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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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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陳青雲] [黑儒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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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7:03:23 |只看該作者
  「不錯,所以本座建議再查『九龍令』下落,如查出真正兇手,證明施主無辜,
五派掌門必有所交代,這不單對施主,也對整座中原武林。」

  「如果區區不同意呢?」

  「就請出手,本座決心血染當場,不敢辱及本派聲譽!」

  不必提說,「黑儒」便是丁浩的化身。

  丁浩面臨了大的抉擇,「靈虛上人」之言,情在理中,但如答應他,便與師父
交代的行事原則有出入。

  如不答應,眼前將是一場可怕的殺劫,同時也的確難以對武林交代,可是萬一
「九龍今」真兇查不出來,是否該繼續執行師令呢?

  「黑儒」無辜,是自己的事,向各大門派采報復行動,決不為武林所諒解,
「黑儒」的聲名必將受損。

  心念幾轉之後,突地毅然道:「本儒期約一年,一年之內,各門派必須盡力查
出真兇,對本儒作明白交代,否則一年期滿,本儒仍照原意采討債行動,後會有期
了。」

  說完,彈身飛逝。

  「靈虛上人」長噓了一口氣,單掌門訊,高宣:「無量佛,武林劫運又生了!」

  丁浩下了武當山,改回本來面目,晝夜直奔谷城。

  第二天,辰牌時分,回到谷城,重入原來旅邸,打尖歇腳,回想昨夜所經,不
禁搖頭歎息,家仇師恨,使他有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歇息了半日,申初時人離店上路,要抄捷徑,必須橫越荊山,他忽然想到了
「全知子」所說的「黑石谷」,如能順便找到了雷公,便也算了卻一件心事。

  正行之間,忽見前頭路上,一個臃腫的身影在蠕動,看似笨拙,其實卻快如行
雲流水,眼看著倏然之間便去了老遠。

  心中一動,加緊身形,追了上去。

  臨到切近,一看,不由又是一震,對方不是別人,止是絡陽城外,小廟邊與
「望月堡』」總管「獨霸天黃強一鬼祟耳語的的胖和尚。

  「獨霸天黃強」送別齊雲莊武士總教習葉茂亭之後,便聯絡這和尚,這和尚不
遠千里南下,看來此中大有文章。

  「南莊」「北堡」一向不相往來,現在忽然打上了交道,情況頗不尋常。

  心念之中,放緩身形,保持一段適當距離,遙遙跟上。

  中途經過兩座鎮甸,胖和尚沒停下來,丁浩也只好跟著走,漸漸天色黑暗下來,
卻是前不巴村,後不著店,放眼望去,儘是野林荒草,連戶人家都看不到,在谷城
打尖時尚未過午,此刻又已飢腸轆轆,如果胖和尚一夜不停的趕,可就災情慘重了


  跟久了怕被對方察覺,丁浩把距離又拉遠了些。

  約莫起更時分,忽見前頭側方林梢亮起了一盞紅燈。

  有燈火必有人家,丁浩心裡這麼想。

  胖和尚一折身,朝亮著紅燈的林子奔去,丁浩繞了半弧,跟著進入。

  林中是一間古廟,那紅燈是廟前點的天燈,廟門緊閉,一方泥金剝落的大匾,
隱約可看出是「敕建崇功寺」五個大字,其餘年代等都已模糊無法辨認。

  胖和尚扣動門環,裡面傳出了腳步聲,接著一個聲音道:「什麼人?」

  「掛單的和尚!」

  「可有度牒?」

  「一應俱全!」

  廟門「伊呀!」開啟,出現一個十來歲的小沙彌,點了點頭,胖和尚逕自入內,
廟門又關上了。

  丁浩心中起了狐疑,青這情形,雙方已有默契,剛才的問話,當是暗話。

  如有蹊蹺,便在這「救建崇功寺」中了。

  心念之中,撥起身形,直越高牆,如乳燕般投入寺中。

  這廟規模不小,從建築的樣式看來,是一座偉構。

  門裡是一道影壁,壁畫已斑剝不清,但仍可看出是出自名家手筆。

  影壁後是一個廣大的院落,花木扶疏,鋪砌的石板上長滿了青苔。

  迎面便是正殿,此際卻是烏黑一片,兩側殿廊有月洞門通連後進。

  丁浩略作思索,如幽靈般欺人後進,是個三合院,修飾得十分整潔,居中明間,
透出了燈光是一間禪房的佈置,方才應門的小和尚站在門旁,房中居中禪床上,踞
坐著一個慈眉善目,面如紅嬰的白眉老和尚,那胖和尚坐在側方的椅上,神情十分
恭謹。

  看那老和尚,像是禪性深遠,修持清高,令人一見便生敬意。

  胖和尚為何來此?

  雙方同道往來,參研佛經,自己這一追豈不冤哉枉也?

  他憑神鬼不知的身法,欺近到房前院邊一座花台之後,
  只聽胖和尚打了個哈哈道:「師叔,事情起了變化!」

  「什麼變化?」

  「對方在全力追人!」

  「怎樣?」

  「齊雲莊主派手下一個叫葉茂亭的拜訪望月堡主,請這方協助追緝!」

  「虛與委蛇也就是了?」

  「不行,那姓葉的北上拜訪,明是尊重北堡的地位,實際上是在北方廣佈眼線,
著手偵察,萬一出了紕漏……後果很嚴重的。」

  丁浩不由傾耳凝神靜聽,大感震驚。

  白眉老和尚沉吟了一會,悠然道:「你來此見我,目的是什麼?」

  「請師叔出手,做了那姓葉的。」

  「什麼,要我出手?」

  「是的,鄭堡主特別拜託,並有重酬!」

  「什麼重酬?」

  「對於您老人家,當然不會是世俗的金珠之類,是兩支千年何首烏,外帶一樣
活寶,食之司以延年益壽,培元因體……嘻嘻,師叔,奇效是聞寡人之疾。決不輸
於壯男,其妙無窮……」

  白眉和尚綻開了笑容,興致盎然地道:「什麼活空?」

  胖和尚把身軀顧了傾、道:「是鄭堡主無意中在黃河得到的,四足河豚、此物
數百年不一見的哩!」

  「噢!不過……」

  「您老人家的意思?」

  「此事令人想不透,鄭三江對付不了一個姓葉的?

  「不是對付不了,怕留痕跡,把事弄砸,同時又不能在豫境之內做。」

  「姓葉的身手如何?」

  「在南莊是數一數二的好手!」

  「定要我來做?」』
  你老人家出手,不會留任何蛛絲馬跡,姓葉的是南莊專使,不能毀屍滅跡」。

屍首得讓對方得回,這樣鄭堡主使可脫卻干係!」

  「我無意再淌江湖渾水……」

  「師叔,您老人家就出馬一次罷,如讓對方找到那傢伙,連師叔也不便。」

  「那傢伙怎會沒了蹤影呢?」

  「是,北堡一直沒放棄追查,就是沒消息。」

  「你說的『四足河豚』在何處?」

  「三日後由小侄親自送上。」

  「你洩露了我的行蹤?」

  「不,這一點小侄是特別注意的。」

  白眉老僧沉默了片刻,徐緩地道:「那姓葉的現在何處?」

  「明晚可抵襄陽,鄭堡主希望在那附近下手!」

  「那得連夜上路,不然明晚決趕不上的。」

  「是的!」

  「你是否與我同路?」

  「是!」

  「好,準備吃的,我們立即登程!」

  胖和尚抬頭向外道:「小師弟,快弄些吃的來!」

  「噢!」小和尚應了一聲,轉到側廂,燃亮了燈火,也只盞茶工夫,便捧出了
飯菜,竟全是葷腥之物。

  丁浩看在眼裡,不禁搖頭歎息,的確是人不可貌相,這老和尚表面上像是清修
有道之士,想不到竟是個老魔頭,佛家的皈戒他全犯了。

  原來「望月堡」總管「獨霸天黃強」與胖和尚密談的是這件事。

  「獨霸天」在洛陽「聚英樓」餞別葉茂亭,滿口仁義,想不到包藏禍心,竟要
設計謀殺他,於此,也可見江湖鬼蜮的一斑了。

  「望月堡」主,不惜巨酬,請這老和尚充當劊子下,為什麼?

  對方言談中提到的「那傢伙」是誰?為什麼「南莊」「北堡」都要得到他?

  「北堡」要殺葉茂亭的目的,是為了破壞「南莊」的密探網,為什麼?

  據胖和尚透露,白眉老僧殺人不會留痕跡,是如何殺法?

  禪房中,兩僧在大吃大喝,丁浩饑蟲更加肆虐,饞涎欲滴,肚子裡直嘔酸水,
問題是兩僧上路,自己也得追下去,不能勒緊褲頭奔馳呀!

  心念數轉之後,悄悄掩入廂房,打開食廚,只有幾個冷漠,不禁大感洩氣,目
光搜巡之下,發現灶台邊還有個大木櫃,有意無意地走過去掀開一看,精神為之大
振,有酒有肉,現成的,存貨可還真不少。

  當下取了一小罈酒,一隻淹雞,半條羊腿,然後退出廂房,轉出大殿,到殿門
外林中,坐地大吃。

  這一頓,比之「聚英樓」名廚好手所充的還要有味。

  約莫半個時辰,才見兩僧出店,丁浩早已吃足喝夠了,立即起身尾隨。

  他想……
  有追下去的價值嗎?他們殺人與己何干?

  如奔襄陽,荊山黑石谷天音洞找「雷公」之舉,便將放棄,總不能再走回頭路?

  柯一堯迫蹤姓葉的,兩僧要殺姓葉的,自己又追蹤兩僧,這倒是應了「螳螂捕
蟬,黃雀在後」的俗語了。

  突地,丁浩靈機一觸,如能自兩僧手下救出姓葉的,便可作人「齊雲莊」的進
身之階,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時機。

  心念之中,大感興奮。

  對方停,他也停,對方走,他也走!

  第二天薄暮時分,到了襄陽城。

  這裡是水陸通衢,人煙稠密,三街六市,熱鬧非凡。

  丁浩隨著兩僧,在街上兜了一會圈子,不久,一名生意人打扮的漢子,上前與
胖和尚低語了幾句。

  胖和尚向白眉老僧施了個眼色,緊挨著耳語了一陣,便揚長離去。

  丁浩可沒了主意,不知該追蹤那一個好,想了想,白眉和尚是劊子手,還是跟
他為上,於是便盯著對方走。

  繁燈似錦,有如不夜之城。

  走著,走著,有些神思不定,肩膀上被人拍了一記,一扭頭,赫然是老窮酸柯
一堯。

  柯一堯低聲道:「老弟,你終於趕來了,跟我走!」

  丁浩急聲道:「柯老哥,不成,小弟正追蹤一個人,回頭再見!」

  說完,匆匆追上那白眉老僧,不久,到了城外,白眉老僧相了相地勢,逕朝江
邊走去,星月交輝下,但見蘆花翻白,漁火殷紅,老僧到了江灘之上,盤膝而坐,
丁浩卻隱身蘆花叢中,靜以觀變。

  這一等,等了一個更次。

  約莫二更初起,兩條人影,一先一後,來到了江灘,雙方停下身形。

  來的,赫然是那胖和尚與葉茂亭。

  葉茂亭冷靜地開口道:「大師約區區來此,有何見教?」

  胖和尚笑嘻嘻地道:「聽說施主劍術無雙,小僧嗜劍成僻,特此請教高招!」

  「大師所說的重要事便是指此?」

  「不錯!」

  葉茂亭突地發現不遠處打坐的白眉老僧,不由驚聲道:「那位是誰?」

  胖和尚若無其事地道:「不知道,想是個苦行僧,不然就是參野狐禪的!」

  葉茂亭再次掃了那白眉老僧一眼,沉聲道:「大師如何稱呼?」

  「小僧明性!」

  「在那座寶剎清修!」

  「小僧來自西湖靈隱!」

  「哦!名寺!」

  丁浩在暗中罵了聲:「鬼話!」

  胖和尚大聲道:「小僧只討教三招!」

  葉茂亭冷冷地道:「若說區區劍術無雙,那是傳聞失實,大師出家人,講究的
是修心養性,爭強鬥勝,似非所宜……
  「哈哈,小僧是出家人,但也是武林人,比武較技,說不上爭強鬥勝,觀摩切
磋而已,施主倒不必教訓小僧。」

  「區區無此興趣!」

  「是不屑麼?」

  「區區並未如此說!」

  「小僧一向很執著的?」

  「失禮,區區無暇奉陪。」

  那胖和尚高聲道:「那小僧向施主挑戰?」

  葉茂亭寒聲道:「大師此舉不嫌有失出家人身份?」

  「不管,非打不可!」

  「區區並非怕事,只是覺得無謂而已。」

  「別以為總教習了不起,我明性和尚並不放在眼裡……」

  「大師怠存挑釁?」

  「來本說過是挑戰!」

  就在此刻,白眉老僧冷冷地發了話:「何方小鬼,擾老衲清興?」

  胖和尚怪叫道:「別口出不遜!」

  白眉老僧霍地站起身來,只一晃,便到了兩人身前、氣勢凌人地道:「都給老
衲滾!」

  胖和尚偏頭深深一盯老僧,憤然道:「同是出家人,別太放肆,失了體統……」

  白眉老僧火氣可真大,暴吼一聲道:「你敢出言無狀,唐突老衲,若非念在你
也是佛門弟子要……」

  「否則怎樣?」

  「哈哈,好大的口氣,看起來……你枉披袈裟,白念彌陀!」

  「找死!」

  暴喝聲中,袍袖一揮,劈出了一道如山勁氣,胖和尚舉掌相迎,「砰!」然一
聲巨響,悶哼隨起,胖和尚踉蹌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沙灘上。

  白眉和尚一欺身,舉掌照胖和尚當頭劈落,胖和尚怪叫一聲:「真的要殺人?」

  暮在此刻,一道劍芒,斜伸而至。

  「大師完全不似個出家人?」

  白眉老僧收掌後退,冷稜的目芒,直照在葉茂亭面上,慄聲道:「老衲生平最
忌人攪擾。」

  葉茂亭寒聲道:「區區生平最見不得凶暴殘橫之輩!」

  「你敢辱罵老衲?」

  「以你作為,罵又何妨?」

  「好哇!老衲超渡你!」

  說完,並未見有任何動作,只見目光突地變成了碧綠之色,陰慘慘有如鬼火,
葉茂事手中劍慢慢揚起,但只舉起一半,又垂了下去。

  雙方無聲對峙。

  片刻之後,葉茂亭汗珠滾滾而落,身軀開始發顫。

  丁浩在暗中大是駭然,這是什麼動力,簡直聞所未聞。

  葉茂亭身軀愈抖愈厲害,突然「哇!」地噴出一口鮮血,坐下地去。

  白眉老僧嘿嘿一聲獰笑,抓過葉茂亭的長劍,分心刺去
  幕在此刻,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出家人慈悲為本,怎的如此毒辣?」

  白眉老僧收劍回身,只見面前站著一個俊秀飄逸的藍衫書生,以他的功力,十
丈之內可辨飛花落葉,竟不知這書生何時來到身邊,這一下真是吃驚不小。

  「小施主,什麼意思?」

  「沒什麼,不忍見大師殘害武林同道。」

  白眉老僧肩峰一聚,宣了一聲佛號,音調顯得十分慈和地道:「殘害二字從何
說起?」

  「這不是事實俱在麼?」

  「小施主怎麼稱呼?」

  「區區『酸秀才』,無名小卒。」

  「何人門下?」

  「這卻不勞大師動問。」

  「此人十惡不赦,老衲是除暴安良。」

  丁浩若非明白全盤事實經過,真要被這表面慈和的老僧所惑,當下冷冷一哼道
:「大師的確是悲天憫人,可惜區區目睹全部經過。」

  白眉老僧宣了一聲佛號道:「小施主誤會了,老衲如何解釋呢?」

  胖和尚仍坐在地上,雙目楞楞地望著這邊,沒有開口。

  丁浩懾人的目光,掃了他一眼,又轉向白眉老僧道:「這是令師侄麼?」

  白眉老僧面色一變,音調仍很平和地道:「不相干,老衲不認識他!」

  「佛門戒妄,大師在誑語欺人?」

  白眉老僧臉色一沉,道:「小施主到底意欲何為?」

  「道路不平,旁人產削。」

  「一點不錯!」

  葉茂亭始終不開口,面上現出十分痛苦之色,看來他內傷不輕,他是如何受傷
的呢,白眉老僧根本不見出手,那樣子也不似中毒的現象?

  「阿彌陀佛,禍福無門,唯人自招,小施主一表非凡,何苦來戰!」

  「大師之言甚善,請問法號上下?」

  「這你不必問了,問了也屬多餘!」

  話聲甫落,目光陡現碧芒,丁浩但覺「心脈」一震,氣血登時逆湧。

  他頓然明白,這白眉老僧、是以目力殺人,在目光控制下,對豐逆血攻心,真
元不聚,是以毫無還手之力。葉茂亭吐血便是因此。

  這種邪功,實在駭人所聞。

  心念之中,運起師父傳心法,氣血立趨正常
  他所修習的武功,特色是「心脈」強固,是以無論受了多重的傷,皆可保命。

「稱為生機不滅」正好是這門邪功的剋星。

  白眉老僧目中碧芒愈來愈盛,丁浩意態從容,若無其事。

  片刻之後,白眉老僧面露駭震之色,碧芒一斂,慄聲道:「酸秀才,看你不出?」

  丁浩嘴一披,冷然道:「佛門講的是因果循環,大師既已動了殺念,看來要應
劫了!」話聲中,緩緩拔出了長劍。

  胖和尚一臉駭色,站起身來。

  丁浩不屑地瞄了他一眼,道:「兩位出家人很會做戲,夠精彩!」

  白眉老僧沉哼了一聲,手中劍疾劃而出。凌厲狠辣,臻於極致。

  丁浩以攻為守,斜劈一劍。「鏹!」然一聲,雙方各退了一個大步。

  丁浩心頭暗驚,這老和尚的功力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

  但他無意取這老和尚的性命,葉茂亭不過是自己用作進身之階的對象,事實上
他是血海仇人的手下,說不定當年「殺家」也有他一份。

  心念之間,發劍便攻,功力卻保守了幾成。

  雙方頓時打得難分難解,劍芒打閃,與星月爭輝,「鏹鏹」之聲,震入心魄。

  轉眼之間,過了二十招,丁浩沉哼了一聲,劍勢一連三變,震耳金鳴聲中,白
眉老僧手中劍被挑上了半天,落入滔滔的漢水中。

  「好劍!」

  一名老儒,自蘆花叢中閃現,他正是柯一堯。

  白眉老僧獰視著丁浩道:「小子,後會有期了,老衲必索回今日之債!」說完,
電彈而逝。

  胖和尚也跟著一閃無蹤。

  柯一堯上前道:「兩和尚什麼來路?」

  丁浩搖一搖頭道:「不清楚!」

  柯一堯目光閃向了葉茂亭,腳步一挪……
  丁浩手中劍一伸,攔住道:「閣下意欲何為?」

  柯一堯大感楞愕,正待開口,丁浩向他使了一個眼色,他立即會意,改口道:

「本人只想問他幾句話!」

  丁浩的目的,是不讓何一堯捲入這漩渦,如果兩人在葉茂亭面前表現彼此關係,
將來展開行動時,「齊雲莊」方面必將柯一堯算上一份,是以他不得不表演這一手


  當下故意冷冰冰地道:「閣下最好請便!」柯一堯窒了窒,道:「酸秀才,別
太目中無人。」

  丁浩冷漠無情地道:「區區再說一次,請便!」

  柯一堯故意怒哼了一聲,道:「咱們後會有期!」

  一彈身,沒入茫茫的蘆花白浪中。

  葉茂亭此際開了口,但聲音顯得很虛弱:「少俠,敬謝救命之恩!」

  丁浩淡淡地道:「適逢其會,不必掛齒,區區為閣下探探傷勢!」

  說著,俯下身去,用手指探了探各大經脈穴道,不由暗自吃驚,傷勢相當嚴重,
算他內元深厚,保存了一線生機,換了旁人,可能早已沒命。

  當下用手疾點對方數處大穴,然後盤膝坐在葉茂亭身後,用一隻手掌貼上他的
「命門」緩緩迫入內元,另一手卻不斷點穴叫經。

  這種療傷法,也是武林中罕聞罕見的。

  盞茶工夫之後,丁浩收功起立。

  葉茂亭自行運功數周天,然後掙起身來,深深一揖道:「大恩不言謝了!」

  丁浩沉聲道:「閣下性命可保了,但要復原,還須另覓岐黃能手,區區技止於
此,無能為力了,盼閣下亟速離此,以免被對方所乘,告辭!」

  說完轉身使走。他是故作姿態,以退為進。

  葉茂亭急聲道:「請留步!」

  丁浩止步回身,道:「閣下,有話說麼?」

  「還未問得少俠尊姓大名……」

  「萍水相逢,轉眼又隨風散去,不必問了。」

  「不,在下一定要請教!」

  丁浩心念疾轉,自己身世,江湖中無人知道,直說姓名無妨,當下坦然道:

「區區丁浩,人稱『酸秀才』!」

  「哦!在下葉茂亭,幸遇少俠,死裡逃生,五衷皆銘。」

  「葉兄與那兩名和尚有什麼過節?」

  葉茂亭苦苦一笑道:「素昧平生,那來什麼過節……」

  「但對方似有意要取閣下性命?」

  「此點在下思之不透,少俠是本地人麼?」

  「不,南下遊歷,對那兩僧也十分陌生,想不出對方來路!」

  「少俠南遊,有目的否?」

  「只想一覽長江之勝,洞庭風光!」

  葉茂亭立即笑顏逐開,喜孜孜地道:「太巧了,在下正住洞庭之濱,如蒙不棄,
便請同道,容在下略盡心意!」

  丁浩遲疑地道:「區區一向慣於獨行……」

  葉茂亭上前一步,誠摯地道:「托大稱少俠一聲老弟台,在下坦誠說一句,以
在下的傷勢,如再遭意外,決無力自保,故不揣冒昧,懇請老弟相伴,反正南遊是
順路,肯惠允否?」

  丁浩正中下懷,故意思索了片刻,做出很勉強的樣子道:「既是如此,小弟從
命吧!」

  「愚下感激不盡!」

  「葉兄下榻何處?」

  「城中迎賓棧!」

  「小弟尚未覓下榻處,就同棧也好,葉兄能行動麼?」

  「可以慢行。」

  「我們走!」

  丁浩伴隨葉茂亭回到「迎賓棧」,已是三更過外,草草用了飯菜果腹,開房安
寢,次日一早葉茂亭的從人,為丁浩購了一匹馬,四人四騎迤儷南下。

  一路上,葉茂事介紹些南方風土,名勝古跡,丁浩唯唯以應,心中卻在盤算著
下一步的行動愈近地頭,丁浩內心的仇恨便愈深濃,親仇不共戴天,非把仇家劍劍
誅殺不可。

  由於葉茂亭內傷嚴重,是以行程十分緩慢,整整半個月,才來到與君山相對的
洞庭湖濱,威震南天的「齊雲莊」,便建在此處。

  先一天,葉茂亭已遣人回莊通報,所以在距莊三十里時,便已有人迎候。

  丁浩故意不願到莊中作客,固辭再三,最後是勉強同意。

  「齊雲莊」濱湖而建,佔地數十畝,氣派較之「望月堡」還要大。

  入莊之後,丁浩被視為貴賓接待上了「覽碧樓」,在樓頭,萬頃煙波,盡收眼
底,遙望君山儼若青螺;點點帆影,映著碧波令人胸襟大暢。

  可惜,丁浩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無心欣賞。

  入夜,「覽碧樓」頭,燈明如畫,排了盛宴,莊主「南天神龍余化雨」親自為
丁浩接風洗塵,陪坐的,都是莊中有地位的人。

  丁浩強顏歡笑,應付場面。

  看這莊主余化雨,年在六旬上下,精神矍鑠,一部花白鬍鬚飄拂胸前,儀態十
分威嚴。

  席間,葉茂亭詳述被救經過,使所有人驚歎不置。

  長線釣大魚,丁浩知道事情急不來,必須待相當時日,熟識全莊情況之後,才
能著手偵察,是以他耐心地安住下來。

  葉茂亭的內傷,在歧黃名手的療治之下,很快地復了原。

  這一天,風和日麗,湖不楊波,葉茂亭備了精緻酒菜,來到樓頭,從入鋪設舒
齊,退了下去,葉茂亭請丁浩入座道:「丁老弟,這些日來,因療傷之故,不克朝
夕相陪,殊覺怠慢、今日天氣晴和,愚下也已勿藥、我們借杯水酒聊聊!」

  丁浩心想,時機已差不多了,就從姓葉的身上著手吧,當下爽然一笑道:「恭
喜葉兄康復!」

  「一切皆老弟所賜!」

  「那裡話,這令小弟不安。」

  「老弟在此還住得慣?」

  「很好,只是招待太殷了些。」

  「莊主對老弟十分賞識……」

  丁浩心中暗自竊笑,口裡應這:「不敢,那是莊主謬愛,不克敢當。」

  「老弟忒謙!」

  酒過數巡,丁浩有意無意地道:「上次葉見北上,是遊俠麼?」

  葉茂亭坦然道:「是奉莊主之令,赴『望月堡』投帖,查訪一個人的行蹤。」

  「哦!是找人?」。

  「對我下手的那老僧,似是蓄意的……」

  丁浩試探著道:「是否與葉兄北上尋人有關呢?」

  葉茂亭皺起眉頭,沉思了片刻道:「我未想及此點,老弟這一提,是有可能,
不然怎會無端發生這樣的事。」

  「小弟出身北方武林,對一般情況,稍有耳聞,不知葉兄找的是什麼樣的人?」

  「老弟動問,不能不告,是本莊一名叛徒!」

  「噢!是貴莊叛徒?」

  「他的地位不在愚兄我之下……」

  「啊!」

  「他曾任本莊總管,江湖中響噹噹的人物,叫做『雲龍三現趙元生』」

  丁浩登時熱血沸騰,心頭劇跳,「雲龍三現趙元生」是當年殺父屠莊的兇手之
一,看來這血案稍現眉目。

  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使外露,師父「黑儒」兩年多的熏陶,使他遇事深
沉得超逾尋常的人。

  他對「雲龍三現趙元生」並不清楚,但故意含糊地道:「不錯,是一個人物,
但他身為總管怎會起異心呢?」

  「他到本莊,前後只短短一年,被莊主賞識,任他為總管,不意他心懷叵測,
竟然毒殺了莊主獨生愛子,潛逃無蹤
  丁浩心想:鬼話,分明是另有文章。

  心裡想,表面上故作震驚道:「有這樣的事,他的目的何在呢?」

  「可能受仇家指使,來莊臥底,殺少莊主以使莊主絕嗣。」

  「又怎會牽扯到『望月堡』呢?」

  「他逃匿之後,莊中好手盡出,四下查緝,有人見他出現北方武林,『望月堡』
是北方盟主依規矩應先拜望。」

  「啊!原來如此,他……會不會藏匿在『望月堡』呢?」

  葉茂亭一怔神,道:「老弟,怎會有此想?」

  「隨便說說而已!」

  「南莊北堡,一向河並不犯……」

  「比如說,那兩名算計葉兄的和尚,如果說是與『雲龍三現趙元生』有關的話,
以那老和尚的身手,決非泛泛之輩,該有蛛絲馬跡可查才是?」

  「這一點令人困惑,莊主也想不透。」

  「貴莊主是否結過什麼強仇大敵?」

  「這……堪稱強化大敵的可以說是沒有!」

  丁浩明知白眉老僧要殺葉茂亭,是「望月堡」主所指使買通的,照胖和尚在
「崇功寺」透露的話風,所指的那傢伙必指「雲龍三現趙元生」無疑。

  這其中有什麼蹊蹺,無法想像,會不會涉及到家門血案呢?為什麼南莊北堡都
在找他,而北堡的行動,似乎是阻止南莊找到他……
  心念之中,不予說破,只淡淡地道:「江湖鬼蜮,有些事不能以常理恆情而論!」

  「不錯,愚兄我有同感!」

  「那『雲龍三現趙元生』失蹤是多久的事?」

  「業已十多年了」

  丁浩心中又是一動,這時間與家門血案的時間吻合。

  忽地。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會不會是「齊雲莊主」在主使那些人行兇之
後,—一殺以滅口。

  「雲龍三現趙元生」風聞而遁,所以才不遺餘力的要找到他?

  這事,非常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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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7:15:21 |只看該作者
  「望月堡」不惜代價,買白眉老僧做兇手,殺葉茂亭以阻止「雲龍三現」被發
現,以此推斷「雲龍三現」受「望月堡」庇護,實有可能。

  葉茂亭說「雲龍三現」殺少莊主而遁,可能是憤「齊雲莊主」兔死狗烹的不義
行為,而下此狠手。

  當年南莊北堡都要羅致父親,南莊下此狠手,北堡心中不忿,也情在理中。

  事情經過這樣一分析,「齊雲莊主」的罪行,已昭然若揭。

  心念未已,只聽葉茂亭打了個哈哈道:「老弟,請盡一杯,愚兄有話說!」

  「噢!」丁浩心中一動,舉杯飲盡,照了照杯道:「請講?」

  葉茂亭又笑了笑,才悠悠地道:「愚兄奉莊主之命,有件大事奉告!」

  丁浩下意識地感到一陣緊張,劍眉微微一挑,道:「小弟洗耳恭聽!」

  葉茂亭笑道道:「莊主千金,才貌出眾,莊主愛若掌上明珠,與老弟真是壁人
一對,莊主有意選老弟乘龍,不知意下如何?」

  丁浩不禁心中冷笑,縱令是天女化身,豈能以仇為親,自己此番人莊,目的是
報仇,對方竟異想天開。

  心念之中,淡然道:「只怕要辜負莊主美意……」「為什麼?」「小弟自幼已
訂親。」














第六章、洞庭嘉賓

  「啊!那太遺憾了,既然如此,別的不必談了。」

  「不過,莊主謬愛,小弟仍然心感。」

  兩人又談了些閒話,葉茂亭盡興辭去,下人撤了殘席。

  丁浩獨坐樓頭,望著浩渺碧波,心亂如麻。

  來此已將半月,總不能在仇人家中長久作客。

  照情況推斷,昔年兇手,已無一留在莊中,難怪「半半叟」費了長時間偵查,
一無所獲,是否挑明了質問余化雨?

  身在虎穴莊中高手如雲,自己能否應付得了?

  忽地,他想到了兇手之一的「酆都使者」曾在王屋山中現身,而「雲龍三現」

可能匿身「望月堡。」

  這樣看來,自己推斷可能悉遭殺害滅口便不盡然了。

  靈機一動,暗忖,自己何不如此如此試他一試?

  ※※※
  二鼓初過,莊中一片沉寂。

  莊主「南天神龍余化雨」的內宅院地中,出現了一條黑色士。

  一名侍婢,穿廊而過,突然發現了這黑衫人,不由高聲尖叫起來:「有人闖內
宅!」

  她這一喊嚷,立即有數名身手矯健的僕婦,持劍現身,圍了上來。

  黑衫人連正眼都不看來人一下,兀立如石像。

  莊主余化雨隨即現身,目泛稜芒,一掃黑衫人,大聲喝道:「你們都退下去!」

  僕婦們紛紛退入房內。

  余化雨移步階沿,而對黑衫人,沉聲道:「朋友何方高人?」

  「黑儒。」

  「呀!」余化雨驚呼了一聲,臉色大變,慄聲道:「閣下……是黑儒?」

  「不錯。」

  「光降敝莊有何見教?」

  「找人。」

  「閣下……要找人……不知找的是什麼人?」

  「江湖惡客胡非和長白一裊!」

  余經雨驚楞地退了兩步,道:「敝莊並無此兩人!。

  「如果有呢?」

  「任由閣下搜查全莊,如果莊中有此二人,悉聽閣下如何處理便了。」

  「本儒無暇搜查,希望莊主交出二人,或說出二人行蹤。」

  余化雨苦苦一笑道:「本人從未與二人來往過,這……從何說起?」

  「不要推得太乾淨……」聲音冷得令人發顫。

  「事實如此」

  「余化雨,你相信本儒有力量摧毀你這『齊雲莊』麼?」

  余化雨全身一顫,慄聲道:「閣下總不能無中生有,強人之所不能?」

  「言止於此,本儒提出警告,你多多思量,本儒去也!」

  聲落人杳,有如幽靈鬼魅。

  「南天神龍余化雨」怔在當場,口裡夢吃般喃喃道:「黑儒,黑儒,這可怕的
人物竟然還在世間……從何說起?」

  內外手下多人,湧到內院,大部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莊主的面色,使他
們不敢造次動問,只互相竅竅耳語。

  莊主余化雨一揮手道:「你們都散去,請英總管、葉總教習方師爺留下。」

  所有人全部散去,剩下葉茂亭,一個猴相老者與一個二十多歲的文士,三人隨
莊主進入內宅的客廳中坐定。

  猴相老者首稱開口道:「莊主,發生了什麼事?」

  余化雨沉重地道:「適才『黑儒』來訪。」

  「黑儒。」三人異口同聲地驚叫起來,面色立變。

  葉茂亭皺眉道:「承在下在北方曾聽人提及『黑儒』重現江湖,只以傳聞失實,
想不到真有其事,他來此的目的何在?

  「找人!」

  「找什麼人?」

  「向本莊主要『江湖客胡非』與『長白一裊』這兩個聲名狼藉的魔頭……!

  「這從何說起?」

  「本莊主也想之不透。」

  「結果呢?」

  「他去了。留下話要本莊主多多思量,可能……他會再來。」

  年輕書生接口道:「屬下出生晚,沒見識過這怪傑,但聽老輩的提起,『黑儒』
並非強梁霸道之人,生平並無惡跡,昔年『九龍令』公案,據說尚屬疑案。」

  余化雨頷首道:「方師爺說得是,如果對方再來,講理講不通,動武的話,自
本人以下,無有他三招的對手,後果非常可怕……」

  葉茂亭道:「江湖還有一說,這出現的『黑儒』是假冒的,真的確已死於當年
邙山之役。」

  余化雨搖頭道:「設若如此,那就更可怕了。」

  「他尋這兩個魔頭不知何為?」

  「不知道!」

  「為什麼進本莊找人呢?」

  「無法思議、」

  「莊主可曾問他?

  「沒機會多問,他去了。」

  「如今之計呢?」

  「如果能知道那兩魔的行蹤,便可答覆他!」

  「這兩魔一向不在南方活動,而且早已沒聽人提及兩魔之名,一時之間何處去
查。如果對方冒『黑儒』之名,以此為藉口,另有居心,問題便大要……」

  年輕書生道:「如果來的是冒名使詐之輩,便不足慮了!」

  余化雨眉毛一軒,道:「為什麼?」

  「冒名總不能冒武功,『黑儒』一代怪傑,武林中沒聽說身手蓋過他的,如真
是冒名者,憑本莊的人力,應可對付,怕只怕是真的。」

  「有理,師爺真是言必有中。」

  「有了!」

  「師爺又有何高見?」

  「請那位『酸秀才』來共商。」

  「師爺怎會想到了他?」

  「他出身北方武林,據葉總教習所述被救經過,他是個不可思議的人物,也許
他能提供些眉目。」

  「他……是客人?」

  「同屬武林一派,這倒無所謂。」

  「那就請葉總教習去請一趟!」

  葉茂亭應聲起立,匆匆奔了出去。才半盞茶功夫,便帶著丁浩進入客廳,三人
起立相迎。

  丁浩目光一轉,都不陌生,入莊時就已引見過。

  那猴相老者是總管「金猿莫偉」,年輕書生是師爺方家俊,當下—一見過禮。

  余化雨一擺手道:「少俠請坐下說話!」

  「謝坐。」

  「適才發生之事,葉總教習想已奉告?」

  「是的!」

  「以少俠高見,如何處置?」

  丁浩沉吟了一會,悠悠啟口道:「恕在下多問,『黑儒』要找的人,是否在莊
中,抑是曾在此停留過?」

  余化雨毫不思索地道:「根本沒這回事!」

  「不過……『黑儒』現身,必非無因!」

  「是的,但想不透其中究竟,目前令人困惑的是『黑儒』真假問題,少使對北
方武林並不陌生,不知有何高見?」

  丁浩沉聲道:「在下鄭重進言,『黑儒』東山復起,是千真萬確的。」

  「啊!依少俠看來,本莊該如何應付?」

  「唯一方法,莊主設計證明『黑儒』要找的人不在莊中。」

  「這……如何證明,憑口頭難邀對方之信……」

  「不管死活,查出兩人下落?」

  「這更難,『長白一裊』與『江湖惡客胡非』根本不在南方武林活動,而北方
是『望月堡』天下,力不從心,奈何?」

  話鋒一頓,又道:「還有,『黑儒』能慢慢等候我方偵查麼?」

  「此點在下可以為力!」

  「什麼,少俠……」

  「在下與『黑儒』有一面之雅,很蒙他青睞,可以緩頰。」

  「啊!太妙了!」

  「不過事情最終仍須交待。」

  「這……只有盡力而為,成事在天了。」

  「在下明日出莊走走,看是否能找到對方,把話傳到!」

  「很好,這事就重托了。」

  說完,轉向「金猿莫少偉」道:「莫總管,修火急令與小女,要她全力偵查兩
魔下落!」

  「是。」

  丁浩心中一動,莊主千金竟在北方武林,這樣大的事要她去辦,必是個了不起
的女子,但話又說回來,也許這只是過場。

  現在,是一個機會,是否就此挑明身份,開始行動?

  心念及此,不由略感緊張,但掩不住那血海深仇的恨毒,伙人就在眼前,仍繼
續作客麼?

  又一想,不成,兵刃不在身邊,過了今夜再說吧!

  又一個意念升上腦海,如果昔年兇手,又被殺害滅口,為了應付「黑儒」,對
方會交待出死人。那便鐵證如山了,不怕對方狡賴。

  等,再等上一段時日,他作了最後的決定。

  聚談就此結束,各自回房安寢。

  丁浩回到了「覽碧樓」,心頭起伏如潮,一夜未曾合眼,以本身功力,大可指
名索仇,但真相可就永不能查明了。

  當年家門血案,誰保沒有別的原因。

  目前活著的兇手,已知的是「酆都使者」與「雲龍三現趙雲生」,只要抓到其
中之一,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但兩凶一個下落不明,一個在王屋山驚鴻一現,自己勢不能回轉北方,先緝兇
手曠日廢時?……
  第二天一大早,丁浩騎了莊中預備的馬匹離莊外出。

  過午時分,來到了岳陽城,他不入城,叩馬直奔岳陽樓。

  剛剛抵步下馬,一眼便望見「半半叟」設在僻角裡的布招。

  登時心中一震,在樹陰下栓了馬匹,若無其事地晃了過去。

  「半半叟」眼尖,遠遠便招呼道:「公子要看相麼,禍福窮通壽夭,老夫言無
不驗。」

  丁浩笑了笑,走了過去,在小桌前椅上坐下,此刻正是進餐之時,來往的人不
多,一目便可瞭然。

  這桌位又遠離攤棚,談話便少了忌避。

  「少主作客南莊?」

  丁浩一驚道:。洪老如何知道?

  「半半叟」神秘地一笑道:「不然怎能作耳目!」

  「洪老在此不受疑麼?」

  「不會,跑江湖自有法門,少主作客多時,可有什麼發現?」

  丁浩這些日來的經過,略述了一遍、隱起了「黑儒」一節,最後道:「洪老認
為可以行動否?」

  「半半叟」一搖手道:「幸而少主沒有魯莽行事,這不成!

  丁浩一愕道:「什麼不成?」

  「事情大有蹊蹺!」

  「洪老有何發現?」

  「據我調查,除了『雲龍三現趙元生』曾是該莊的總管而外,所知的兇手,沒
有一個是余化雨手下,也沒與余化雨有過往來!」

  丁浩默然了片刻道:「他難道不可以付代價買兇手?」

  「當然有此可能,但以江湖中的往例來看,通常買兇手是在自己力有不逮,或
不能出面的情形下為之,而且只限於一二人。

  當年參與其事的,除為首的八人外,還有手下數十人之多,總有—一緘其口?」

  「也許已經全封上了嘴……」

  「少主慮的是,但小老兒消息來源可靠。」

  「怎樣可靠?」

  「我新近拉攏了一個人,是『齊雲莊』退休武士,年已古稀,他的話不會假。」

  「這種事並非人人知情?」

  「不錯,但據他所知,莊中武士從沒無故失蹤過。」

  「洪老的意思是血案主謀不是余化雨?」

  「我不敢斷言,但揆情度理值得商榷。」

  「洪老當年是在場者之一,對方分明說是奉莊主之命?」

  「當年我也一直深信不疑,但現在仔細推想,頗有破綻!」

  「什麼破綻?」

  「第一、從當晚的一切部署看,流血殺人是預謀,而余化雨對主人是慕名羅致,
沒有行兇的必要。

  第二、彼此從無夙怨。

  第三、主人雖未應南莊之聘,但也沒歸附北堡,南莊北堡各處一地,河井不相
犯,沒有利害關係存在,而余化雨並非梟雄之性,不會做出不得則毀之的毒辣行為
。」

  丁浩一想,「半半叟洪錦」分析的不無道理,而照自己以「黑儒」之面目試探
的結果,事實似乎也有出入。

  心念之中,沉凝地道:「就此罷手不成?」

  「半半叟」搖手道:「不是這意思,我認為有詳查事實真相的必要,如果一旦
把事情鬧開,而找錯了對象的話,豈不打草驚蛇,使事情更趨棘手?」

  丁浩皺緊了眉頭道:「洪老的意思是暫時隱忍,設法找到當年兇手之一……」

  「對了,正是這句話,據少主方纔所說『雲龍三現』可能受『望月堡』包庇,
而『望月堡主』又買通那白眉老僧殺葉茂亭,此中便大有蹊蹺了。」

  「我也曾懷疑過這一點。」

  「目前我認為有兩條路可走……」

  「那兩條?」

  「第一、少主可先北返,查明『望月堡』包庇『雲龍三現』是否有其事,買兇
手殺葉茂亭的原因。

  第二、『酆都使者』既曾在王屋山現身,應盡力提到他…
  「嗯!」

  「最好能得到『全知子』的助力……!」

  「為什麼?」

  「他是極好的偵探名手,而且江湖閱歷之豐,當今武林無人出其右。」

  丁浩捫緊嘴唇,點了點頭,道:「好,我去做!」

  「半半叟」略一沉思,道:「老夫仍留此地繼續注意『齊雲莊』動靜。」

  就在此刻,一陣吟哦之聲傳了過來。

  丁浩扭頭一看,低聲道:「洪老,就此別過。」

  說完,匆匆去向樓邊的樹陰。

  一個衣冠古舊的老儒,面對蒼茫煙波,負手吟哦。

  丁浩趨近前去,拱手道:「何老哥,你也來了?」

  柯一堯轉過身來,滿面凝重地道:「此行如何?」

  「小弟在莊中作客。」

  「哦,作客……」

  「柯老哥仍然要向葉茂亭打聽那個人?」

  「不過,是的,既已到此,對像便不止他了,可以多方面設法。」

  丁浩想了想,道:「小弟可以為力麼?」

  柯一堯遲疑地道:「這不能明著打聽的……」

  「林老哥說出人名,小弟可以設法打聽。」

  「雲龍三現趙元生的生死下落!」

  丁浩登時心頭劇震,想不到柯一堯要打聽的是「雲龍三觀趙元生」,這真令人
駭異,這一來情況變為更複雜了……
  柯一堯眉頭一緊,道:「怎麼,「丁老弟莫非認識趙元生其人?」

  丁浩竭力保持冷靜,平淡地道:「老哥找錯了對象!」

  「為什麼?」

  「葉茂亭此番北上,目的就是探查趙元生的下落。」

  柯一堯面色一變,道:「姓趙的不是莊中總管麼?」

  「那是過去的事了,他失蹤已久,下落不明,可能……」

  「怎樣?」

  「匿居『望月堡』!」

  「啊!這……這從何說起?」「
  「老哥與趙元生是什麼關係?」

  柯一堯咬了咬牙,道:「我要找他算一筆帳!」

  「算什麼帳?」

  「丁老弟,恕我不能奉告,是件私人間的糾紛。」

  「哦,小弟失言了!」

  「那裡話,老弟作客『齊雲莊』,也是辦事?」

  「是的!」

  「情況如何?」

  「這……容異日再為奉告。」

  「可有什麼要愚兄我效勞?」

  「老哥盛言,小弟十分感激,今後如有借重鼎力之處,再為奉懇。」

  「丁老弟太謙了,什麼鼎力,只希望有機會替老弟跑跑腿,略盡棉薄,也算你
我相交一場,如此而已!」

  「老哥把小弟捧得太高了……」

  「事實本是如此!」

  丁浩突地想到自己目前的身份與企圖,在南莊的勢力範圍中,不宜多接近朋友,
以免牽連對方。

  他當下雙手一拱道:「小弟尚有要事,就此告辭,恕無法相陪!」

  柯一堯欲言又止,最後抱拳道:「另圖他謀,再會了,老弟珍重!」

  丁浩也無暇欣賞這名樓之勝,騎上馬,無目的地在荒僻兜了一會圈子,回轉
「齊雲莊」,葉茂亭又已迎候樓下,迫不及待地探問情況。

  丁浩煞有介事地:「小弟已見到了『黑儒』,他允諾寬限一些時日,但仍要貴
莊主明確交待。」

  葉茂亭苦苦笑道:「這一代怪傑會向敝莊要人,實在是匪夷所思!」

  「其中可能有道理的,決非無緣無故,比如說『雲龍三現趙元生』曾是貴莊總
管,而他所找的人……可能與趙無生有關……」

  「他如此表示麼?」

  「不,是小弟的揣測!」

  「老弟怎不乘機代為詢問清楚?」

  丁浩神秘地一笑道:「有些話無法奉告,『黑儒』作事十分嚴謹,曉舌足以賁
事。」

  「啊!是的!」

  「小弟此次南來,多承優禮有加,甚為感激,準備明日告辭。」

  「什麼,老弟要走?」

  「因有急事要辦,容改日再來拜望。」

  葉茂亭期期地道:「老弟台,有句話……早該奉告……」

  「有何指教,但講無妨?」

  「莊主有意要屈留老弟在敝莊長住……」

  丁浩語含深意地道:「莊主優渥至為心感,小弟亦十分念戀於洞庭之勝,不久……
當再來!」

  「一言為定麼?」

  「當然,小弟從不虛言的。」

  「好,客愚兄稟明莊主!」

  「尚望代申愧疚之忱!」

  「愚兄深引以為憾的是弟台已有婚約,未能與莊主千金共結秦晉……」

  「也許三生石上無緣、哈哈哈……」

  驀在此刻,得個狂放的聲音道:「無緣即是有緣,有緣未必是緣。」

  葉茂亭面色一變,低聲道:「我們上樓!」

  丁浩驚奇地轉頭望一望,只見小徑之中,站著一個蓬頭垢面的老者,雙目灼灼
地望著這邊,若非是在莊中,還真以為是個沿門乞討的老叫化子。

  丁浩不由驚問道:「這位是何人?」

  葉茂亭答非所問地道「我們上樓去吧!」

  老人目不稍瞬地,望著丁浩,口裡喃喃道:「與文蘭正是一對,這姻緣不可錯
過。」

  丁浩大惑文蘭是誰?「齊雲莊」南方之霸,怎會有這形同乞丐的老者。

  葉茂亭見丁浩不走,沒奈何上前向老者恭施一禮,道:您老人家好!」

  老人雙眼一翻,道:「一時還死不了,什麼好不好!」

  葉茂亭滿面尷尬之色,訥訥不能出聲。

  那老者卻舉步上前來,把丁浩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哈哈一笑道:「確是天造
地設的一對!」

  葉茂享有些啼笑皆非地道:「這位了少俠業已訂過親了!」

  丁浩頓然明白,所說的文蘭,必是莊主的千金,但這老人是什麼身份呢?看葉
茂亭有些敬而遠之的樣子,不知是什麼緣故?

  老人又瞪眼道:「胡說,除了文蘭,誰能配他?」

  葉茂亭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老人轉向丁浩道:「小子,你別打錯了主意!」

  丁浩淡淡一笑道:「區區一向很能自主的!」

  老人「嗯!」了一聲,」道:「很好,晚上到我老人家那裡來,我被關在那邊!」

說著,用手朝花徑盡頭的一道小紅門指了指。

  丁浩點了點頭道:「區區晚上准到。」

  老人不再開口,自顧自地轉身去了。

  丁浩望著他的背影,困惑不已,他晚上約自己見面,談些什麼?親事?這相當
可笑。

  他忍不住又道:「葉兄,這位老人家是誰?」

  葉茂享有些難以出口似的,道:「他……是敝莊小姐的師父!」

  丁浩倒真的大感意外,激奇地道:「噢!小姐的師父,這位老人家看來……豪
放不羈……」

  「心神失常,連莊主也不敢領教,平日只小姐能與他談談,小姐不在,他有時
數月不出小紅門一步,他剛才提到婚事,多份是侍候他少婢繞舌。」

  「哦!」

  「老弟上樓歇息吧,愚兄我不打擾了!」

  兩人拱手而別,丁浩回到「覽碧樓」,倒床假寐,心想:那怪老人的約會該不
該去?他將說些什麼?

  葉茂事說他心神失常,一個失心瘋的人,怎能教弟子呢?何況是莊主的掌上明
珠,這真有些不可思議?

  會不會是假裝的,抑是新近失常?但聽他方纔所言談,除了有些古怪之外,而
無異樣,但他的衣著形態,倒真不堪承教。

  晚膳照例開在「覽碧樓」,由葉總教習陪伴。

  席間,葉茂亭期期艾艾地道:「丁老弟……莊主……希望你別赴老人之約。」

  丁浩心中一動,道:「為什麼?」

  「怕……出言無狀,唐突了你。」

  「這個麼?無所謂,小弟又不是什麼貴客上賓,江湖小卒而已。」

  「還是……以不去為佳!」

  丁浩心念電轉,莫非對方有什麼顧忌,怕老人信口狂言,洩露秘密,對了,這
是個機會,也許能從老人口中得到當年血案的蛛絲馬跡。

  心念之中,正色道:「小弟一向極重然諾,這約會是必赴的,請向莊主致歉。」

  葉茂亭無言地點了點頭。

  飯後,葉茂亭辭去,臨行,殷殷叮嚀道:「如果那位老人家有所得罪,尚望老
弟擔待一二?」

  丁浩頷首道:「當然,這點小弟省得的。」

  約莫起更時分,丁浩下了「覽碧樓」,沿花徑行去,盡頭,一道高約七尺的圍
牆,開了一道小紅門,門縫裂開半尺,是虛掩著的。

  丁浩輕咳了一聲道:「區區可以進來麼?」

  門內傳出了那近乎狂放的聲音道:「小子,門不是開著嗎?」

  小子兩字聽來有些不是意思,丁浩也不放在意下,推開門,花樹成陰,一椽三
開間的茅屋,透出昏黃的燈光。

  在這畫棟成雲的巨宅中,蓋了椽茅屋,雖說別具風情,但總有些不倫不類。

  丁浩逕趨屋門,只見怪老人盤膝坐在一張木榻上,兩雙眼灼灼放光,燈光昏暗,
那雙眼睛有點像夜貓子。

  當下,踏入屋中,雙手抱拳道:「區區遵令赴約!」

  老人大刺刺地道:「坐下!」

  丁浩在靠桌邊的木椅上坐了,目光略微一巡,見這屋中陳設十分簡陋,除了桌
椅竹榻之外,別無長物。

  目光移向右首的房門,不由駭了一大跳,房內擺著一口烏木大棺材,令人有毛
骨悚然之感。

  怪老人開了口:「你叫丁浩,外號『酸秀才』,對麼?」

  「不錯!』」

  「今年幾歲?」

  「十九了!」

  「嗯,今晚叫你來,不為別的,老夫要作主把女弟子余文蘭許配給你。」

  話說得開門見山,而且斬釘截鐵,丁浩莞爾道:「前輩盛情,晚輩心領……」

  「心領,什麼意思?」

  「晚輩業已訂過親了。」

  「退掉,老夫女徒打著燈籠沒處找,你決不吃虧的。」

  丁浩為之哭笑不得,這老人可能真的是失心瘋,竟然要人退婚,的確是千古奇
談,當下一本正經地道:「前輩,婚姻並非兒戲,豈能動輒退掉?」

  老人不假思索地道:「老夫說退掉,沒錯。」

  「這……恐怕有方尊令……」

  老人怪眼一翻道:「非退不可,否則你會後悔終身。」

  丁浩啼笑皆非地道:「大概還不至於後悔終生。」

  「小子,你不幹?」

  「事實上不可能,沒有停婚再娶的。」口在說,心裡卻在想,余文蘭不過是你
的門徒,她有父母作主,何必由你強出頭。

  「小子,老夫這女徒論才貌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有其匹,你多想想。」

  「晚輩想透了,這是不可能辦到的事!」

  「不行,老夫一生出言不改。」

  「前輩,別事猶可,這男女婚姻是不能勉強的,何況……」

  「何況什麼?」

  「今高足還有雙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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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7:16:59 |只看該作者
  「她早歲喪母,只有父親,你的意思是老夫作不得主?告訴你,老夫作主九成,
余化雨得聽老夫的。」

  「她本人呢?」

  「完全聽老夫的。」

  丁浩冷冷地道:「但晚輩可以不聽前輩的,是嗎?」

  「哈哈哈,沒有的事!」

  「這就怪了?」

  「一點不怪,你不答應,今晚就別打算出這小院。」

  丁浩不由心頭冒起了火,天下居然會有這種事,恃強迫婚,當下冷然一哂道:

「前輩恐怕留不住晚輩。」

  「如果留得住呢?」

  丁浩脫口道:「那晚輩就從令!」

  說完心裡有些後悔,萬一不巧,這老人有什麼絕招施出來,難道真的要娶仇人
之女?但,話一出口便無法改了。

  他心頭不期然地浮現了邙山古墓間,所見的白衣女子,若說美,天下還有比她
更美的嗎?論武功,單只她那侍婢所表現的那一手,便可概其餘了。

  怪老人一出掌道:「小子、你說話算數麼?」

  丁浩便硬起頭皮道:「當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得,夠了,現在談談你的師承來歷?」

  「這個……恕難奉告!」

  老人怪眼翻了翻,道:「罷了,不急在一時,小子,你聽著,你根本沒訂過親,
那是欺人之談……」

  丁浩心頭一震,道:「何以見得?」

  「誠於中,形於外,老夫自信雙眼無誤,你在說此話時,目中神色毫無誠意,
顯見是推托之詞。至於你推托之原因有二,第一,你沒見到文蘭本人,怕她配不上
你。第二,你別有懷抱。」

  這一番話,說得丁浩心頭泛寒。

  這老人不但沒失心瘋,相反的是個可怕的人物,那入微的觀察力,實在駭人,
如果有天展開復仇行動,他是個勁敵。

  丁浩經一代異人兩年多的薰陶,在定力與情緒控制方面,仍然是未可輕視的,
當下微微一笑道:「前輩說的也許有理,」但任何人皆有其不足為外人道的私衷!」

  老人沉緩而有力地道:「小子,你的為人態度,超過你的年齡!」

  「晚輩倒無此感覺。」

  「很簡單,你進屋之後,業已發現房內的棺材,這種怪事,任何人都感驚奇,
而你卻神色自若,毫無反應,亦不相詢,這顯示你定力驚人。」

  「老夫在此不說你城府深,而說定力高,何故?你神清氣朗,決非奸詐之徒,
否則便不可取了哩!」

  丁浩又是一震,這老人的確不簡單,事事觀察入微,令人折服,當下故意一笑
道:「前輩只是據理而測,也許與事實有出入。」

  「你這話是心服口不服,少年傲性,莫不皆然。」

  「現在晚輩先請教前輩的稱呼?」

  「草野客,無名。」

  「請問房內的棺材?」

  「草野客」倏地目射奇芒,沉聲道:「是老夫一位莫逆至交的朋友,慘遭橫死,
特迎遺蛻,朝夕相伴……」

  丁浩大感駭異,這真是怪人異行,完全悖乎常理,好奇之念大熾,脫口道:

「前輩是性情中人……」

  「談不上!」

  「但死者以入土為安,前輩這樣做……」

  「不近乎人情,是麼?」

  丁浩坦率地道:「晚輩確有此想!」

  草野客狂聲道:「在未為友復仇之前,此柩決不入土。」

  丁浩不由肅然起敬,想不到此老竟如此重義,當下又問道:「貴友是何許人物?」

  「名聞天下的俠士!」

  「晚輩可以問及貴友名號麼?」

  「老夫不對任何人提,你並不例外。」

  丁浩立起身來,道:「晚輩告辭!」

  「草野客」老臉一沉,道:「你這是要向老夫挑戰了?」

  丁浩沉聲道:「實逼處此,這是無可奈何之事!」

  「最後一次機會,你答不答應,如你應承,便免動干戈!」

  「不!」

  「到時灰頭土臉……」

  「那只怪自己不成材!」

  「好,你走吧!。

  丁浩不由一愕,方才說過的話,老人自不會放自己安然離開,他這「你走吧」

是什麼意思?他準備以什麼手段困留自己?

  心念之中,從容地作了一揖,轉身出門,才只走得幾步,忽覺情形不對,眼前
景物全變,紅門不見了。

  回頭一望,茅屋也沒了,只見黑壓壓,烏沉沉,儘是林木丘壑,東西南北不辨


  丁浩頓時明白,這方寸之地,竟是一座奇門陣勢,原來這老人是憑這困住自己


  除非懂得生剋之理,莽撞是自費,丁浩深明此點,是以並不採取行動,止步停
身,兀立原地不動,思索破解之法。

  這奇門之學,師父曾傳授過,只是不精而已。

  首先,他寧神靜氣,保持冷靜,然後默想來時花樹木石的位置形勢……
  忽地,老人傳出了話聲:「小子,如何,走不脫吧?」

  丁浩平靜地道:「早知前輩倚情的是這個,晚輩決不至被困。」

  「你不服氣?」

  「當然!」

  「為什麼?」ˍ
  「如果方才委屈前輩相送,又當如何?」

  「哈哈哈,你的意思是憑真實功力,身手在老夫之上?」

  「晚輩不敢自誇,但卻有意一試。」

  「老夫給你機會一試如何?」

  「自然,那比較公平!」

  「好,現在你前行三步,右橫八步。」

  丁浩依言向前走了三步,然後朝右邊橫跨八步,眼前一亮,幻像全消,一看立
腳位置,是在屋角的側道花樹穴地中,「草野客」在對面不及八尺之處。

  現在,他有機會默察花樹木石的位置形勢……
  「草野客」沉聲道:「小子,你的意思我們要打上一架?」

  「看來只好如此!」

  「動手吧!」

  「前輩的目的是要留人,而晚輩但求脫身,現在晚輩向外走,前輩盡力阻止就
是。」說完,舉步便走,只這眨眼功夫,他已約略看出了這陣式的奇妙所在。

  「老夫出手了!」

  喝話聲中,一道排山勁氣,罩身疾撞而至,其勢之強,令人咋舌。

  丁浩有心要考驗一下自己的耐受力,氣沉下盤,故作不知。

  「砰!」然一聲巨響,他前蹌了三步,隨即穩住身形,頭也不回地道:「前輩
儘管下重手就是!」

  「草野客」怪叫道:「好小子,你真能挨打,竟能硬接老夫一擊,看這第二掌……」

  一道撼山栗丘的勁氣,隨話聲裂空捲至,勁道未上身;丁浩已覺出勢非小可,
猛一挫牙,以師傳獨門心法,封閉住要害經脈。

  「轟!」然一擊,猶如萬鈞雷霆襲體,四肢百駭,一陣麻木,前跨的腳,入土
半尺,其深及腔,雙眼冒起一片金花,但,這一掌又算硬接下了。

  人影一晃,「草野客」截在頭裡,滿面驚容,慄聲道:「小子,你這是那一門
子功夫,你是專學挨打的麼?」

  丁浩冷冷地道:「晚輩所習武技的特色,便是略能挨打。」

  「你似乎已看穿了老夫這莊院奇陣?」

  「略有門路!」

  「你準備不還手到底?」

  「那卻不一定!」

  「老夫看看你掌上功夫……」

  雙掌一錯,從兩個幾乎完全不可能的角度劃出,勢疾力猛,奇奧無方,丁浩微
微一哂,出掌反擊,采的是攻勢,以攻應攻,以奇制奇。

  「砰!砰!」連震擊中,「草野客」退了一個大步。

  丁浩一個箭步,搶到了小紅門邊,淡淡地道:「前輩承讓了!」

  「草野客」彈身上前,激動地道:「你慢著!」

  「前輩還有何指教?」

  「老夫賭輸了,不過,盼你能夠考慮這件婚事!」

  「晚輩恐怕要使前輩失望……」

  「什麼,你不幹就是不幹?」

  「晚輩已心有所屬!」

  「去!去!去!並非我那徒兒無緣,是你小子無福。」

  丁浩依然平靜如常地道:「也許是晚輩無福,告辭了!」

  雙手一拱,彈身出了小紅門。

  「砰!」小紅門重重地合上,這怪老人火氣可真不小。

  丁浩自顧自冷冷一笑,奔回「覽碧樓」,方登上樓台,只見一條人影,西湖靠
欄杆而立,從背影看,是個半百老婦人。

  丁浩不由一怔神,發話道:「是那一位?」

  那婦人沒回頭,語冷如冰地道:「你見到了那老不死的怪物?」

  這口氣,使丁浩又是一驚,但仍保持一貫的冷靜作風道:「是的,有何指教?」

  「他找你什麼事?」

  「沒什麼,閒談而已!」

  「但你們曾動過手?」

  「一時興趣,印證罷了。」

  「胡說!」

  「請表明身份?」

  婦人緩緩回過身來,只見她長得一臉福泰相,年紀在五十左右,只是表情太冷,
像罩了一層秋霜。

  先上下打量了丁浩一陣,才冷冷開口道:「我是文蘭的乳母,莊中都叫我『關
大娘』。」

  「哦!大娘來此,有何見教?」

  「我要知道那老不死的對你說了些什麼。」

  又一個「老不死」,丁浩明白過來了,她定是「草野客」妻子,無怪乎這等刺
耳的稱呼,心念之中,脫口道:「大娘是那位前輩的……」

  「別再說下去。」

  「嗯!」

  「他到底說了些什麼」

  「曾談及小姐的婚事。」

  「哼!他能作主……你答應了?」

  「不,區區業已訂過親了!」

  「他為強迫你答應,所以動上了手?」

  知夫莫著妻,她一猜便中,看來是夫妻失和……
  「動手只是為了一句賭約!」

  「賭什麼?」

  「那位前輩說不應承便不許脫身,區區說如真的被留下便應承這親事。」

  「結果他輸了?」

  「區區勉強脫身。」

  「哼!丟人現眼,愈老愈糊塗。」

  「大娘光臨,便是為了這件事?」

  「請見示?」

  「頭一件,你不必因高傲而沾沾自喜,文蘭比你更高傲,縱使你答應了,她是
否看得上你還在未定之……」

  「區區好在未曾答應,但亦未沾沾自喜,第二件事呢?」

  「關大娘」目芒如冷電,直照在丁浩面上,沉凝十分地道:「我要知道你來本
莊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丁浩心中一動,道:「是莊主的意思麼?」

  「不,是我的意思!」

  「大娘因何有此想法?」

  「因『黑儒』的出現!」

  「區區是由葉總教習堅邀而來……」

  「不錯,但也許另有文章。」

  「這話從何說起」丁浩寒聲說。

  「因為『黑儒』對本應無理取鬧,而你與『黑儒』有淵源。」

  「何謂無理取鬧?」

  「平白要莊主交出兩個不相干的人,這不是無理取鬧是什麼?」

  「大娘能斷言『黑儒』是無理取鬧?要找的人與貴莊是不相干?」

  「關大娘」冷冷一哂,道:「酸秀才,你是莊中上賓,因為你曾救過葉總教習
一命,而莊主亦十分賞識你的人才武功…
  「區區十分感激。」

  「但你現在說話的聲口,等於是『黑儒』的代言人?」

  「區區只是據理而論。」

  「這話很難使人相信。」

  「信不信在於大娘。」

  「大娘今晚來意不簡單?」

  「的確如此,因你入莊企圖不明。」

  這丁浩依然冷靜,不溫不火道:「區區需要向大娘解釋麼?」

  「大概要!」

  「區區如果說不呢?」

  「酸秀才,可能辦不到。」

  「大娘的意思……莫非要伸量區區一下?」

  「有這意思!」

  「區區在此是作客,恐怕不便得罪。」

  「哈哈哈,別自視太高,你以為輕易地便贏了那老不死麼?你錯了,他沒有施
出絕活,因為也不把你當敵人看待…
  丁浩心中一動,道:「大娘準備把區區當敵人看待?」

  「目前很難說,但想要你知道並非『齊雲莊』無人。」

  丁浩內心暗忖,如果將來證明余化雨是當年血案的幕後主凶,「齊雲莊」將是
一片屍山血海,但表面上仍力持鎮定,嘴角一披,道:「大娘是在對區區挑戰?」

  「關大娘」沉聲道:「未始不可!」

  丁浩心中暗覺好笑,自己本懷滿腔怨毒而來,卻做了仇人的上賓,偏又逢上這
一對難夫難奏有志一同,為了一個余文蘭,鬧得滿天雲霧,人家自有父親作主,真
是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當下淡淡地道:「大娘劃出道來吧?」

  「動刀動劍,驚動了人不好,咱們來個文比……」

  「有意思,怎麼個比法?」

  「你我互接一擊算完!」

  「這好,省時省事,大娘出手吧!」

  「你先!」

  「區區先出手的話,大娘恐無力反擊,還是大娘請先吧!」

  這話可說相當狂傲,「關大娘」雙眼一翻道:「你狂得相當可以,大娘我先警
告你,如你接不下的話,不死也得殘廢。」

  「那是區區自己的事了,大娘盡可以不必操心,放手出擊吧!」

  「小心了!」

  喝話聲中,身軀微挫,雙掌一圈一劃,一股和風,輕施而出。

  丁浩可不敢大意,疾運神罡護體,那看似輕柔的和風,甫一觸體,立變為襲巖
狂濤般的旋勁「轟!」然一聲。

  丁浩如遭雷擊,耳鳴眼光,全身氣血逆流,蹬蹬蹬退了四五步,才勉強拿樁站
穩,護身罡氣幾被震散,內心大是駭然,這一擊,相信武林中沒幾人能接得下。

  「關大娘」收掌道:「你確實有兩下,不過,你注意可能多少受了些內傷,不
信運運氣看看如何?」

  丁浩自知本身功力的奇妙,受傷是極不可能的事,當下毫不遲疑地道:「也許,
但區區自信還無大礙。」

  「關大娘」面上的肌肉抽動了數下,極不自然地道:「現在該你出手了?」

  丁浩雙掌上提平胸,掌心向外,把功力提聚到了十成,雙眼射出懾人核芒,突
地心念電轉,這一擊,對方非受傷不可。

  目前正在偵仇的階段,留點餘地,作為下次登門之階,如是索仇,這一掌並不
能解決問題,時辰未至,樂得表現風度,放對方一馬。

  「關大娘」惑然道:「什麼意思?」

  丁浩若無其事地淡然道:「沒什麼,區區不想出手了!」

  「為什麼?」

  「區區認為毫無意義!」

  「你……認為我接不下你一擊麼?」

  「隨關大娘如何去想好了。」

  就在此刻,葉茂亭上了樓,大聲道:「大娘,莊主有請!」

  「什麼事?」

  「不知道!」

  「關大娘」深深注了丁浩一眼,半話不吭,下樓去了。

  葉茂亭這才尷尬地一笑道:「老弟,對不起,使你受到打擾!」

  「無所謂。不足掛齒的?」

  「這兩位老人一樣的毛病,有時很不近情!」

  「小弟倒覺得率真可愛,真性真情,毫不造作。」

  「老弟明日真要離開?」

  「是的,有件事非辦不可?」

  「何時能再把晤?」

  「小弟不久當再來。」

  「明早為老弟餞行……」

  「不必了!」

  「這是莊主的意思,請別推辭,夜深了,請安息吧!」

  說完,告辭下樓。

  丁浩進入房中,回想這半夜所經,在在出人意料之外,以「草野客」夫婦的身
手,莊中當不乏同等或更高的高手,余化雨獨霸一方,其勢力當然未可輕視,加展
開復仇行動,除武功之外,必須輔以機智,否則難以成功。

  想當年師父獨擋黑白兩道近千高手,實是武林史上空前的驚人之舉。

  一宵無話。

  次日尚未及午,葉茂亭來請到正廳赴餞別之宴。

  座中,仍是幾個熟面孔,莊主余化雨,總管「金猿莫少偉」,師爺方家俊,連
總教習葉茂亭一共只五人。

  莊中有地位的當不止這幾人、也許余化雨有意隱秘,不便出現,丁浩略作客套
之後,分賓主入座。

  尚未開席,只見一名莊丁,匆匆入廳,又手呈上一份大紅拜帖。

  余化雨接在手中一看,大聲道:「有請,莫總管代本莊主迎賓!」

  「是!」

  「金猿莫少偉」站起身來,與那莊丁匆匆出廳而去。

  丁浩心想,不知是何許人物,看來身份不低。

  過了片刻,廳門外傳來一陣豪笑之聲,一個尖嗓子的聲音道:「莊主,數載睽
連,無時或忘莊主風範,今日始克前來拜謁!」

  余化雨離席而起,打了個哈哈道:「難得東方兄光降,蓬壁生輝,有客未克親
迎,請海涵!」。

  話聲中,一個乾瘦的白髮黑衫老者,已跨入廳中。

  座中人全部起立,丁浩也不例外。

  黑衫老者作了個半圈揖,道:「不知莊主有貴賓在座,冒昧之至。」

  余化雨一笑道:「好說,好說,這位是『酸秀才丁浩』,少年英雄,今日便是
餞別他的!」

  黑衫老者眉毛一軒,拱手道:「久仰!久仰!少俠大名如雷貫耳,想不到今日
得識荊,幸會之至。」

  丁浩談談地道:「江湖小卒耳,不敢當!」

  余化雨又指著黑衣老者道:「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五獄尊者東方一星』,本
莊的各位都是素識。」

  丁浩心頭猛地一震,此老榜上有名,也是昔年參與邙山血案的高手之一。當年
參與的人數雖說近千,但有頭有面的不過數十人,除九大門派之外,榜上列名的不
足十人。

  當下隨和著拱手道:「幸會!幸會!」

  賓主重新入座,正式開席。

  丁浩冷眼觀察這「五獄尊者東方一星」,除了有些剛愎之外,倒不像是什麼大
惡不赦之輩,但既屬榜上有名,就非找他了斷不可,心念數轉已得了主意……
  席終,余化雨殷囑後會之期,丁浩即席告辭,由葉茂亭伴著回到「覽碧樓」,
略事收檢,然後由後門水路乘莊中船隻到了對岸岳陽樓。

  葉茂亭倒是一片至誠,送丁浩登岸,才依依告別。

  丁浩目送葉茂亭離去、這才轉身走向「半半叟」的攤棚。

  「半半叟」目迎丁浩入棚,低聲道:「少主還在莊中?」

  「我今日便要離開!」

  「可有什麼吩咐小老兒的?」

  「沒有什麼,我打算順道上荊山尋訪『雷公』,求得『雷公匕』,先救出『全
知子』,然後再追查昔日兇手的下落!」

  「全知子的事,小老兒還不甚了了……」

  丁浩把情形詳說了一遍,又道:「洪老可曾再見那天與我說話的那老窮酸?」

  「可能離開此地了,沒再見過,他是……」

  「柯一堯,人還不錯!「
  「什麼來路?」

  「不知道,他也在找『雲龍三現趙元生』……」

  「他……找趙元生何事?」

  「說是個人恩怨!」

  「少主,江湖詭譎萬分,凡事要謹慎。」

  「這我理會得!」

  「少主聽說否,『黑儒』在此地現身?」

  「唔!聽人提到!」

  「這一代怪傑,竟還活在世間,真是想不到?」

  「嗯!在洛陽城我與他有一面之雅……」

  「半半叟驚聲道:「少主見到了他本人?」

  「還交談過!」

  「啊,這也可以說是一種奇緣,一般武林先進,大多是僅聞其名,後輩的不用
說了,只能當掌故來聽。」

  「對了,我還忘了問一句,當年家遭兇案之後,先父的遺骸葬在何處?」

  「半半叟」面色一慘,咬牙悲聲道:「事後在灰燼中尋了些枯骨,但……如何
辨認……」

  丁浩感到似刀扎心肝,淒厲地道:「家父算是屍骨無存?」

  「半半叟」點了點頭,說不出話來。

  丁浩站起身來道:「我走了!」

  「少主何時再南下?」

  「有了線索,我馬上來!」

  「少主珍重!」

  「洪老也珍重!」

  丁浩別了『半半叟洪錦」,先到城中兜了一迴圈子,然後繞道奔回「齊雲莊」

北面約三十里的鎮集,打了尖,他不投店,繼續上路,入暮,他繞小道折了回頭。

  二鼓初過,一條幽靈似的人影,進入了「齊雲莊」,那些一向平安慣了的哨卡,
根本無法覺察。

  大廳中,莊主與「五獄尊者東方一星」在挑燈夜話。

  只聽「五獄尊者東方一星」以震驚的口吻道:「什麼,『黑儒』曾來過貴莊?」

  「目的是什麼?」

  「向本莊要『長白一裊』與「江湖惡客』兩人!」

  「為什麼?」

  「區區也想不通,此二人與本莊可說風馬牛不相及……」

  「結果如何?」

  「由那位『酸秀才』緩頰,答應延時交代!」』
  「那『酸秀才』與『黑儒』是一路麼」

  「說是有一面之緣,『黑儒』很賞識他!」

  「據老夫看……可能另有文章,『酸秀才』是如何入莊的?」

  「他在襄陽附近,救了本莊總教習一命,是總教習請來的。」

  「此人功力如何?」

  「相當高。」

  「會不會是……『黑儒』的傳人?」

  「這個……區區曾想過,但不便動問。」

  「五獄尊者」默然了片刻,道:「老夫想立即告辭……」

  「為什麼?」

  「當年一時逞強,參與了邙山之役,『黑儒』既在此地現身,他不會放過老夫
的,如果發生事情,對莊主不便。」

  余化雨顯得十分為難地道:「如讓閣下就此離去,顯出區區不夠江湖義氣……」

  「莊主,話不是這麼說,情勢所迫,不得不然,說實話,莊主恐怕包庇不了老
夫,再與對方結怨,後果難料。」

  「不錯,但『黑儒』並非蠻橫不講理之輩?」

  「老夫告辭!」

  說著。站起身來。

  余化雨也跟著離座而起,眉毛一蹙,沉聲道:「東方兄,如區區所料不差,
『黑儒』業已來臨!」

  「五獄尊者」打了一個哆嗦,老臉大變,慄聲:「他……業已來臨?」

  「可能的!」

  「莊主……根據什麼如此判斷?」

  「我們到外面看看!」

  「五獄尊者」顯得有些畏縮,但看見『齊雲莊主』業已挪動腳步,只好硬著頭
皮跟隨出廳,這大廳內燈光明亮,對院內動靜無法看清,這一出了廳門,視線便不
同了。

  「呀!」

  兩人齊齊驚呼了一聲,窒在階沿上,四隻腳頓時生了根。

  院地中央,兀立著一個黑衣中年儒士,雙目在暗影中有若寒星,他,赫然正是
令人膽落的一代怪傑「黑儒」。

  空氣無形中顯得緊張而恐布,隱隱泛出了殺機。

  「東方一星,幸會!」

  「黑儒」開了口,聲音冷得怕人。

  「五獄尊者」望了余化雨一眼,突地一個箭步踏入院中,激越地道:「閣下有
何指教?」

  「黑儒」寒聲道:「你應該明白的,何必多此一問。」

  余化雨緩緩移步,走下階沿,沉聲道:「區區可否說句話?」

  「黑儒」冷冷掃了他一眼:「可以,想說什麼便說好了!」

  「當年公案,區區只是耳聞,但據說參與其事的高手,傷亡數以百計,九大門
派因之一蹶不振,血案不宜重演,閣下是否可以高抬貴手,網開一面。」

  「唔!每人都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余化雨閉上了口。

  「五獄尊者」慄聲道:「老夫應付何等代價?」

  「黑儒」毫不思索地道:「本儒上體天心,不為已甚,只要你交出武功!」

  這對一個成名的武林人來說,交出武功,比交出生命更殘酷。

  「五獄尊者」全身一震,下意識地退了一個大步,咬牙道:「黑儒,這不太過
份了麼?」

  「比死還差了一段!」

  「老夫……將盡力反抗……」

  「當然,你可以反抗?」

  就在此刻,五六條人影倏湧,「總教習葉茂亭」,「總管金猿莫少偉」,師爺
方家俊,關大娘,還有兩名錦衣中年,可能是管事之流。

  余化雨皺眉道:「沒有事,各位請下去!」

  關大娘越眾上前數步,大聲道:「黑儒,你一再上門,是何道理?」

  余化雨急聲道:「大娘,你下去,別胡來!」

  關大娘執拗地道:「他想在此地殺人流血,不成!」

  「黑儒」冷冰冰地道:「你叫關大娘,想怎樣?」

  「不怎麼樣,尋仇報復得看時地,東方前輩現在是本莊客人。」

  「你想阻止麼?」

  「可能會!」

  「但你阻止不了?」

  「我關大娘不信這個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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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7:18:35 |只看該作者
  「五獄尊者」激動地道:「大娘仗義,老夫十分感激,但為了不旁生枝節,請
依莊主之勸退下,老夫之事老夫自了……」

  關大娘寒著臉道:「前輩是本莊客人,欺客便是欺主!」

  余化雨大聲道:「關大娘,我命令你退下!」

  關大娘咬了咬牙,倔強地道:「今晚我非鬥鬥他不可!」

  葉茂亭等人,個個面冷如冰,但都噤若寒蟬。

  「黑儒」目注關大娘道:「你是要阻止?」

  「不錯!」

  「拔劍吧,你如能接本儒一劍,本儒立刻掉頭。」

  「我不用劍!」

  「很好,隨你用什麼,出手吧!」

  「我不怕你!」

  話聲中,突地彈身上前,在距「黑儒」八尺之處,停身取勢,雙掌上提平胸……
  余化雨厲聲道:「關大娘,你抗命麼?」

  關大娘頭都不轉地道:「事後請莊主按莊規處置就是!」

  「你這樣任性而為,恐怕沒有事後了。」

  「身為江湖人,生死不必看得太重!」

  「嘿!」

  「五獄尊者」顫聲道;「大娘,不可!」

  關大娘置若無聞,身上的衣裙無風自動,看來功力已提到了極限,「黑儒」垂
手而立,像一尊神聖不可侵犯的塑像。

  場面頓時緊張得令人鼻息皆窒。

  余化雨歎了口氣,轉頭道:「莫總管,傳我令不許任何人入內!」

  「道命!」

  「金猿莫少偉」恭應了一聲,轉身離開,傳令去了。

  關大娘雙掌一圈一劃,捲出一股颯然旋風。

  「黑儒」迅疾地揚掌,猛然登出……
  所有的目光全直了。

  一聲巨響,猶如平地起了個焦雷,罡風涼冽,向四下暴散,悶哼聲中,關大娘
連連踉蹌後退「哇!」地噴出了股血箭,「砰!」地跌坐在地,面目一片淒厲。

  在場的,人人臉上失色,驚怖之情,溢於言表。

  「啊!」

  余化雨深深吐了一口氣,似乎慶幸關大娘沒有當場橫屍。

  「好哇!黑儒!你欺人太甚!」

  怪叫聲中,一個蓬頭垢面的老者,奔入場心。

  他,正是那茅屋伴棺材的「草野客」,也就是關大娘的丈夫。

  他掃了一眼坐地不起的關大娘,大聲道:「老乞婆,你丟人現眼,滾進去吧!」

  關大娘用衣袖一抹口邊血漬,橫眉豎目地道:「老不死,你敢侮辱我?」

  余化雨急得一頓腳道:「關老哥,請別打岔好不好?」

  「草野客」瞪眼道:「老婆被人打得吐血,能不管?」

  「可是關老哥,別人已手下留情了!」

  「不成,這口氣非出不可,『黑儒』,我『草野客』領教你幾手!」

  話聲中,「嗆!」地拔劍在手。

  場面緊張得無以復加。

  余化雨的臉孔,起了抽搐。

  「五獄尊者」可能被這場面激發了豪情,雙目泛出熠熠光焰,枯瘦的臉孔,染
上了一場紅暈嘴唇緊閉,身軀在微微發顫。

  「黑儒」緩緩抽出長劍,一運勁,劍芒暴漲八尺,朝地面虛虛一劃,青磚地上
立時現出一道數尺長的細槽。

  這一手劍芒劃磚,使所有在場的震驚莫名。

  「草野客」老臉一變,但卻沒有罷手的意思。

  余化雨慄聲道:「關老哥,應適可而止?」

  「草野客」狂聲道:「不行,這唬不了老夫,非見真章不可,不然對不起老乞
婆!」

  「黑儒」長劍斜揚,冷冰冰地道:「出手罷!」

  「五獄尊者」倏地拔劍向前,道:「這是老夫個人的事!」

  「草野客」一瞪眼,道:「別喧賓奪主,這裡是『齊雲莊』,老夫是主人。」

  「五獄尊者」尷尬至極地退了開去。

  關大娘呢!「呸」了一聲,道:「老不死,別不識羞,當著莊主,你是主人?」

  「草野客」回頭橫了她一眼,不予理會,一抖手中劍,道:「來,老夫討教?」

  「黑儒」冰聲道:「你先出手,否則你無機會!」

  這話相當狂傲,但出自「黑儒」之口,便不覺其狂傲;反而使人心弦震顫,增
加了氣氛的緊張。

  「草野客」是個狂人,但在「黑儒」面前,他無所逞其狂,聞言之下,沉哼了
一聲,展劍便攻,勢如駭電奔雷。

  「黑儒」的劍向左下方一撇,奧妙無方,人人咋舌。

  金鐵交嗚聲中,劍氣四溢,「草野客」驚人的一擊,完全被封閉於外,人也被
震退了一個大步。

  關大娘怪叫道:「老不死,真虧你,接下一個回合了!「
  「草野客」精神大振,上步欺身,再次出手,一上手便是疾攻。

  「黑儒」東一撇,西一劃,輕描淡寫,但攻守兼備,殺著重重。

  轉眼到了第五個回合,「黑儒」冷喝一聲:「夠了!」

  一聲震耳金鳴,「草野客」連退了四五步,手中劍徐徐下垂。

  他喘了兩口氣,挺劍再進……
  「黑儒」寒颼颼地道:「你真的要本儒把劍穿進你的心窩才肯罷休?」」

  余化雨粟呼道:「關老哥,看你身上!」

  「草野客」低頭一看前身,蓬亂的頭髮根根倒豎起來,胸前,五個孔。如梅花
形排列,居中一劍,正在心窩。














第七章、山月鬼譚

  五個照面,五個孔,俱都是劃破胸衣不傷皮肉。

  這種眼力、手力、劍法,已到了驚世駭俗之境。

  如果「黑儒」有心要命,第一個照面便夠瞧了。

  所有在場的,個個驚魂出竅。

  「草野客」猛一跺腳,大叫一聲:「栽了!」

  彈身便奔了出去。

  「黑儒」目注「五獄尊者」,一字一句地道:「不要耽延時間,速作了斷!」

  「五獄尊者」臉上泛出了紫色,激厲地道:「老夫決不束手聽任宰割!」

  「本儒說過,你可以憑功力自衛。」

  「哈哈哈,黑儒,老夫今天認了,但願當年故事不再重演。」

  隨著話聲,向前邁了數步,手中劍作出了起手之式。

  「黑儒」不開口,長劍斜斜揚起。

  場面,再呈無比的緊張,每一雙驚怖的目光,全投身在黑儒」的劍上,誰也無
法預料結局是什麼?

  雙方對峙了盞茶時間,「五獄尊者」額上滲出了汗珠,持劍的手開始發顫。

  每一個在場的目光凍結了,呼吸停止了,空氣似乎也凝固了。

  這短短的一刻,像是有一年那麼長。

  「呀!」

  一聲栗吼,擊碎了凍結的空氣。

  「五獄尊者」閃電般出劍攻擊,這一擊,挾畢生功力而發,氣勢、勁道,俱致
極致,論劍術在江湖中堪列拔尖之流。

  「鏘!鏘!鏘!」三聲震人心魄的劍刃交擊夾著一聲淒哼,「五獄尊者」踉蹌
退了數步,「嗆!」長劍掉地,左右兩肋冒出了殷紅。

  「黑儒」緩緩歸劍入鞘,目光一掃全場,然後徐徐轉身,陡地電彈而起,如幽
靈般越屋沒入夜色之中。

  眾高手長長噓了一口氣,恍若從一場惡夢中醒轉,齊齊圈向「五獄尊者」,關
大娘這時才掙扎著站起身來,默無一言,蹣跚離開現場。

  余化雨激動地抓住「五獄尊者」的手,無限歉疚地道:「東方兄,恕區區未伸
援手!」

  「五獄尊者」淒然一笑道:「莊主,此事誰也無能為力,如果莊主強出頭,後
果便不堪設想了。

  「『黑儒』對兩位莊中高手業已留了情,如莊主出手,情形便兩樣了。試問,
如果莊主出手不幸而流血的話,貴手下們決不會袖手,結果豈非太可怕!」

  「不錯,但東方兄是莊中客人……」

  「這是老夫當年好事的代價。」

  「啊!讓區區看東方兄的傷勢……」

  「不必看了,皮肉之傷。」

  「僅是皮肉之傷?」

  「不錯,論傷勢是如此,不過,傷在穴道……」

  余化而慄聲道:「東方兄已失去了功力?」

  「五獄尊者」頹然一笑道:「對方在現身之初,便已說過了,要取老夫的功力
。」

  「啊!」葉茂亭等齊聲驚呼。

  ※※※
  丁浩奔出一程之後,改回了本來面目。

  這一帶是「齊雲莊」的天下,如果在鎮集留宿的話,勢必洩了底,所以他避開
市鎮,漏夜奔行,兩個更次之後,天亮了,夜行客變成了早行人。

  辰牌時分,抵達華容,這是個大去處,他停下來打尖歇腳,回想昨夜的情景,
對「五獄尊者」感到側然。

  但師命不可違,凡屬榜上有名的,誰也逃不了被廢除武功的命運,好在師父沒
要自己殺人,否則將四處血腥。

  「齊雲莊主」余化雨,在背地與「五獄尊者」交談時,又矢口否認與「江湖惡
客胡非」等兇手有關聯,這相當令人困惑。

  他不知情,便表示他不是當年血案主謀,是真還是故作姿態?

  如不是他,便是兇手冒「齊雲莊」之名行兇,意圖嫁禍,那主謀人是誰?

  為什麼這些兇手除「鄂都使者」驚鴻一現之外,全失了蹤?

  齊雲莊」派人追索「雲龍三現」,真的為了他叛莊麼?

  「雲龍三現趙元生」是莊中總管,而他是兇手之一,余化雨能脫干係麼?

  目前,除了盡力追兇,別無他途。

  只要找到兇手之中的任何一人,便可揭開謎底,但人海茫茫.天長地闊,追兇
是件相當困難的事。

  「半半叟」的意見不同。救出「全知子」、憑他的江湖閱歷,將大有助於緝兇
。而且自己對他有許諾,救他出困是實踐諾言。

  此去荊山,不知能否順利找到黑石谷天音洞?

  而最大的問題是「雷公」是否尚在人間?

  打類之後,繼續上路,經過數天奔馳,來到荊山地界,他備了充足的乾糧,然
後入山。

  荊山廣褒千里,要尋這少為人知的「黑石谷」可真不容易。只有瞎打瞎撞地碰
了,山行三日到了主峰附近,「黑石谷」連影子都沒有。

  凡屬江湖人寄身之處,多數隱秘,千方百計,不讓外人發現,所以向山農獵戶
探聽,也是任然。

  既然山農獵戶足跡不到,定是絕地,基於這一個想法,丁浩專揀疊巖絕壑攀援


  這些所在,除了具有好身手的江湖客能涉及之外,一般人是望而卻步的。

  一連七日下來,毫無蛛絲馬跡可循,他不由有些喪氣,後悔當時不曾向「全知
子」問得詳細些,便不至如此費事了。

  這一晚,他露宿在一座高峰頂上。

  銀漢無聲,玉盤輕轉,入目一征淒清,遠望群山,如紗掩霧罩。丁浩孤寂地坐
在一塊山石上面,浴著清光銀暈,心裡一片澄明。

  突地,一個幽急但不失清脆的女子聲音,遙遙傳至:「……嫦娥應悔偷靈藥,
碧海青天夜夜心!」

  丁浩陡然一震,此時此地,怎會有女子的聲音一莫不成是山精狐媚?一聲幽淒
的長歎之後,吟聲再起,依然是那兩句:「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創」

  這一次,他聽得清清楚楚,聲音發自左後方的峰邊。當下站起身來,悄沒聲息
掩了過去,一看,更是驚愕不已,只見一塊巨石頂上,站著一條嬌小玲瓏的身景,
長髮披肩,仰首對月,裙裾在微風中飄動,那樣子,確像乘風歸去的仙女。

  那女子似乎未曾覺察有人到了身後,癡癡地兀立不動,出聲吟唱道:「空相憶,
無計得傳息。天上嫦娥人不識,寄書何處覓?」

  丁浩心中大惑,這女子詞意中充滿了相思淒苦之情,看來是個情海傷心人,但
這裡是荒山野嶺,人跡不至,而且又是夜晚,這女子何來呢?心念之間,故意輕輕
咳了一聲,可真怪,這女子竟然不理不睬,依然雕像般癡癡仰首望月。

  丁浩忍不住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那女子充耳不聞,冷寂如故。丁浩向石過移近數步,再次道:「姑娘的修養到
了家……」

  那女子開了口,但語音冷若冰珠:「找死麼?」丁浩不由一怔,這女子出口便
傷人,必非什麼好來路,當下冷冷一哂,說道;「姑娘是人是鬼?」「格格格格……」

  那女子突地縱聲狂笑起來,笑聲淒厲,激盪夜空,引起四谷齊應,紛披的長髮,
由於身軀的震顫而波動飄飛。

  丁浩心頭下意識地泛起了寒意。

  久久,那女子斂住了笑聲,反問道:「你是誰?」

  「一個山行的過路人!」

  「你是人?過路人?格格格……」

  「不是人難道是鬼?」

  那女子以慄人的音調道:「這種境地,只適合鬼魂遨遊!」

  丁浩冷酷地道:「那姑娘你是鬼了?」

  「不錯!」

  「世間真的有鬼?」

  「格格格,活著是人,死了便是鬼,而人人都免不了一死,其間相差幾何!」

  丁浩身上起了陣雞皮疙瘩,難道她真的是鬼?

  但看起來分明是一個人,傳說中鬼是沒有影子的,但她有影子,從她的怪論推
斷,她可能傷心人別有懷抱?

  心念之中,淡淡地道:「高論!高論!在下生平僅聞!」

  「你是人?」

  「當然,是人就不必強為鬼。」

  「人鬼殊途,你走開吧!」

  「姑娘方才不是說人與鬼是二而一的嗎?」

  「不錯,但差了一線,你不願變鬼吧。」

  丁浩明知是人,但鬼話連篇,聽來仍不免刺耳驚心。

  如果換在旁的境地,可能不同,但這裡是荒山靜夜,本來的氣氛便已透著異樣
了,何堪再加上鬼人鬼話。

  心念之間,語含譏諷地道:「姑娘定要說自己是鬼,在下也沒辦法,不過依剛
才姑娘的感歎看來,姑娘當是個怨鬼。滿腹幽怨……」

  「住口,幽冥異路,你別擾我。」

  「是姑娘先擾在下。」

  那女子一甩頭,霍地回過身來,長髮覆面,五官不辨,只兩道森森目芒,透過
髮絲,如電炬般射來。

  丁浩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冷戰,但他表面平靜如常,毫不示怯,直視對方。

  雙方對視了片刻,那女的先開了口:「你是什麼人?」

  「酸秀才!」

  「酸秀才?」

  「一點不錯。」。

  「有趣,你竟然酸到這窮山惡嶺來。」

  「姑娘如何稱呼?」

  「鬼!」

  丁浩一怔神之後,冷冷一笑道:「那在下就稱呼姑娘為『鬼』了?」

  「鬼!鬼!哈哈哈……」

  狂笑聲中,連閃而沒。

  丁浩怔在當場,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這女子託言為鬼,定有其不足為外
人道的隱衷,看樣子她絕非山裡人,顯然是傷心避肚。

  雖然她長髮掩面,不辨妍媸,但從她婀娜的體態,羊脂白玉般的肌膚,證明她
絕丑不到那裡,看來她年紀也不大…
  月移中天,夜涼如水。

  丁浩折回他原來揀進的安歇之地,腦海中仍浮漾著那長髮女子的身影。

  天亮了,群山半掩在晚霧之中,丁浩取出些乾糧,慢慢嚼食。

  日出,霧氣漸收,峰巒澗谷陸續出現。

  丁浩有意無意地走向昨夜與女鬼交談之處,展目四望,「呀!」他不禁歡然叫
了起來,對面雙峰夾疇之間,現出堆堆纍纍的黑石,這不是黑石谷是什麼?

  當下精神陡振,施展絕世身法,筆直馳下峰去。

  到了谷中,只見滿坑滿谷連同谷壁,都是清一色的黑石,谷中寸草不生,但卻
有一條清泉淙淙奔竄於石臼之間。

  谷勢斜伸向上,形成了一個傾斜的坑道。

  兩旁谷壁如削,高接天雲,若非月夜峰頭正對谷道,還真不容易發現,這等絕
境,不為人知自是意料中事。

  順著谷道奔了約莫三四里遠近,已是盡頭,一面光滑如鏡的黑色巨壁,橫亙當
前,卻不知「天音洞」在何處?

  丁浩停下來靜靜地觀察了一陣,耳畔突然傳來隱約的琴聲。

  叮叮咚咚,若有若無。

  奇怪,這琴聲何來?

  這等絕地,竟有高人雅士在撫琴調箏?

  他激奇地緩緩挪移腳步,走向石壁,愈近,琴聲愈清晰,這可就透著奇怪了,
怎麼不見撫琴之人呢?

  再走近些,忽然發覺琴聲似發自腳壁那塊突兀的岩石之後!

  他停了停,再仔細聆聽了一下,舉步欺去。

  轉過突石,一個洞口呈現眼簾。

  他陡然而悟,不禁脫口歡呼道:「天音洞!天音洞!」

  一點不錯,那似琴似箏的聲音,是從洞中發出。

  走近洞口,向裡一張,洞深不見底,黑黝黝的,只能看入五六丈遠,洞徑不大,
約一支左右洞石仍是黑晶晶的。

  他想,對方是前輩高人,而自己因有求而來,不能失禮,當下整整衣衫,朗聲
朝洞內道:「武林末學後進丁浩,求見前輩!」

  連叫數遍,一絲反應都沒有。

  心想,奇怪,莫非「雷公,已不在人世,這洞只是個空洞,不然怎麼沒有反應?

既然費了這大的勁找到,好歹得弄個明白。

  心念之間,再閃以丹田內力發話道:「晚輩要自行入洞了,請恕冒昧之罪!」

  說完,移動腳步,一步一步地朝裡淌去,洞徑乾燥而平滑,人行其間,發出了
「踏!踏!」的空洞回音。

  五丈之後,洞徑直折向右,一間廣大的石室,映入眼簾,明亮的珠光,照得石
室不殊一般房屋的白晝。

  室內几案宛然,卻意外地是用白石雕制,黑白相映,別具風格,看樣子,不會
沒有人住,但卻又不見人影。

  丁浩止了步,第三次開口:「武林末學丁浩見老前輩。」

  依然寂無回擊,但那似琴韻般的異聲,卻越發的清晰了。

  聽似琴聲,細細辨別又不像人手撫彈,無節無曲,單調呆板。

  丁浩猶豫了片刻,一腳踏入,目光掃處,登時心頭劇震,窒住了。

  一個長髮紛披的女人身影,面壁而坐,她,赫然正是昨晚峰頭上所見那個稱為
「鬼」的神秘女子。

  丁浩頓時激動萬分,她怎會在這裡?

  她是「雷公」的傳人,抑是……
  心念之間,期期地道:「姑娘,恕在下冒昧打擾!」

  「你忘了我是鬼!」

  「哦!是的,鬼……」

  「你意欲何為?」

  「此地是黑石谷天音洞麼?」

  「不錯,你怎知道?」

  「是經人指點!」

  「來此何為?」

  「拜謁『雷公』老前輩!」

  「何事?」

  「呃……有事奉懇。」

  「什麼事?」

  丁浩窒了一室,索性開門見山地道:「想求借『雷公匕』一用!」

  「他老人家業已辭世多年了!」一
  這口吻完全不像鬼,丁浩覺得十分好笑,但隨即驚聲道:「什麼『雷公』老前
輩已不在人世間了?」

  「不錯,不然怎與鬼為伴!」

  這麼一說,丁浩便迷惘了,到底「雷公」是真死還是假死,這神秘女子又是他
的什麼人?

  不管「雷公」是死,是活,匕首得設法借用,人死了總不會帶著兵刃去。

  心念之間,試探著問道:「請問姑娘是……啊!不,鬼是『雷公』老前輩的什
麼人?」

  「什麼也不是!」

  丁浩又是一怔,道:「那你怎會地在此洞中?」

  「做鬼!」

  「在下希望姑娘正經回答在下,不要出言相戲!」

  那女子幽幽回身,依然長髮覆面,但在明亮的珠光下,隱約可見肌理。

  「你說話相當無禮!」

  「怎樣才算有禮?」

  「你冒闖洞府。」

  「在下數度出聲請謁,並已告過罪了。」

  「現在你滾出去。」

  丁浩修養再深,也感到受不了,當下冷冷地道:「如果在下說不呢?」

  「那你是誠心想做鬼。」

  「在下只想求借『雷公匕」一用!」

  「做夢!」

  「這卻未必,在下一向不改變既定的主意的!」

  「你認為你很了不起?」

  「在下沒這麼說。」

  「你滾是不滾?」

  「不達目的決不離開。」

  「好哇!」

  怒喝聲中,女子突然地站起身來,雙掌一揚,曲指如鉤,疾抓而出,這一抓奇
玄厲辣到了家,如換一般高手,很難逃得過一抓。

  丁浩輕輕閒了開去,口裡道:「在下禮讓這一招!」

  那女子厲哼了一聲,雙手一收一劃,再次抓出,快如閃電,較之前一抓,更加
厲辣,其中所藏的變化,令人咋舌。

  丁浩再次避過,道:「請不要太過份!」

  那女子又一次出手落空,霍地退步躬身,雙掌一顫,數道指風,激射而出,破
空發出「嗤!嗤!刺耳之聲。

  丁浩有意要折服對方,竟然不閃不避,指風上身。發出一連串暴響,悉被護身
罡氣震散,而他面不改色。

  那女子怔住了,久久才道:「酸秀才,你……功力的確驚人?」

  「好說!」

  「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求借『雷公匕』一用,事後立即奉還。」

  「告訴你『雷公』早已辭世,此地沒有『雷公匕』!」

  丁浩心念數轉之後,平靜地道:「姑娘,我們可以好好的談談麼?」

  「沒什麼好談的!」

  「姑娘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你以為我無法請你出洞麼?」

  「無妨試上一試,不過,在下以禮求見,不是逞強鬥勝而來。」

  「廢話!」

  那女子冷哼了一聲,突地自她身後的石案下,取出一柄連鞘長劍,順手拔劍扔
去劍鞘,一振腕,劍尖幻出一片耀目的銀星。

  看她這樣子,劍術造詣很可觀。

  丁浩劍眉一緊,道:「姑娘定要動手?」

  「你能接我三劍,也許可以談談!」

  「好極了,在下只守不攻,如接不下姑娘三劍,立即離此,決無二言!」

  說著,緩緩拔出佩劍,前進了三步,站到石室集中央的地方。

  那女子上步,欺身,出劍,劍勢走的竟是偏激路子。

  丁浩手中劍斜斜向前一伸,這一伸奇奧無方,詭辣至極的一劍,竟被封住了。

一連三劍,劍劍驚人,但都被丁浩輕描淡寫地封開。

  那女子脫手把劍扔在石案之上,激動地道:「你能為我辦件事麼?」

  丁浩緩緩還劍入鞘,道:「在下能為姑娘辦什麼事?」

  「請坐下再談!」

  丁浩依言坐到了側面的石墩上。

  那女子坐回原位。雙手—攏長髮,露出了芙蓉美面。

  丁浩一看之下,心頭微覺一動,她長得很美,清麗脫俗,正如原先的想像,只
是眉梢帶怨,眼角含愁,粉腮蒼白而憔悴。

  女子深深望了丁浩一眼,幽幽地道:「我叫楊筱芬!」

  「哦!楊姑娘,你是『雷公』老前輩的……」

  「我說過什麼也不是,『雷公』辭世已五年了。」

  丁浩惑然道:「那姑娘怎會來到這『天音洞』中?」

  「我在這裡等一個人!」

  「誰?」

  「他叫歐陽慶雲……」

  丁浩倏有所悟地道:「他是姑娘的心上人麼?」

  楊筱芬點了點頭,幽淒地歎了一口氣。

  丁浩緊跟著問道:「姑娘願意說說事情經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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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7:19:17 |只看該作者
  楊筱芬雙目一紅道:「只怕他已遭了意外,不然早該回來了……」

  話鋒一頓之後,接著又道:「他是『雷公』唯一的傳人,三年前,我倆在開封
城無意中邂逅的……」

  「啊!『雷公』的傳人!」

  「兩人一見傾心,為了他……我悖逆父母,作了大不孝之人……」

  「怎麼樣?」

  楊筱芬語音轉悲,淒切地道:「父母本已為我擇了門戶,我嫌對方是紈褲子弟,
不肯應承,這時正巧碰上了歐陽慶雲,於是我……與他私奔,他帶我來這裡。」

  「以後呢?」

  「兩人在這裡過了半年與世無爭的神仙般日子,有一天,他說,要到江湖上走
走,增長見聞,同時也不負所學。

  我答應了他,他走了,我送他到昨在的峰頭。臨行,他說中秋月圓之夕,必然
回山,可是……」

  「他沒回來?」

  「月圓三度,卻不見他的影子。」

  「姑娘身手不凡,並非普通女子,為什麼不出江湖找他?」

  「我……我不能!」

  「為什麼?」

  「第一,我無顏再見父母。第二……」

  「怎樣?」

  「你看那邊!」

  丁浩順著她的目光一看,不禁全身一震,只見靠裡的一道石門邊、站著一個眉
清目秀的小男孩,看似兩三歲的光影。正睜著一雙大眼望著自己。

  「啊!原來如此!」

  那小孩有些膽怯地道:「娘,他是父親回來了麼?」

  楊筱芬淒然一笑道:「孩子,這位是叔叔!」

  「父親不回來了麼?」

  「要回來的!」

  「您在哭……」

  楊筱芬竟真的忍不住流下了淚,一擺手道:「孩子,你進去,娘與叔叔說話,
丁叔叔要帶你爹回來,小雲乖!」

  「真的?」

  「娘不騙你,小雲聽話!」

  那小孩真的轉身入內去了。

  丁浩不禁慨然,感到鼻酸酸地,這母子生活在這與世隔絕的境地中。的確是件
人間慘事,那男的如非遭了意外,準是個負心人。

  心念之中,道:「那位歐陽兄知道孩子出世麼?」

  「不知道,但他知道我有身孕。」

  「在下……在下出山之後。當著意為姑娘找到他。」

  楊筱芬拭了拭淚痕,道:「我想求少俠辦的,便是這件事。」

  「在下一定辦到!」

  「如果,他……業已遭了意外……」

  「希望不如此,在下必有回者。」

  「如果他負心另有所愛……」

  「這……該如何?」

  楊筱芬咬牙道:「請你……殺了他!」

  丁浩一震道:「殺了他?」

  楊筱芬淚水籟籟而下,顯然她是傷透了心。

  她說這話,當然是一時氣憤之語,但俗語說的:「愛深恨亦深」,這感受非局
外人所能體味的。

  丁浩義形於色地道:「姑娘,在下如碰上他,當盡力勸他回山。」

  楊筱芬哀怨地道:「三年了,如他不變心,早該回來,如不是為了那孩子,我……
早不想活了。」

  「楊姑娘、不可如此想,也許他被不得已的事纏住,身不由己……」

  「這是從最好的方面講!」

  「目前只好如此!」

  楊筱芬低頭沉思了片刻道:「少俠尊姓大名?」

  「在下丁浩!」

  「哦!丁少俠巴巴趕來這深山絕各,求借『雷公匕』,為什麼?」

  『為了救人!」

  「救人要用『雷公匕』?」

  「是的,有位武林先輩,被人用特製的鐵鏈困住,非此匕不能斷」

  楊筱芬沉思了片刻,站起身來,走入方才小孩子出現的石室中。捧出一個尺許
長的鐵匣,放在居中石案之上。

  她正色道:「這便是『雷公匕」是歐陽慶雲當初給我的信物,他出山沒帶走!」

  丁浩略顯激動地道:「楊姑娘信得過在下?」

  「我看少俠是個誠正的君子。」

  「在下十分感激,用過之後,當即奉還!」

  「少俠見到那個負心人時,可出示此匕!」

  「好的,姑娘可以略述歐陽兄的形貌麼?」

  「他……年已三十,但看上去可能年輕些、雖非美男子,但也不俗,五官均勻,
雙眉人鬢,與少俠一樣,喜著儒衫。」

  「好,在下記住了,哦!還有件事請問……」

  「何事?」

  「這琴韻之聲何來?」

  「這個麼,是天生異象,這巖腹之中,有無數孔隙,暗泉流滴其中,這發出了
這異聲,所以稱為『天音洞』!」

  「哦!原來如此!」

  「少俠定必餓了,待我整治些吃的,只是……深山無物,請將就……」

  「不必,在下帶得有乾糧,此刻尚未及午,在下想告辭出山。」

  「那我不強留了!」

  說著,揭開鐵匣,取出一柄帶套的尺長匕首,輕輕抽出數寸,立覺碧芒耀眼,
果然不是凡物,楊筱芬歸匕入套,遞與丁浩。

  丁浩雙手接過,放入招文袋,誠摯地道:「在下就此告辭,姑娘的事,當盡力
辦到。」ˍ
  「重托了,我再說一句,如他已變心,我此生不願再見他!」

  「是的!」

  「還是先前那句話……」

  杏眼一睜,恨恨地又道:「請就用這柄匕首取他的性命,他帶我來此山時,曾
以此匕為誓,如有負心,不得善終。」

  丁浩期期地道:「在下……會看著辦的,姑娘還有什麼話要交待麼?」

  「沒有了!」

  「如此在下告辭!」

  「少俠知道出谷之路?」

  「這個……不必了,在下可由峰壁直上。」

  「恕不送了!」

  「姑娘別客氣,請珍重。」

  說完,拱手一揖,轉身出洞,循原路出谷,飛昇上峰,一看日色,已是正午時
刻,取出乾糧飽食了一頓,認明方向,展身奔去。

  此行可稱十分順利,但那楊筱芬的事,卻如一塊石頭般壓在心上,她是個癡情
女子,但願歐陽慶雲不是個負心漢。

  照她所說。歐陽慶雲定是個美男子無疑,既是「雷公」傳人,身手必然相當可
觀,但人海茫茫,要找一個人是相當不容易的,一切只看機緣了。

  露宿一宵,第二天上了山道。

  他準備直越荊山,仍由襄陽一路入豫。

  這一天,眼看已快到山區邊緣,離襄陽已不遠了。

  正行之間,忽見道旁林中似有白影在晃閃,不由心中一動,折身便朝林中淌去、
才只進入數丈,只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唱道:「什麼人,站住!」

  丁浩聞聲止步,目光朝前一掃,不遠處的林木間,一個十分眼熟的白色背影,
俏然綽立,一個青衣少女,已到了跟前。

  不禁「怦!」然心動。脫口道:「你是凝香!」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酸秀才,你還記得我?」

  丁浩的確大感意外,做夢也估不到在此地碰上不久前邙山古陵邂逅的白衣少女
主婢。

  他下意識地望了一眼白衣少女的背影,心兒卜卜亂跳,故意大聲道:「姑娘,
真是幸會!」

  說著,目光又不期然地瓢了過去。

  這一看,卻使他心頭劇震,只見白衣少女身旁,倒了數具屍體,樹上,倒吊著
一個偉岸的黑衣人,看來也是具屍體了。

  當下急彈身縱了過去,凝香大聲道:「你別胡闖!」

  話方出口,丁浩已到了白衣少女身後,凝香也跟著追了過來。

  白衣少女,不言不動,恍若未覺。

  丁浩一看地上,一共是四具屍體,從衣服上的標誌,看出是「望月堡」的弟子,
死者全身發黑,顯系中了劇毒。

  再看樹枝上倒吊著的,是一個偉岸老者,一樣肌膚發黑,但面孔輪廓,卻極眼
熟。

  仔細一辨認,不禁驚呼道:「伏虎將軍王志!」

  青衣少女凝香秀眉一挑,道:「少俊認識死者?」

  「是的,他是『望月堡』內三堂『黑旗堂主』,」

  「哦』」

  「這些人全是毒死的……」

  「這誰都看得出。」

  「你家小姐竟曾用毒……」

  「胡說八道,你看見了?」

  丁浩俊面一冷,道:「人是誰殺的?」

  「一個瘦長的黑衣人,自稱『酆都使者』,少俠當不陌生。」

  丁浩登時熱血沸揚,忘形地大吼一聲:「酆都使者!」

  凝香寒聲道:「怎麼回事?」

  丁浩猛覺自己失志,忙以至高定力平靜下來,歉意地一笑道:「在下正要找這
魔頭,請問他人呢?」

  「出山了,我與小姐是後到。」

  丁浩的內心仍是激盪如潮,「酆都使者」是「天地八魔」之一,也是當年家門
血案的主凶之一。

  在王屋山中,驚鴻一瞥,想不到在這裡現身殺人,由此出山,奔的當是襄陽一
帶,如能逮住他,當年血案真相,便可大白。

  心念之間,又道:「請問他離去多久了?」

  「半個時辰!」

  『姑娘怎知他是『酆都使者』?」

  「我們到時,此人尚未斷氣!」邊說邊用手指向那倒吊著的「伏虎將軍王志」



  白衣少女緩緩回過身來,美賽天仙的容貌,超凡脫俗的氣質,使丁浩為之目眩
神迷、他的心裡原本就有她的倩影,現在更深刻了。

  丁浩下意識地俊面一紅,拱手上揖道:「請問姑娘芳名?」

  白衣少女仍然是上次初見肘那樣的冷漠,像冰雪中的一朵寒梅,輕啟朱唇道;
「有人叫我『梅映雪』!」

  「這是外號?」

  「唔!」

  這不置可否的一唔之後,再無下文。

  丁浩也是冷傲成性,不再追問下去,但男女愛悅,本屬天性,所以詩經上有:

「窕窈淑女,君子好逑」之句,丁浩當然也不例外。

  不過,心中雖有愛慕之意,口裡卻表達不出來。

  冷面人對冷面人,誰也不再開口,空氣顯得有些尷尬。

  就在此刻、一個十分悅耳的女人聲音道:「小兄弟,你不願跟我好,原來是為
了這個!」

  人隨聲現,一個美得使人不敢逼視的冶艷紅衣婦人,姍姍步入林中,來的,竟
然是「血影夫人」。

  白衣少女與凝香俱各一震,粉腮變了色。這婦人委實太美了,真個是美得天仙
生妒,百花失色。

  丁浩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意亂神迷。

  「血影夫人」偏頭仔細端詳了白衣少女幾眼,柔聲蕩氣地道:「不錯嘛,真是
我見猶憐!」

  白衣少女冷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一個如幽谷百合,超凡脫俗,一個是牡丹盛發,國色天姿。論美色各擅勝觴,
論氣質,白衣少女更勝「血影夫人」多多了。

  「血影夫人」春風含笑地凝視著丁浩道:「小兄弟,姐姐我真的不屑一顧麼?」

  丁浩登時面紅耳赤,期期地道:「夫人請莊重些!」

  「血影夫人」腰肢一扭,蕩氣迴腸地道:「啊!小兄弟真是名符其實的酸秀才,
這位美人兒是你初識麼?」

  白衣少女回眸怒視了丁浩一眼,沒有開口。

  丁浩忽地想起「一指追魂公孫瑾」說過的一句話:「……你可做她孫子。」

  心念及此,不由打了一個冷顫,她不但是敗花殘柳,而且是人中之魔,她這一
胡扯,不但眨低了自己人格,連聲名也損了,以後就別想再見白衣少女「梅映雪」

之面,她將視自己為一個無行的武士……
  心念未已,只見白衣少女回過臉來,不屑地道:「酸秀才,原來你是這樣的一
種人!」

  丁浩啼笑皆非,發急道:「姑娘別聽她胡扯!」

  「血影夫人」格格一笑道:「我胡扯什麼?」

  白衣少女「梅映雪」冷冰冰地道:「不要臉!」

  「血影夫人」蕩態倏斂,寒聲道:「丫頭,你罵誰?」

  「罵你,怎樣?」

  「哈哈哈,本夫人有生以來,還不曾被人如此罵過,你黃毛丫頭真有種……」

  「我就罵你無恥之尤!」

  「你吃醋麼?」

  「呸!」

  「你存心找死!」

  喝話聲中,雙掌一揚,紅光暴閃……」

  丁浩大叫一聲:「血手功!」閃電般橫身去擋,除此之外,別無他途,他知道
白衣少女決承受不了這一擊。

  「波!」的一聲巨響,丁浩斜撞出七八步。

  白衣少女花容失色,脫目驚呼道:「原來你便是『血影夫人』!」

  「你到現在才知道?」

  丁浩吁了一口氣,彈回原處,俊面罩上了一層嚴霜。

  青衣少女凝香也是滿面駭色,畢竟「血影夫人」四個字是令人股慄的。

  「血影夫人」怒視著丁浩道:「你為她賣命?」

  丁浩寒聲道:「未治不可!」

  「血影夫人」目中隱泛殺芒,但這隻老狐媚子別有居心,輕輕一哼,道:「丁
浩,你真是薄倖無情,竟然喜新厭舊……」

  這句話相當毒辣,白衣少女粉腮微微一變。

  丁浩肺幾乎氣炸了,暴喝一聲:「住口,不然……」

  「不然怎樣?」

  「你敢再信口胡,我劈了你!」

  「哈哈哈,丁浩,你未免太張狂了,本夫人只是念在往日情份而已……」

  丁浩七竊冒了煙,厲聲道:「你敢再說一句,我要你當場伏屍!」

  「血影夫人」披了披嘴,轉向白衣少女道:「你真的愛他?」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是又怎樣?」

  這話大出丁浩意料之外,他想不到她會這樣回答,心頭登時一陣卜卜亂跳,目
光下意識地瞄向白衣少女,俊面有些發燒。

  「血影夫人」幽幽地道:「小妹子,我不怪你橫刀奪愛,但勸你要小心,有一
天你也會秋扇見捐的!」

  丁浩雙目赤紅,他看出「血影夫人」的居心,要破壞自己與白衣少女「梅映雪」

之間一絲初生的情愫。

  「梅映雪」淡淡一笑道:「夫人,我得尊你一聲老前輩,他本來就不愛你!」

  「血影夫人」粉腮一變,道:「你怎知道?」

  「從他的為人便可判斷,而夫人這一鬧,是自暴其短。」

  「好一張利口,你自恃年輕貌美,足以顛倒眾生麼?」

  「顛倒眾生四個字應該回奉夫人。」

  「丫頭,你當心禍從口出!」

  「晚輩時時注意的!」

  「你纏定了這小白臉?」

  白衣少女登時玉面飛霞,但仍平靜地道:「這是我自己的事!」

  「你定嘗過了他的甜頭?」

  這句話實在相當下流,不堪入耳,白衣少女柳眉倒豎,正待發作。

  丁浩早已忍耐不住,「唰」地拔劍在手,冷森森地道:「血影夫人,這種話你
也說得出口,我警告你,立即離開!」

  「血影夫人」咬牙切齒地道:「如本夫人不離開呢?」

  「那你就永遠在此長眠!」

  「你辦得到麼?」

  「無妨試試看!」

  「血影夫人」臉色一變再變,最後一跺腳道:「我們走著瞧了!」

  說完,彈身飛逝,轉眼無蹤。

  回劍入鞘,憤憤然道:「無恥之尤。」

  白衣少年「海映雪」莊重地道:「敬謝丁少俠適才援手!」

  丁浩微微一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想不到她會是『血影夫人』……」

  「如果加上彩轎,便容易辨認了。」

  「她的年紀當在古稀之間,可以稱為妖物了!」

  「誰說不是。」

  「她很迷人,是不是?」

  「這是事實,如果不明底細,是會著迷。」

  「看樣子她不會放過少俠?」

  「在下倒不在乎!」

  凝香上前數步,先瞟了丁浩一眼,然後向白衣少女道:「小姐,我們該走了?」

  丁浩忽地想起了「酆都使者」,這魔頭既已在此現蹤,該立即加緊追緝他才,
這是自己的切身大事。

  心念之中,雙手一拱,道:「姑娘,後會有期了!」

  白衣少女秀眉一蹙,輕啟朱唇,道:「少俠有急事麼?」

  「是的!」

  「那就請便!」

  丁浩心念一動,道:「姑娘有什麼話要說麼?」

  「你既然有急事要辦,算了!」

  「姑娘無妨說說看?」

  「我……是想,請少俠幫我辦件事……」

  「什麼事?」

  .「請少俠到谷城為我取一件東西!」

  「谷城,取東西,什麼東西?」

  「是一個革囊,裡面裝了一大一小兩個錦盒,不瞞少俠,是兩件家傳的至寶,
我把它藏在谷城東門外城隍廟正殿的承樑上……」

  丁浩大是困惑,這真有點不可思議,家傳之寶,帶著行走江湖,秘藏在廟裡,
又要別人去取這其中有什麼蹊蹺呢?

  心念及此,不禁沉吟起來。

  白衣少女似已窺出丁浩的心意,嫣然一笑道:「少俠不願意麼?」

  「不,不是不願意,是……覺得奇怪。」

  「這有什麼奇怪?」

  「既是家傳至寶,何以帶在身邊?既帶在身邊,何以又藏在廟中?既已藏妥,
又叫別人去取不怕在下侵吞?」

  「侵吞是不會,如少俠真的喜歡,奉贈亦無妨,我是因為被人盯得太緊,怕保

不住,才出此下策,如我自己去取,必被對方發覺而起急奪,放久了,又怕失落,
所以才請少俠相助。」

  「哦!原來如此,取到之後呢?」

  「請暫時保管,或另寄存可靠之處,俟再見面時向少俠討取!」

  丁浩心中十分作難,自己是斷梗飄萍,何處可寄存,再說帶東西奔走江湖,是
個大累贅、但他還是點頭應了「好!」

  白衣少女又道:「取到之後,請以他物遮掩,不則革囊會被人認出。」

  「在下照辦!」

  「一切重托了?」

  「敢不盡力!」

  白衣少女嚼起小嘴,嬌嗔道:「這句話小妹不克敢當。」

  「小妹」兩個字,丁浩如飲醪,直甜到心眼兒裡,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美人
青睞,的確不同凡響。

  白衣少女也似有察覺,這一聲稱呼不恰當,玉面飛上兩朵紅雲,螓首低垂。

  這一來,更加美得眩目了,真有「猶抱琵琶半遮面」之慨。

  丁浩不由得癡了!

  凝香咕咕一笑道:「深情獨我情何限……」

  白衣少女一抬頭道:「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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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7:19:42 |只看該作者
 丁浩俊面一熱,期期地道:「姑娘,後會有期了,所托之事,必定辦到!」

  白衣少女嬌羞不勝地道:「小妹先行謝過!」

  「好說!」

  他實在捨不得離開,但心中仍牽記著「酆都使者」的事,那是大事,決不能困
兒女之私而耽誤,如再錯過,將來又到何處去找。

  當下硬起心腸,排除綺念,拱手一揖,彈身疾掠而去。

  一路之上,眼前儘是白衣少女的影子,揮之不去,他有些如醉如癡,但也有些
苦惱,心情亂得如一團理不清的麻。

  奔了一程,覺得不對,像「酆都使者」這等人物,很不可能往鬧市通街走,多
份仍在荊山之內。

  於是,他折轉身重入山區。

  他不循山路,盲目地在亂山裡奔馳。

  眼前,來到一條澗谷旁,只見翠峰環拱中,有一片依山平陽,疏疏落落有數十
株亭亭如蓋的虯松,間雜著數業修算,一椽茅屋,半隱林間,四周以雜樹枯枝為籬,
高與人齊,一道柴扉,半開半掩,隱約可見雜蒔的花草。

  丁浩心想,看樣子定是什麼高人雅士隱遁之所。

  心念之間,只見一條身影,奔出柴扉,寬袍大袖,禿頭白眉,十分眼熟,再一
辨認,不由暗叫一聲:「是他!」

  待回過頭來、那身影已消失了。

  這出現的,赫然正是谷城外「崇功寺」那白眉老僧,在襄陽城外江岸,曾以碧
眼邪功傷了葉茂亭。

  這妖僧在此出現,這樣茅屋便大有蹊蹺了。

  心念之中,彈起身形,悄沒聲息地掩進柴扉,茅屋中靜蕩蕩地不聞人聲,也不
見人影。屋門倒是洞開著。

  丁浩略一遲疑,大聲道:「屋裡有人麼?」

  不見有反應,他一個箭步,竄到了矮簷邊,周光向裡一張,不由一怔神,只見
一個瘦長的人與一個矮了半個頭的老者據桌而飲。

  兩人似已大醉,以手支腮,斜倚桌沿,久久不見動靜。

  丁浩乾咳了一聲,兩人仍不言不動,丁浩舉步入屋,一看,不出心頭劇震,只
見桌下地上積了一大片血水,兩人早已斷了氣。

  桌上三付杯筷,顯見那白眉老僧與死者同飲。

  人走了,留下兩具屍體,兇手當是白眉老僧無疑。

  他為何要殺這兩人呢?

  丁浩走過桌邊,低頭朝桌底下一看,死者小腹間還在滴著血水,兩人致命之傷
完全一樣,奇怪的是安坐如故。沒有掙扎的跡象。

  白眉老僧是以什麼手法制二人於死命呢?

  有一點可堪認定,兩死者業已有了酒意,白眉老僧猝下殺手,傷在小腹,證明
是暗襲,因為部位是在桌面以下。

  丁浩呆了片刻,伸手想提開死者,察看致死之由
  驀地,一個聲音道:「碰不得!」

  丁浩大吃一驚,縮手抬頭,一條人影站在門邊。

  丁浩不由大感意外地道:「柯老哥,怎會是你?」

  來的,赫然是柯一堯。

  兩人在岳陽樓分手不久,想不到又在這裡碰上,如說巧合,那就未免太巧了。

  柯一堯驚奇地道:「丁老弟,怎會到這裡來?」

  「胡闖來的!」

  「這太巧……」

  「是很巧,老哥與此間主人……」

  「我是跟蹤此人而來!」

  說著用手一指那瘦長人的屍體。

  「他是誰?」

  「名震江湖『酆都使者』,一身都是毒!」

  丁浩陡地一震,栗吼道:「他就是『酆都使者』?」

  「不錯!」

  「他……死了!」

  柯一堯驚聲道:「老弟,因何如此激動?」

  丁浩激越萬狀地道:「小弟正要找他,想不到他竟先死了。」

  「老弟找他何事?」

  「問他幾句話。」

  「哦!」

  「是那白眉老僧下的手?」

  「不錯,他們三人聚飲甚歡,老哥我自付不是他們三大魔頭的對手,不敢迫近,
只在遠處窺探。

  他們談些什麼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很明顯的,白眉老僧是出其不意地猝下殺手,
不然『酆都使者』這毒物頗不好惹,殺人與舉手投足之間。」

  丁浩木然地聽著,心中懊惱萬分,這一條好不容易發現的線索,竟意外地斷了


  柯一堯頓了一頓,接著又道:「至於白眉老僧殺人的動機,便不得而知了。」

  丁浩咬了咬牙道:「這老者又是誰?」

  「有名的『悵人嚴無忌』,本身功力有限,但專與巨奸大惡之輩結交。憑著詭
計多端,助人作惡,是以江湖中給他取了這「倀人』的外號」

  「老哥找『酆都使者』又為了什麼?」

  「想從他身上追出『雲龍三現趙元生』的下落!」

  丁浩心中一動道:「老哥怎想到這一招的?」

  柯一堯窒了一窒,道:「我得到線索,『雲龍三現』失蹤前會與這老毒物有來
往。」

  丁浩心中暗付,他們是當年血案的主凶,聯手為惡,有來往那是必然的。

  「老哥對『雲龍三現』志在必得?」

  「是的!」

  「這線索一斷,下一步準備如何著手?」

  「赴洛陽一帶查訪。」

  丁浩點了點頭,心想:不久前,「望月堡主」不惜代價,買白眉老僧為兇手,
殺害葉茂亭。

  據那穿針引線的胖和尚透露,為的是阻止「齊雲莊」的密探偵出「雲龍三現」

的下落,這就說明了莊堡之間的暗鬥,與「望月堡」確實在包庇「雲龍三現」。

  令人不解的是「望月堡主」為什麼要這樣做?

  「雲龍三現」何以值得他那樣做?

  柯一堯從懷中取出一粒白色珠子,把酒菜逐一試過,歡然道;「老弟,酒菜無
毒,我們樂得享用一番!」

  丁浩望了望兩具屍體,劍眉一蹙,道:「看著屍體噁心」

  「這好辦,我們換地方!」

  他倒是說做便做,朝兩邊暗間張了一眼,動手把酒菜搬到左首的房中桌上,丁
浩不好意思閒著。也幫著動手。

  一老一少,在房中若無其事地吃喝起來.
  丁浩邊吃邊想,「酆都使者」一死,仇人只剩下了「長白一梟」、「江湖惡客」、
「雲龍三現」等三人與幕後主使的元兇,目標只有放在這三凶身上了。

  這老秀才何一堯曲意結交,自己找的人,也正巧是他要找的人,這中間是否有
什麼文章,抑或真的是巧合?

  據「竹林客」說,幕後主使人是『齊雲莊主余化雨」。

  他是根據發生血案的當晚、行兇者的說詞而判斷的。

  但自己在莊中作客這些日子的觀察,似乎不像。可能是兇手假托「齊雲莊」之
名以嫁禍,但「雲龍三現」是「齊雲莊」總管又是事實。

  除了逮到兇手中的任何一人,逼出口供,真相便無法大白。

  柯一堯若有所思地道:「這兩人死得好,江湖中去了兩個禍害!」

  丁浩皺眉道:「想不透的是白眉老僧何以要對這兩魔下手?」

  「這個……除非能探出那老禿驢的來歷。」

  「以老哥的閱歷,江湖中以目芒傷人於無形的有幾人?」

  「沒聽說過!」

  「比如說,這老僧當年是俗家高手……」

  「也沒聽說過這等邪門武功。」

  「以他的身手而論,決非無名之輩……」

  「不錯,但就是想不出來。」

  丁浩心意一動,道:「有一個人可能會知道!」

  「誰?」

  「一代奇人『全知子』!」

  「哦!對了,他可能知道,此老端的是萬事皆知。」

  「如果直接去找那白眉老僧呢?」

  「老弟知他的落腳處?」

  「知道,谷城外野林中的崇功寺!」

  「如他有意隱秘來歷,恐怕也難逼出,不然怎會江湖無名?」

  「嚦!還是先找『全知子』為上。」

  「老弟,天色已晚,出山是不可能了,我倆將就在這裡過夜吧!」

  丁浩抬頭望了望窗外灰暗的天色,道:「只好如此了!」

  一宵易過。

  次日晨起,兩人在廚下尋了些食物,草草果腹。

  食畢,柯一堯道:「這兩具屍體如何處置?」

  丁浩望著「酆都使者」的屍體,仇火中燒,真想鞭屍以洩恨,但想到人已死,
毀戶有失天和也非正道俠士所當為。

  他想了想,沉聲道:「放把火連茅屋燒了吧!」

  柯一堯點頭道:「也好,這樣乾淨省事!」

  火光熊熊中,兩人離谷出山。

  途中,柯一堯道:「老弟行止如何?」

  丁浩想起白衣少女所托,道:「小弟在谷城還有點事要辦,」

  「然後呢?」

  「北上入豫!」

  「愚兄我準備走襄陽這條路,那我們洛陽再見了!」

  丁浩心內暗忖,你怎知我益赴洛陽。

  口裡卻應道:「好,洛陽城再見!」

  出了山區,兩個人分道揚鑣。

  一個向東,一個朝北。

  丁浩想起了自己家園正在隆中山麓,此去並不遠,據「半半叟洪錦」說,已是
廢墟,該不該順道去憑弔一番呢?

  一股難言的衝動,使他不期然地改變路線,直奔隆中山。

  在鄉野人家借宿了一宵,次日辰牌時份,隆中山在望,他不禁又躊躇了,不知
道確切地點,如何去尋昔日家園陳跡呢?

  他想,附近祖居的人家,可能會知道,不妨打聽一下。

  心念之間,奔向了山腳一戶人家,犬吠聲中,一個老農啟扉出視,見到丁浩的
裝束,不由的一怔。

  丁浩上前一揖道:「老丈請了!」

  「哦!這位公子是……迷路麼?」

  「小可要向老丈打聽一家人……
  「噢!什麼樣的人家,老夫世居此地,周圍數十里無有不識!」

  「小可打聽三戶姓丁的人家!」

  老農灰眉一緊道:「姓丁?這附近沒姓丁的……」

  丁浩心頭一沉,道:「是十多年前卜居隆中山下的。」

  老農把丁浩上下打量了一遍,偏頭想了想,突地大聲道:「有!有!有這麼一
家人,十多年前,老夫與位丁員外時相過從的,可是,這家人已經……沒了!」

  丁浩心頭一慘,強裝出一絲驚詫之色,道:「怎地沒了?」

  老農歎了口氣道:「誰知道,據說是遭了天火,燒得片瓦無存,以後沒再見到
一人,可能是遷移他處,或許……都遭了劫,唉!丁員外是好人,這一帶鄉里都得
過他的好處……」

  丁浩心在滴血,「天火!」

  誰知道這其中的血淚辛酸?

  誰知道這慘絕人寰的故事?

  「老丈,還有遺址可尋麼?」

  老農疑惑地望了丁浩一眼,道:「公子上姓?」

  丁浩抑制住悲懷,道:「小可也姓丁,與這家人是遠房親戚,很久沒有來往了,
小可是奉父命探訪!」

  「啊!這就難怪了,丁莊由此順山腳行去,約莫五里,附近沒人家,有一大片
古柏林,林後便是,極易辨認。

  「敬謝老丈指引!」

  「請到寒舍奉茶?」

  「不必了,小可還要趕回頭路!」

  說完,拱手一揖,轉身離開,依那老農的指引,順山腳奔去,五里距離,轉眼
即到,果見一大片古柏,橫亙眼前。

  他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這是他出生之地,因當時尚在稚齡,一切均
無記憶,完全陌生。

  轉出柏林,只見野草淒迷,雜樹業生,風吹草低,隱約可見牆基石腳。

  這就是夢中的家園!

  淚水,模糊了視線、他看到一片整齊的房舍,然後是一些血肉模糊的屍體,火
光,劍影……
  一切消失了,剩下一條灰色的身影,立在茂草業中。

  久久,久久,丁浩陡地意識到這不是幻像,是一個真正的人。

  心頭一震,神思回復,不錯,是一個人,如石像般兀立在那裡,背對著這一方


  再定睛一望,竟然是一個灰衣老人。

  奇怪,這老人來此作甚?

  丁潔輕咳了一聲,緩緩移步,走了過去……
  灰衣老人沒有回身,冷冷喝問道:「什麼人?」

  丁浩沉聲應道:「在下『酸秀才』,閣下何方高人?」

  灰衣老人回過身來,「兩道炯炯目芒,倒使丁浩心頭為之一震。

  只見這老人,年在五十之間,一襲灰衫,長僅及膝,美髯拂胸,貌相威嚴。

  「你……就是新出道的『酸秀才」?」

  「正是!」

  「來此為何?」

  丁浩心念一轉,道:「奉命拜訪此間主人,但已成了廢墟。」

  「你奉何人之命拜訪此間主人?」

  「奉家師之命!」

  「今師是誰?」

  「這一點歉難奉告,前輩尚未示知來歷。」

  「老夫來歷不說也罷,你拜訪此間主人何為?」

  丁浩心念一連幾轉,平靜地道:「在前輩未說出來歷之前,晚輩無可奉告。」

  灰衣老者冷厲的目光在丁浩面上一連幾繞,突地哈哈一笑道:「老夫知道你的
來歷了!」

  丁浩不由吃了一驚。沉聲道;「前輩知晚輩是什麼來歷?」

  「老夫一路南來,聽聞傳言,新出道的『酸秀才』是後起之秀,身手十分了得,
除了他,沒人能調教出這等年輕高手
  ……」

  「他是誰?」

  「都天劍客丁兆祥!」

  丁浩一聽提到亡父的名號,俊面登時變色,顯然這老者來此必非無因,而家門
血劫,迄未傳出江湖……
  灰衣老人又是振聲一笑,道:「老夫沒說錯吧?」

  丁浩心念疾轉,得先弄清楚對方的來意,當下故作神秘地道:「晚輩說過無可
奉告!」

  灰衣老人臉色一沉,道:「丁兆祥匿居何處?」

  丁浩一聽聲口,這老者現身大有文章,微微一哂道:「除非前輩先說出來意!」

  「否則你什麼也不說?」

  「正是如此!」

  「老夫來討一筆陳年老帳!」

  丁浩心想,差不多了,今天可巧,碰上了討帳的。

  父帳子還,仍不易之理。

  「什麼舊帳?」

  「老夫說出來之後,你必須有所交待?」

  「那是當然的!」

  「你聽說過『玉面俠司徒青』其人否?」

  丁浩登時心中一震,師父曾經提到過中原有數高手之中,「玉面俠司徒青」可
算一個人物。

  丁浩不由驚聲道:「就是前輩麼?」

  「不錯,正是老夫!」

  「啊!晚輩聽說過。」

  「當年老夫有個女友,叫『天南一嬌蘇倩倩』……」

  丁浩又是一震,曾聽「竹林客」說過,當年母親「南天一美邢慧娘」與「天南
一嬌蘇情倩」同時愛上了父親,結果父親選中了母親。

  「天南一嬌蘇倩倩」憤而投入「冷面神尼」門下,削髮為尼。

  想不到她是他的女友,問題重點可能在此了。

  「玉面俠司徒青」頓了一頓,接下去,道:「在一次偶然機會中,她碰上了
『都天劍客丁兆祥』,竟然一見傾心,移情別戀,但『都無劍客』情有獨鍾,並不
愛她,她竟一怒出家為尼,所以……」

  丁浩插口道:「這事能怪『都天劍客』麼?」

  「玉面俠」苦苦一笑道:「不怪他,全是蘇倩倩自作多情,並非他橫刀奪愛,
不過當時年輕氣盛,為此雙方約期決鬥,結果老夫因一招失誤而敗北……」

  「啊!」

  「當時老夫與他約定十年後再一拼高下。」

  丁浩驚聲道:「十年?」

  「不錯,是十年,老夫如期登廣拜辦……」

  「結果如何?」

  「玉面俠司徒青」再次發出一聲苦笑,手撫長髯道:「雙方激鬥了百招,最後
老夫仍落敗,於是,再期十年之約……」

  「啊!又約十年?」

  「不錯!」

  「今日是一十年之期?」

  「不,早過了,老夫因遇事阻礙,誤了約期,今日才來踐約。」

  「噢!」

  「想不到物換人移,『都天劍客』竟已遷地為良了……」

  「丁浩心頭又是一慘,冷冷地道:「前輩已誤時失約,彼此又無深仇大恨,揭
過也就算了。」

  「玉面俠司徒青」狂聲一笑道:「不,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身為武士,
豈能甘休!」

  丁浩心頭一沉,道:「前輩的意思是……」

  「老夫來意已明,現在聽你說了?」

  「晚輩仍然無可奉告……」

  「豈有此理?」

  「晚輩話尚未說完,這筆帳由晚輩接下。」

  「不行,你先說你是否『都天劍客丁兆祥』的傳人?」

  「不是也差不多?」

  「他人現在何處?」

  丁浩豪氣干雲地道:「晚輩如接不下前輩高招,立即奉
  「玉面俠司徒青」大聲道:「酸秀才,你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狂妄得相當可以?」

  丁浩平靜地道:並非狂妄,天下事往往有情非得已者!」

  「你決心要與老夫一決高下?」

  「晚輩本意是希望這筆帳由晚輩就此了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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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7:20:4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重重血劫

  「哈哈,其志可嘉,你能消得了嗎?」

  「願勉力一試!」

  「你是後輩,老夫不能落個以大欺小之名……」

  「前輩差矣,武林無大小,達者為先!」

  「玉面俠司徒青」睇視了丁浩片刻,道:「你狂得很可愛!」

  丁浩淡淡一哂道:「這不能算是狂!」

  「好吧,你說能接老夫幾劍?」

  丁浩略一沉吟。慨然道:「十招分輸贏,如何?」

  「十招!好,好,就是十招,哈哈哈……」

  狂笑聲中,雙方各佔定,長劍出鞘,在草業中擺開了架勢。

  雙方均無懈可擊,彼此一看架勢,便知逢到了勁敵。

  「前輩請出招?」

  「你先!」

  「如此有僭了!」

  說話聲中,攻擊一劍,這一劍只是虛招,表示先出手而已。

  雙方搭上手,頓時演出了一幕武林罕見的劇鬥,但見劍勢如虹,玄奇絕妙,劍
氣縱橫,風雲失色。

  丁浩應付從容,默數著招數,三、四、五……
  「玉面俠司徒青」在三個照面之後,業已用上了全力,對方的功力,完全出乎
他意料之外,愈打愈是心驚。

  他不相信「都天劍客」都能教出這等高明的好手,但事實擺在眼前,又不能不
相信,有徒如此,其師可想而知。

  自己十多年勤練,自忖今非昔比,然而竟敵不過對方調教的一名弟子……
  丁浩突地大喝一聲:「第十招!」

  劍勢一變,如襲岸狂濤,又若撕空迅雷,震耳金鳴聲中,挾以一聲驚呼,「玉
面俠」暴閃出圈子之外。

  右肩臂現出一道半尺長口子,殷紅的血水,汩汩而冒。

  丁浩氣定神閉,只俊面稍稍發紅。

  「玉面俠司徒青」老臉變得十分難看,頹喪地道:「老夫輸了!」

  丁浩回劍入鞘,抱了抱拳、誠摯地道:「晚輩幸勝,前輩願揭過這筆帳麼?」

  「當然,老夫說出口的話焉有反悔之理!」

  「如此晚輩敬謝!」

  「酸秀才,你勝而不驕,老夫服了『都天劍客』了!」

  他仍然認定丁浩是「都天劍客丁兆祥」的弟子。

  丁浩也不願辯解,反正師父、父親總是差不多的。

  他倒是十分同情這位「劍道」高手,情場失意,又一再加上挫折。

  「玉面俠司徒青」自己點穴止血,落漠地道:「寄語你師父,說司徒青這輩子
算栽定在他手下了!」

  丁浩捺住內心的淒慘,淡淡地道:「世事如棋,前輩何必在認真?」

  「哈哈,說得好,可惜老夫是滿盤皆輸!」

  「真正的輸贏卻很難說!」

  「這是什麼話?」

  「隨口說說而已!」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說完,轉身蹣跚奔去,逐漸消失在山邊林叢中。

  丁浩望著他的背影,悠長地歎了一口氣,武林人無不好勝,也無不好名,但他
兩者都沒有得到。

  ※※※
  人影消失了,眼前又回復原有的淒迷。

  前塵往事,紛至沓來。

  對於家園、父親,在記憶中是一段空白,打從懂事起,就在「望月堡」中過著
寄人籬下的生活,充滿了屈辱與辛酸,不堪回首。

  母親,「南天一美邢慧娘」,最後竟落得失身自盡!」

  自己,被毒打拋屍荒野!

  這是血的回憶,血的債務!

  於是,仇與恨又開始在血管裡疾速奔流,無邊的怨毒,殺機,在心胸燃燒。

  「血洗望月堡,活捉鄭三江!」

  他情不自禁地狂呼出聲。

  話聲甫落,一聲冷笑起自身後。

  丁浩心頭一凜,寒聲道:「什麼人?」

  「收屍的!」

  丁浩緩緩回過身來,只見古柏叢中,站著十多個老少不等的人物,最近身的,
是一個面如冠玉的白衣文士,發話的想來便是他。

  丁浩冷眼一掃對方,道:「朋友什麼意思?」

  白衣文士大刺刺地道:「你便是『酸秀才丁浩』?」

  「不錯,朋友是誰?」

  「白儒!」

  「什麼?」

  「白儒!」

  丁浩哈哈一笑,不屑地道:「想不到江湖中也有敢與黑儒對稱的,真是狂妄得
可以!」

  自稱「白儒」的白衣儒士一披嘴道:「這值不得大驚小怪,『黑儒』是人不是
神,區區亦然也!」

  「朋友未免太不自量……」

  「酸秀才,你算什麼東西,竟敢出言無狀?」

  丁浩以一貫的冷靜態度道:「不算什麼,正如方才朋友說的,一個平凡人而已!」

  「你還有自知之明!」

  「各位來此何為?」

  「就為了你!」

  「是衝著在下來的?」

  「對了!」

  「有何指教?」

  「教訓教訓你,因你在江湖上太過張狂,目空四海……」

  「哈哈哈,只為了這一點?」

  「足夠了!」

  「朋友交待—下來路?」

  「憑你還不配,不過……在收屍前可能會告訴你!」

  丁浩怒不可遏,但乃師業已把他薰陶得定力超凡,在任何情況之下,均能控制
情緒,看情形對方是追蹤自己而來;內中必有文章,決非如對方所說的那麼簡單。

本已怒急,反而一笑道:「白儒,如果你有能耐使在下伏屍,定可名揚四海!」

  「你看自己如是之高?」

  「好說!」

  那些虎視在柏樹林中的人,悄沒聲地掩了上前,把丁浩圍在核心之中。

  丁浩逐一審視,發現其中兩個熟識的面孔,不由恍然而悟,殺機陡熾。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我道是何方神聖,原來是『望月堡』的爪牙!」

  「白儒」嘿嘿地一聲陰笑,道:「丁浩,你知道了也好,如此便死而無怨了。」

  丁浩點了點頭,一字一句地道:「好極了,各位也將死而無怨了!」

  說著,長劍出了鞘。

  「白儒」也亮了劍,大聲道:「你們等我的命令才能出手!」

  這白衣文士前此未曾見過,想來是新加入「望月堡」的,看他頤指氣使的樣子,
在堡中必有相當地位。

  因這群人中,有兩個是外三堂的堂主。

  他既發號施令,說明了他身份不低,一個新人而居高位,當然是憑武功。

  自己在洛陽城外小廟林中,擊殺該堡總管「獨霸天黃強」之時,曾留了一個活
口,傳語「望月堡鄭三江』,不久將赴堡索帳。

  對方派人追殺自己,是意料中事,
  心念之中,一抖手中劍,寒聲道:「出手吧!」

  「接劍!」

  暴喝擊中,「白儒」搶先出了手。

  一上手便是殺著,顯見是要置丁浩於死地。

  丁浩滿腔怨毒,出手也不留情。

  雙方一搭上手,便激烈十分。

  幾個照面下來,丁浩暗自震驚。對方是自己出道以來,第一次遭逢的勁敵,較
之不久前離去的「玉面俠司徒青」還要高明多多。

  難怪他敢號稱「白儒」,看造詣江湖中已很少對手。

  驚險駭人的場面,層出不窮。

  兩支劍矢矯如天際神龍,劍氣裂空有擊,如鯨波逆浪,暴捲狂伸,雙方的招式,
均屬武林罕見。倘非箇中高手,根本連劍路都辨不清。

  朋明看極不可能的角度,偏偏出了手,而看來是決不可能封架的一擊,卻又出
人意表地擋過,攻守之間,幾乎分不出界限。

  十招!

  二十招!……
  轉眼間過了五十招,「白儒」漸落下風,到了七十招,「白儒」已無還手之力,
只守不攻,險象環生。

  丁浩鼓起精神連演三絕招,迫得「白儒」退了七八步。

  「你們上!」

  十幾名高手,在「白儒」一聲令下之後,仗劍撲上。

  他們似早經默契,分為三層,各佔方位,這樣便可乘虛蹈隙,而不互相牽制。

  這些,都是精選的高手,個個身手不弱。

  「白儒」在得到支援之後,壓力驟減,挽回了頹勢,由他本人主攻,其餘的助
攻,配合得十分嚴密。

  當然,如果沒有「白儒」作為主子,這一批高手在他丁浩的眼中,只不過是土
雞瓦狗,不堪一擊的。

  但在相互配合之下,情形便兩樣了。

  場面再起高潮,戰況慘烈萬分。

  丁浩雙目盡赤,在心裡暗叫一聲:「師父,弟子要開殺戒了!」

  手中劍一緊,把功力展到了十二成,「唰唰唰!」連環三劍,把「白儒」追得
手忙腳亂,倒退不迭,劍鋒迴盪,勢如奔濤。

  「哇!哇!」

  兩名近身的高手,劍飛人亡。

  「白儒」再度撲上,牽制住丁浩的劍勢。

  第二層的高手,立即補上了第一層的缺。

  場面近於瘋狂,劍氣擊撞爆空之聲,有如裂帛,刺耳如割。

  「哇!哇」

  又兩名高手栽了下去。

  瘋狂的場面持續下去,丁浩也瘋狂了,神出鬼沒的劍路,當者披靡。

  那些高手憨不畏死,一人倒下,又一人補充上去。

  人數不斷減少,屍體相對的增高。

  血的畫面,令人驚心動魄。

  最後一人倒下,「白儒」驚怖地彈出圈外。

  丁浩厲聲道:「白儒,你溜不了的,全得擱下!」

  話聲中,彈身出擊,勢如駭電奔雷。

  一擊悶哼傳處,「白儒」左胸冒了紅,雪白的儒衫,襟上了一朵大紅花。

  「唰!」又是一劍刺出,「鏘!」地一擊,「白儒」算是擋過了這致命的一擊,
但連打了兩個踉蹌,幾乎栽了下去。

  丁浩又向前逼近了一大步,慄聲道:「白儒,你死而無怨吧?」

  驀在此刻,身後一個震耳的聲音道:「小子,咱們的帳該結了!」

  丁浩問電般彈向側方,回過身來,不由心頭大震,來的赫然是在荊山殺害「酆
都使者」與「倀人嚴無忌」的白眉老憎。

  他所說的帳,當是指在襄陽江邊謀算葉茂亭不成那檔子事而言。

  從表面看,這老禿驢慈眉善目,誰知他是無惡不作的為虎作倀之徒,的確是人
不可以貌相了的。

  丁浩冷冷地道:「幸會了!」

  白眉老僧陰森森地道:「小子,你真夠狠,竟然使堂堂『望月堡』折桂人幾乎
全軍盡墨。」

  丁浩不由心中一動,這一說,「白儒」是「望月堡主」的乘龍快婿了。

  那三江只得一個獨女,叫鄭月娥,嬌縱任性,姿色平庸,當初在堡時,曾挨過
她的耳刮子。

  心念之下,不由下意識地掃了「白儒」一眼,然後冷冷向白眉老僧道:「大師
此番又是受雇於『望月堡』對付在下麼?」

  「小子,不管怎樣你死定了!」

  「此次代價定然不低?」

  「你小子的身價不算高!」

  「那酆都使者與倀人嚴無忌呢?」

  白眉老僧面色一變,隨即獰聲道:「小子,你怎知道?」

  丁浩冰聲道:「天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好小子,你越發的該死了……」

  「出家人別出口不淨,會拔舌下地獄的!」

  「哈哈哈,地獄中不接待佛爺這等客人。」

  「大師該有個稱呼的吧?」

  「佛爺從不對人提名道號!」

  「見不得人麼?」

  「隨你小子怎麼說。」

  「在下只問一句話,為什麼要殺『酆都使者』?」

  「為武林除害!」

  「哈哈,你這老禿驢真不知天下尚有羞恥事……」

  「住口,死在眼前,還逞口舌之利。」

  丁浩冷酷地道:「在下今天也要為武林除害,為佛門除一敗類。」

  「大言不漸,小子,納命來!」

  暴喝聲中,雙掌一錯,疾劃而出,「白儒」也乘機挺劍而上。

  丁浩心中大凜,這兩個都是勁敵,這一聯手合擊,應付可得費大力了。

  當下振劍迎上去,又一幕驚心動魄的場面疊了出來。

  劍掌交錯,招招驚魂,式式動魄。

  丁浩如置身在狂濤巨浪之中,尤其白眉老僧每出二掌,均有雷霆之威,所幸
「白儒」負了劍傷,勢頭沒有原先的凌
  A厲,否則更難招架。

  仗著綿綿不絕的內力,與通玄的劍術,盡力與兩個罕見的高手周旋。

  不知不覺,過了數十招。

  丁浩心念疾轉,若不謀速戰速決、對方再添援手,後果便不堪想像了,要想制
勝,又先除去對手之一。

  心念之中,仗著師父的挨打能耐,突走險招,劍勢一變,全力猛襲「白儒」,
將白眉老僧的掌勁,不予理睬。

  慘呼與悶哼齊作。

  「白儒」被丁浩一劍刺入左肋,慘呼一聲,跌坐八尺之外。

  丁浩被白眉老僧一掌擊中後心,前蹌了三四步,一股血箭,噴出老遠,但他臨
危不亂,擰腰回劍,疾迎白眉老僧的第二次攻擊。

  肉掌對劍,當然要顧忌些,白眉老僧迫得變勢退身。

  丁浩乘機正對白眉老僧,毫不阻滯地跟著出手,一對一,情況又自不同,一連
串猛攻下來,白眉老僧步步後退,先機盡失。

  「白儒」一挺身,又站了起來。

  丁浩發了急,拼聚所有內力,攻出一記絕招。

  悶哼聲起,白眉老僧寬大的袍袖被劃裂到袖口,左臂皮內翻轉,血湧如泉。

  一彈身,躍離圈子丈外。

  丁浩回劍便奔「白儒」。



















第九章、敵影仇蹤

  白眉老僧大叫一聲:「退吧!」

  雙雙閃電般朝柏林中逸去,眨眼無蹤。

  丁浩長長吁了一口氣,他傷雖不重,但這一連串的劇烈拚鬥,內元損耗不少,
實在已無能力追擊。

  只好收劍在原地站立之勢急速運功調息,也只盞茶工夫,便告復原如初。

  一場暴風雨過去了,除了現場十多具屍體,像是什麼也不曾發生過、荒煙、蔓
草、廢墟、野風。

  丁浩想著父親一代英豪,竟落得如此下場,連死骨都無法安葬,真是欲哭無淚。

  他站了整整一個時辰,才舉步離開。

  第二天,到了谷城,落店歇息,此來是專為白衣女子「梅映雪」所托付的事,
白天不宜行動必須等到夜晚。

  這幾天也著實累了,正好乘機休息。

  躺在床上,他不期然地又想到了「白儒」。

  如照師父所說,自己的功力已超過他當年,那「白儒」的功力,足可與師父當
年分庭抗禮。

  他是個可怕的人物,如助紂為虐,中原武林將無寧日。

  他也想到了家仇、師恨,到現在可說是一無頭緒。

  家仇的幕後元兇,尚不知是誰。

  師恨的癥結「九龍令」更是一點端倪都沒有!當年到底是誰冒充「黑儒」,干
下這震驚天下的事?

  他忽然憶起在洛陽城「煙雲客」宅中,所遇的那個假「黑儒」,會不會是他呢?

  不過,那假「黑儒」的身手,獨在「玉面俠司徒青」之下,可能只是江湖宵小,
覬覦「煙雲客」的財富,而起的歹念。

  一覺醒來,已是掌燈時分,叫小二把酒食送到房中,慢慢吃喝,等到了起更時
分,整衣出店向東門行去。

  照白衣女子所說,那東西取到之後,必須以另外包裝,方不被人認出,於是順
便在街上買了一隻籐匣,然後安步當車,朝城隍廟走去。

  他那形狀,可就十分惹眼了,儒裝佩劍,斜挎招文袋,手裡還提了個籐匣。

  不久,到了地頭,他徑直入廟。

  除了廟門口的天燈外,廟裡一片添黑,直到大殿,才見燈火。一個老廟祝在殿
簷長椅上打盹。

  丁浩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殿中,一飄身上了承梁,一看,不由傻了,樑上空空
如也,什麼也沒有。

  他飄身落地,不知如何是好,白衣女子當然不會無中生有,那革囊到那裡去了?

  這承梁高有兩丈餘,若非武林人物,根本上不去,普通人也不會無緣無故攀上
承梁,是否白衣女子行蹤不密,在藏物之後,隨即被人取走?

  如果是這樣,要尋回的希望便渺茫了,而自己也沒空為她的革囊四處奔走追尋……

  廟祝打了個哈欠,站起身來,發現殿中人影,不由驚呼道:「什麼人?」

  丁浩向殿門走了兩步,道:「別大驚小怪的!」

  那廟祝打量了丁浩幾眼,儀表裝束不同凡響,忙改容躬身道:「公子是閒遊麼?」

  丁浩點頭「唔!」了一聲,看過廟祝是個平常人,不像有功力的樣子,心想,
何不設法探問一下,看這幾天有什麼特殊的人在廟中走動。

  心念之中,若無其事地道:「廟中香火不錯?」

  「唉!不瞞公子說,三天下雨兩天晴,陰晴不定,五六口人指望著生活,日子
難過,除了廟期,難得有人上廟,這年頭人難過連神也遭冷落了!」

  「這兩天廟裡有客人?」

  「嘿,別提了,什麼客人,一個老無賴,身上刮不出二兩油,賴著不走,每夜
不醉不睡,要他捐點香油錢,卻是一毛不拔!」

  就在此刻,一個聲音罵罵吵吵地道:「老蟑螂,這廟可是你們的祖產,狗眼看
人低,我老人家可不作施捨!」

  老店祝氣得發抖,回身面對院子道:「怎地出口傷人?」

  「誰要你背後罵人?」

  「這本是事實……」

  「老蟑螂閉上你的嘴,去挺屍吧,不然要你好看!」

  老廟祝似乎是畏懼來人,口張了張,想說什麼又不敢說的樣子,望了望丁浩,
真的轉身走了進去。

  丁浩覺得十分可笑,目光掃向院中,只見一個腳步踉蹌的老者,正朝大殿走來。

  這老者衣履不整,鬢髮卻已斑白,一手提著一個大酒葫蘆,另一手抓著一個蒲
包,看來是下酒之物。

  到了殿門,一眼望見丁浩,不由怔了一怔。

  一怔之後,自顧自進入大殿,坐在角落裡。

  丁浩一眼便已看出他是個江湖人,而且可能身手極高。

  老者放下葫蘆、蒲包,然後才抬頭望著丁浩,怪腔怪調道:「酸秀才,今夜怎
忽地起雅興逛城隍廟?這地方一點也不推!」

  丁浩倒是吃一驚,對方竟一口道出自己名號,而自己對這衣著襤樓的老者,卻
摸不清路道,當下冷冷一哂道:「閣下怎知在下外號?」

  「藍衫、錦袋、古劍,這還不夠認出麼?」

  「在下可以請教麼?」

  「如不嫌棄,坐下來喝兩口,怎樣?」

  「叨擾不便……」

  「這就顯得酸了!」

  「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走了過去,老者扔過一個蒲團,道:「別弄髒了衣服!」

  丁浩毫不拘泥地從了下去,心想,這老者古怪,那失去的革囊可能與他有關,
等會伺機套問一下。

  老者推開蒲包,是一隻燒雞,一大堆熟切牛肉,撕了一半燒雞遞與丁浩,然後
拔開葫蘆塞,道:「你是客,先喝!」

  丁浩不客氣地捧起葫蘆,嘴對嘴飲了一大口,又遞了回去,道:「好酒!」

  老者哈哈一笑道:「老夫衣食可以不顧,這黃湯得選好的灌!」

  兩人吃喝了一陣,丁浩重行道:「閣下如何稱呼?」

  老者又是一個哈哈道:「不雅,不雅,說出來掃興,不提也罷!」

  「但既碰上了,總得認識一下呀?」

  「你一定要知道?」

  「理當請教的!」

  老者咕嘟嘟鯨吸了一大口酒,用手一抹鬢上的酒漬,生怕被人聽到似地低聲道
:「老夫是做沒本錢生意的!」

  丁浩惑然道:「這話怎麼說?」

  「連這也不懂,老夫是高人!」

  丁浩恍悟道:「樑上君子?」

  「對了!」

  「不過,閣下這高人當不同一般高人?」

  「哈哈哈,有意思,所不同者,技藝更高明些而已!」

  「閣下尚未示知名號?」

  「樹搖風!」

  「樹搖風?」

  「對了,如樹影搖風。」

  丁浩不覺莞爾道:「妙,很雅,當浮一大白!」

  「樹搖風」樂得咧嘴大笑道:「當飲一大口!」

  說著,又鯨呼了一陣。

  突地正色道:「秀才老弟夜遊鬼氣森森的城隍廟,」不是無因吧?」

  丁浩心中一動,機會來了,不疾不徐地道:「閣下說對了!」

  「什麼貴幹?」

  「有位朋友,寄存了東西在廟裡,托在下來取!」

  「哦!原來如此,寄與廟祝麼?」

  「不,寄與城隍爺!」

  「這很妙,東西取到了?」

  「不很妙,不翼而飛。」

  「是件什麼東西?」

  「一個革囊?」

  「很值錢吧?」

  「可能,但在下也不知到底是什麼物事!」

  「既然丟失,那只有問城隍爺討了!」

  丁浩一哂道:「看來只好如此了!」

  「城隍爺如果不認帳呢?」

  丁浩一聽話中有因,語含深意地道:「在下是討帳能手,不給不走!」

  「哈哈,不走,留下管香火麼?」

  「那香火便要斷了!」

  「樹搖風」抓了一大把牛肉放在嘴裡,老半天才吞下去,又灌了一口酒,舔嘴
咂舌慢條斯理地道:「城隍爺極是靈驗的,稍停問他討就是。」

  丁浩點了點頭道:「這一說,在下放心了!」

  酒乾菜淨,「樹搖風」醉眼迷離地站起身來,走到神座前嘿嘿一笑道:「城隍
老爺,別人來討東西了!」

  丁浩看著好笑,卻不作聲,看這老偷兒玩什麼把戲。

  只見老偷兒爬入神龕,在神像後取出一個革囊來,笑嘻嘻地遞與丁浩道:「是
這東西麼!」

  丁浩接過手來,道:「在下代物主向閣下致謝!」

  「不必!不必!」

  「在下告辭了……」

  「慢著!」

  「閣下有什麼指教?」

  「我老偷兒代為維護此物,是看在同行份上……」

  丁浩大是困惑,愕然道:「同行,與誰同行?」

  「寄放髒物的人!」

  「什麼,贓物?」

  「不是麼?」

  丁浩有些啼笑皆非,白衣女子,惠質蘭心,一代絕色,難道真的是老偷兒的同
路人?這的確有些不可思議……

  心念之中,驚愕地道:「閣下知道物主是誰?」

  「一個臨凡仙女,不錯吧?」

  丁浩驚愕莫可名狀。劍眉緊鎖道:「她……她與閣下是同行?」

  「對了!」

  「但……她說這是她祖傳之物……」

  「哈哈,祖傳之物,還有失主追上門呢,若非老偷兒使了一記絕招,東西早被
人追回去了,城隍爺又奈其何!」

  「這……這……怎麼會呢?」

  「為什麼不會,老偷兒親目所睹的。」

  「革囊內是何物?」

  「這個老夫不會看,行有行規,幫有幫法。」

  丁浩頓生冷水澆頭懷抱冰的感覺,他心目中聖潔女神的偶像,被打破了,「梅
映雪」天仙化人,卻是個江湖下九流的人物,這是做夢也估不到的事。捧著那被稱
為贓物的革囊,真不知如何是好?

  「樹搖風」嘻嘻一笑道:「秀才老弟,只有你才配得上那白衣女子,恰是壁人
一對!」

  丁浩只「嗯」了一聲,心情陷於紛亂之中。

  他第一次傾心一個女子,而這女子竟是個鼠竊狗偷。

  「樹搖風」接著又道:「你猜這東西是什麼來路?」

  丁浩冷冷地道:「什麼來路?」

  「說出來你會嚇一跳,『望月堡主鄭三江之物』!」

  「取自『望月堡』?」

  「那倒不是,取自鄭三江的手下!」

  丁浩下意識地道:「偷得好!」

  「咦!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鄭三江那老匹夫一手遮天,該挫挫他的銳氣。」

  「嗯——秀才老弟,你這東西一現眼,馬上就有好戲上場……」

  「在下求之不得!」

  「老夫明白了,你是有意要鬥鬥『望月堡』,所以才要她下手,是麼?」

  丁浩心一涼,這並非行事之道,白衣女子取這東西,或許有她的用意,也許這
本是她的東西,被「望月堡」中人得手,她又取回來。

  自己如一招搖,必誤了她的事,身為俠士,來清去明,豈可因一己之私,貽禍
於人,何況她是個女子。

  心念之中,道:「閣下錯了,這根本風馬牛不相及!」

  「是麼?」

  「信不信在於閣下!」

  「別閣上閣下的,你叫老偷兒一聲老哥哥,不會辱沒了你吧?」

  「那裡話!」

  「你從荊山來的是不是?」

  丁浩一怔神,道:「不錯!」

  「去過黑石谷天音洞?」

  丁浩駭異莫名,驚聲道:「哦?老哥哥怎麼知道的?」

  「猜到的!」

  「猜?老哥哥有未卜先知之能?」

  「那倒沒有,最近我去看了一趟老搭檔『全知子』,是他說出你會應允他辦這
件事,此地距荊山不遠,所以胡亂猜一猜。」

  「老哥哥也認識『全知子」?」

  「豈只認識,還是多年搭檔!」

  「這麼說來,都算自己人……」

  「小老弟,若非如此,我能冒昧與你拉關係?」

  「他沒有什麼吧?」

  「靜待你的好音!」

  「他沒白等,事情辦妥了!」

  「你……已經借到『雷公匕』!」

  「僥倖辦成!」

  「樹搖風」作了一揖,道:「老哥哥我代『全知子』先行向小老弟致謝!」

  「不敢當!」

  「小老弟,如有什麼差遣,老哥哥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丁浩大受感動,這代表了江湖中的義氣,也說明了盜亦有道,單只慨還革囊一
事,便可看出老偷兒的為人,當下欠身道:「如有借助鼎力之時,小弟自為奉懇!」

  「別說得那麼見外,你不顧奔波涉險,援手『全知子』,老哥哥我感同身受,
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此乃江湖人本色。」

  「小弟並無布恩市惠之意……」

  「這話說得離譜了,你還不夠豪爽!」

  「是小弟接受這指教!」

  「哈哈哈,這才夠意思!」

  丁浩心念一轉,道:「老哥哥方才說與『全知子』前輩是搭擋?」

  「不錯呀!」

  「又是同行?」

  「不,不,那你錯了,是同道,也是知交,老哥哥我走千家,穿百戶,所見所
聞不少,而『全知子』又是閱歷極豐之人,彼此同濟,否則人非神仙,焉能全知天
下事,這不過極言其見聞超人一籌而已,說得難聽點,我們是狼狽為奸,哈哈哈哈……」

  丁浩由衷地頷首道:「前輩所說是至理,只以『冷面神尼』的『石紋劍』下落
而論,他便束手了。」

  「照啊!他被囚了十年,真是冤哉枉也,那尼姑也真狠,只為了一句話,便折
磨人十年……」

  「據說是無意洩了神尼之秘?」

  「其實又有何害,所謂隱秘,說穿了便沒多大了不起。」

  「小弟此番北上,『全知子』前輩便可脫困!」

  「老哥哥我靜待好音!」

  「小弟想找兩個人,不知老哥哥可有線索……」

  「什麼樣的人?」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7-11 07:5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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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7:50:01 |只看該作者
  「一個是『江湖惡客胡非』,另一個是『長白一裊』!」

  「樹搖風」灰眉一皺,道:「這兩人已多年不現蹤了,老哥我注意這件事便是!」

  「如此,重托了!」

  「好說!」

  「還有一個人叫『雲龍三現趙元生』,據判斷是受『望月堡』包庇,可是迄無
線索,老哥哥有所聞否?」

  「樹搖風」一拍後腦袋道:「真絕,老弟弟要找的人,盡足下落不明之輩……」

  「那只好慢慢查訪了!」

  「老弟找這三人是……」

  「不瞞老哥哥,小弟不計代價,必欲得此三人,目前能找到其中之一便好了。」

  「嗯!我盡力而為。」

  丁浩忽地心念一轉,想到帶著這革囊行走江湖不便,白衣女子不知何時來取,
她曾說過,無妨寄存穩妥之處,當下沉吟著道:「老哥哥,這革囊請暫時代為保管,
如何?」

  「為什麼?」

  「帶著不便,對方不知何時來取!」

  「好,可以!」

  於是丁浩把革囊放入預置的籐匣中,遞與「樹搖風」,又道:「老哥說那白衣
子與老哥是同行?」

  「樹搖風」嘻嘻一笑道:「那只是一句戲言,東西是她取自別人不假,但她並
非『空空妙手』這行道中人,不然,豈非與如此佳人,奈何作賊之歎!」

  丁浩聞言,心中大慰,原先的疑慮,頓告煙消雲散,一看時間不早,話也說得
差不多了,事情也算辦妥了,沒有再耽下去的必要,當即抱拳道:「老哥哥,後會
有期了!」

  「樹搖風」面上現出了依依之情,沉聲道:「小老弟,不久再見,我也可能北
上,今晚結識了你,老哥我引為生平快事!」

  「小弟亦然,告辭!」

  說完,轉身出殿,向廟門口行去,甫出廟門,只見一條黑影,如鬼魅般飄忽而
至,若非是丁浩這等目力,還真不易發現,登時心頭一震,暗忖,好快的身法,立
即朝門裡一縮身,隱入牆角去。  
     

     黑影直拉入廟,到了大殿前的院中停住,這時可以看清來人一身黑色儒裝,佩
劍,看面形約在四十歲左右。

  來人發了話:「老偷兒,出來答話!」

  殿內傳出了「樹搖風」的聲音:「誰呀!」

  「老相好的!」

  「我醉欲眠君且去,老夫沒你這相好!」

  黑影只一晃,使入了殿中、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呀!你……」

  「區區『黑儒』?」

  「不錯!」

  「有何見教?」

  「把那革囊交與本儒!」

  「樹搖風」驚惶的聲音道:「什麼革囊?」

  「別裝佯,本儒沒太多時間。」

  「可是……老偷兒不知閣下在說什麼……」

  「嘿嘿嘿嘿,老偷兒,你還不想死吧?」

  「閣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把東西交出來!」

  「要老偷兒交什麼出來?」

  「那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嗆!」拔劍的聲音。

  一條人影,如一溜輕煙般從殿中飄了出來,另一條人影跟著追出,同樣的快得
不可思議,那先出來的是「樹搖風」,腳才沾地,便被那自稱「黑儒」的截住了。

  「樹搖風」驚怖莫明。

  黑衣人一抬手,劍尖直指「樹搖風」前心。

  「交不交出來?」

  「樹搖風」驚呼道:「黑儒,老夫自知不是你的對手,要殺便下手吧!」

  「沒這麼簡單!」

  「閣下準備怎樣?」

  「本儒要你慢慢死,不交出東西,不讓你斷氣。」

  「樹搖風」突地立奇詭絕地一搖一晃,竟脫出劍尖控制,到了丈外,這一手,
的確是驚人之至,連假「黑儒」都為之怔住了。

  驀在此刻,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朋友,幸會啊!」

  場中。多了一個黑衣儒士,與先現身的,一模一樣。那先現身的暴退數尺,雙
目露出了駭芒驚喝道:「朋友何方高人?」

  「洛陽一別,本儒無時不在念中!」

  「你……你……

  「朋友,冒充別人,可一不可再。」

  「樹搖風」驚震莫名,連退了三四步,想不到竟同時出現了兩個「黑儒」。

  這後來現身的,正是丁浩。

  假「黑儒」身形一晃,丁浩劍出如電,橫在對方身前,寒聲道:「朋友說出你
的來路?」

  「黑儒!」

  「哈哈哈哈!」

  怵人的狂笑聲中,丁浩長刺疾劍而出,那假「黑儒」舉劍相迎,一招,兩招……
第五招,一聲驚呼,假「黑儒」長劍一折為二,也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假「黑
儒」猛力擲出斷劍,這一著,倒是出人意料之外,丁浩舉劍一挑,假「黑儒」乘機
彈身而起,閃電般越屋逸去。

  丁浩大喝一聲:「那裡走?」急起即追有如流星趕月。

  這冒充的「黑儒」,身法煞是不弱,在武林中已可列拔尖之流,追了一程,眼
前現出一片黑黝黝的樹林。

  丁浩心想,如讓他逃入林中,便無法可施了,當下猛提真力,加速身形,如浮
光掠影般一下子截在頭裡,正好到了林緣。

  假「黑儒」掉頭向側方擦去。

  丁浩豈容他再脫身,如影附形而上,一劍劃出,「哇!」地一聲慘哼,假「黑
儒」打了一個踉蹌,背上開了半尺長一道口,血流如注,丁浩走到他身前,用劍指
正他的心窩,冷酷地道:「何物小丑,竟敢冒充本儒,報上來歷?」

  假「黑儒」淒厲地道:「休想!」

  「找死?」

  「要殺便殺!」

  「嘿嘿嘿嘿,別忘了你對老偷兒說過的話,在你未說出來歷之前不會讓你斷氣。」

  假「黑儒」全身一顫,咬牙道:「黑儒,你儘管下手,自會有人收拾你!」

  「收拾本儒,哈哈哈哈……」

  「你等著瞧!」

  又是一聲慘哼,劍尖入肉。

  「說是不說?」

  「不說!」

  「你想嘗嘗『孤險搜魂』的味道?」

  「本人既落你手,認了!」

  「好哇!」

  「呀!」

  驚叫聲中,假「黑儒」面具被揭下,赫然是一個年約五旬的濃鬢老者,面孔極
是陌生,丁浩閣歷不深,即使對方是巨憨大擘,他也無從認出。

  「說是不說?」

  「不說!」

  丁浩一指彈出,假「黑儒」慘號一聲,蹲了下去,倒地翻滾……

  「說,本儒網開一面,放過你!」

  「我……我……哇!」

  一樣閃亮之物,從林中射出,襲向假「黑儒」,丁浩不虞有此,待回過意來,
揮劍格掃,業已無及,假「黑儒」四肢一陣顫抖便斷了氣。

  丁浩雙目盡赤,氣沖斗牛,彈身人林,只見一條白影,已在十丈之外,眨眼即
逝,沒入暗夜之中,只這一眼,他已認出下手滅口的是「白儒」。

  毫無疑問,這冒充「黑儒」的,是「望月堡」爪牙。

  他又折回屍體之旁,俯身一看,致命的是一柄匕首,從

  腦海「玉枕穴」插入,直沒及柄,手法之準,用心之酷,令人咋舌。

  那白衣女子寄在城隍廟中的革囊,必是相當重要之物,不然「望月堡」方面不
致出動這多高手追索。

  照「樹搖風」說,那革囊是白衣女子取自「望月堡」人之手,而白衣女子卻說
是她祖傳寶物遭人追劫,到底事實真相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當然,這冒充「黑儒」的老者一死,「望月堡」更不會放過,以「樹搖風」之
能,當可安然保全。

  遠遠,似有一絲微不可察的異聲,丁浩冷冷地道:「什麼人?」

  一條人影,應聲而現,一閃使到了跟前,赫然是「樹搖風」。

  「樹搖風」抱拳道:「老偷兒『樹搖風』見過閣下!」

  丁浩冷漠依然地道:「何事?」

  「一來瞻仰閣下風采,二來謝援手之德!」

  「不必,你認認看死者是何來路?」

  「樹搖風」上前數步,低頭一番視,驚聲道:「想不到竟然是他!」

  「他是誰?」

  「名震大漠的「追風劍客冷於冰』!」

  「唔!」

  「他曾與老偷兒有過一段不淺的交情,想不到會來這一手,真是人心隔肚皮,
難以摸透!」

  「他當然是受人指使而為!」

  「如非閣下重臨江湖,這斯可能攪得武林雞犬不寧。」

  丁浩想到了二十多年前「九龍令」的公案,會不會是這「追風劍客冷於冰」所
為呢?「樹搖風」既與他有過交往,也許能探出些端倪,心念之中,沉聲道:「追
風劍客此人,本儒很為陌生,他成名於何時?」

  「二十多年前即已成名!」

  「一向活動於中原道上?」

  「不,關外,入中原是近十年的事?」

  「你與他交往多久了?」

  「十五年前在關外結識!」

  這一說,當年「九龍令」的事,便不是他所為了,但丁浩心中仍未盡釋然,接
著又追問道:「他多大年紀?」

  「比老偷兒年輕多了,目前大概是五十不到!」

  「你確知他近十年才進中原?」

  「這不會錯!」

  「也許是二十年前他曾潛入中原?」

  「樹搖風」怔了一怔,道:「不可能,老偷兒在關外結識他時,他成名不久,
對中原武林的情況一無所知。」

  丁浩一聽,再無話可說了,轉身一晃而杳,這是從前「黑儒」的一貫作風,冷
漠、自大,兩年的熏陶,不僅舉止摹仿得維妙維肖,連聲音也不差分毫。

  回到旅店,已是三更過外,安歇一宵,次晨繼續北上。

  這一路,他發覺不斷有人跟蹤,但他一笑置之,毫不為意。

  到了洛陽,已完全是「望月堡」的天下。

  丁浩大而化之地住進城中最大的客棧「五福老店」。這客棧一共四進九天井,
丁浩包下了最後一進的西跨院,自己住入上房,圖個鬧中取靜。

  飲食由小二送到房中,他住人之後,便足不出院。

  跨院有側門通向後街,但一向是鎖著的,他要了鑰匙;以便出入。

  他知道「望月堡」不會放過自己,進入對方的勢力圈內,必須準備隨時對付,
同時,他決心先報母仇,找「望月堡主」算帳,這是很大的考驗,所以必須更有時
間先摸清堡內的現狀。

  這最後一進的左右跨院,或供宮商巨室下塌,或充仕宦行台,一些單身客旅,
是不會光顧的,他不惜重資包下這整院,第一自由自在,不受干擾,第二如發生情
況,可不驚動客人。

  晚飯時刻,小二送進酒菜,並擺了雙份杯著。

  丁浩不由詫然道:「這怎麼回事?」

  小二打了一躬,恭謹地道:「是貴管家剛才吩咐的!」

  「什麼,管家吩咐的?」

  「不錯,回公子的話!」

  丁浩一想,這內中必有蹊蹺,當下一擺手道:「好,你下去吧!」

  小二把丁浩當作了貴介公子之流,禮數十分周到,先燃上了燈,然後施禮而退。

  丁浩面對酒菜,卻不敢下箸,他想,是不是「望月堡」的人已找上自己?但為
什麼要冒稱自己的管家?擺了兩付杯箸,是表示有人要與自己談判麼?

  燈影搖曳中,門口出現了一條人影。

  丁浩細一打量來人,不由意外地驚呼了一聲:「啊!」

  來的不是別人,赫然是岳陽分手的柯一堯,他已不復先前的窮酸打扮,改裝了
管家的衣著,上下煥然一新,確像個巨室大戶人家的管家,丁浩幾乎認不出來。

  何一堯擠了擠眼,道:「公子,酒菜還中意否?」

  丁浩會過意來,知道暗中必有人監視,大聲回道:「還可以,老客家辛苦了!」

  「那裡話!」

  「來吧,酒菜要冷了!」

  柯一堯大搖大擺入內,與丁浩對面而坐,執壺斟酒。

  丁浩抑低了聲音道:「老哥幾時到的?」

  「三天了!」

  「怎知小弟下榻此間?」

  「你還未抵遠時那些『望月堡』的小嘍囉便已在窮緊張了,這是極好的耳目。」

  「哦!老哥倒真會利用時機!」

  「老弟得注意提防,說不定對方施展什麼毒辣手段對付你……

  「謝謝老哥關心,小弟已想到此點,倒是這三天來老哥有所得否?」

  柯一堯突地哈哈一笑道:「公子,喝酒,略洗征塵!」說完,立即以極低的聲
音道:「根據我的調查,『雲龍三現』可能匿身『望月堡』……」

  丁浩精神一振,道:「這消息從何而來?」

  「我巧遇一個『望月堡』的潛逃頭目,從他口裡探到的!」

  「柯老哥說可能,是未能確定的意思麼?」

  「是的!」

  「這怎麼說?」

  「我向他描述『雲龍三現趙元生』的形貌,他說似有這麼個人不時出現內堡!!」

  「內堡?」

  「也許他是護院,但行蹤詭祟,不公開活動。」

  丁浩皺起了眉,這是個棘手問題,如果指名索人,便成了打草驚蛇。「望月堡
主」包庇他必有原因……

  柯一堯故意大聲說話,目的在淆亂監視人的耳目。然後又悄聲道:「這必須設
法混入堡中實地調查才行!」

  丁浩沉重地道:「望月堡不啻龍潭虎穴,你我的行跡早在對方監視中,混進堡
是不可能的事,何況是內堡,除了由小弟暗探一途……」

  「這得另謀對策。」

  「有了,小弟有條路子絕對可行!」

  「什麼路子?」

  「記得襄陽江邊與白眉老僧同道的那胖和尚麼?」

  「哦!記得的,身手稀鬆,怎樣?」

  「他準知情,當初白眉和尚殺『齊雲莊總教習葉茂亭』,便是他拉的線!」

  「何處可以找到他?」

  丁浩突地閉口不語,手中捻起一隻牙箸,投手射向屋頂。「嗯——」一聲長長
的問響,傳自屋面,被牙箸穿透的孔中,滴下了數滴鮮血,正巧滴在柯一堯的酒杯
中。

  緊接著,是重物翻滾,「砰!」地一聲,掉落院中。

  柯一堯驚聲道:「老哥我意全然未覺?」

  丁浩淡淡地道:「對方伏在屋面竊聽很久了,老哥入房時,他正好來到!」

  何一堯站起身來,道:「我去看看!」

  說著,走出房外,不久,又折了回來,道:「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你那
一筷子正好穿過『太陽穴』,難怪沒發出鬼叫聲。」

  「屍體如何處置?」

  「我暫時把他藏在假山隙中,等午夜過後再帶出城吧!」

  「現在什麼時候了?」

  「才初更!」

  「小弟要出城辦事,老哥……」

  「我守房子!」

  「如果對方乘虛而入……」

  「別擔心,老哥我自有隱身之法。」

  丁浩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搖大擺出房,到了天井中,故意耽了片刻,然
後開了側門,出後街,不疾不徐地沿街行去,到了鬧區燈火輝煌之處,時停時止,
裝作觀賞夜市。

  直磨了近半個時辰,才來到南門,穿城而出,放快腳步朝西方直走。

  走了一程,眼前現出一片陰森黑暗的樹林,他略一思索,進入林中,然後以鬼
魅般的身法,繞到了側方林緣,靜靜伏伺。

  不一會,四條人影,來到林邊,其中一個道:「入林去了,不知所幹何事?」

  另一個道:「跟進去看看?」

  「你有種你進去,我還想多活幾年呢,今年開春才娶的老婆,不能讓她不見子
女便當寡婦!」

  「你這麼怕死?」

  「你不怕死你進去!」

  又一個插口道:「別爭了,你我都挨不住『酸秀才』一個指頭,談什麼有種沒
種……」

  那原先說話的道:「據說他便是以前堡中大廚房裡那悄娘們的寶貝兒子?」

  「都是這麼說!」

  「那他是報仇來了?」

  「嘿嘿,虎頭上捫虱子……」

  「好小子,你把人看得太簡單了,沒有三分三,豈敢上瓦崗,不然何必勞師動
眾,連內堡的高手都出動了大半……

  「奇怪,短短那日,他那來這一付身手?」

  「廢話少說,別脫了線大家吃不了兜著走,我看分兩批繞林而過,一方面傳出
訊號,他們趕來便沒我們的事了!」

  「好了,事不宜遲,放火箭吧!」

  就在此刻,一個冰涼的聲音道:「遲了!」

  四人登時哧了個魂散魄飛,腳癱手軟,釘在當場,動彈不得,八雙眼,驚怖欲
死地望著身前的藍衫書生。

  丁浩一抬手,道:「進林中去!」

  四人駭極地後退,擠做了一堆,觳觫不已。

  丁浩再次道:「到林子裡去!」

  四人挨挨擠擠,進入林中,丁浩步步緊迫,直到了林深處,伸手不見五指,丁
浩這才喝聲「停!」然後冷酷地道:「你們都是外堡弟子?」

  其中一個顫聲道:「是的!」

  「知道內堡的情況麼?」

  「不知道!」

  「堡中出卻了多少高手?」

  「大約……大約在十人以上!」

  「準備如何對付本人?」

  「這……這……小的們只奉命跟蹤,其餘的……一概不知曉!」

  「很好,這裡是個好地方,風水不惡……」

  四人驚叫一聲,盲目亂竄,四聲慘號過處,一切寂然。

  丁浩出林,展開身法,奔向早先「望月堡」總管「獨霸天黃強」與胖和尚聯絡
的那間小廟,到了地頭,已是二更過外。

  廟門緊閉,寂無人聲。

  丁浩越牆而入,巡了一圈,只見後進的廂房中還有燈火,掠過去從窗根破紙孔
中一張,不由七竅冒了煙,只見一個赤露著上身的中年和尚,懷抱著一個全身寸絲
不掛的女子,口對口大結其歡喜緣。

  那和尚上下其手,那女的吃吃的浪笑,扭股糖似的扭動不已。

  這不堪入目的一幕,使未經人事的丁浩,心跳面熱。

  佛門淨地,竟是藏污納垢之所。

  丁浩曲指一彈,一縷指風,穿窗而入,那女的嬌軀一顫,停止了扭動。

  中年和尚兀自未覺,繼續撫弄了一陣,把女子抱上床,口裡道:「小心肝,我
們大戰三百合準叫你棄甲曳兵……」

  忽地覺得情況不對,登時面目失色,檢視一了一下嬌軀,轉身過來,暴喝道:
「什麼人敢暗下殺手?」

  一手抓起床頭的禪杖,拔開門拴,一頭衝出,一眼望見了當門而立的丁浩,又
縮了回去,手中禪杖一橫,怒喝道:「何方鬼神竟敢到太歲頭上動土?」

  丁浩冷如霜雪地道:「酸秀才!」

  「阿彌陀佛,我的媽呀!」

  那和尚驚叫一聲,滿面悸怖之色,退到禪床邊。

  丁浩跨入房中,寒聲道:「胖和尚呢?」

  「你……你……少俠找家師?」

  「不錯,人呢?」

  「剛……出去不久?」

  「去了那裡?」

  「不……不知道!」

  「他叫什麼名號?」

  那中年和尚窒了一窒,結結巴巴地道:「家師……叫……叫「歡喜佛了凡!」

  一聽名號,便知為人,當下一披嘴道:「你們師徒是有志一同,不怕神憎佛怒
麼?」

  那和尚抖擻著說不出話來。丁浩一指戳出,那和尚慘號半聲,仰面栽倒,上半
身擱在女屍身上,雙雙赴西天參歡喜禪去了。

  丁浩轉身出房,四五名大小僧人。業已聞聲而至,丁浩心想,全是佛門敗類,
殺之不為過,迎上前去掌劈指戳,慘號連連,登時了帳。

  可憐這幾名僧人,連丁浩的面目都不曾看清,便已登極樂。

  出了小廟,辨了辨方向,逕朝邙山馳去。

  到了邙山,已近三更,墓影幢幢,走磷飛螢,一片森森鬼氣。

  丁浩輕車熟路,很容易地便找到了「全知子」被囚的古墓。

  目光掃處,不由心頭劇震,只見那墓道入口的石供桌,已被推在一邊,這說明
已有人進入墓穴.「全知子」本身是無法脫困的。

  如果「全知子」遭了不測,那真是大憾事。

  他皺眉苦思了一陣,舉步進入墓道,由於情況不明,他沒有出聲,死寂的空氣,
顯得有些異樣,他步步為營地淌了進去,到了墓室口,一眼望見「全知子」斜倚在
墓壁上,雙眼睜得老大。

  天幸「全知子」無恙!

  不對,墓穴石桌是怎麼移開的呢?

  心念之間,急聲道「前輩,發生了什麼事?」

  「全知子」毫無反應,不言不動。

  丁浩暗叫了一聲:「不妙!」一個踮步,到了「全知子」身前,定睛一看,他
竟然被人點了穴道,忙用手探索,飛指連點,解了被制穴道。

  「全知子」目珠一陣轉動,跳起身來,道:「還不快走!」

  丁浩心頭一震,道:「什麼回事?」

  「全知子」厲聲道:「快退出去,你中計了……」

  話聲未落,只聽一聲「轟!」然巨響,整個墓石,晃動了起來。

  丁浩面目換色,返身奔了出去,一陣煙硝夾著塵灰,撲面而至,嗆得他連咳不
止,他閉住呼吸,惶然奔行,只幾步,不由暗叫一聲:「苦也!」

  墓道已被倒坍的土石封死。

  丁浩窒住了,好半晌才回過意來,折轉身又奔回墓室。

  「全知子」愴然道:「小兄弟,你無辜賠上了一命!」

  丁浩盡力鎮定心神,沉重地道:「到底怎麼回事?」

  「全知子」咬了咬牙道:「我已被制了兩天,對方等著你去。」

  「對方是誰?」

  「聽話語是『望月堡』爪牙!」

  丁浩恨恨地一跺腳道:「又是這批兔崽子,他們怎知道晚輩必來呢?」

  「他們偵查出你要救老夫,定是你曾向人道及此事……」

  「晚輩只向一二人提過。」

  「這就夠了!」

  丁浩默然,「望月堡」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自己南下「齊雲莊」,定然也有密
探盯梢,這只怪自己欠缺江湖經驗,雖然師父不厭其詳地諸般提示,但若非親身體
驗,事實與理論,仍是有相當距離的。

  如果是師父本身,但不會中這圈套,可見單憑武功是不足以成事的,也可概見
一個武士成名之不易。

  「全知子」頓了一頓,接著又道:「老夫若非被鐵鏈所困。當不致聽任擺佈!」

  丁浩此刻已完全鎮定下來,忽地想起一事,道:「前輩認識『樹搖風』其人?」

  「全知子」雙眼一亮,道:「豈止認識,生平至交,你……認識老偷兒?」

  「無意中結識的,他說曾來探視過前輩……」

  「不錯,他來過,我曾把你推介與他。」

  「這一點他提過!」

  「如有他在此便好了!」

  「為什麼?」

  「他為人計智多端,必可化險為夷!」

  「晚輩先替前輩解了束縛,如何?」

  「你……得到了『石紋劍』?」

  「不是『雷公匕』!」

  「全知子」頓時激動起來,十年束縛,一旦解除,是非同小可的事。

  「你……尋到『雷公』其人了?」

  「不,『雷公』早已辭世,碰上了他的後人!」

  「啊!」

  丁浩自招文袋中取出了「雷公匕」,拔出鞘來,映得人眉眼皆碧。

  「全知子」驚歎似地道:「仙兵利器,果然不同凡響!」

  丁浩手執「雷公匕」,道:「前輩,我們試試看?」

  「全知子」伸出右腿,擱在石敏之上,使鏈扣平貼墩面,丁浩舉起「雷公匕」,
照鏈扣剁了下去。

  「咋!」地一聲,火花四濺,兩人同時呆了。

  丁浩接回了匕首,仔細審視,毫無瑕疵,任何人都可一眼看出是件寶物,「雷
公匕」能斷這萬年鐵母之鏈,是「冷面神尼」親口說的,當然不會是信口開河,但
事實擺在眼前,如何解釋它呢?

  「全知子」突地沉道:「有了,也許是如此,無妨試試看!」

  丁浩愕然望著他,不知如何試法,困惑地道:「怎麼試法?」

  「你把全身真元,連到匕首之上,試試看?」丁浩依然把十二成內力,逼到匕
首上,只見碧芒暴漲,耀目難睜,整個墓室,都成了碧綠之色,逐漸,碧芒轉變為
白芒,一柄匕首,玄白如玉,又似從熾烈的炭火中取出的鍛金,丁浩大感駭然,這
是前所未聞的事。

  「全知子」重新擺好了腳,沉聲道:「現在剁下去!」

  丁浩照定鏈扣,猛切下去,「喳!」地一聲,鏈扣頓開,石鼓墩被切成了兩半。

  「哈哈哈哈……」

  「全知子」激動地狂笑起來,十年禁錮,一旦解除,內心的感受是可想而知的。
但另一方面這笑聲是對自己命運的嘲弄,墓道被封死了,這禁制可能是永遠的。

  丁浩饒有乃師之風,十分冷靜,「黑儒」是泰山崩於前面色個變,麋鹿驚於左
而目不瞬的,此刻,他的意念仍盤旋於這柄奇妙的「雷公匕」。待到「全知子」自
動剎住了笑聲,他才開口說道:「前輩怎想到這匕首的妙用?」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7-11 07:5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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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7:53: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重見天日

  「全知子」略為鎮定了一下,道:「老夫是忽然想起了傳說中的『太乙金劍』,
作用正是這樣,必須要以本身真元催動,才能顯其威力!」

  丁浩道:「啊!原來如此,『太乙真人』所鑄的神兵,僅止於傳說而已,誰也
沒見過,但從這神匕的效驗看來,那傳說可能不假。」

  「前輩穴道被制兩日,請先用些食物,再商脫困之計……

  「你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定力,穩如泰山,靜若止水,老夫折服!」

  丁浩淡淡一笑道:「著急也沒用啊!」

  「全知子」進入別室,一會工夫,又走了出來,默默坐地。

  丁浩沉靜地道:「現在我們來商量脫困之法!」

  「全知子」苦著臉道:「墓道之外,這幾天內必有人看守,所以打通被埋封的
墓道是不可能的事,我們是在數丈深的地底,必須另尋出路,最可慮的是通氣孔已
被堵死,窒室裹的空氣,最多能維持兩人十二個時辰的活命,過了時辰,不須別人
動手,也將窒息而死!」

  丁浩內心一沉,但仍鎮靜地道:「總有辦法可想的!」

  「只有打洞,但希望渺茫,穴深加上墓頂的積土,怕不有五丈以上,就算能攢
穴,如果倒坍呢?豈不被活埋……」

  「這墓室是正中麼?」

  「應該是!」

  「墓頭拱頂有多大範圍?」

  「這倒沒量過,但憑記憶判斷,方圓一周,當在二十丈以上。」

  「墓室距地面呢?」

  「可能是三丈!」

  「除掉墓室空間的高度,那就只丈餘了?」

  「不錯,但這古墓外殼與根基,全用巨石砌成,一塊落磐,便足制人死命!」

  「晚輩的意思是靠邊上掘兩丈,然後橫裡突出,合前輩與晚輩二人之力,兩個
時辰便可打通此處……」

  「老夫是擔心落磐,因為這是向上掘,掘下的沙土,必然是當頭蓋下,掘上一
段之後,如何托足呢?」

  丁浩目光四下一掃之後,道:「把墓石的棺材與幾墩之類,疊架起來……」

  「這也是個辦法,不過這一來須加大掘孔,孔加大,上石更易崩坍,之中,如
果不幸受傷,後果便不堪想像了!」

  「但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容老夫再想想……」

  死寂的空間,浮漾著絕望的氣氛,如果不能脫困,便永遠被埋葬,數丈之隔,
分開了人間與幽冥,生與死只有這麼一段實在的距離。

  丁浩心想:柯一堯定能猜出自己的行蹤,只要自己一夜不歸,他會出來尋找,
在發現古墓被炸坍時,原因不難想像,他定必設法挖掘,自己諳「龜息大法」,呆
上幾天毫無問題,只是「全知子」卻難望活命。

  還有,自己如進入「龜息」,「全知子」在將窒息之時,必有瘋狂的掙扎行為,
怕只怕兩敗俱毀。

  挖掘必須用力,墓室內的殘氣必加速減少,如掘到中途,呼吸不濟,還是死路
一條,豈不更加危殆?

  「全知子」算是拔尖的機智人物,此刻竟也感到技窮。

  久久,「全知子」站起身來道:「捨挖掘之途,別無良策了,我們試著斜掘,
作螺旋形向上可減少土石崩落的危機,如何?」

  丁浩一頷首道:「好,這是個辦法!」

  「現在先借重『雷公匕』,在左首墓壁的最上方開孔!」

  丁浩無言地點了點頭,運功使神匕變白,然後在石壁上交錯切孔,作為攀援借
力之用,神匕著壁,石硝紛飛,如切腐物。

  人隨著切孔上升,到了頂端,便用力朝橫裡挖切,盞茶工夫,切了個四尺見方
的洞口,看看砌石,竟厚達三尺,實在令人咋舌。

  石孔之外,便是積土。

  「全知子」取了插在墓室中的一支短戟,遞與丁浩,作為挖掘工具。

  掘出的土塊,逐漸積高,人的立腳處也隨之上升。

  丁浩掘了八九尺,換由「全知子」挖掘。

  一個時辰之後,挖上了丈餘高下,估計已將與地面平行,但是因為所掘孔道是
旋著向上的,所以全長已在三丈以上。

  此刻,又換由丁浩挖掘,「全知子」在推堵塞洞徑的積土。

  突地,一聲「轟!」然巨響,士石崩坍丁浩被迫回洞口,「全知子」被埋在下
面,丁浩心膽俱寒,掙扎著脫出身來,然後以雙手撥開土石,把「全知子」拖回墓
室中,辛苦掘出的孔道,又被堵塞了。

  「前輩傷著了沒有?」

  「皮肉之傷,不打緊!」

  兩人坐在積土上,相顧黯然。

  稀薄的空氣,使人有重壓的感覺。

  「全知子」苦苦一笑道:「丁少俠,為了救老夫,你遭這無妄之災,老夫將永
遠遺憾……」

  丁浩沉聲道:「別氣苦,還未絕望!」

  「也差不多了!」

  丁浩鼓起餘勇,道:「前輩你歇著,晚輩再來!」

  積土扒盡,墓室已被掩了一半,掘的孔穴,變成了一個直洞,約莫兩丈餘高下,
頂端現出了拱形的石砌,如果這些巨石坍下,勢非被砸成肉餅不可。

  丁浩仰望石頂,心驚膽寒,此刻,只要一震動,頂上的巨石必然坍落,所開的
穴孔,勢必被封死,那便休想超生了。

  「全知子」喘息了一陣,起身伸頭向內探視,沮喪地道:「這便怎麼辦?」

  丁浩不由也感到束手,頹然道:「此刻連碰都不能碰了,否則墓頂非坍陷不可……」

  呼吸開始感覺困難,胸部如被巨石所壓。

  「全知子」愴然道:「我們至多還可支持一個時辰?」

  丁浩涵養再深也沉不住氣了,他可以「龜息」待援,仍有一線生望,「全知子」
可就難望活了,死者因一瞑不視,生者卻將終生痛苦。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消逝,呼吸愈來愈困難。

  丁浩功力深厚,還可勉強支持,「全知子」卻已面露痛苦之色。

  死亡的威脅加重,絕望的氣氛更濃。

  「全知子」老臉起了痙攣,痛苦地道:「老夫死了是應該,強當沒脫困,但你……
在江湖中如初升旭日,何辜?」

  丁浩淒涼地一笑道:「算是命定吧!」

  「老夫……有發狂的感覺……

  「前輩鎮定些,總有生路的!」

  丁浩口裡如此說,心裡已惶然無主,如果「全知子」真的發了狂,將如何應付?
這種結局,是做夢也估不到的。

  他連對「望月堡」的恨都興不起來了。

  一個意念浮上丁浩的腦海,他不由忘形地脫口叫道:「我不能死!」

  「全知子」有氣無力地道:「是的,你不能死……你是不能死!」

  丁浩開始不安了,心思有些狂亂、家仇、師恨,還有「黑儒」的名頭。自己如
不幸死在墓穴中,將有多少人含恨九泉!而難以瞑目的是讓那些兇手、屠夫、奸徒、
敗類、逍遙世間,繼續作惡。

  死裡求生!

  這意念愈來愈強烈,他毅然站起身來,斜探半身在墓室壁間所開的穴孔中仰首
向上窺視,心念在急劇地轉動……

  沉思了片刻,他斷然入穴,遠足真氣,拔升丈許,右手持匕,左手五指插入穴
壁,定住身形這一著相當冒險,如上面再崩落,只有被活埋一途。

  右手神匕,筆直插入,想探探墓石砌的厚薄。

  這一插之下,發覺十分鬆軟,索性連手臂上齊插入,匕首加上臂長,已有三四
尺光景,竟未遇阻,心中十分奇怪,墓壁積土,仍有如是之厚麼?

  「全知子」從下面探出頭來道:「此舉太冒險了!」

  丁浩一哂道:「必須死裡求生!」

  「情況如何?」

  「深不到石壁,儘是積土!」

  「從橫裡試掘看?」

  「前輩閃開!」

  說著,抽出手來,開始向裡挖掘。

  為了怕崩塌,個敢把扎穴掘得太大,只兩尺光景,剛容一人探身。

  四尺、五尺,人已整個伏入孔中,他再次用匕戳探,伸到半臂之時,感覺前面
空不著力,不由喜出望外,抽手之間、一股冷風隨著送入,小隙中已見天光,這一
絲天光,代表著重生的訊號。

  此刻,內心的歡欣,簡直無法形容。

  隙孔愈來愈大,冷涼的空氣吸入鼻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

  疏落的星宿,映入眼簾,終於重出生天了。

  他蛇行著鑽出穴外,深深舒了一口氣。這幾個被埋的時辰,像是已有數年那麼
長,的確是再世為人了。

  目光掃處,不禁又是一陣驚喜,這開孔的地方,恰好是古墓破損的地方,厚重
的墓石滾在一邊,所以裡面只餘積土,否則恐無法破壁而出。

  看寥落晨星,已是黎明時分。

  繞過墓緣,只見前面原來的進口處,坍陷了一個大坑,坑中堆滿了大小石塊,
看來是對方故意堆置,以防被埋的人破土而出。

  巡了一周,卻未發現守望的人,看來對方認為萬無一失,放心撤退了。

  丁浩再探身入穴,發話道:「前輩聽見我的話麼?」

  「有,怎樣?」

  「掘通了!」

  「啊!」

  「前輩能上來麼?」

  「可以!」

  「好,來吧!」

  丁浩縮身退出,不久,「全知子」也鑽了出來。

  「啊!十年了,總算又見到了天光!」

  這句話,包含了多少辛酸,苦痛,若非身歷其境的人,是難以體味的。

  丁浩搬了塊巨石,堵塞了那洞口,再拔些野草掩蓋,然後道:「前輩,我們走!」

  「現在要到那裡?」

  「五福老店,我包了一個跨院……」說到這裡,忽然看到「全知子」身上整齊
的衣著,不由驚奇地道:「噫!前輩還保留了這套衣服準備脫困時穿用?」

  「那裡,這是老偷兒送的!」

  「啊!老哥哥真周到!」

  「什麼,你叫老偷兒做老哥哥?」

  「是的,他高興如此!」

  「不如,我們也改了稱呼吧!」

  「這……怎麼可以?」

  「不能厚彼薄此,我們認識比老偷兒早。」

  「從命!」

  「這才像話!」

  曉色迷濛中,兩人抄捷徑入城,回到「五福老店」,天色已然大亮,進入店中,
柯一堯迎上來,激動地道:「謝天謝地,你回來了!」

  丁浩一聽話音,知道必有事故,忙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走後不久,有人來抄店,聽對方話意,你已中了詭計.我一夜不曾合眼,
正準備設法探你下落!」

  「老哥沒被抄走?」

  這是意料中事,早有防備,這似是……」

  丁浩為二人引介了,然後三人進入屋中,落座之後,柯一堯迫不及待地道:
「老弟遭遇了什麼?」

  「差一點便分隔陰陽!」

  「這怎麼說?」

  丁浩把古墓遭暗算的經過說了一遍,柯一堯為之面目失色。丁浩到現在回想起
來,才感覺這一幕出死入生的經過,的確夠驚險。

  「兩位老哥,我們該休息了!」

  三人各據一房,放心歇憩,丁浩與「全知子」脫困,無人知曉,估計對方決不
會再來干擾。

  這一覺直睡到近午時分,才起床漱洗。

  柯一堯早已叫了酒菜,但只擺了一付杯筷。

  丁浩笑問道:「管家,我們三個人呢?」

  何一堯神秘地一笑,自別房中取來兩付杯筷,與一大包現成的熟食,道:「店
中人都是對方耳目,這樣可以瞞騙一時。」

  丁浩撫掌道:「老管家想得周到!」

  三人據座而飲,「全知子」感慨地道:「我是十年不知酒肉e味了!」

  丁浩一哂道:「多用些!」

  酒至半酣,「全知子」正色道:「丁老弟可有什麼差遣?」

  丁浩欠身道:「老哥哥言重了,豈敢當差遣二字,折煞小弟了!」

  「如非小老弟仗義,老哥我此生恐無法見天日了,不議知息報德,彼此效力吧!」

  「目前小弟要及謀找到三個人!」

  「那三個?」

  「一個是『雲龍三現趙元生』,另兩個是『長白一裊』與『江湖惡客胡非』……」

  「啊!都不是無名之輩,不過,十年滄桑,我對江湖已十分隔膜,必須要假以
時日重起爐灶的!」

  「據說……『雲龍三現』可能藏匿在『望月堡』中……」

  「全知子」沉思了一陣,道;「據我從前所知,『雲龍三現』是『隱名老人』
之徒……」

  「隱名老人?」

  「不錯,此老是上輩成名人物,功力極高,但一生都過著隱居生活,極少現身
江湖,所以知者不多,此老一共收有兩名傳人,一個是『雲龍三現,出江湖行道,
另一個隨師隱居,姓名卻不詳!」

  「哦!,老哥哥真不愧『全知子』之稱,這『隱名老人』隱居何處?」

  「雪峰山!」

  「在湘境?」

  「不錯,此老如果在世,當已百歲開外!」

  「雲龍三現會不會回了雪峰山呢?」

  柯一堯接口道:「不會!」丁浩心中一動,道:「柯老哥怎知道?」

  柯一堯窒了一室才道:「我曾訪過雪峰山,『隱名老人』業已辭世,原來隱居
之處,除了一座墳墓之外,盧捨已蕩然無存,同時,『雲龍三現』野心極大,決不
甘雌伏林泉的。」

  「那目前只有仍從『望月堡』入手!」

  「全知子」接回話頭道:「他不是『齊雲莊』總管麼?」

  「不錯,但他已叛莊,『齊雲莊』也在找他!」

  「什麼原因?」

  「不知道!」

  「是背莊投靠『望月堡』麼?」

  「有可能!」

  「此事必須要入『望月堡』一探,才知分曉!」

  丁浩沉重地道:「我們誰也不能公開露面,何人能混入堡中?」

  「全知子」沉靜地道:「我可以!」

  墓在此刻,一個聲音道:「你不行,差了些!」

  丁浩與柯一堯同時吃了一驚,誰也不知道旁邊竟然隱伏著人。

  丁浩冷厲的目光四下掃瞄,希望能發現隱伏者的位置,現在是大白天,居然被
人欺入而不覺,說起來,這頭一著算是栽了。

  只聽「全知子」哈哈一笑道:「賊性不改,你准行麼?」

  丁浩立即欣然道:『是『樹搖風』老哥哥麼?」

  「哈哈哈哈!」

  一條人影,從下首暗間中晃了出來,一點不錯。正是老偷兒「樹搖風」,他究
竟何時來到,何時隱入房中,無人知道,而這間房,是方才丁浩睡覺的。

  丁浩驚奇地道:「老哥哥怎會隱在房中?」

  「樹搖風」又打了一個哈哈道:「佛日不可說,不可說!」

  「全知子」接口道」:「這是他本行,不是鑽穴,便是穿竊,佛日不可說,說
出去丟人!」

  這一說,全都忍俊不置,「樹搖風」吹鬍子道:「別口裡損人,一句話被活埋
在墓穴中十年不夠麼?」

  丁浩怕鬧下去會弄假成真,傷了和氣,忙離座掇了把椅子,道:「老哥哥,請
坐,讓小弟來介紹這位柯……」

  「樹搖風」邊坐邊道:「不必,不必,我知道他是你管家,三個老不死有志一
同,全與你稱兄道弟!」

  說完,哈哈一笑,又道:「小老弟,這比城隍廟坐地好!」

  柯一堯起身道:「我去添杯箸」……

  「樹搖風」搖手道:「別費事,用五爪方便,吃喝的我自己預備得有!」

  說完,從腰間解下葫蘆,又從衣襟裡摸出一個荷葉包,推開來竟是些燒臘,自
顧自地吃喝起來,豪放得十分可愛。

  這一吃,竟吃了個多時辰。

  吃完後,柯一堯收撿了多餘的杯筷與另置的殘餚,以防小二收拾時發覺丁浩等
的形跡,丁浩「全知子」,「樹搖風」等三人,轉到另一廂房中。

  「樹搖風」正色道:」你們在此呆上七天,老偷兒到『望月堡』走上一趟!」

  「全知子」點頭道:「你去正好,幹這種事你是老手,不過當心些,別大意失
荊州。」

  「樹搖風」一笑道:「這不勞囑咐!」

  丁浩感激地道:「如此有勞老哥哥!」

  「少說這些見外的話,什麼勞不勞的。」

  「老哥哥對『望月堡』的形勢熟悉嗎?」

  「難道你懂?」

  「略知一二!」

  「說出來聽聽看,可以省些手腳。」

  於是丁浩就自己記憶所及,把內外堡的情況,詳細描述一遍,特別對出入的門
戶通道等,不厭其詳地口說指劃、但對於防守的部署,與及人事,他便不甚了了。

  說完之後,「樹搖風」點頭道:「這些線索儘夠了!」

  丁浩意念一轉,道:「老哥哥此去要特別提防一個人…

  「你說的是自稱『白儒』的那小子?」

  「是的!」

  「這我會注意!」

  「老哥哥可知『望月堡主鄭三江』的功力?」

  「這得問多嘴的!」

  「全知子」接上話頭道:「真實功力不知,因為他極少露面,也極少親自出手,
不過,據十年前他曾擊敗『天地八魔』之中的首魔『毒心佛』這點判斷,決不會差……
剛才你們提到什麼『白儒』,怎麼回事?」

  「是『望月堡』主快婿,他自稱『白儒』!」

  「他的意思是不讓『黑儒』專美於前?」

  「想求是的!」

  「小老弟鬥過他?」

  「是的!」

  「如何?」

  「算小弟我出道以來所逢第一個功敵。」

  「樹搖風」轉了話題道:「我準備入夜後上路,我看你們得換個地方!」

  丁浩劍眉一揚,道:「為什麼?」

  「柯老兒非露面不可,對方不會放過他,沒的惹厭。」

  「有什麼地方好落腳?」

  「乾脆離開洛陽,到偏僻的地方,反正此間事已了,多嘴的已脫了困,呆在此
也沒什麼意思了。」

  「老哥說個地方,以後也好會合。」

  「這麼著,你們到伊川城外石家集等我,多嘴的知道地方。」

  「全知子」一笑道:「老賊窩沒搬?」

  「樹搖風」白了他一眼,道:「山河易改,本性難移,活了十年嘴巴子還照舊。」

  「算了,別抬槓!」

  「是你愛弄舌頭,不是老偷兒量小。」

  就在此刻,柯一堯匆匆奔入房中,道:「有人來了!」

  丁浩心中一動,道:「什麼人物光臨?」

  「望月堡的爪牙,怕有十餘人之眾。」

  「好哇!找上門來了……」

  「為首的是一個五尺不到的瘦小老者……」

  「左頰有一個刀痕?」

  「一點不錯!」

  「是『望月堡』內堡武士統領『短命丁』彭上仕,我們各據一房,對方定命手
下逐房搜索,讓他們有去無回。」

  三老立即出房,各自據了一屋,幾乎是同一時間,十餘武士進入跨院,為首的
是一個瘦小乾枯的老者,若非他留了一撮山羊鬍,真像個未成丁的孩童,只見他揮
了揮手,立即有四名武士,分別據守兩道院門,其餘的分頭奔向各房。

  那老者站在院子中,像個大猢猻。

  突地,房中相繼傳出了悶嚎之聲,老者面色大變,「刷!」地抽出劍來,一彈
身,行入西廂房,一看三名手下直挺挺躺在地上,不由目露駭芒,暴喝一聲道:
「什麼人,滾出來?」

  「彭統領,久違了!」

  「誰?」

  「短命丁」彭上仕車轉身形,只見一個藍衣秀士已堵在門邊。

  「你……你是那姓丁的小子?」

  「區區『酸秀才』!」

  「短命丁」彭上仕向後退了兩步,厲聲道:「你沒死?」

  丁浩知他指的是邙山古墓的事,冷極地一笑道:「僥倖不死,閣下必很失望?」

  「你小……子竟然未死……」

  「閣下請坐,我們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

  「既來這裡,便由不得閣下了!」

  院內傳來搏擊與怒喝之聲,但瞬間即告沉寂,看來那四名守門的武士也被制服
了。「短命了」惶然外望,卻不見什麼,突然一抖手中劍,猝然襲向丁浩,身為內
堡武士統領,功力自非泛泛,這蓄意的一擊,勢同閃電疾風。

  「鏘!」地一聲,「短命丁」震退了三四步,背已靠上了桌沿。

  丁浩拔劍出手反擊,快得簡直不可思議,像是他本來持劍在手。

  「短命丁」傻了,山羊鬍翹得老高,乾癟的臉孔在抽搐。

  柯一堯等三人,湧到了門邊,「樹搖風」嘿嘿一笑道:「爪子全給剁了,沒漏
網的。」

  丁浩點了點頭。

  柯一堯道:「我這管家還是去看門把風為佳,丁老弟,好好招待這位朋友!」

  丁浩淡淡地道:「這是當然的!」

  柯一堯轉身自去,「樹搖風」與「全知子」進入房中,掇了把椅子,當門而坐,
如兩尊門神似的。

  丁浩目注「短命丁」冷漠至極地道:「閣下此來,想是要對付區區的管家?」

  「短命丁」冷哼了一聲,沒有開口。

  丁浩接著又道:「閣下身為內堡武士統領,對內堡情況必瞭如指掌,現在回答
區區一個問題『雲龍三現趙元生』是否匿居內堡?」

  「不知道!」

  「閣下坦白些的好!」

  「不知道!」

  「何必要多挨皮肉之苦?」

  「短命丁」厲聲道:「你敢把老夫怎樣?」

  丁浩冷酷地道:「不怎麼樣,你不說不行。」

  「老夫就是不說!」

  「如此區區要得罪了。」

  說完,手中劍斜斜刺去,「短命丁」揮劍格架,丁浩左手隨勢疾點而出,「砰!」
地一聲,「短命丁」撒手扔劍,栽了下去,丁浩疾點對方「啞穴」,使他不能出聲
喊叫,然後冷森森地又道:「彭上仕,你如願意說便點點頭。」

  丁浩咬牙怒聲道:「你想嘗嘗『孤險搜魂』的滋味?」

  「短命丁」仍無表示,只是眸中怨毒之色更濃了。

  丁浩不再言語,飛指戳了下去,「短命丁」全身一顫,在地上抓抓翻滾,由於
「啞穴」被制發不出聲音。

  丁浩之所以如此,是怕驚動了店中客人,這「五福老店」每日出入的客人,數
以百計,如果鬧開了,場面將不可收拾。「說是不說?」

  「短命丁」真能熬,竟無表示。

  翻滾之勢逐漸緩下來,最後,變成了牛喘,口內狂冒白沫,四肢不停地抽動,
已不像人形。

  丁浩雖是報仇心切,但並非殘忍之輩,出指解了「險穴」,寒聲道:「姓彭的,
你犯不著如此替鄭三江賣命,還是說了吧?」

  「短命丁」抽搐著點了點頭。

  丁浩解了他的「啞穴」,道:「說罷!」

  「短命丁」喘息著道:「內堡中……無『雲龍三現』……其人。」

  「你還是不說?」

  「信不……信由你小子。」

  「你不見棺材是不掉淚?」

  「小子……你……什麼東西?」

  「你敢再說一句?」

  「說了……又怎樣,有人會……收拾你,小雜種……」

  一句話勾起了丁浩母親被辱,羞憤自盡的恨事,厲哼一聲,一掌按了下去,
「噗!」地一聲,「短命丁」一顆頭被劈成肉醬,紅的白的瘰□一地。

  「全知子」皺了皺眉,道:「這斯如此忠於鄭三江!」

  「樹搖風」搖頭道:「老偷兒還是省不了跑這一趟,現在我們該上路了。」

  「全知子」道:「這些屍體呢?」

  丁浩憤憤然道:「店家既與『望月堡』串同一氣,由他們自去清理便了!」

  柯一堯走了進來,一望現場,道:「有口供沒有?」

  丁浩咬了咬牙,道:「沒有,他口出不遜,我劈了他!」

  「算了,我們照原計劃行動。」

  「此刻便走麼?」

  「不走不成,這批人只入不出,必有另外的人趕到,雖是不怕,但總惹厭。」

  「怎麼走法,總不成一道結伙?」

  「分頭走,伊川會齊,如何?」

  「全知子」點頭道:「這也是辦法,三人一道惹眼!」

  丁浩想了想,道:「分兩批吧,兩位老哥哥一道,彼此有個照應,目前『望月
堡』是不遺餘力的要對付柯老哥,我與全知老哥哥脫困的事,既無活口,對方諒不
知悉,由小弟我殿後跟隨,風老哥先請上路,如何?」

  「樹搖風」點了點頭。

  丁浩又道:「老哥已入『白儒』之眼,這酒葫蘆除了吧,太惹眼!」

  「這我自有去處。」

  「還有,那革囊老哥哥放在何處?」

  「樹搖風」伸手懷中、取出一個紙拓,道:「一個人的遭遇很難說,這是錦囊
一個,如將來找不到我,你自己去取!」

  丁浩雙手接了過來,道:「老哥哥設想周到也好,說不定對方何時要討回,這
樣方便些。」

  「老偷兒先走一步了。」

  話聲中,出房一晃而沒。

  「全知子」起身道:「我們也該走了,柯兄來吧!」

  柯一堯應聲起立,道:「丁老弟,伊川再見!」

  丁浩一掏拳道:「兩位老哥哥請!」

  「全知子」與何一堯並肩出房,由後街方向而去。

  丁浩又呆了盞茶工夫,才起身離店,此刻,已是落暮時分街頭已現燈火,丁浩
由僻徑出城,漏夜上道奔向伊川,預計天亮前便可抵達。

  二更進分,來到距洛陽二十里的范家集,丁浩感到有些飢腸轆轆,如不乘此打
尖那就得到天明之後,於是,他順腳進入街頭一間小酒館,這類小酒館沒什麼好吃
的,不過是些燒鹵與小炒,丁浩要了盤白切羊肉,三樣小炒,兩角白酒,一個人慢
慢吃喝,反正他不急,此去伊川,遲到早到都沒什麼。

  正在吃喝之際,突見一個白衣女尼,從店門口走過,手持一柄與眾不同的拂塵,
登時心中一動:「這不是『冷面神尼』嗎?怎會在這般時候在小鎮現身?」

  當下酒也不喝了,招來小二,算了帳,連零錢也不找了,匆匆出門追去。

  只這片刻工夫,白衣女尼已去了老遠,好在白衣顯目,一相便可望出,加快腳
步,逼近對方,一點不錯,正是「冷面神尼」。

  於是,放慢腳步,把雙方距離拉長些,遙遙掇上。

  不料,出了鎮集,「冷面神尼」腳步倏地加速。有如行雲流水。

  丁浩與對方保持了四五丈距離跟進。

  這一路都是坦蕩官道,宅無遮掩,去了約莫五六里,「冷面神尼」突地駐足道
中,沒有回身口裡冷冷發話道:「後面是誰?」

  丁浩再向前走了幾步,距離縮短了兩丈左右應聲道:「晚輩『酸秀才』。」

  「冷面神尼」緩緩回身,冷電般的目芒一轉,道:「原來是你,怎地掇下了貧
尼?」

  丁浩再向前走了幾步,道:「晚輩在集上見神尼經過,無意中便跟上了,什麼
目的也沒有!」

  「你欲何往?」

  「伊川!」

  「有急事麼?」

  「談不上急事!」

  「冷面神尼」沉吟了片刻,道:「少俠願助貧尼一臂麼?」

  丁浩頷了頷首,道:「晚輩樂於效勞!」

  「如此隨貧尼來!」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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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7:54:19 |只看該作者
  了浩隨在「冷面神尼」身後,朝前道疾馳,好在夜深造無行人,否則,尼一俗
結伴狂馳定必引人注目。

  馳行了三四里,捨官道轉西越野而奔,這一路上,十分荒僻,丁浩心中不免嘀
咕,不知「冷面神尼」要他助力何事?

  看看過了三更,眼前現出一片黑壓壓的樹林,「冷面神尼」緩慢身形,道:
「到了!」

  丁浩忍不住道:「這是什麼所在?」

  「一座香火早斷的古廟!」

  「哦!前輩要我效力何事?」

  「必要時出手!」

  「這古廟中……」

  「貧尼得到消急,這裡隱藏著貧尼要找的人,但這裡是『望月堡』的一處秘舵,
可能有不少高手在此,所以請你相助,以免要找的人兔脫,此人奸狡萬分,一生積
惡如山,卻沒幾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他是何許人物?」

  「噓!我們不能打草驚蛇,林中必布有卡哨,先隱起身形。」

  說著,當先隱入樹叢之後,丁浩也晃身掩入另一叢矮樹之中。

  「冷面神尼」悄聲道:「丁少俠,現在請你先出面,引出對方,貧尼待見到他
本人之後才出面!」

  「好的!」

  丁浩審度了一下形勢,然後展開絕速身法,如鬼魅般飄忽而過,眨眼即入林中。

  林內靜悄悄地沒有半絲聲息,丁浩袖目如電,四下一掃掠之後,發現有些木石
是假的,全按五行生剋之理排列,這類普通陣勢,當然阻不了他。

  淌入約莫十丈,果見一座大廟矗立林雲之中,規模倒是不小。

  廟門緊閉,一片死寂,倒是沒發現椿卡,想來以為有險可恃,便疏忽警戒了,
丁浩確定無人之後,才彈身出林,越牆而入。

  腳甫沾地,一樣黑忽忽的東西,迎頭罩下,叮噹鈴聲,同時響起。丁浩心頭一
緊,幾乎是發自本能般的塌地平射三丈,閃入一叢花樹之後。

  一道亮光,從側方的露台上射了過來,光線甚為強烈,原來是預置的孔明燈,
燈光照處,只見一張巨網,平鋪地上,網上綴滿了須鉤,不由暗稱僥倖,毫釐之差,
便被巨網罩上,那便惹厭了。

  兩名黑衣功裝武士,持劍疾樸而至,衣襟上繡有新月形標誌,這證明了對方是
「望月堡」的人,「冷面神尼」的消息不假,果是一處秘舵。

  兩武士到了網前,張望了一眼,其中一個驚聲道:「奇怪,沒人?」

  另一個道:「如沒人觸及機關網怎會罩下?」

  「但人呢?」

  「也許脫走了。」

  「笑話,誰有這等身手,能自同下脫走……」

  「不然便是貓子誤觸的。」

  燈光來回照了兩遍,便隱去了。

  兩武士嘀咕著,把網復原,彈身自去。

  丁浩已看準了機扭所在,疾掠上牆,用「雷公匕」把卡簧削去,然後才又返奔
入裡,穿越前殿;仍然是黑黝黝的不見燈火人影,看來都好夢方酣。

  越過院落,繞中殿迴廊到了後邊,是一明兩暗三間精舍,燈火輝煌,外面有執
劍武士來往逡巡,房門是掩著的,隱約傳出女子的笑聲。

  丁浩心中一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一重字中,有四個大花分據四角,中間夾雜著花樹。

  丁浩如幽靈般從側方繞了過去.伏在靠廊沿的花台後面,精舍內燈光隔窗透出,
照得廊一片通明。

  四名武士兩人一組,繞屋一周,在正面會合,然後交錯而過。

  精舍內女子蕩笑之,以十分真切,聽來刺耳之至。

  丁浩苦於隱身之處太低,無法看到房內情形,就乘巡邏武士交錯而過,繞到房
後的極短時間上了院角的一株丹桂樹。

  透過窗欞內望,立時氣炸肺腑,只見明間裡燈燭高燒,排了兩桌酒席,兩個和
尚,各據一桌,這兩個和尚,赫然正是洛陽城外小廟裡的胖和尚「歡喜佛了凡」,
與谷城郊外崇功寺那白眉老僧,各由兩名僅著大紅兜肚的妖繡女人陪侍,左擁右抱,
其狀不堪入目。

  兩僧色迷迷,樂不可支。

  另外旁邊一張椅上,坐著一個青衣少女,在吃吃癡笑。

  這青衣少女,赫然是白衣少女「梅映雪」的婢女凝香。

  丁浩不由心頭大震,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難道「梅映雪」也是「望月堡」中人?但她因革囊之事而被「望月堡」高手追
緝,這就令人費解。

  心念之間,只見白眉和尚一推身旁兩名女子,道:「帶她過來!」

  兩女一乜斜著眼,蕩聲道:「大師今夜要嘗新?」

  白眉老僧哈哈一笑.用手在女人胸前擰了一把。道:「你吃醋了?」

  那女子腰肢一扭,格格浪笑道:「看她未經雨露,恐當不起大師的風狂雨暴!」

  「哈哈,沒關係,有你倆在旁可以援手!」

  「唔!」

  「去,先替她寬衣,要她陪伴我老人家最後三杯,然後我們一起參禪。」

  兩女起身,走向凝香,動手便替她寬衣解帶,凝香癡癡的傻笑,毫不反抗,也
無羞怯之情。

  丁浩心火直冒,正等……

  摹在此刻,院中出現了一條白衣人影,丁浩目光瞥處,不由又是一驚,來的正
是「望月堡主」的乘龍快婿「白儒」,這可巧,這批牛鬼蛇神全到了,到底「冷面
神尼」要找的人是誰呢?

  巡邏武士發現了「白儒」,其中之一大聲喝問道:「誰?」

  另一個推了他一把,低聲道:「你找死,怎麼不看清楚,誰敢到此來?」

  說著,疾步走到「白儒」身前,恭施一禮,道:「弟子張小乙參見總監!」

  「白儒」大刺刺地「嗯!」了一聲,手遞一物與那武士,沉聲道:「立即送與
太上護法!」

  「是!」

  武士接過手,重施一禮,回身上廊,用手輕叩房門道:

  「稟太上護法,總監傳來字柬!」

  精含明間裡,凝香已被剝得半裸,被兩女子推到白眉老僧之前。

  白眉老僧聞聲一皺眉,向一名女子道:「接過來!」

  那名武士把字條從門縫塞入,那女子接了送到白眉老僧面前桌上。

  白眉老僧低頭一看,雙眉聯成了一個倒入字。

  那邊胖和尚開口道:「師叔,什麼事?」

  「總監要這小妞?」

  「奇怪,他……什麼意思?送與他罷,一個婢女值什麼,如捉到那白衣女子,
才真個銷魂的呢!」

  丁浩頓時明白,凝香是被對方擒捉的,看樣子她定被強服了迷藥之類的東西。

  白眉老僧想了想,道:「送她出去,給她換上衣服!」

  兩女七手八腳,替凝香穿回了衣裙,然後把房門拉開一半一用手一推,道:
「你的造化,總監是憐香惜玉的。」說完,合上門。」

  凝香被推出門外,木立在廊上,不言不動,一名武士用手朝院地中一指,道:
「快去!」

  凝香移動腳步,走向院中,「白儒」伸臂一挾,轉身疾奔而去。

  丁浩一想,非先救凝香不可,不然對不起白衣少女。

  心念之間,如灰鶴般凌雲掠去,「白儒」身法快極,轉眼間就到了廊外,丁浩
才追到廊門,他已撲入林中。

  丁浩閃電般從斜方切入,攔在頭裡,冷喝一聲:「站住!」

  「白儒」應聲止步。

  丁浩陡地拔劍在手,寒聲道:「今夜幸會!」

  「白儒」抓落頭巾,用手朝臉上一抹,道:「是小妹我!」

  丁浩大感意外,驚楞得說不出話來,對方,竟然是白衣女子「梅映雪」喬裝的,
好半晌才說道:「真想不到,怎麼回事?」

  「小妹為了救凝香,不得不冒此險。」

  「姑娘怎想到冒充『白儒』?」

  「只有他才能使那白眉老僧就範!」

  「姑娘怎知廊裡情況?」

  「我刑服了一名武士,從他口中逼出真情!」

  「如果白眉老僧出視,姑娘非敗露行藏不可……」

  「所以我說是冒險。」

  「凝香怎會落入對方手中?」

  「她是在汝州道上失手。」

  「哦!」

  「上次托少俠……」

  「革囊已取到手,另藏他處,姑娘要取回?」

  「現在暫時不要!」

  丁浩想起自己是援手「冷面神尼」而來,不能誤了她的事,雖然,他很想親近
白衣少女,但勢所不許,心念一轉,道:「姑娘行止如伺?」

  「小妹準備上洛陽!」

  「那姑娘請便,後會有期,在下還要辦件事……」

  「少俠請便!」

  「凝香可能服了迷藥……」

  「我看得出來。」

  「在下得走了!」說完,返身撲回廟中。

  回到廟裡,精舍中已無燈火,漆黑一片,四名武士聚坐在院地中的花樹旁,丁
浩悄沒地撲了過去,一看,不白吃了一驚,四名武士已被人點了穴道。

  目光掃處,一條白影遠遠站在自己隱身的丹桂樹下,閃身過去,悄聲道:「神
尼也來?」

  「已來多時!」

  「神尼要找的人是誰?」

  「那白眉老和尚!」

  「是他……」

  「你出聲引他出來!」

  丁浩點了點頭,彈身迫近精舍,一種似雨聲浙瀝的異聲。夾著女子的浪笑,自
暗間中傳出,丁浩一想,登時面熱心跳、殺機隨之湧起,當下退到廊詹之外的院邊,
重重地咳了一聲。

  精舍內傳出胖和尚的喝聲:「什麼人?」

  丁浩冷冰冰地道:「超生菩薩!」

  接著,另一邊的暗間裡傳出白眉和尚的聲音:「趕著投胎,擾佛爺清興!」

  以只片刻工夫,兩僧啟門射出,呈犄角之勢,圍住丁浩,白眉老僧目光一掃之
下,不由驚呼道:「小子,又是你?你真是命大,竟然還活著……」

  「歡喜佛了幾」也自面目失色,栗呼道:「他沒死?」

  丁浩冷森森地道:「特來超渡兩位!」

  白眉老僧張聲狂笑道:「哈哈哈哈,小子,此地便是你葬身之地!」

  這一聲狂笑,驚動了廟內武士,紛紛執劍湧來,不下五十人之眾,緊接著,燈
球火炬也亮了起來。

  「冷面神尼」幽然現身,手中拂塵朝臂弓一搭,語若冰珠似的道:「毒心佛,
因果是絲毫不爽的!」

  白眉老僧全身一顫,退了一個大步,慄聲道:「你也來了」

  丁浩這一驚非同小可,想不到白眉和尚便是「天地八魔」之首的「毒心佛」,
怪不得也表裡兩回事,看外表慈眉善目,私底下卻罪惡滔天。「冷面神尼」找他,
當是為了「般若庵」血案,與「石紋劍」的下落。

  「歡喜佛了凡」慢慢挪動臃腫的身軀,步步向後退縮,顯然他見事不妙,想溜
之大吉。丁浩閃電般拔劍彈身,截在頭裡冷聲道:「你走不了的,躺下!」

  「哇!」

  慘哼聲中,「歡喜佛了凡」被劍尖刺穿「氣海」,「咚!」地跌坐地面。

  兩名近身武士,發劍突襲,竟圖搶救「歡喜佛了凡」,丁浩頭都不回,順勢回
劍一掃,慘號再傳,兩名武士栽了下去,其餘的齊齊向後急退了數尺,亡魂皆冒。

  那邊,「冷面神尼」令人發顫的聲音道:「毒心佛,把『石紋劍』交出來?」

  「毒心佛」嘿嘿一聲冷笑,道:「你怎知『石紋劍』在老夫手中?」

  「冷面神尼」道:「爾等八魔分尼已—一查問過了,只剩你是最後一人。」。

  「毒心佛」目中碧芒暴漲,「冷面神尼」一拂塵掃了出去,「毒心佛」向後一
退身,順手抓住兩名武士猛然推向「冷面神尼」。

  「哇!哇!」

  慘號聲中,兩武士面目全非,栽落地面。

  也就在同一時間,「毒心佛」閃電飛身,上了屋頂,這一著,倒是出人意料之
外。但丁浩卻早在意中,他沒放鬆對現場的監視,「毒心佛」彈身的剎那,他也電
射而起,幾乎不差先後地落在屋面,手中劍疾刺而去。

  「毒心佛」一伏身,貼著瓦面滾下去,這一著,便真的出乎了法意料之外了。

  丁浩緊跟著躍落精舍後面地上,只這眨眼工夫,「毒心佛」已去了蹤影。

  「冷面神尼」也越屋而至,急聲道:「老魔呢?」

  丁浩緊蹙劍眉道:「他神秘地失蹤了!」

  「趟牆而去麼?」

  「沒有,落地失蹤!」

  「此地必有秘密門戶……」

  丁浩靈機一觸,目光掃向身旁的假山,但看來看去,找不出破綻,除此假山之
外,儘是花草的,是不可能安設機關;

  「冷面神尼」順著丁浩的目光一瞄,道:「如有機關,必在這假山之中……」

  「晚輩也是這麼判斷!」

  「毀了它!」

  丁浩回劍入鞘,變掌一掄,一登,一股撼山功氣應掌而發,「轟!」然一聲巨
響,土石崩飛假山被推平,露出了一個穴洞,有石級斜伸向下。

  」冷面神尼」道:「果然不出所料!」

  丁浩心念一轉,道:「有入口必有出口,對方怕已漏網了,神尼守住這穴口,
晚輩去查出口吧。」

  說完,不等「冷面神尼」回答,轉身越屋,來到精舍之前,四下一片死寂,連
半個人影都不見了,只剩下四具屍體。

  丁浩大是失悔,放脫了「歡喜佛了凡」,便失去了查探雲龍三現趙元生」的一
條極佳線索,不過,他「氣海」已破,功力已是被毀了。

  突地,他想到「歡喜佛了凡」傷勢不輕,「氣海穴」止血不易,必有血跡,一
路向中殿方向滴去,干是,循著血跡追蹤,顧盼間,來到中殿前的院落中,一看,
不由呆了。

  「歡喜佛了凡」赫然陳屍院中,前胸有一致命劍創,看來對方見他業已失去了
功力,救之無用,乾脆殺了,這也是他作惡的果報。

  血跡至此為止,線索算斷了。

  丁浩心念一連朵轉之後,彈身朝廟門奔去,只見廟門仍然緊閉,沒絲毫人影,
他彈身上了側方露台,居高臨下,向廟門外端望,空蕩蕩地什麼也沒有。

  他真的無計可施了,這一耽延,對方要走早走了。

  白影一閃,「冷面神尼」到了身前,問「怎樣?」

  「一無所見,神尼放棄了那穴口?」

  「不!我已用土石把它封堵了,現在只找出口,也許對方全藏在地下秘室中。!」

  「晚輩有一個計較……」

  「少俠有何妙計?」

  入口決不止假山一處,但出口必在林中,這樣在遭遇特殊情況時才易於逃脫,
所以晚輩認為無妨用火攻……」

  「燒廟?」

  「是的,這魔窟毀去,反是武林之福!」

  「然後呢?」

  「在林中伏候,如所料不差,必有端倪。」

  「只好如此了!」

  「神尼請先出廟,到林中守候,晚輩來縱火!」

  「好!」

  「冷面神尼」應了一聲,飄身出廟。

  丁浩反奔入後進,到了精舍之後,果見穴口已被推倒的,要破穴而出是不可能
的事這才又奔入內面、找尋。但找來找去,竟找不到火種,火拓子那類江湖玩意,
他從來不帶,也沒打算會用上。

  這可令一丁浩啼笑皆非,沒有火種,縱火的計劃便告吹。

  星辰寥落,距天明已不遠了。

  丁浩無可奈何,茫然折到中殿之中,朝椅上一坐,心想,來個守株待兔罷!

  坐了一會,天色己現微明,忽地,神龕前的供桌下,似有異聲,不禁心中一動,
忙悄悄掩向神座側方,隱起身形。

  一陣似重物擦地的聲音過處,供桌下探出一個頭來。

  丁浩心頭大喜,沉住氣不吭聲,慢慢的探出了半個人身,是個黑衣漢子,那黑
衣漢子以耳貼地聽了一會,又復轉頭四顧,確定無人,這才整個人現了出來。

  丁浩悄沒聲地上前。由後勒住那漢子的咽喉,拖到殿外角落裡,才鬆手問道:
「人都在秘室中麼?」

  那漢子早已唬得半死,久久才顫抖著應道:「是的,請饒……小的一命!」

  「說實話便饒你,那老人尚仍在地室中麼?」

  「已經……離開了?」

  「什麼離開了?」

  「是的。」

  「出口在何處?」

  「廟外林陣之中!」

  「這秘艙何人主持?」

  「堡主千金,她……昨午離開沒回來!」

  「你身上帶有火種?」

  「有……有……

  「拿出來!」

  那黑衣漢子自身上掏出火拓子,丁浩一手接過道:「饒你不死,滾吧!」

  說完,伸指一戳,廢了他的武功,那漢子慘哼了一聲,連滾帶爬的走了,丁浩
走入殿中,推倒供桌,桌下是一個方形洞穴,只能容一人出入,「毒心佛」業已不
在其中,便沒有進地穴的必要了,當下晃燃了火拓子,先就神盒帳慢點了起來,然
後四下裡引了火頭,這才急急奔出廟去。

  到了廟外林中,繞了一圈,不見「冷面神尼」的影子,心想,她可能發現敵蹤,
追敵去了,去向不明,要找也無從找起。

  天色大明,古廟已成一片火海,光照數里。

  丁浩重新上路,奔向伊川。

  辰已之交,到了伊川,人生地不熟,只有等柯一堯與「全知子」找了來,於是
他進了十字街口的一家大酒樓,揀了個臨街的座頭,這樣,來往行人便可入眼,要
了酒菜,邊吃邊等,這時,樓上的酒客只上三四成,大半的座頭都空著。

  一壺酒光了,又添了一壺,卻不見二老的蹤影,心內不由嘀咕,算時間,二老
該早到了的,相約在此會合怎沒動靜呢?

  突地,一個錦衣中年,走上樓來,在樓梯口一站,滿面無可奈何的神情。

  酒客中有人招呼道:「掌櫃的,親自招待麼?」

  錦衣中年苦苦一笑,作了一個羅圈揖,以不自然的音調道:「諸位好友,舊雨
新知,請大量海涵,有客人要包樓上酒座,所以……呃,勞各位的駕,請移到後樓,
敝人先在此賠罪。

  酒客們立時喧嚷,一個大嗓門的道:「掌櫃的,包後樓不成麼?

  「對不住,閣下,對方指定要前樓!」

  「那也得等人吃完呀?」

  另一個插口道:「同樣是客人,沒這麼橫霸的,老子就是不搬應!」

  掌櫃的走了過去,低語了數聲,那開口的臉色一變,站起身來,道:「不喝了,
算帳!」

  掌櫃的忙陪笑臉,道:「掃各位的興,實在抱歉,動大駕的,移座後樓,改天
再賜顧的朋友就請便,酒菜奉敬,不必算帳了。」

  此言一出,人人沒話說,紛紛離座,有的轉後樓,小二們七手八腳,立即收拾,
剎那間乾乾淨淨。

  丁浩心想,什麼人物如此大勢派?

  掌櫃的瞥見丁浩端坐不動,皺了皺眉,走了過來,先陪個笑臉,道:「公子如
何?」

  丁浩冷冷的道:「來的是官府人物麼?」

  「哦……不……不是」

  「那是地頭蛇了?」

  掌櫃的面色一變,強笑道:「看公子模樣也是江湖人,請莫如此說!」

  丁浩暗忖,莫為己甚,以免店家作難,當下又道:「包全樓的一共多少人?」

  掌櫃的低聲道:「大約四五位!」

  丁浩一聽,氣又來了,淡然這:「四五個人,一張桌子就夠了,區區在此決不
礙事!」

  掌櫃的打了一躬道:「務請體諒敝店苦衷,來的客人敝店惹不起!」

  「三頭六臂麼?」

  「這……差不多!」

  「是江湖人物麼?」

  「是的,但來頭……太大。」

  「既是江湖人物,我就不走了,見識見識!」

  幾名小二站在旁邊,急得直搓手。

  蹬蹬一陣樓梯聲,一個黑衫老者,行上樓來,大聲道:「掌櫃的,舒齊了沒有?」

  掌櫃的回身期期地道:「這……這位客人要吃喝完才走!」

  黑衫老者濃眉一揚,掃向了丁浩口裡道:「什麼角色!」

  丁浩把頭轉向窗外,故作不聞。

  黑衫老者一揮手,道:「辦你們的事去,山老大應付!」

  掌櫃的如逢大赦,打躬作揖地下樓去了,小二們忙著擺杯箸,擦桌椅。

  黑衫老者走近丁浩座前,大聲道:「朋友,識相些!」

  丁浩緩緩回過臉來,清澈有神的目光在老者面上一轉,道:「什麼意思?」

  「別裝孫子,要你走!」

  「嘴裡乾淨些,區區付錢吃喝,不受這窩囊氣。」

  黑衫老者嘿嘿一聲冷笑道「小子,你會後悔……」

  丁浩若無其事的道;「那就笑話了」

  黑衫老者怒哼一聲,跨前一大步,伸手便抓,這一抓表現了他的功力,非同凡
響。

  丁浩順手用筷子一點,這一點,玄奇怪絕,黑衫老者縮手不迭,凌人的盛氣,
變成了驚震之色,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個大步。

  「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來路!」

  「區區人稱『酸秀才』!」

  黑衫老者面目全變,連退三步,背抵上了另一付座頭,顫聲道「酸秀才?」

  「一點不錯。」

  就在此刻,數條人影出現樓頭,當先的是一男一女,後隨三名勁裝漢子,看那
風塵僕僕的樣子,準是遠道馳來的。

  丁浩抬頭注目,呼吸不由為之一窒,那男的赫然正是「白儒」女的塌鼻厚唇,
濃抹艷妝益顯醜怪,正是「望月堡主」的寶貝女兒鄭月娥。

  目光交投,「白儒」倏地朗聲大笑道:「酸秀才,幸會啊!」

  丁浩冷冷地道:「彼此,彼此!」

  鄭月娥眉毛一豎,道:「好哇,丁浩,你不念十多年的寄身之恩.竟專與本堡
作對……」

  丁浩振聲狂笑道:「鄭月娥,我母親如何死的,我當年身無武功,被毒打拋屍
荒野,如何說呢?」

  你被打是總管的事,你母親之死是她自己的事!」

  「就這麼簡單?」

  「不然怎麼說?」「我非常清楚!」

  「你清楚什麼?」

  丁浩厲聲道:「住口,此仇非報不可!」

  「白儒」一抬手道:「娥妹,這是酒樓,且不談這些,事情總有個解決的,來,
入座,先吃飽再說。」

  「白儒」與鄭月娥兩夫妻佔了一桌,黑衫老者與三名武士另據一桌,小二端上
了酒菜然後退下樓去。

  丁浩憋下一口怨氣,舉杯再飲,心中盤算著下一步棋。

  那邊,「白儒」談笑風生,行所無事。

  突地,一名黑衣人匆匆奔上樓去,一下子行到「白儒」座前,打了一躬道:
「稟總監……」

  「白儒」面孔一沉,道:「什麼事如此冒失。」

  那黑衣人呆了一呆,才又道:「大事不好!」

  什麼大事不好?」

  「秘舵……被人挑了……」

  「啊……有這樣的事?」

  「白儒」與鄭月娥陡地站起身來,黑衫老者這一桌也個個面目失色。

  鄭月娥用手擊桌道:「到底怎麼回事,太上護法不是坐鎮麼?」

  「是的,可是……」

  「可是怎樣?」

  「來人並非普通人物……」

  「是什麼樣的人物?」

  「一個是『冷面神尼』,另一個……」

  「另一個是誰?」

  黑衣漢子一眼瞥見鄰隔不遠的丁浩,登時面起抽搐,張口結舌,說不上話來。

  「白儒」怒喝道:「除了那妖尼還有誰?」

  黑衣漢子用手朝丁浩一指,慄聲道:「還有他!」

  「白儒」俊面變成了鐵青,戳指丁浩道:「酸秀才,幹得好,你真行!」

  丁浩劍眉一挑,道:「這只是開端,區區要以同樣方式毀去『望月堡』!」

  哈哈,口氣不小,你辦得到麼?

  「咱們無妨走著瞧!」

  鄭月娥咬牙切齒地道:「有你瞧的,小雜種!」

  丁浩雙目盡赤,冷厲地道:「鄭月娥,你不是迫我當場殺你吧?」

  「試試看?」

  「白儒」伸手把她按坐下去,道:「停會再說,這裡不是打鬥地方!」

  又回顧丁浩道:「酸秀才,算你很,等吃喝完畢備,我們到外面無人處再結這
筆帳。」說完,坐了下去,重新吃喝。

  丁浩抑制住激越的情緒,照樣若無其事地吃喝,心裡在想「白儒」是自己唯一
的勁敵,能具備這麼高身手,當今武林中不會有幾人,不知他是什麼來路,奇怪的
是前此從未聽見過」白儒」這名號,難道他是新出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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