英明。」
  弘歷道:「起來吧,發生如此棘手事,總得替朕擬個解決辦法。」
  左仲儀三叩謝恩後始敢起身,至於玉珮,弘歷並不想收回,只好留下,道:「人犯既已
逮來,關他幾天,日後找個理由釋放即可,如此對李衛亦有所交代。」
  弘歷道:「請青姑娘也一起關起來?」
  左仲儀道:「不只是他,罪臣也該一併留在牢內,否則難以信服眾人。」
  弘歷額首道:「希望朕未看走眼,否則實在辜負我了。」登時下令:「來人,扣住
他。」
  李衛得令,立即推門而入,抓一手拷,將左仲儀拷上,並對其武功,隨又拱手拜禮道:
「皇上明察秋毫。」
  弘歷道:「事情仍有疑點,聯要親審,在未做出裁決之前,不准對一干人犯無禮。」
  李衛大方應是,畢競只要逮著左仲儀,後患已除,剩下只是時間罷了。
  冷斷天忽又奏來:「稟奏皇上,臣下有一名弟兄可指認段小芹當時的確在場。」
  左仲儀暗道苦也,粘桿處人馬未免無孔不入,死不罷手,如若能明確指認,恐連弘歷都
無法徇私,偏偏弘歷又想弄清事實,道:「人在哪?找來當面對質。」
  冷斷天道:「已在隔房候傳。」
  弘歷道:「過去看看。」大步先行。
  李衛為求當面對質,』亦把左仲儀押往隔房。
  青逸飛,段小芹見及左仲儀身帶鐵拷,一顆心已往下沉,暗道完了,今日劫難,恐難逃
脫。
  左仲儀只能暗示稍安勿躁,然效果不彰,兩女仍是花容失色,一臉的不安。
  弘歷不敢瞧向青逸飛,故意瞧往一左腿受傷,綁巾條,撐著單拐之中年護衛,道:「你
就是證人?」
  那人登時應是,想下跪叩頭,卻因左腿受傷,行動不便。
  弘歷道:「免禮,說吧。」  
  那人說道:「奴才張春枝,當時任圓明園第三班護衛頭領,負責先帝安全,那夜突然傳
出先帝叫聲,奴才一馬當先衝入,見著一名女子裸著身子,正在殺貓先帝……」
  弘歷道:「那名女子是誰?」
  張春校直往段小芹指去:「就是她,奴才之傷且拜她所賜。」
  弘歷暗駭,李衛,冷斷天登覺虐喜終有較明確指認。
  左仲儀,青逸飛暗道要糟,卻無計可施。
  段小芹冷目瞅緊,神情顯得森靜,似若迴光反照,視死如歸。
  青逸飛不甘受困,冷道:「胡亂指認,想誣賴麼?」
  張春枝冷道:「豈敢胡亂指認,奴才既見她裸身,早將她身子瞧個一清二楚,混亂中仍
見著她左胸脯有塊指粗淡青胎記,是也不是,脫下來瞧瞧便知。」
  眾人聞言,一一動容,段小芹更若死灰,冷斷天卻打鐵趁熱,直往段小芹撲去,厲爪一
扯,唰地一響,段小芹左襟裂開,露出潔白的胸乳,上頭果然見及淡青胎記,眾人再次嘩
然,顯已罪證確鑿。
  段天城豈肯讓女兒受辱,厲道:「這是大清王法麼,如此毀人名節,天道安在,我跟你
們拼了。」雙手扯得鐐拷嘛叭響卻無法解脫,只能勾著雙腳想撂人,卻無濟於事,越是囂
叫,越覺悲疼,兩服含淚。
  冷斷天見狀,一指截住段天城的穴道,斥道:「皇上身前,豈容你鬼叫,再叫,割你舌
頭。」
  段小芹突地不怒反笑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道:「不錯,康正老賊是我殺的,誰叫他
毀我名節,還聯合喬紀來虐待我,他死有餘辜,此事只有我知,和我爹,任何人無關,弘歷
你自認明君,敢嫁禍他人,我做鬼也饒不了你。」說完狂笑,突地嚼舌自殺,咬得滿口鮮
血,狀若厲鬼。
  此舉引得眾人大駭,青逸飛,左仲儀急欲搶救卻難成願。
  李衛,冷斷天亦措手不及,唯弘歷急道:「快阻止她自殺。」
  李衛乍醒,強勢撲去,然人慢了一步,段小芹舌根已斷,鮮血直湧,任李衛點穴仍止不
住,噴得一身血紅,好不駭人。
  段小芹且若厲鬼盯死弘歷,瞧得他心慌慌,不知所措,只顧喝著快救人,卻無法可救,
眼睜睜瞧著一名少女香消玉損。
  左仲儀豈能料到此事,為和弘歷有了協定,此事應可善終,誰知段小芹在見著自己被扣
押,恐想及生機渺茫,隨又出現張春枝指認,以及冷斷天撕衣受辱,任何女人恐亦難以承受
壓力而選擇自殺一途。
  左仲儀不禁自責,百密終有一疏,實是老天捉弄。
  李衛見情勢混亂,乾脆來個快刀斬亂麻,奏道:「稟皇上,段小芹既已承認殺先帝,罪
證確鑿,一干共犯難逃死罪,請一併處置。」說完抽了利刀,只要皇上吭一聲,立即斬下人
頭,讓其毫無後悔機會。
  弘歷卻已咳怒,喝道:「大膽,還不快把人松銬。」
  李衛詫楞道:「皇上,他們是叛逆重犯……」
  弘歷仍喝道:「還不快松拷,要他們吊死牆上麼?」
  李衛雖強,卻不敢擅權,聞言只好聽令,將三人解下,青逸飛,段天城齊往段小芹抱
去,直喚其姓名,段小芹睜得最後一絲垂死目光,瞧向父親及青姊,由於斷舌無法言,只能
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終含悲而去。
  青逸飛感受其心靈想法,大約想表達希望以其一命換得眾人安全,且表示希望她的死能
終結雍正這段公案,青逸飛想來更形悲痛,抱著她勵泣不已。
  弘歷瞧得心酸,道:「厚葬此女,釋放他們。」
  李衛詫道:「皇上……」
  弘歷斥道:「你難道還看不出,此女是先帝愛人,要我鞭她屍體麼?」李衛登悟,段小
芹既然能裸身見先帝,關係恐也匪淺,縱使段小芹殺了先帝,充其量只是情殺,如今人已死
去,若再鞭屍,忒也無理,畢競雍正是否仍愛著她,誰亦難料,弘歷下此命令總也不過分,
當下間歎,聽令行事便是。
  弘歷隨又轉向在場的諸人,冷道:「此事不准外洩,否則人頭落地。」說完大步踏去。
  眾守衛齊聲應是,皇上命令,何等威赫,眾人縱有天大的膽子,豈敢再吭一聲,皆喋若
寒蟬行事。
  李衛冷哼一聲,終把左仲儀手拷拿下,並解其穴脈,冷道:「別忘了這是皇賜,你好自
為之。」
  左仲儀道:「我瞭解,請准領得段小芹屍首,也好厚葬她。」
  李衛暗付皇上既然下令,誰也抗命不了,既然其願接手,到省了麻煩,遂點頭道:「收
拾收拾,從後門出去。」
  左仲儀拱手為禮,不再言謝,蹲身下來,安慰段天城,青逸飛節哀,隨即解下外袍,將
段小芹裹住,抱於懷中,適自離去。
  青逸飛扶著段天城,緊跟其後。
  冷斷天眼睜睜瞧著三人離去,心頭一陣空虛,道:「難道就此不得追究殺害先帝凶
手?」
  李衛道:「至少無法追究左仲儀,青逸飛二入,皇上根本狠不下心,追究亦是枉然。」
  冷斷天道:「左仲儀到底是何居心?他當真忠於大清皇朝?」
  李衛道:「我也不知,瞧他一路拚殺弘哲手下,護持弘歷登基,此事恐也不假,唯其暗
助反清分子,實令我不解。」
  冷斷天道:「是否牆頭草,不願得罪漕幫以及漢人?」
  李衛道:「若說只顧不想得罪,那乾脆躲開不沾此事,豈非落個清靜?」
  冷斷天道:「那他是有意暗助,其心更可議。」
  李衛歎道:「不必瞎猜了,左仲儀又如皇上,皆是足智多謀之人,其心思非我等所能了
解,此事交由皇上處理即可,我等只能從旁監視,畢竟聖幫三代皆和朝廷保持良好的關係,
左仲儀恐也不敢造次,咱莫要急人先壞事,惹得皇上不高興,被貶到邊疆喝冷風,明的說即
是『靜觀其變,打蛇隨棍』。」
  冷斷天道:「屬下明白,但難道因此,不再追擊反清亂黨?」
  李衛道:「當然要查,只是莫在節骨眼裡,讓皇上知道,只要咱先查明,皇上想動時,
立即派上用場,這才是上策。」
  冷斷天道:「當奴才,總是忌諱多。」
  李衛爽聲笑道:「那也得找對主子,像那扶持弘皙者,此時連奴才都當不成,你我該知
足啦。」
  冷斷天想想也對,心神頓朗,轉向手下,交代辦事,至於有關段小芹的事件,百般叮
嚀,大內高手一一銘記於心,免得掉頭。
  左仲儀依照段天城指示,將段小芹葬於城郊北峰一處名為無憂嶺隱處。
  段天城悲切直道只在小芹十歲時帶她來此一趟,她即愛上此處,嶺高近雲,臨此處直若
小鳥飛翔,無憂無慮,因而得名,段小芹每一有空即往此奔,可見其心靈深處,何其嚮往自
由飛翔。
  青逸飛亦曾跟她來此三次,神遊佳景,兩人皆化天真仙女般無邪自在,如今天人兩隔,
不勝烯噓。
  葬禮已畢,左仲儀亦勸得段天城止住悲哀,道:「前輩收拾收拾,回到江南吧,此處不
宜多留。」
  段天城道:「豈能說走即走,我要留下來陪小芹,她孤苦伶仔,生即可憐,死後怎可丟
下她?」
  左仲儀歎道:「她原可不必死的,只怪我處理不當……」
  段天城道:「你也盡了力,一切全是命……」
  青逸飛道:「若有機會碰上呂四娘一干人,還望前輩說出實情,免得誤會越結越深。」
  段天城道:「雍正已亡,一切恩怨也該了了,聖爺差點賠上自家性命,已是仁至義盡,
豈能再怪罪爾等?」
  青逸飛道:「漕幫石士寶是極端分子,他一向對左爺有成見。」
  段天成道:「若見著他,老朽將盡力解釋,免生誤會。」
  左仲儀道:「在此先謝過,唯朝廷事不得不理,此後一切和乾隆交往,亦請另一立場做
考慮。」
  段天城道:「我懂,身在商場,哪有不跟官家打交道之理,又如我開賭場,關係定要維
持,對了。」心神凝重道:「我等能順利行動,理親王弘皙給了甚大的方便,你們該防
他。」
  此事左仲儀原即知曉,但對方既關懷地說出,左仲儀亦不點破,額首道:「多謝前輩指
點,在下必會小心。」
  段天城道:「你們有事即去吧,守靈一事,我來即可。」雖是孤零,卻不便擾留人家。
  左仲儀顧忌弘歷是否多變,實不宜久留,遂準備道別,青逸飛雖然依依難捨,但段小芹
已死,徒喚無用,終再焚得一疊冥紙後,始和左仲儀告別而去。
  段天城獨守孤墓,顯得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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