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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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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陳青雲] [黑儒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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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0:57:3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巧會梟雄

丁浩激動而又顯得茫然的道:“沒什麼,方萍,你師父便是許春娘?”
方萍點了點頭,幽淒地嘆了口氣,好半晌才道:“是的,這名字江湖中人無人知道。”
就在此刻,丁浩意中轉頭望向湖心,突見點點浪花中,一葉扁舟,冉冉飄來,不由緊張地道:“方萍,你看是誰來了?”
方萍扭頭一看,急聲道:“二主人,是島上當家的關大娘,您快走,別讓她看到您!”
丁浩一閃身,避入草叢之後,沉重地道:“我現在就到隔世谷辦事,你等候我的消息!”說完,不待方萍回答,便匆匆彈身奔去。
心頭可是重甸甸的,此去能否成事,他毫無把握。
十里距離,不消半個時辰,便已到達。
隔世谷在望,他不由躊躇起來,該明里入谷,還是從當初老人指示的密道進去呢?
如果明里進去,除非是製伏泰衣仙子許媚娘,暗道入谷可免阻擾,但仍免不了與許媚娘遭遇,不然便到不了老人被囚的石室。
還有一個大問題,便是該不該取許媚娘的命?
她是血影夫人許春娘的胞姐,殺了她許春娘會如何?
當然,論事實她一百個也該死。
再就是見了老人如何措辭?
心念之中,不自覺地呆在谷口,沉思著。
驀地,一個媚盪至極的聲音道:“小兄弟,你還是回來找我了?”
丁浩心頭一震,只見林密處一條人影幽然出現。
一看之下,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現身的,正是素衣仙子許媚娘,身邊隨著婢女素雲。 當下冷冰冰地道:“仙子,久違了!”
許媚娘扭腰擺臀,風情無限地姍姍移近數步,格格一笑道:“小兄弟,你是離塵島的二主人嗎?”
丁浩心微一額,道:“不錯!”
許媚娘拋了一個媚眼,喲了一聲道:“小兄弟,你與我那妹妹反目了麼?”
“什麼意思?”
“不然你不會來這裡。”
“無事不登三寶殿,當然有事而來!”
“什麼事?”
“在下要見石室中那老人!”
許媚娘粉腮大變,栗聲道:“你怎知石室中的老人?了,是春娘那賤婢告訴你的……”
丁浩寒聲道:“她不知情,你不必胡思亂想!”
“那你怎會知道這秘密?”
丁浩心念一轉,道:是'黑儒'告訴在下的! ”
許媚娘一聽“黑儒”二字,盪態全消,眸中泛出了殺機咬了咬牙,道:“對了,上次是'黑儒'救你出牢的,你是'黑儒'的什麼人?”
“這你不必管,在下不會告訴你的!”
一旁的婢女素雲,粉腮也是變了又變。
許媚娘一目不瞬地瞪著丁浩,冷冷一笑道:“你找石室老人何事?”
“如果仙子能帶在下入秘窟見老人的話,就免動干戈!”
“哈哈,說的比唱的好聽,酸秀才,你乾脆表明真正來意吧?”
婢女素雲突地栗呼道:“仙子,有人來了!”
丁浩心中一動,轉目一看,呼吸當堂為之一窒,一顆心“怦怦”亂跳起來,感到手足無措,想不到許春娘會趕了來。
只見她一身紅衣,完全是本來面目,粉腮其寒如冰,一步一步走近前來。
許媚眼口裡發出一連串冷笑,險險地道:“春娘,我們有約井河不相犯的。”
許春娘幽幽地道:“我並未犯你。”
許媚娘一指丁浩道:“這怎麼回事?”
“他要代師父清理門戶……”
“哈哈哈哈,春娘,這話去說與三歲小孩聽吧,你該伴著他在島上雙宿雙飛,哦!對了,春娘你不憤上次我把他帶回秘宮囚禁、故而來算帳,是不是?”
“姐姐,你錯了,我與他是清白的,他最近才知道我的本來面目,我在他心中仍是赤影人,是道義之交……”
“嘻嘻嘻,春娘,饞貓會不吃口邊的魚腥?”
丁浩登時面紅筋脹,大喝一聲:“你在放屁!”
許媚娘橫了丁浩一眼,又轉向許春娘道:“妹妹,離塵島不夠你倆住,要來圖謀隔世谷是不是?胃口不小……”
許春娘幽淒地一笑,突然面容一整,道:“姐姐,孽海無邊,回頭是岸……”
許媚娘格格一笑,打斷了話頭一道:“春娘,你什麼時候參起佛法來了,佛門普渡眾生,但你我無傷,對麼?”
許春娘等她姐姐說完了,才接下去道:“我已經徹底醒悟了,此生已矣,圖個來生,我要向師父贖罪……”
“哈哈哈,這不像是血影夫人說的話,你失心瘋了麼?”
“姐姐,這是真心話,絕無虛假,你沒聽說過罪孽滿盈麼?”
許媚娘杏眼圓睜,厲聲道:“別在這裡說夢話,給我滾,不然休怪我手下絕情。”
許春娘粉腮發了青。 咬牙道:“你我年近古稀,姐姐,離散功之期不遠了,花客月貌,轉眼成雲……”
“住口,我享樂一天算一天!”
“紅粉佳人,行將成白骨骷髏……”。
“滾!滾!我不要聽!”
“姐姐,你至死不悟麼?”
“再說我先殺了你……”
“你殺不了我,我的命要交與師父,贖前愆千萬一。”
許媚娘怪叫一聲:“你迫我殺人,很好,先殺你倆,再殺那老鬼……”
許春娘搖頭嘆了一口氣,咬著牙道:“天道好遠,天是不可欺的!”
許媚娘突自懷中取出一個錦盒,端在手中,粉腮抖露一片恐怖殺機。
丁浩不由自主地脫口道:“九幽寶盆!”
許春娘側顧丁浩,栗聲道:“賢條,你退下去!”
丁港仍本原來的稱呼,冷凝地道:“大哥,這是小弟我的事了,你閃開,小弟來對付!”
許春娘厲聲叫道:“媚娘,你尚不醒悟麼?”
許媚娘面上的殺機更濃,“九幽寶盒”平端胸前,哈哈一陣狂笑道:“春娘,賤人,你別打算再回離塵島了,這裡是你長眠之地,葉落歸根,你本來是從這裡出去的,是麼?”
丁浩知道她要啟動“九幽寶盒”了,這魔盒的厲害,他曾聽風流尊者上官鄂說得十分清楚,許春娘決無法抗卸。
當下怒哼一聲,一掌把許春娘推得倒退了七八步,變腳連跨,直欺到許媚娘面前伸手可及之處。
許媚娘被他的氣勢所懾,反而向後退了三步,手指已按上了卡簧……
丁浩自恃有闢毒珠在身,絲毫不怕,冷冷一笑,道:“這是'九幽請貼'還是'九幽奪元'呢?”
許媚娘粉肥大變、再退了三步,采聲道:你……你不怕毒? ”
丁浩寒聲道:“區區之毒,算不得什麼!現在聽著,在下代令師殺你,以正欺師滅祖之罪。”
說著,“呼”地一掌劈了出去。
這一掌,丁浩已用足了十二成功力,勢可撼山栗獄。
慘哼聲中,許媚娘被萬鈞勁氣,震得離地倒飛,血箭急射,寶盒脫手。
丁浩已在發掌之後拔劍在手,迎上寶盒,用劍一攬,立成碎屆。
“呼!”地一聲,許媚娘栽落三丈之外。
婢女素雲驚呼著狂奔過去。
許春娘激越地道:“賢弟,聽我一言……”
丁浩雙目赤紅,殺機滿面,聞聲回頭道:“大哥有何吩咐?”
“別殺她!”
“大哥……”
“應該交由家師親自發落!”
“好的!”
說完回頭,不由氣得牙癢,許媚娘與素雲業已飛逃得老遠,眨眼消失在林中。
許春娘愴聲道:“賢弟,她逃不了的,我還有句話交待……
丁浩發急道:“大哥,我怕她對令師下手……”
“只有一句話,聽我說完,我恐怕……沒有機會再說了!”
“請說吧?”
“賢弟,你答應將來做離塵島主人?”
丁浩心頭一震,道:“大哥,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
“不,我現在要你親口答應?”
丁浩心想,反正自己已經有了打算,就權且應允也無妨,以免耽擱時間,誤了大事,當下咬牙,道:“好,我答應!”
許春娘淒然一笑,又道:“我如不幸,請把我葬在島上園裡,花晨月夕,我……將不會孤單……”
丁浩鼻頭一酸,跺了跺腳,道:“大哥別說痴話,你與師之間的……”
“賢弟,我知你用心,但……不中用了,我意已決,除了死,我以什麼贖罪?”
“大哥,我們走!”
“你不答應我不走,我自斷心脈,你帶我屍體去見他老人家。”
丁浩心神俱震,知道她說得到做得到,不如一皆都答應她,待入秘窟見到老人之後,再製住她穴道,以防止意外。
當即頷首道:“大哥,小弟照辦!”
“好,我們現在入谷……”
“大哥,我們由正面入谷,攔阻必多,令姐必然有備,我們從後山秘道……”
“什麼,秘道?我從來未聽說……”
“這是令師他老人家發現的,上次小弟便是由秘道脫困“啊! 真想不到,好,你帶路! ”
“請隨小弟來!”
兩人雙雙彈身,馳向後山,這一繞便是數里,足足耗了兩刻時辰,才來到當初丁浩脫困的地方。
丁浩費了很大功夫,找到秘道口,縱身升起丈許,抹去青苔,在櫃扭上戳了三指,穴道封口自開,然後落下地來,道:“大哥,我們就進去麼? ”
“進去吧!”
話聲甫落。 一陣“隆隆”之聲,遙遙傳來,像是發自地底山腹,緊接著,整座山谷晃動起來……
丁浩亡魂大冒,栗呼道:“怎麼回事?”
許春娘花容失色,驚顫地道:“地震,賢弟,可怕的地變!”
震動愈來愈烈,谷邊峰頂,已有土石崩落,那聲勢如千雷齊發,萬馬奔騰,天在轉,地在旋,兩人立足不穩,雙雙跌坐地面。
許春娘突地一把拉住丁浩的手,狂聲道:“賢弟,多奇妙,我倆竟活埋在一起……”
丁浩默然無語,死亡的險影罩上心頭,他想:“多麼意想不到的毀滅,一切思怨情仇,從此一筆勾銷。”
許春娘像發了狂,連連搖撼著丁浩的手道:“賢弟,你怕麼?”
恐怖的一刻很快地過去了,可怕的聲浪停止了,只是兩人的暈眩之感未消。
久久,丁浩才出聲道:“大哥,過去了,僥倖沒有遭劫!
許春娘仍緊抓丁浩的手,紅著眼凝視著丁浩,好半晌才深深一聲嘆息,鬆開了手,幽淒地像夢囈似的。
“命!我更相信命運了。命運是無法改變的!”
丁浩當然明白話中之意,帶著勸慰的口吻道:“大哥命運仍是可以改變的,俗語說人定可以勝天……”
“不錯,但不用在我身上。”
“大哥,不知前谷怎樣了?”
許春娘站起嬌軀,栗聲道:“我們快入秘道查看!”
丁浩心頭一震,站起身來,兩人這才發現秘道入口已裂成一個大縫,登時驚得目瞪口呆,看樣子,山腹秘宮可能已發生巨變。
許春娘哀淒地道:“秘宮可能毀了?”
丁浩懷著惶惑的心情,彈身上了裂口,一看,裂縫深約三丈,所幸三丈外仍可見那秘道,並未被封死。
當下回頭道:“大哥,上來吧!”
許春娘彈身站到丁浩身旁,手扶岩石,向縫張了張,咋舌道:“大嚇人了!”
“大哥能越過這三丈裂口麼?”
“賢弟,這還難不倒我!”
“如此小弟當先,大哥隨來!”說著,飛身掠了過去。
許春娘也跟著彈射過來,秘道僅容一人通過。
丁浩領先,向裡彈去,愈深意黑暗,漸漸伸手不見五指,丁浩功力雖深,也僅能模糊辨物。
走著,走著,忽然視線明朗起來,丁浩大感駭異,發現側上方有光線透入,原來山腹多了一道口來。
從那深度來看,竟不知有多遠。
“賢弟,怎麼突然亮了?”
“山腹裂開了口!”
“啊!”
越過裂口,進不多遠,丁浩默念已快接近石牢了,突地眼前一暗,不由驚叫道:“大哥,秘道封死了”
許春娘擠近身來,栗聲道:“秘道封死了……怎麼辦?”
一個奇怪的聲音,傳入耳鼓,丁浩心中一動,道:“靜靜,聽!什麼聲音?”
“好像……是人的呻冷……”
丁浩運足目力,望向崩的土石望去突然發現一個白茸耷的東西在蠕動,不由大吃一驚,再逼近前去一看,駭然驚呼道:“大哥,令師被壓在土石下,只露出一個頭!”
許春娘也跟著驚呼了一聲,激顫地道:“快設法救他老人家!”
丁浩鎮定了一下心神,道:“別急,讓我慢慢來!”
說著,走近土石,用手摸索了一陣、然後小心翼翼地從上面慢慢移開石塊,用自己的襠,護住老人的頭。
許春娘在後面接移下的岩石,足足一盞熱茶工夫,老人的身軀才露了出來。
丁浩俯下身去,大聲道:“老前輩,您傷得怎麼樣?”
老人喘息了一會,聲細如蚊地道:“你是誰?”
丁浩放大了聲音道:“晚輩便是上次蒙老前輩救出石牢的丁浩!”
“啊?是你……你怎麼來的?”
“專城叩謁老前輩!”
老人雙目張了開來,但暗淡無神,激額地道:“你……答應老夫辦的事……”
丁浩下意識地回顧許春娘一眼,然後才沒聲道:“老前輩,且先離開這裡再為奉陳,如何?”
“老夫……天命已盡了!”
“老前輩受了傷?”
“致命的重傷。”
“到了外面再設法為老前輩治療……”
“不中用了,神仙也無術回天……”
丁浩怕時間拖長了會真的不治,不再多言,反身把老人負在背上,向許春娘以目示意,雙雙向外奔去。
老人虛弱地掙扎道:“老夫……要死在窟中,不要……見天日……”
丁浩只作不聞,加速朝秘道外奔去。
不久,來到秘道外的谷地中,把老人輕輕放落,檢視之下,不由寒氣大冒,老人雙腿已折,胸骨也斷陷下去,口角還留著血漬。
看來是被崩石壓傷時吐過血,登時手足冰冷,沒了主意。
許春娘面目呆滯,沒有絲毫表情,像是換了另一個人。
丁浩心念疾轉,應在老人尚未斷氣之前,為他師徒解開這個冤結,只要老人親口說一句饒恕的話,許春娘便不會再朝極處去想……
過午陽光,仍很強烈,溫暖著這奄奄一息的白髮老人。
許春娘戰栗的聲音道:“貿弟,記住你曾經答應過我的話?”
丁浩幾乎不敢抬頭眼望她,口裡漫應道:“大哥,小弟記得的!”
老人面皮抽動了數下,喃喃地道:“很好,天意……秘宮毀了,所有的罪惡……全掩蓋了…”
丁浩打了一個冷噤,山腹秘宮既被震毀,許媚娘連同手下當然也被活活埋葬了,這罪惡之數,算是由江湖消失了。
這結局,的確是做夢也估不到。
許春糧幽幽地開了口道:“賢弟,先設法助老人一口真元,看他老人家是否想得出救治之道,如果回天乏術,你先問梅映雪的事,然後…… ”
然後是什麼,她沒說下去。
丁浩無言地點了點頭,坐下地去,把老人上半身,斜靠自己膝上,然後以手掌貼上老人“命門”大穴,把本身真元,緩緩迫入。
老人氣機已十分薄弱,好半晌才見轉機。
又過了約莫蓋茶工夫,老人目中已現光來,呼吸也漸正常。
“老前輩,你覺得怎樣?”
老人雙目凝視著丁浩,徐徐地道:“孩子,不用白費力氣了,但,老夫仍很感激你……”
丁浩眼圈一紅,道:“晚輩受老前輩再造之恩,愧天以報,老前輩想一想,可有什麼救治之道?”
“孩子,沒有!”
“比如說什麼藥物,或是什麼岐黃妙手。”
“沒有,老夫便是岐黃妙手。”
丁浩黯然了片刻,以無比歉疚的聲音道“老前輩,在此時刻,晚輩應該說什麼話,但除此便無良策,只好說了……
“你……儘管說好了,老夫的時間……已無多……”
“有位姑娘,被人以邪門手法制住了心神,不知如何才能解禁……”
“心神被制麼?”
“是的!”
“這個……容老夫想想……”
丁浩登時緊張萬分,摒息而待,他擔心老人說出不能解”這三個字。
許春娘也是雙目大睜,及待下文。
久久,老人突地雙目一亮,開口說著。
“有了,心神被制,照醫道而言,是心脾之傷,你……以真純之氣,貫通她的'五心',然後……點'環跳穴”,若不能解,便無法了。 ”
丁浩努力鎮定了一下,道:“老前輩,所謂'五心'是雙足掌心,頭頂心麼?”
“不錯,一點不錯……正是這樣!”
“晚輩敬謝指點!”
老人忽然激聲道:“孩子,你找到許春娘了沒有?”
丁浩心頭“咚!”地一震。
深深望了許春娘一眼,道:“已經找到了!”
“你代老夫殺了她!”
“沒……有!”
“什麼,你……不殺她,你答應老夫……”
丁浩期期地說道:“老前輩,她……她業已悔悟前非了,決心回頭是岸,老前輩是否能賜她……”
老人栗聲道:“好!好!你……定被她所迷,所以才自甘食言……”
“老前輩!晚輩發誓絕無其事……”
“她人呢?”
許春娘突地前撲前跪下,淚珠隨之紛滾而落,泣聲道:
“師父,不肖徒兒在此!”
老人身軀一震,側過頭,望著許春娘,口唇連連抖動,久兒才發出聲音道:“你……
你……孽障,罪惡滔天……”
邊說,邊喘著大氣。
許春娘以淚眼凝視著老人,面上現出從來未有過的城真色。 平靜地道:“師父,徒兒已如昔日所為、人神共憤,敬請師父正以門規,贖罪戾於萬一。”
你……你明知我……無法再……”
“徒兒不勞恩師動手,只求師父眼望徒兒,徒兒會自盡的!”
丁浩不由急煞,脫口栗呼道:“大哥……你……先聽小弟說……
許春娘抬眼望著丁浩,用手輕輕搭上丁浩的肩臂,淒楚地一笑,道:“賢弟,得你如此,我死也瞑目了,你竟不能成全我麼?”
丁浩心神狂亂,激越地道:“大哥,老前輩會饒恕你的……
話未說完,許春娘突然以閃電手法,點了丁浩穴道,紅著眼道:“賢弟,原諒我不得不如此,這是'截脈錮元指',如你不能自解,方萍會替你解開的,不要恨我,成全我的心意吧!”
丁浩功力全消,氣得五內皆裂,狂呼道:“大哥,我恨你!”
許春娘又加上一指,使他不能開口,再道:“賢弟,這不是真的,因你愛我,才說恨我,是麼?”
丁浩雙目怒睜,眼珠幾乎突出眶外,但卻無可奈何了。
如果他早防到許春娘來這一豐,早早封住穴道,她就無所施其技了,自己雖知'截脈鋼元指”的解法,但有什麼用呢?
因自己無法行動,連口也不能開了。
悲劇已成定局,只有眼睜睜地看著。
許春娘再次道:“賢弟,我是不得已,請原諒我!”
老人栗聲道:“什麼大哥賢弟”
許春娘哀淒地道:“師父,徒兒與他是男人面目相見,彼此互相尊重如手足,他最近才知道徒兒是女兒身,所以仍用原來的稱呼!”
老人面色連連抽動,顫聲道:“春娘,你是真心悔悟?”
“是的,師父!”
“嗯!你……有什麼求為師麼?”
“只求師父接納徒兒的贖罪。”
“要為師的解除你練功走岔的禁制麼?”
“徒兒現在已不需要了!”
丁浩急得發狂,但他毫無辦法,老人靠在他的身上,他不能動彈,否則老人勢非立時斷氣不可。
老人竟然笑了,目中恨意全消,悠悠地道:“春娘,為師的喜見你悔改,你既迷津知返,為師的當原諒你!”
許春娘以頭碰地,激動地道:“師父,得您老人家這句話,徒兒……安心了!”
說完,只見她盤膝正坐,身軀疾顫,面現極端痛苦之色……
老人想掙起身來,但頭方一抬,又垂了回去,口裡急叫道:“春娘,為師的已饒恕了你!”
許春娘咬牙,閉目,口鼻突地溢出了鮮血,臉孔急劇地抽搐,扭曲,變化,只短短的一會工夫,他完全變了,鶴髮雞皮。
像變戲法似的,變成了一個老嫗。
她已散了功,玉貌花容在轉瞬之間幻滅了,無影無踪。
丁浩“哇!”地噴出了一口鮮血。
多慘酸的事實,令人不忍卒睹。
許春娘重新睜開了眼,但已神光全失,喘息著道:“師父……賢弟,我要……走了,賢弟,別忘……諾言……”
說完,仰面栽倒,口角,含著一絲安然的微笑。
丁浩閉上了眼,心碎腸折了。 ”
老人蠕動了數下,口中吐出蚊蚋般的聲音道:“葬我……在……秘道中,封閉……”頭一偏斷了氣。
丁浩眼前一黑,昏死過去,醒轉之際,只聽身側發出陣陣哀哭之聲,茫然睜眼一看,閔大娘與方萍跪在地上,哭成了像淚人兒。
丁浩又回到了現實,慘酷的現實。
他坐起身來,自解了“啞穴”,欲哭無淚。
天慘地愁,草木同悲。
夕陽靠山,發出猩紅的餘暉,像血,代表了這悲慘結局。
閔大娘與萬萍先後拭淚而起。
閔大娘悲聲道:“二主人,事實經過如何?”
丁浩虎目中忍不住又汩汩落淚,淒聲把全部經過說了一遍。
方萍又大哭起來,閔大娘替丁浩解了“截脈銅元指”的禁制,丁浩挪開了老人靠在自己膝上的頭,然後站起身來,仰天悲噓了一聲。
方萍帶哭地道:“二主人,在湖邊我見小舟過湖,以為只閔大娘一人,想不到夫人也在其中她早已發現了你,當時叮囑我與大娘不許跟去,後來,我與大娘甘冒違令之罰,跟了下來,到了前谷,適逢地震……”
“前面的情形怎樣?”
“隔世谷全毀了,我與大娘都以為二主人業已不幸……
“怎會尋到這後谷來?”
“大娘與我沿著查看,希望出現奇蹟,卻無意中發現裂隙中似有暗道,所以才越峰朝達邊奔來……但……遲了一步……嗚……嗚……”
閔大娘拭了拭奪眶而出的淚水,道:“夫人與師祖交代後事……”
“是的,夫人要歸葬島上庭園中,老人家遺言長眠山腹。”
“那該如何,”
“我來辦吧!”
於是強振精神,抱起老人遺體,處身掠入秘道,把老人送回原來被山崩土石壓埋之處,安放平整,伏地三拜,然後一路掌劃洞壁封閉暗道。
事完返回谷地,已是黃昏時分。
方萍以傳人的身份,堅持要負乃師的遺體。
丁浩雖有心,但也不能相強。
三人懷著淒淒切切的心情,奔回離塵島。
到了島上,已是二更時分,丁浩被接待到前住過的房間,景物依舊,人事已非,不由又是一陣傷感。
許春娘遺體,擺在大廳中,閔大娘指揮手下,漏夜衾殮,佈置靈堂,全島頓時充滿了哀傷的氣氛。
小童奉書見了丁浩,半句話不說,叩了一個頭,便大哭起來,丁浩也陪了不少淚。
不久,下人送來酒食。
丁浩那裡還吃喝得下,揮手命端了下去。
略略漱洗之後,一個人枯坐房中,覺得人事白雲蒼狗,變化太快,平增了無限感慨,赤影人的影子,仍盤旋胸際。
他似乎不覺得她是血影夫人許春娘,他要在記憶中永遠保持“赤影人”,伴著那一份雲情高誼。
血影夫人早在“赤影人”現身之際便已死了,“赤影人”是個完全的人,正應了佛門的一句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正自冥想出神之際,一條嬌俏人影出現門邊。
丁浩一抬頭,全身似觸電般地一震,全身的血,沸騰起來。
“梅妹,你好?”
梅映雪眸中竟是恨意,冷厲地道:“酸秀才,你囚我在此,意欲何為?”
丁浩倒吸了一口涼氣,苦苦一笑道:“你有病,我要為你醫治!”
“我……有病?哈哈哈……
笑聲中充滿了瘋狂的意味。
丁浩知道在她心神未復之前,說什麼都是枉然,當下不再開口,緩緩站起身來。
梅映雪粉腮一變,道:“你想做什麼?”
“我為你治病!”
“你……敢碰我?”
“梅妹,唉!進來房中好麼?”
“不,酸秀才,總有一天我會殺你!”
“在你未殺我之前,我先替你治病……
說聲中,移動腳步,梅映雪驚悸的步步後退,事已至此,丁浩已無法再顧男女之嫌,一彈身把梅映雪抱了起來。
梅映雪踢腿揮拳,口裡厲聲喝動。
雖然她功力被封,但一個練家子是不同平常女子的,丁浩又不忍運動相抵,倒著實捱了她一頓粉拳。
奉書等人聞聲而至,一見情況,笑了笑退開去。
丁浩把梅映雪抱入房中,關上房門,把她按在床上,脫了她的鞋襪。
梅映雪狠命掙扎了一陣子,最後力盡聲嘶,只好聽任擺佈,只是那目中的恨毒卻令人不敢逼視。
她以為丁浩要污辱她。
丁浩凝聚真元,照老人所指示的施為,雙手中指,按她的左右手心,迫入真元。
盞茶工夫之後,再換雙足掌心,為了防犯她踢動,用肘緊壓她的雙足,然後如法施為,之後,又換頭頂心。
最後一指戳上她的“環跳穴”。
梅映雪大叫一聲,寂然不動。
丁浩一看情況,唬了個魂兒出竅,手足發麻,冷汗涔涔而下,為了救她反而害了她麼?
那老人臨終之言豈會虛假?
這是怎麼回事呢?
顫抖的手,搭上她的脈搏,卻又沒有異象。
過了一會,梅映雪開始呻吟,玉面赤紅如火,神情似痛苦萬分。
丁浩手足無措,急得在房內團團轉,冷汗已濕透了重衫,正在方寸大亂之際,只聽梅映雪嘶聲叫道:“我……快要死了,氣血衝撞……”
丁浩陡地靈機一動,立即明白過來,暗道一聲:“該死,他的功力被封,忘了替她解開。”心念之間,立即伸指一連數點。
梅映雪安靜下來,閉目喘息,臉上紅暈漸消退。
丁浩一眼不瞬地靜觀其變,心頭仍在忐忑,此術是否有效,仍在未定之天!
約莫過了一刻光景,梅映雪突地睜眼起坐,茫然四顧了一陣,目光停在丁浩面前、粉腮一變再變,眸中盡是驚震之色。
丁浩一顆心幾乎跳出口來,成與不成,立即就見分曉了。
梅映雪突地一彈下床。 “呼!”地一掌劈向丁法,丁浩閃身避過,梅映雪連轉身又是一掌劈過來!
丁浩再次閃了開去。
他急了,大叫道:“梅妹,你是怎麼了?”
梅映雪咬牙切齒地道:“丁浩,你人面獸心!”
丁浩苦著臉道:“這怎麼說?”
海映雪雙目一紅,厲叫道:“你敢侮辱我……”
“侮辱……這從何說起?”
“你……你……衣冠禽獸,還要強辯……”
“梅妹,我替你治病。”
“治病,我有病?”說著,望瞭望身上,又望瞭望床上神色一馳,兩腮浮上了紅暈,又說道:“是真的麼?”
丁浩一審視她的眼神,突地歡呼起來!
“梅妹,你復原了,啊!”雙臂一張,撲了過去。
梅映雪一閃而開,面上還是茫然至極之色,但眸光又復往日的靈慧。
丁浩猛感自己失態,尷尬地一笑,訕訕地道:“梅妹,諒我……一時失態!”
梅映雪紅著臉道:“這是什麼地方?”
“離塵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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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0:57:51 |只看該作者
“我……怎會來到這裡?”
“說來話太長了,梅妹請安坐,聽我從頭說記!”
梅映雪遲疑地坐在床沿。
丁浩攝把椅在對面坐了,按捺了一下激動的情緒,這才開始把最初聽凝香傳報她追踪黃衣少女失踪以迄於現在的種種經過,詳細敘述了一遍。
梅映雪的神情,隨著丁浩的敘述而變化,聽到了凝香被姦殺的時候,已經是帶雨梨花了。
聽到最後,突地大聲一叫“浩哥!”
嬌軀一起,隨之就撲向丁浩的懷中。
丁浩伸臂緊緊摟住,全身的血液,加速了奔流。
第一次,兩顆心真正地融合在一起,兩人都沒有開口,此時無聲勝有聲啊! 他倆有太多的哀愁,也有太多的興奮。
他倆步入了一個美妙的夢境中,神奇、迷幻、歡欣!
不知過了多久,丁浩才悠悠地開口。
“梅妹,你感覺幸福麼?”
梅映雪唔了一聲,道:“是的,浩哥!”
“梅妹,造物主仍算厚待我們,但凝香……”
海映雪陡地一推丁浩的雙臂,倒退回東沿,嬌羞不勝的臉上,仍有淚痕。
兩人凝望了片刻,丁浩才正色道:“梅妹,你的來歷可以告訴我了?”
梅映雪擦去了淚痕,神秘地一笑,道:“浩哥,現在還不告訴你,再等些時!”
丁浩皺眉道:“為什麼要這樣?”
“其中當然有道理!”
“但憋的人難受”
“就再難受些時吧!”
丁浩無可奈何地苦苦一笑,手指床頭的布包道:“梅妹,記得那革囊麼?”
“啊!當然記得!”
“裡面是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
“噫!你不是說是你的傳家之寶麼?”
“不,那是騙你的,我得自望月堡人之手……”
就在此刻,門上起了輕輕的叩響聲。
丁浩忙道:“是誰?”
“二主人,是弟子萬萍!”
“什麼事?”
“沒事,是……弟子放心不下,來問問,梅姑娘她……
“她已復原了!”
“哦!恭喜二主人,我不打擾了,你們多談談!”
說完,腳步聲由近而遠走了。
梅映雪驚詫地道:“什麼二主人弟子的?”
丁浩又把與赤影人交往的經過,直到今天所發生的悲劇,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梅映雪不由又落淚如雨,哽咽著道:“浩哥,我虧欠人太多了!”
“此事本就如此莫測,尤其武林兒女,有時簡直恩怨難分,我欠人,人欠我,總之能守住本份,不墜道義,便不錯了。”
“浩哥,想個到血影夫人會有這大的轉變……”
“是的,我也完全想不到!”
“你方才說,你們把我從岳陽帶到此地來?”
“是的,遙遙數千里,若非血影夫人援手,我可能沒辦法……”
“你好像曾提到'虛幻老人'?”
“那魔頭劫持了余莊主的千金余文蘭,脅迫餘莊主退出江湖,居心可惡又可鄙,可惜至今仍查不出他的來路……
梅映雪粉腮一變,道:“齊云莊如何應付?”
“現在我忘年之交的老哥哥樹搖風等幾位前輩高手在彼,都是老江湖,看來當不致出什麼漏子,如有問題,會有訊息來的!”
“啊,這令人懸心……”
“梅妹與該莊毫無淵源,懸什麼心?”
梅映雪笑了笑道:“你的事……還不是我的事……”說著,粉腮紅起來。
丁治心頭升起了一絲甜蜜之感,會心地朝梅映雪一笑,道:“梅殊,我此番南下,發現了一樁大事……”
“什麼大事?”
“莊中有個怪老人,叫草野客關一塵……”
“啊!怎樣?”
“他是先父故交,他保留先父遺骸……”
梅映雪秀眸光,激動地道:“浩哥的令尊是天都劍客丁兆祥?”
丁浩心頭一震,駭然道:“梅妹怎知道的?我……似乎沒對你提過……”。
梅映雪窒了一窒,才期期地道:“小妹早知浩哥的身世!”
丁浩意猶未釋,追問道:“梅妹怎麼知道的?”
“這個……你忘了,我手下原本有些秘深的。”
“梅妹的來歷令人莫測高深。”
“你不久便知道,目前暫且不說,我們再談談'虛幻老人',他生成了什麼樣子!”說道,緊盯住丁浩,似乎這一問是有因而發。
“他擅長易形之術,誰知他本來面目是什麼,不過有一點特別標記……”
“什麼標記?”
“他被我消去了一隻左耳,無論他如何虛幻,已無法遁形。”
“哦!他失去了左耳……那他現身時就必須以物掩飾?”
“是的,以巾蒙面,連頭罩住,怎樣,梅妹想到了什麼?”
“沒什麼……”
“對了,梅妹曾被金龍幫主劫持,還能記憶些該幫的事麼?”
“很模糊,記不大清楚了!”
兩人娓娓長談,丁浩把新近發生的一些江湖大事—一說與梅映雪聽,不知東方之既白,窗紙泛亮。
燈光黯淡下去,房外不時傳來腳步之聲。
丁浩瞿然驚覺道:“梅妹,天亮了,我們竟談了一夜的話,你累麼?”
梅映雪深情款款地一笑,道:“一點也不累,倒是浩哥該歇一會了。”
丁浩搖搖頭道:“我也不累,對了,梅妹,那革囊現在物歸原主!”
“我們打開看看好麼?”
“好呀!這葫蘆悶人!”
說著,興沖沖地取下布包,放在桌上,解開來,露出革囊。 又道:“梅妹,物各有主,你來開視吧?”
“你打開還不是一樣!”說完,移步桌前,與丁浩並肩而立。
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幽香,使丁浩下意識地感到一陣飄飄然。
丁浩伸手囊中,取出一個精工雕刻的紫檀木小盒,用絲帶捆紮,當下小心地解開絲帶,輕輕啟開蓋子。
一看,是一株赤玉色的奇形草本之物。
不由驚聲道:“這是什麼?”
梅映雪秀眉一蹙,道:“像是傳說中的芝草……”
丁浩心中一動,仔細一看,葉分九莖,不由脫口歡呼道:“九葉靈芝,稀世之珍!”
“浩哥識得此物?”
“啊!想不到,想不到,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怎麼回事?浩哥這等高興?”
丁浩激動得全身發抖,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太巧了!”
悔映雪嬌嗔道:“到底怎麼回事嘛?光你一個人高興,教人乾著急……”
丁浩歉意地一笑,但仍掩不住內心過度的喜悅,興奮地道:“想不到這奇珍是被望月堡的人下手竊取……”
梅映雪嘟起小嘴道:“你還是沒有說出來?”
丁浩趕緊作了一個揖,笑嘻嘻地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高興得急昏了頭,有人急著尋這東西合藥救人……”
“誰?”
“威靈使者古秋菱姐姐……”說到這裡,忽覺不妥,倏然頓住。
梅映雪粉腮一變,道:“什麼姐姐?”
丁浩臉一紅,定了定神,道:“梅妹,讓我從頭說,”於是,把古秋菱尋芝,蔣太醫喪命,及赴威靈宮一切經過說了出來。
梅映雪這才釋然道:“好,這東西是浩哥的了,拿去救人吧!”
“這……怎麼可以?”
梅映雪偏頭一笑道:“你不要?”
丁浩怔了一怔,正色道:“梅妹,這是價值連城之物,當初蔣太醫得自皇宮大內……”
梅映雪一笑嫣然。
“對不需要的人來說,還不是等同廢物,當初我取此物時,只是憤對方行徑,同時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能保存到現在,還不是浩哥的功勞!”
丁浩深深望了意中人一眼,道:“梅妹,那我收下了,謹代受意人向你致謝!”
“不必,我根本不知道受惠人是何許人物!”
“那愚兄向你道謝?”
“算了,我也該向你謝救治之恩麼?”
說完,兩人相顧大笑起來。
丁浩重新包紮好,不用革囊,放入自己的織錦招文袋中,一看,天已大亮,於是吹滅了桌上的燈火。
房門外傳來了奉書的聲音:“二主人起身了麼?”
梅映雪登時面泛紅顏,一個黃花少女,與一個大男人房中關了一整夜,雖說暗室無污,尤明磊治。
但是別人有別人的想法,總是件尷尬事。
丁浩也感覺到了,趕緊打開房門道:“我與梅姑娘談了一夜話,直到現在!”
奉書端進了漱洗之物,隨著道:“二主人,閔大娘吩咐的禀告,靈堂已佈置完畢,請二主人率領上祭!”
丁浩又被拉回到悲慘的現實中,神情一黯,點頭道:“我就來!”
奉書退了出去,梅映雪一看自己仍是赤著腳站在地上不禁赧然失笑,道:“浩哥,我回房梳洗,靈堂上見!”
說完,匆匆穿上鞋襪,出了門迳去了。
丁浩漱洗完畢,整了整衣衫,然後懷著哀傷的心情,走向正廳。
廳門外,約莫聚集了三十餘名島上弟子下人,全都著了孝服,閔大娘與方萍,迎了上前,方萍服的是重孝。
每一個人的眼圈都是紅紅的。
這氣氛,使丁浩的眼圈也紅起來了。
閔大娘道:“二主人,請您主祭!”
丁浩點了點頭,道:“為我準備孝服麼?”
萬萍嘶啞的聲音道:“有的,弟子去取來!”
進入靈堂,只見素燭高燒,香煙繚繞,祭品業已排妥,素瑋供桌之後,是一具大紅棺木,看樣子是連夜買來的。
方萍取了一襲白衫,丁浩穿著舒齊,梅映雪也已來到了,於是,由兩名弟子贊禮,完成了大奠。
祭奠完畢,閔大娘站在靈堂惻方,大聲道:“遵照夫人遺願,二主人至此時起,便是本島主人,以後改稱主人!”
丁浩知道無法推辭,复在靈前行了大禮,算是接受,然後迴聲道:“現在當大主人之靈,各位請聽我幾句話,各位都知道大主人的一番苦心孤詣,爾後,本島弟子立身行事、必需遵約束,決不容有放蕩邪僻之行,否則嚴懲不殆,閔大娘仍請你總理島務,方萍輔佐之,本人不在之時,事無鉅細,請閔大娘作主!”
接著所有的弟子由閔大娘為首,行了參見之禮。
至此,丁浩正式成為離塵島主。
遵照許春娘的遺言,在正院中造墓安葬。
一連數日,丁浩照島上約法,整頓環境,並加強島上的防守設施,嚴密分配各弟子任務,以及應興應革的事宜。
梅映雪成了島中之上賓。
彈指光陰,過了半個月,丁浩想著自身的大事該著手了。
這一天,中午飯罷,與梅映雪在露台閒坐,雲淡風清湖波不興,景色十分宜人。
丁浩適時開口道:“梅妹,我想離開些時……”
梅映雪秀眉一蹙,道:“浩哥,你要到那裡?”
“你知道我有許多大事未了,不能長此拖延下去!”
“我能與你一道麼?”
“不成!”
“嫌累贅麼?”
“話不是這麼說,梅妹,那些事只適合我單獨去辦……
梅映雪甜甜地一笑,嫣然道:“浩哥,我早想說了,只是見你這些日子都為過世的大主人哀傷,所以一直沒有開口我比你更急著要走……”
“為什麼?”
“我一樣的有事待辦!”
“可是梅妹……你一現身江湖,便會有人找上你……”
“金龍幫?”
“那是必然的,對方豈會輕易放過你……”
“浩哥,你一出去,便成眾矢之的,情況更凶險,難道因噎廢食,事情便不辦了。身為武林人,刀光裡來,劍影裡去,實在不能顧慮那麼多。”
丁浩不由啞口無言,事實的確是如此啊!
自己何嘗不是歷盡凶險,死死生生的。
梅映雪見丁浩久久不語,俯過身去,輕輕地撫著他的背,說道:“浩哥,你生我的氣麼?”
嬌聲軟語,吐氣如蘭,一付小兒女柔媚之態。
丁浩下意識地心頭一盪,反手握住她的榮荑,道:“梅妹,我能生你的氣麼?”
“那你為何不開口?”
“我……是想,你說得很有道理,我無話反駁!”
“真的麼?”
“那當然是真的!”
梅映雪未語面先紅,嬌羞無限。
“浩哥,我知道你關心我,怕我涉險,但這一次教訓夠了,我不會再大意,我們……會再見的,你不否認這句話吧?”
丁浩會心的一笑道:“當然,梅妹,我是希望這天不太遠,不過……”
“怎樣?”
“身為武士一日不脫出恩怨圈子,便一日不得安寧,吉凶難卜……”
“浩哥,吉人自有天相”
“是的,我相信,梅妹,我能知道你的行止麼?”
“這個……我會找你!”
“你仍然這麼神秘?”
梅映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丁浩沉默片刻,道:“梅妹,我有個主意,但不知對你是否不便……”
梅映雪退向原來位置,眉毛一揚,道:“什麼好主意?”
“我要方萍與你作伴,她江湖閱歷豐富,手底下也不弱……”
“這個……她願意麼?”
“只要你喜歡,她沒有什麼不願意的。”
“你以島主的身份,對他發命令?”
“哦!不,不,我是請她,會先徵求她的同意。”
話聲甫落,方萍正好姍姍而來,一身素服,脂粉不施憔悴了不少。
丁浩揚聲道:“方萍,我正要找你!”
萬萍走了過來,淒清地一笑道:“主人有何吩咐?”
“梅姑娘有事要出江湖,我想請你與她作伴,怎樣?”
萬萍望了梅映雪一眼,點頭道了聲:“好,謹遵主人的吩附!”
丁浩又道:“我明天要暫時離開,你通知閔大娘一聲。”
“主人……也要離開?”
“是的,有很多事等我,停會要閔大眼來見我,有些話我必須當面交待!”
“是!”
第二天一早,丁浩與梅映雪同舟過湖,到了大道旁,為了避人耳目,雙方互道珍重,依依分手各自上道。
有方萍伴著梅映雪,丁浩放心不少。
方萍追隨血影夫人多年,四方闖蕩,見識自不同一般武林女子。 她可以說出身邪道中,對於一些鬼域伎倆,必能從容應付。
梅映雪直到此刻,尚隱秘著身世,實在令人不解,難道她有什麼顧忌不成?
但看她的氣質談吐,決非出身不正的人,而她手下曾擁有秘探,這證明她是某一秘密江湖幫派的人。
目前江湖中金龍幫主算是個神秘人物,但“金龍幫”業已公開與“望月堡”斗上了,不算是秘密。
“望月堡”中沒有她,再一個秘密門戶威靈宮,她也不是,虛幻老人是個神秘的人物,莫非她與他是一路的?
想及此點,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走了一程,忽地想到自己還沒有周詳的打算,師仇親恨,何者為先?
他的身形不由自覺地緩了下來……
如果先報母仇,殺了鄭三江,“九龍今”的公案怎麼了結?
如果先了斷“九龍今”公案,則必須以“黑儒”的身份去辦,結局又如何?
望月堡猶如龍潭虎穴,高手如雲,各大門派事門人及高手代表,被牢籠在堡中,萬一各門派高手不信自己的說詞,聯手對付,又將如何?
斐若愚已離堡,少了內應。
鄭三江如果毀滅了證據“九龍令”,這公案將成千古疑案,毀瞭望月堡也無法洗刷“黑儒”的清白,將何以對師父?
滅門之凶“雲龍三現趙元生”下落不明,血仇何日得報?
想著,想著,不由大感氣沮,雙肩真不易負荷!
何去? 何從? 先朝那方面著手?
他索性停了身形,望著青天白雲,腦海裡千頭萬緒,像澎湃的江濤。
突地,他想起學自“虛幻老人”的易形術,可能不會被望月堡中人識破,何不設法打入堡中相機行事?
這雖非上上之策,但卻是唯一可行之道。
心念之中,干雲豪氣沖胸而起,於是,他摒除一切雜念,重新上道,他已有了行動的初步計劃,目的指向伊川。
入夜,到了頭一個鎮集,他先投店住下,飲食之後,歇憩了一陣,看著已是二更時分,這才出街另外置備了行頭。
回到店中,他知道自己這一現身,織錦招文袋最惹眼,用布連同換了的衣衫包裹了做成包袱斜負肩頭。
然後施展易形術,變成紫棠色面皮的中年武士,這一來,全然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三更,四更,萬籟俱寂,夜色深濃。
丁浩把一塊碎銀放在桌上,作為房飯錢,然後穿窗越屋而出,如一抹淡煙,掠出鎮外,直奔伊川。
清晨,入了伊川城,他記得曾在此城以“黑儒”面目警告過“望月堡”的人,不許在三十里範圍之內活動,現在情況不如如何了?
他住入一家最大的客棧,包下了一個偏院,向店家借紙筆,寫了一幅大字:“紫煙客恭候黑儒。”
然後要店小二貼在客棧大門口當眼之處。
現在他安住棧中,靜待事態演變。
第一天平靜地過去了,沒有任何反應。 第二天過午分,小二送進了一個封套,丁浩知道那話見來了。
“這封帖是什麼人送來的?”
“不認識,是一個年輕人!”
“人呢?””
“僅吩咐小時送與客官,便離開了!”
“好,你去吧!”
小二施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丁浩拆開封套,裡面是一張字柬,上面寫了幾個狂草“城西五里道旁林中倏駕”,後面署的是“黑儒”。
丁浩不由傻了眼,怎麼會突然的鑽出個“黑儒”來?
何人又敢假冒“黑儒”?
挑戰“黑儒”目的是引望月堡的人出面,想不到弄巧成拙。
既有人出面,當然要弄個水落石出。 於是,他結束了一番,揚長出門,朝約定的地點奔去。
出城五里,果見道旁有片茂密的雜樹林,林邊是一大片墓場。
這里丁浩便不陌生,他曾在此與“白儒”約會過,險被活埋而死,赤影人便在此地救過他的。
再行五里,便是當初老哥哥樹搖風的秘舶所在“石家集”。 丁浩緬懷了一會往事,就折身進入林中。
他發覺林中隱伏了不少人,但故作不知,若無其事的朝林深處走去,他猜不透對方是何路人物,何以要冒充黑儒約會自己。
突地,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站住!”人隨身現,是一個五十餘歲的老者,手持一支既粗且長的旱煙袋。
丁浩目光掃處,不由駭然心震,對方赫然是望月堡的西卿,正是不久前殺方世宇而遁的那個老者。
“當然是有道理的!”
“什麼道理?”
“咱們先把話說清楚,再談正題!”
丁浩冷哼了一聲道:“閣下先交待來歷?”
老者沉緩地道:“老夫是望月堡鄭堡主延聘的西卿!”
丁浩暗自點頭,自己的判斷不錯,對方果然是西卿,當下又問道:“閣下什麼名號?”
“這點恕老夫未便奉陳,老規矩,不提名道姓、”說完,反問道:“朋友的來歷又是叫什麼呢?”
“紫煙客!”
“就是如此?”“對了,咱們彼此彼此。”
“西卿”冷冷地一笑,說道:“現在談正題罷,朋友既然敢公開挑戰'黑儒',必是有過人之能?”
丁浩嘿嘿一聲冷笑道:“這似乎與閣下無關,倒是今天閣下得明白交代何以冒名約會區區來此?”
“朋友願意再回答老夫一個問題麼?”
“這得看閣下問的是什麼……”
“朋友指名要會黑儒,是為了較技,還是了斷過節?”
“這一點區區可以坦白告訴閣下,是為了宿仇!”
“西卿”面色微微一變,說道:“以朋友的年齡來論,似不應與'黑儒'給上宿怨?”
丁浩成竹在胸,毫不猶豫地道:“區區是代人索帳!”
“朋友代人索帳,請問代何人索帳?”
“閣下盤根究底麼?”
不,這與正題有關,朋友把話說明,老夫就可不保留的說話。 ”
丁浩冷冰涼地道:“鬼影西施!”
西卿老臉為之大變,栗聲道:“啊!這是武林秘辛,原來當年鬼影西施是死於黑儒之手,朋友是鬼影西施的傳人麼?”
丁浩根本不知鬼影西施為何物,他只是記得在隔世谷外,許媚娘冒充鬼影西施,鎮住了風流尊者上官鶚,說過死而復活的話,同時無視於上官鶚的“食肉骷髏”,所以才信口道出,當下陰陰地道:“區區的活到此為止!”
西卿略略一窒,沉聲道:嘴煙客,你自忖能討這筆帳? ”
“這是區區自己的事!”
“老夫尚未聽說過江湖中有人敢獨對黑儒……”
丁浩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閣下騙區區來此赴約,便是這麼一句話交待了?”
西卿淡然無事地道:“不然怎樣?”
丁浩心念一轉,突地暴喝了一聲道:“老匹夫,你找死!”嗆地一聲,拔劍在手。
西卿手中旱煙管一拱,道:“講打麼?”
“你太可惡,區區要教訓教訓你!”
“老夫不在乎!”
“很好,你將後悔莫及!”
說完,緩緩欺前數步,到達出手的位置,手中劍斜斜揚起,他曾與對方交過手,對西卿的身手已了然了。
同時,在他的意料中,對方之所以冒名約見,內中必大有文章,決非如表面上的為了好奇而已。
揚劍之間,功力已揚聚到了十二成,他要一聲奏功。
西卿的旱煙管也橫斜在胸前。
空氣頓時無比的緊張。
這是一場很微妙的決鬥,各懷不可告人的目的,彼此心裡有數。
“看劍!”
栗喝聲中,丁浩以全部功力,施出了習自“玄玄真經”的那一招“易乾轉坤”,他怕施展'筆底乾坤'會被對方看出破綻,因為彼此曾交過手。
金鐵交鳴聲中,西卿連連退了三個大步。
丁浩一欺身,“夢筆生花”跟踪展出,這一招是“黑儒”的絕著,但他料定沒有人能看得出來。
一聲悶哼,西卿再次踉蹌了四五步,老臉變了色,旱煙管柱在地上,再也舉不起來。
丁浩揚劍上步,冷厲地道:“閣下將自食其果!”
就在這緊急關頭,旁邊傳出了一聲朗笑。
丁浩早知對方有不少人伏在暗中,是以毫不為意,從容地收劍轉身,目光掃處,只見一個錦袍蒙面人,悠然現身。
丁浩寒聲道:“閣下又是什麼高人?”
錦袍蒙面人再次發出一聲朗笑,答非所問的道:“朋友的身手令人飲服,足可與黑儒一搏!”
丁浩一聽聲音,登時血脈賁張,殺機沖頂,對方赫然是雙重優家望月堡鄭三江,執劍的手不由發起顫來。
“殺,把他碎屍萬段!”一個聲音在心頭大叫。 但另一個聲音卻又道:“忍耐,忍耐,小不忍則亂大謀,匹夫之勇不足取!”
於是,傳自乃師的超人修養,發揮出效果,再萬分激動中,冷靜了下來,口裡故意冷哼了一聲,傲氣迫人地道:“閣下未答區區所問?”
鄭三江雙手一抱拳道:“適才本堡'西卿'與朋友動手,並非含有敵意,只是印證而已!”
“考較區區的功力麼?”
“當然,當然,不過……這是有用意的!”
“什麼用意?”
“我們敵愾同仇!”
丁浩早已料到這一著,故意縱聲狂笑道:“區區一向獨來獨往,不須什麼同仇不同仇!”
鄭三江沉聲道:“朋友,本人十分佩服你的英風豪氣,不過獨木恐難支大廈,今日的'黑儒'已非昔日可比,單只他的傳人,功力便不在當年的黑儒之下……”
“他……居然還有傳入?”
“不錯,便是近年來江湖中震顫人心的酸秀才丁浩!”
丁浩心中暗自好笑,故作驚異地道:“什麼,酸秀才是黑儒的傳人?”
“一點不錯,朋友諒必有耳聞……”
“不對!”
“什麼不對?”
“那小子的武功路數,與黑儒全不一樣!”
“朋友怎麼知道的?”
“區區在南方道上曾與酸秀才較量過……”
鄭三江語音微顯激動地道:“結果如何?”
丁浩傲然一笑道:“他可以接區區五十招!”
西卿忍不住插口道:“這麼一說,朋友的身手在酸秀才之上?”
丁浩橫了他一眼道:“閣下似乎不太相信?”
西卿老臉一紅,沒有再接腔。
鄭三江拾回了話頭,道:“朋友會過黑儒本人?”
“這倒沒有!”
“那怎會知道他的武功路數與酸秀才不一樣?”
丁浩心裡暗罵一聲,好一隻奸狡的老狐狸! 口裡冷冷地道:“區區曾拜師訪過不少曾與黑儒動過手的人。”
“也許……她的武功更加精進而變化……”
“那不在區區考慮之列!”
鄭三江默然了片刻,沉緩地道:“本人可以向朋友進一言麼?”
“無妨說說看?”
“希望閣下加盟望月堡,共同戮力對付黑儒!”
丁浩暗地裡一咬牙,道:“閣下憑什麼身份說這話?”神色之間,表現出不可一世之態,他知道越是如此,越能扣牢對方的心。
鄭三江朗聲一笑道:“本人能說這話,當然不會過份!”
“但區區不喜歡藏頭露尾的作風!”
“朋友如果應承,本人會表明身份。”
丁浩以退為進地道:“區區說過喜歡獨來獨往,這解怨索帳,豈可因人成事……”
“朋友話是不錯,俱見大武士的風度,不過黑儒行踪無法捉摸,如神龍見首不見尾,除非他肯現身,要找他很難,但他曾揚言過要拜訪本堡,所以朋友加盟的話,便可以逸待勞,說句朋友不願聽的話,萬一朋友有力不逮時,尚有援手可以讓朋友達到目的,完成心願!”
“嗯!這個……頗有道理。”
鄭三江緊迫著道:“朋友意下如何?”
丁浩故意沉吟了片刻,才冷冷地道:“閣下能代表堡主麼?”
鄭三江哈哈一笑,揭去面巾,露出本來面目,丁浩心頭又起了瀾動,這老匹夫數年不見,面容仍如往昔,只多添了些白髮。
“朋友,本人便是鄭三江!”
丁浩故意“啊!”了一聲,雙拳一扳,道:“失敬,幸會!”
“好說!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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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0:59: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虎狼之爭

 丁治回劍入鞘。
望月堡主鄭三江面帶微笑,顯得極其隨和地道:“朋友的尊號是'紫煙客'?”
“正是!”
“恕本人淺陋,朋友這外號在中原道上似乎……”
“從沒聽說過?哈哈哈哈,區區從未參與任何江湖是非,此番找黑儒算是頭一次走江湖,這'紫煙客'之號嘛……是區區自己封的,別說堡主,區區也是頭一次聽到,哈哈哈……”這種態度,不但狂而且傲。
“望月堡主”陪著打了一個哈哈,說道:“這就難怪了,朋友可以道出姓名麼?那樣好有個稱呼……”
“不必,姓名是代表人,一個記號而已,如果區區胡皺一個,堡主未必知道,亦名亦號,以區區紫煙客便成了!”
“很好,紫煙客,你還沒正式應承?”
丁浩故作姿態,皺眉苦思了片刻,才像是很勉強的道:“區區算答應了,不過有幾句話說在頭里……”
“請講?”
“區區加盟貴堡,目的在找'黑儒'算帳.一俟這件事辦完,區區便要告辭。”
“可以,本人決不強留,不過……名不正則言不順,本堡東卿之位,虛左以待,如此上下有個稱呼。尊意如何?”
丁浩明知東卿業已棄絕該堡,人是他救的,卻放意問道:“東卿!貴堡原來就只西卿麼?”
望月堡主不自然地一笑,說道:“有,本堡原有東卿,他叫'五方神東方啟明',最近叛離本堡!”
“哦!原來如此,東西二卿,想來地位極尊,區區不接受此位。”
望月堡主爽朗的笑道:“閣下忒謙了,本人有幸借重,此位非君莫屬。”
西卿冷冷地插口道:“堡主求賢若渴,以閣下之能,襄助堡主,正是牡丹綠葉呢,請俯允了罷!”
丁浩稱心如願,乘風轉舵,朝望月堡之一抱拳,道:“區區從命便是!”
望月堡主哈哈一陣宏笑,道:“閣下系下榻何處,令人去取行李……”
“區區是兩肩擔一口,一身之外無長物!”
“那就更好了,本人先行一步,請西卿伴客來堡吧!”
“堡主請使!”
“望月堡主”重新戴上了面巾,急急穿林而去,看樣子他不與人同路的原因,是為了要穩秘行逆。
丁浩自不在意下,他的第一步計劃成功了。
西卿一笑道:“老夫為堡主深慶得人!”
丁浩淡淡地道:“區區江湖無名小卒耳,豈敢當得人譽,閣下過獎了!”
“現在彼此已屬一體,恕老夫託大,稱你一聲老弟,使得麼?”
“該當的!”
“為表示歡迎之枕,老夫作東,到城里共酌三杯如何?”
丁浩想了想,道:“那區區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西卿拍了拍手,一名武上現了身出來。
西卿沉聲吩咐道:“本座與新進東卿進城小酌,不用乘騎,留兩騎在道上等候,其餘的先行回堡!”說完,擺了擺手。
武士恭諾一聲,施禮而去了。
西卿這才笑向丁浩道:“老弟,我們安步當車,邊走邊談兩人並肩緩緩而行,丁浩故意試探著道:“何以望月堡也與黑儒結上了梁子? ”
西卿微微地一笑,沉吟著道:因為'黑儒'與“酸秀才'是一路,專與本堡作對……”
“總有原因的吧?”
“這個……老夫不甚了了!”
話鋒一頓之後,又道:“不過'黑儒'遲早會拜訪本堡,因為他已提出過警告,'酸秀才'也會!”
“聽說本堡高手如雲,諒來已有應付之策?”
“這個……當然……不能不作準備,現在有老弟加盟,鄭堡主更加安心了,不過,仍有可慮之處…”吞吞吐吐,顯然害未盡意。
“還有什麼可慮之處?”
西卿深深瞥了丁浩一眼道:“老夫曾與酸秀才交過手,老夫不是他的對手,而黑儒的功力究竟高到什麼程度,更無人知,更可慮的是本堡與新崛起的金龍幫之間勢同水火,還有其他敵人,如果各方面聯手對付本堡,敵對的力量是驚人的。”
丁浩緊迫一句道:“這是閥下個人看法,還是堡主的顧慮?”
“嗯!大概看法都差不多……”
“兵不厭詐,鬥智勝於鬥力!”
“不錯,這是一針見血的高論,老弟對付黑儒,是智取還是力敵?”
“這得視情況而定,力有不逮則輔以智,總之非使對方倒下去不可。”
“老弟的英風豪氣,令人佩服……”
“過獎了!”
“堡主一見老弟,便聘為東聊,確有知人之明……”
“區區目的只求對付黑儒,不在名位。”
“哦,那益發令老夫心折了!”
丁浩猜不透西卿對自己籠絡的用意是什麼。 但從他出手毀了鄭三江的親信方世宇這件事而論,他若非另懷鬼胎,是個十分陰險的人物。
這倒得提防一二,如不慎露了破綻,便功虧一簣了。 心念之中,故作不經意道:“原來的東卿叛堡,這令人駭異。”
“是的,很意外!”
“堡規沒奈其何麼?”
“他被神秘人物救走了,據判斷,可能是黑儒下的手……
“什麼,他也是黑儒一夥?”
“可能是的!”
“那本堡豈非內憂又加外患,說不定有第二個,第三個東卿?”
“極有可能,堡主已嚴密考察每一個有地位的高手,老弟對此有何看法?”
“區區新進,未便置啄。”
“我們現在是閒談……”
丁浩語含深意地道:“如果心懷異志者掩飾得宜,是很難發覺的,既已發生了事故,對方會更穩秘,要排除也必更難!”
“的確如此,盼老弟入堡之後,有所作為……”
“區區猜測黑儒不至時機成熟不會驚然行動。”
“老夫看法也是如此。”
“堡主與閣下約會區區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麼?”
“不瞞老弟,確是如此,因為老弟約鬥黑儒,這是相當驚人之事。堡主據報之後,立即與老夫商議,決定約見老弟。”
一路談談說說,不久來到了城中。 進入一家叫“鼎新”的大酒樓,“西卿”好像是此地的熟客。
小二不待吩咐,便引二人到後樓一間十分清靜的專廂中,兩人謙讓著,點了小酒菜,小二先奉上香茗。
工夫不大,酒菜陸續端上來了”,“西卿”吩咐小二不聞呼喚不必侍候,小二恭喏著出門而去了。
“西卿”酒量驚人,不斷殷殷勸飲。
約莫有了七八人酒意,西卿出掌招來小二道:“取老夫最喜愛的陳年'桑落酒'來!”
“區區量淺,已不勝酒力了!”
“不要緊,此酒溫醇,老弟一試便知。”
小二應命而去,不久,端來了一個瓷甕,約莫能容五斤左右,另外還帶來兩隻大瓷杯,開了封,替兩人各斟上了一杯,然後才退了出去。
丁浩心中不由有些嘀咕,看樣子對方有意把我灌醉,居心何為?
三杯下肚,丁浩忽感情形不對,這酒並不烈,怎會醉得如此快,頭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眼前陣陣發黑了。
心念一動,推杯道:“區區量淺,業已醉了,何處……可以淨手?”
西卿啊了一聲,道:“出門轉右角便是!”
丁浩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 踉蹌出房,轉到右角小房,見西卿沒有跟來,忙取出避毒珠合在口中,淨了淨手之後,忽覺頭腦一清。
心內頓時明白對方在酒中做了手腳,不由心中生殺意。
西卿因何要暗下毒手,在酒內下毒?
是鄭三江的授意麼?
但情理上說不過去,鄭三江並不知自己真面目,他離去時並未示意,而且既要謀算自己,但不必找上自己去假手於人?
問題仍在於西卿了。
腳步聲起,丁浩忙取出“闢毒珠”藏好,然後故作蹣跚之態出門,迎面碰上了西卿。 只見西卿老臉微變,不自然地一笑道:“老弟不妨事麼?”
丁浩醉眼朦朧地道:“還好……再喝便不成了!”
西卿窒了一窒,神色有些不正地道:“老弟先請迴座間用些湯菜解酒!”
丁浩心念電轉,目前不能發作,且混入堡中再說。
慢慢再設法弄清對方下手的意圖,於是笑了笑,道:“好!好!”踏著踉蹌的步子,回到了席上。
西卿很快地跟了進來,訕訕地道:“老弟盡興了麼?”
丁浩哈哈一笑,醉態可掬地道:“盡興了,盡興了,區區一向自律勿飲過量的酒,酒最能誤事,今天感於閣下盛情,多喝了幾杯、還好,沒有即席出醜,閣下酒量,無妨再飲幾杯,區區坐陪!”
西卿臉皮抽動了數下,道:“老夫也過量了,老弟能上路麼?”
“大概不致有問題!”
“我們連夜回堡,以免堡主懸望……”
“路程遠麼?”
“不算近,中途換馬,天明可以趕到!”
“好,上路吧!”
“西卿”交待櫃上記了他的帳,然後與丁浩揚長出店,已是黃昏時分,街上亮起了流落的燈火。
出城不久,手下人已備了兩騎駿馬佇候道旁,兩人上了馬,由西卿前導,放轡疾馳,半夜到了中途,略進飲食。 又有人牽來了兩騎馬,換乘上路。
晨光曦微中,望月堡已在望了。
丁浩目光掃過荒涼的曠野,想起當初被毒打致死,棄死荒野,命不該絕、被“煙雲客沈剛”所教的那一幕。
仇與恨在血管裡奔騰,他心裡想:“索債的日子來到了。
顧盼,馳到堡前,這傷心之地是他最熟稔的地方,但他裝作陌生,左顧右盼。 下了馬,與西卿並肩入堡。
甫入堡門,鄭三江已朗笑著迎了出來,在一般人來說,這是難得的殊榮,但丁浩此刻的心在滴血。
他想起了受辱而枉死的娘,至今不知道骨歸何處。
他盡量抑制著將爆炸的情緒,強顏一笑,疾行轉步,抱拳道:“不敢當堡主親迎!”
望月堡主拱手還禮,又是一連串震耳的朗笑,道:“哪裡話,東卿惠然加盟,為本堡增輝不少,今後仰仗之處甚多,請!”說著側身肅客。
丁浩忙道:“堡主先請,區區豈敢僭越!”
“如此我們並肩而行!”
“請!”
進入客廳,一陣謙讓之後,望月堡主坐在正首,丁浩與西卿側坐,下人獻上了香茗。
望月堡主悠然啟口道:“稍停本人召集堡中上下人等為'東卿'引介,並正'東卿'之位!”
丁浩欠了欠身,道:“區區實不敢當如此厚愛!”
“那裡話,本人認為委屈東卿了!”
“這一說,區區更不敢當了!”
雙方談了一陣閒話,一名相貌威梭的黑衫老者,出現廳門,恭施一禮,道:“恭請堡主移駕令廳!”
“人都到齊了麼?”
“均已齊集候駕!”
望月堡主站起身來,朝丁浩一指,道:“這位是'紫煙客',本座已經聘為'東卿'。”說著,又朝黑衫老者一指“這是本堡總管何景揚!”
丁浩起身,與何景揚互道了久仰。
然後一行四人,步向令廳。 丁浩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現在是與仇人扮演一場很精彩的戲。
進入令廳,只見黑壓壓一片人頭,直排到廳外,廳中兩側,多排了約二十張座椅,居中長案後一把虎皮高背椅。
望月堡主迳自到案後站定,丁浩在“西卿”示意下,分立長案兩側,所有的人默然肅立,鴉雀無聲。
望月堡主目光一掃廳內外眾高手弟子,然後一抬手,道:“請坐下。”
站在椅前的兩排十餘名有地位的人物,齊齊躬身,然後落坐,那些排在正面及廳門外的沒有座位,行禮之後,仍然肅立。
丁浩目光徐徐掃過廳內眾人,大部分是新面孔,看來堡內的堂主以上人物,曾有過很大的變動。
兩側首位坐的是地獄尊者與縹渺真人,其次為藥王,棋痴,均屬護法;再以下便是堂主身份的高手了。
有的位子空著,想是不在堡中。
其餘的便無暇—一辨認了。
望月堡主逐個引介了堂生以上高手,然後正式宣告聘'紫煙客”為東卿。
當說出“紫煙客”三個字時,所有高級人物,均投丁浩以驚疑的目光,誰也沒聽說過江湖中有這麼一號人物。
丁浩當然不在乎他們的反應,他是有為而來,醉翁之意不在酒。
宣告完畢,由總管何景揚發令,所有下級弟子,向東聊廳見面禮,然後散了下去,堂主以上的,仍留廳中,丁浩這才在案旁椅上落坐。
望月堡主簡略地敘述了丁浩受聘的經過,各人的神色又隨著話聲在轉變。
散壇之後,丁浩由何暴揚總管引導,安置在外堡一間精舍之中。
正午,堡中設宴為丁浩接風。 丁浩與“西卿”、四大護法,陪堡市坐了首席,其餘的依地位入座。
席間,鄭三江對“紫煙客”備極推崇,只苦了西卿,因為他敗在丁浩手下。
恍惚過了半月,這一天,丁浩奉召進入內堡,鄭三江在密室中接見,坐定之後。
鄭三江開門見山地道:“東卿,為了對付'黑儒”,本堡聯合了遭受威脅的各大門派,戮力周旋……”
丁浩眉頭一揚,道:“這很好,不過,本卿準備獨力應付。”
鄭三江一笑道:“當然,行動時以貴卿為首,各門派高手只在必要時協力,要他們出面的目的,只是取其代表武林天下,以公道對黑儒加以製裁,因為本堡行動的目的不是為了本身,而是衛道!”
丁浩暗罵一聲:“好奸狡的老賊,話說得冠冕堂皇,掩蓋了武林同道的眼目。”當下深深一頷首,道:“堡主此舉,可謂造福群倫,有天下盟主的胸襟! ”
鄭三江哈哈一笑道:“本座只是想為武林盡一份力而已!
丁浩裝聾作啞地道:“是否由本卿赴各大門派聯絡……”
“哦!不必,各門派掌門為了躲避黑儒凶焰,早已安居本堡。”
“噢!”
“本座想請東卿移住內堡,與各門派掌門及高手代表等共處,以便利日後的行動,不知尊意如何?”
丁浩心中暗喜,表面上卻故意沉吟了一會,才道:“本卿遵命!”
丁浩口裡應著,且先裝著不經意地瀏覽這秘室。
據老哥哥樹搖風上次入堡查探的結果,說是“九龍今”藏在秘室之中,但眼前卻不見有什麼可疑之物,是鄭三江另置他處,還是別有秘室?
如果鄭三江毀了這唯一的證據,這公案便難以了結了,沒有證據,便無法取信於各大門派了。
這老匹夫矢口否認,甚或反咬一口,該怎麼辦?
鄭三江緩緩起身,從書架上取出一本古典,翻開來,攤在桌上,說道:“請來參閱一下本座的佈置!”
丁浩站起身來,走到桌邊,只見書裡夾著一張素箋,上面畫了圖形,還有些古怪的記號,不由心中一動,道:“這是什麼?”
“是本座對付黑儒的佈置,準備在無人能以武功對抗他時使用的!”
“哦!”
“請聽本座解說,這是本堡的全部略圖,圖中繪有十字記號的是伏擊的位置,三角形記號的是預埋的炸藥,梅花形記號是代表毒藥……”
丁浩暗自打了一個冷顫暗忖:“好歹毒的手段。”眉毛一軒,道:“這已包含內外堡所有通路?”
“不錯,全在內了,無論黑儒從任何方位入堡,均在被控制之中。”
“這個……使用炸藥難免殃及堡中弟子?”
“那是無法避免的事,不過,除了身手特別佳者外,其餘弟子一律不現身。”
“堡主的佈置可稱萬全,但……”
“怎樣?”
“本卿仍想獨力對付他!”
“當然,當然,這佈置是預防對方脫免,東卿能對付得了他是最好!”
鄭三江收起了佈置圖,道:“我們去見各派掌門!”
丁浩點首應道:“好!”
出了密室,來到西跨院,只見院門朝內反鎖,鄭三江叩動門環,院門開啟,應門的是個虎面僧人,看來是少林寺高手。
虎面僧一見來的是鄭三江,忙合十為禮,恭謹地道:“小僧白雲見過堡主!”
“大師免禮,請通禀各掌門人,到正廳一聚!”
“尊令!堡主請!”
院內僧道俗俱全,鄭三江一甫人院,所有在室外的,齊齊施禮招呼。
丁浩心中大是激憤,這些自命名門正派的高手,竟被老匹夫玩弄於股掌之間。
越院走身正廳,首先迎出的是武當掌門'靈虛上人',丁浩一眼就認出他,他卻認不出丁浩來。
“靈虛上人”打了穩首,道:“無量壽佛,堡主請進!”
鄭三江哈哈一笑,拱手道:“掌門人好,不必拘禮!”
“這位是……”
“本堡主新聘東卿,號'紫煙客',特來向各位引見!”
“哦!請!請!”
入廳落坐,各掌門人相繼來到,見禮坐定之後,鄭三江為丁浩—一引介,並極力把丁浩的身手吹噓一番。
然後話入正題:“預計黑儒不久便會現身,本堡東卿負主責出面對付,望各位掌門人協力共同戮力除此大害,以靖武林,行動的方式,由東卿與各位協商,由今日起,他將與各位共處一院。”
各掌門人深深望了丁浩一眼,少林掌門“悟因大師”宣了一聲佛號道:“本座等入堡已有相當時日,黑儒迄未現身,前此'靈虛'道兄曾與黑儒有約,一年之內查明'九龍今'公案,本座等商議結果,凝備返本門,聯合派出弟子,查探這陳年公案,料想黑儒當不致食言向各門派採報復行動,不知堡主對此有何高見?”
鄭三江面色微微一變,沉吟著道:“如果黑儒猝然行動,各門派勢將無法互相呼應。以本人之見,黑儒現身之期已在不遠,他既知各位齊集本堡,其來已屬必然,他也曾傳言不日拜訪,本堡協力對付,當強於各自為戰,方丈還請三思?”
“終南”掌門“弄月老人”接口道:“本座等是慮及'九龍令'公案如不求水落石出,即使毀了黑儒,這公案並不算了結,他可能還有傳人或同路人,這冤結便更深了。”
鄭三江眉頭一緊,道:“他的傳人很可能是'酸秀才',不難對付,倒是二十年前的公案,要查很不容易查的。
而依本人想法,當年盜令殺人,是他毫無疑義,他不但報了號,且有人目睹,現在東山再起揚言查舊帳,不過報復邙山之事的藉口,各位不要為其所惑。 ”
丁浩在心中暗罵一句:“該殺的老匹夫!”'悟因大師流緩地道:“依堡主之見,還是再等些時日為上?”
“這比較穩妥。”
“只是長期攪擾不當?”
“那裡話,鄭某忝為武林一胍,同舟共濟,份所應為!”
悟因大師是此中的首腦,其餘的都唯他的馬首是瞻,他這一改了口氣,別的無話說,全都閉口不語,算是默認了。
驀在此刻,忽聽一陣“轟隆!”震天巨響,傳了進來,屋搖地動,十分驚人。 所有在場的全都勃然變色,紛紛離坐而起。
鄭三江粟聲道:“東卿,請隨本座前去查看!”
說完,匆匆舉步出廳,丁浩朝各掌門人拱了拱手,跟著奔了出去。
剛出院門,便見堡中人倉惶奔走,像是大禍臨頭般的,丁浩大是困惑,竟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到了分隔內外堡的中門邊,總管何景揚迎面奔來,神色十分難看。
丁浩突然睹見空中飄著黑煙,鼻中嗅到硝磺之味……
鄭三江迫不及待地道:“何總管,發生了什麼事?”
何景揚施了一禮,喘著氣道:“派往洛陽的……四輛馬車回堡……”
鄭三江面孔一沉栗聲道:“怎樣?”
何景揚定了定神,道:“四輛馬車出了岔子……”
“出了什麼岔子?”
“車中裝的全是炸藥,入堡即行爆炸,堡門全毀,堡牆坍了五六丈,附近房舍也損了數間,二十餘名弟子罹難……
鄭三江身軀一額,厲聲道:“有這等事,為什麼事先沒有發覺?”
“因為……總監坐在頭一輛車上,一切毫無異狀……”
“駝子總監呢?”
“車毀人亡,屍體已被炸碎!”
丁浩心中一動,駝子總監當是“梁山神駝”無疑,自己入堡之後,從未見過他的面,他接替“白儒”做總監察,是最適當的人選……”
鄭三江片言不發,一跺腳,疾步奔去,丁浩與何景揚隨後,穿堂越屋,到了外堡大院,只見現場一片狼藉不堪。
巍峨的堡樓,已變成了一堆瓦礫了,隆起如小丘,殘肢斷體的,還有馬車的殘骸混雜在其中!
有些傷而未死的,已被抬在一邊,口裡發著淒厲的哀鳴,近百名的弟子,在現場清理善後,掘死救傷。
慘霧悉雲,籠罩了全堡。
丁浩內心暗地裡稱快。
鄭三江面如吐血,肌肉陣陣抽搐,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地獄尊者等一些有地位的。 全趨近前來。 丁浩冷眼一掃地獄尊者的殘掌,暗忖:“你這老苗子還能逞兇否?”
鄭三江一堡之主,不能不顧面子,努力鎮定了一下心神,咬牙道:“各位判斷這檔子事是那一路的人所為?”
縹渺真人立即接口說道:“會不會是'黑儒'所為的,總監顯然已受制,別人恐無此功力的……”
鄭三江沉聲道:“不可能,黑儒生平從未使過任何詭計。”
地獄尊者嘎聲道:“如非黑儒,那便是金龍幫所為無疑了。”
鄭三江點了點頭,道:“本座的想法也是如此!”
藥王沉聲哼著道:“如係金龍幫所為,必須謀對策,該幫既已發動,詭謀必接踵而來。”
鄭三江路一思索,道:“請各位到令廳共商對策”
說完,又轉向何景揚道:“何總管,此地善後由你指揮料理,立派得力弟子,到洛陽查深這椿意外陰謀真相。”
何景揚恭應了一聲道:“遵令諭!”
丁浩與鄭三江等匆匆轉到客廳,商議之後,決定一方面查明下手的人,一方面嚴陣以待,另外派出精子弟子,不分日夜,嚴密監視望月堡四周大小通道。
這一來,人人緊張,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
夕陽四下,大地一片怵目的猩紅,丁浩一個人徘徊在堡後壘壘的墓塚間,這是望月堡的雜葬墳場。
沒有墓碑,盡是荒草侵蓋的土丘,間雜著一塊塊新土狐鼠出沒,極盡荒涼。
丁浩的目的足希望能找到母親的埋骨之所,然而她失望了,根本沒有墓碑可辨認。
正在要淒惶哀傷之際,只見一條人影從墳場的另一角轉來,不禁心頭一震,如果自己的形跡被鄭三江懷疑的話,可能使會影響復仇大計。
這周圍,都伏有暗椿,形跡根本無可隱秘,這倒是自己疏忽。
心念之間,那人影愈來愈近。
來的,竟然是西卿,丁浩只好故作不經意地迎了前去。
西卿哈哈一笑道:“老弟雅興不淺,是閒步散心麼?”
丁浩陪著一笑道:“大塊假我以文章,閣下也是麼?”
兩人相對站立,西卿笑容一斂,道:“好一個大塊假我以文章,可惜這裡是墳場。”
丁浩一聽話中有話,面色一凜道:“閣下認為不適宜麼?”
西卿略一沉吟道:“老弟是別有懷抱的吧?”
丁浩正色道:“閣下這話……”
“比如說……老弟在找某一個人的遺骨……”
丁浩心弦一震,強打了一個哈哈道:“閣下怎會有此想法?”
“據理而斷罷了,沒有人願意到這種噁心的地方散心的。”
“古語說:“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 '各人的想法未盡相同。 ”
“這話不錯,不過,你我都是江湖人,情況便不同了!”
“有何不同?”
“比如說,老弟貼出招子,公開向黑儒挑戰,十足表現了武林中罕有的豪雄,但結果卻又投靠了本堡,沽名乎?釣譽乎?另有所圖乎?”
一連三個“乎”,使丁浩心頭大震,看來這西卿是個頗不簡單的人物,如他是鄭三江的忠實走狗,日前的情況便需要考慮了。
這顯示出自己未被對方所信,而“投靠”兩個字,更是刺耳,心念之間,冷冷的道:
“區區可以立即上路,如果這是出於鄭大堡主授意的話……”
“不,不,這純是老夫的個人想法!”。
“閣下的想法令人駭異?”
“老夫認為是理所當然,只是別的人沒有宣諸於口罷了。”
“照這麼一說,區區是不適合留在堡中?”
“老夫沒這麼說?”
“等於已經說了!”
“老弟忒多心,我們的閒話到此為止,回堡吧?”
丁浩暗自一咬牙道:“不,我們把話談清楚,閣下的話決非無因而發!”
西卿淡淡的一笑道:“要老夫說得更清楚些麼?”
“當然,那是最好不過。”
“比如說,老弟這'紫煙客'之號,江湖中前未所聞……
“區區說過是自封的。”
“話雖不錯,但老弟不肯道出姓名,便足以啟人疑竇,而最重要的一點,鬼影西施並非死於黑儒之手,這謊話編得不高明,好在這秘辛沒幾人知道,也許僅老夫一人曾目睹,她是喪命在離塵子手下……”
丁浩心頭劇震,想不到自己的秘密被西卿戳穿。
當初隨口道出“電影西施”的名號,實在欠考慮,這一來,情況便大變了,對方不速而至塚場,決非偶然,定是盯踪自己而來的,目的何在呢?
他為何不和鄭三江拆穿呢?
當下冷冷地道:“閣下乾脆說出目的來吧?”
西卿仍是好整以暇地道:“老夫沒什麼特殊目的,只是提醒老弟身份可能被懷疑而已。”
“真是如此麼?”
“不然該怎麼說?”
“閣下沒有理由要提醒區區,你我前此素昧平生。”
“現在我們結識,雖嫌交淺言深,但老弟的英風豪氣著實令老夫心折。”
“這恐怕不是由衷之言?”
“老弟要作如是之想,也是沒辦法的事。”
丁浩心念一轉,道:“區區有件事也要提醒閣下……”
“什麼事要老弟提醒?”
“閣下押解本堡前任副總監斐若愚時,曾下手殺害了一個自己人……”
西卿面色大變,左右顧盼,栗聲道:“你是酸秀才丁浩?”
丁浩陸地一震,向後退了三個大步,目中抖露一片栗人的殺機,沉聲道:“閣下這是什麼意思?”
西卿抑低了聲音道:“老夫殺死方世宇的事,除了你無人知道。”
丁浩寒聲道:“現在閣下準備怎樣?”
“你知道'草野客關一塵'麼?”
丁浩又是駭然大震,雙目暴睜,瞪視著對方,冷厲的道:“知道又怎樣?”
西卿語音突變激動這:“賢侄,老夫叫莊克成,與關大哥是刎勁之交,為了你家的沉冤,受大哥之命,潛伏'北堡',他則隱'南莊',你南下認父骨的一切經過,我已盡知,本不願抖露身份,但時機緊迫,不得不說了!”
丁浩雙目一紅,正持行下大禮……
西卿一抬手道:“遠處有人監視,說話無妨,行動可不能大意。”
丁浩心頭一凜,淒聲道:“小侄該稱您莊伯父?”
“對,該這麼稱呼!”
“小侄已改變了容貌,莊伯父怎認得出?”
“我原先只是存疑,未敢確定,目的只想激你離開望月堡,減少一名勁敵,及至你說出殺方世宇一節,才確定是賢侄,我從關大哥那裡得的消息,曾說到你會'易形之術',加之以你沒有明白交代來路,所以早就留上了心。”
“哦,莊伯父來堡多久了?”
“兩年多!”
“鄭三江對小侄已起疑了麼?”
“他在調查你的來路,原因是金龍幫對本堡的行動,他懷疑你是該幫的人,以他的心性為人不能用則毀之。”
丁浩咬了咬牙道:“小侄隨時皆可應變,只是有件事還沒查明……”
“什麼事?”
“亡母的遺骨!”
“不必查了,我為此事曾秘密殺了兩名前任總管'獨霸天黃強'的親信,據供承令堂遺骸是隨便草草埋葬在這荒場中的,時隔數年,早已湮沒,誰也無法辨認。”
丁浩心頭一慘,淚水忍不住滾滾而落,母親死得已夠淒慘,死後竟屍骨無歸,咬牙頓腳道:“我不把鄭三江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西卿莊克成愴然道:“賢侄,你還得忍耐,如果抖明了索仇,會打草驚蛇,'雲龍三現趙元生'仍無下落,這問題相當棘手,你……最好能配合'黑儒'的行動。”
丁浩突地靈機一動,道:“小侄與黑儒有聯絡……”
“這我知道。”
“他遲遲不下手,是為了一體事未查明,小侄此番入堡的另一件大事,便是代替黑儒查這件事。”
“什麼事,你說說看?”
丁浩低聲道:“年前小侄的忘年交樹搖風曾潛入堡中,探知'九龍令'在秘室之中,不知是那一間秘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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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0:59:40 |只看該作者
西卿莊克成欣然喜道:“太巧了,這個秘密我知道,那面'九龍令'牌,鄭三江藏在貼身之處。”
丁浩精神大震,激動地道:“藏在貼身,莊伯父怎知道的?”
“侍候鄭三江起居的小廝,是我布的棋。”
“啊!那太好了,黑儒擔心的是鄭三江湮滅證據,無法取信於各門派。”
“他準備如何動手?”
“這個……小侄得先設法脫身,黑儒……”
“脫身簡單,反正你不必定要佔東卿之位,現在就可走!”
“小侄還有些隨身之物要收檢……”
“回堡罷,你收拾一下,天黑離開。”
“好!”
夕陽已收斂了最後偽光暈,大地一片蒼茫,丁浩與莊克成分頭回堡。
約莫淒起更時分,丁浩收拾整齊,準備離開,忽地靈機一動,揮毫作柬,寫的是。
“字示少林方丈悟因大師:本儒探得當年盜令殺人之凶手,此公案即將大白,本儒現身之時請約束各門派高手切勿動手,以免自謀,此柬閱後焚毀。黑儒”
寫完之後,疊成一個方形,這偏院為了防範黑儒,是以禁張燈光,入夜一片漆黑,正使於丁浩行事。
當下悄然出房,四顧無人,捷逾鬼魅地把字柬從窗簾塞入少林掌門的臥房,然後用指在窗上叩了三下,迅速地掠回。
及至房中傳出喝問之聲時,丁浩已入室掩門。
悟因大師這一喝問,已驚動了旁人,各房均有了反應。
但照事先的安排,應由東卿出面,是以丁浩故意大聲開啟房門,閃入院中,沉聲道:
“發生了什麼事?”
悟因大師在房內應道:“有人叩擊本座窗櫺!”
“有這等事,各位請安靜毋躁,容本卿查明!”
說完,轉回房中,佩劍掛囊,然後再現身上屋,虛張聲勢地四下一陣掃視,大喝一聲:
“各椿卡注意警戒,本堡發現可疑人物!”
發完令之後,以極快的速度,越屋馳出後堡,藉物蔽身,進入堡後墳場,伏入土丘陰處,改換衣衫,戴上面具。
未幾,皓月東昇,銀光追灑,四野一遍清明。
約莫二鼓,丁浩暗道一聲:“行動的時辰到了!”
正待反撲入堡,突聽墳場邊緣的林中,斷續傳來低沉悶嗥聲,不由心中一動,定睛注視林邊只見幢幢人影,如幽靈般自不同方位出現,朝後堡淌來。
人數不少,竟有數十人之多。
兩條人影,從丁浩夥身之處掠過。
黃色勁裝,顯示了對方的來路。
丁浩頓時激動起來,太巧了,“金龍幫”在此際突擊“望月堡”,自己正好配合時機採取行動。
預料中,金龍幫上番必是傾巢而至,志在必得。
人影散開,慢慢接近堡牆。 ……
一陣陣喊殺的聲浪,從前堡方面遙遙傳來,丁浩心弦一緊,看來金龍幫的人馬,已發動了正面攻擊。
逼近後堡的金龍幫弟子,也展開了行動,弓弦振鳴聲中,只見一支支冒著黑煙的箭,破空射入堡內。
丁浩大感困惑,這冒煙的箭,還是第一次看到……
心念之間,突見有人從數太高的堡牆上栽了下來,不用說,那是守堡的武士,他頓時明白了那煙簡明必是一種燃燒的毒物。
這種手段的確夠狠辣,兵不血刃,毀敵人於無形,由這一點看來,此次金龍幫不知要弄什麼酷毒的手段施行報復!
前堡喊嚷之聲更盛,還間雜著慘號。
丁浩長身而起,如一縷輕煙般掠去,超過人圈,飛上堡牆。 ”
待到金龍幫武士發覺有人越圈,發聲喝問,丁浩已沒入堡中。
堡門被炸毀之後,前面沒了遮攔,是以金龍幫眾得以長軀直入。
前端廣場,沸反盈天,雙方武士展開了混戰。
武林之後獨對藥王、棋痴。 兩名老婦合戰縹渺真人,一枝花白曉天對上了地獄尊者,其余老少男女不等,捉對兒廝殺。
地獄尊者雙掌已為丁浩在朝陽集廟中所傷,功力大打折扣,否則一枝花白曉天不會是他的對手。
西卿莊克成以一根旱煙桿,力戰錦袍面人,也就是金龍幫主。
鄭三江持劍站在場邊,凡金龍幫武士只要一接近他,便無一倖免。
一聲剽喝傳處,兩卿踉蹌倒退數步,栽了下去。
鄭三江一彈身,接住了金龍幫主,口裡暴吼一聲:“住手,把話說明!”
這一喝,場中先後停了手,地上雙方遺屍已有二三十具之多。
西卿立即由兩名武士架了向後退去。
丁浩在暗中大是著急,不知莊克成受了什麼傷,待到兩名武士進入弄道,立即閃電出手,點倒兩人,極快地抱起莊克成轉進一條暗巷。
丁浩急聲道:“你是酸秀才的朋友?”
西卿莊克成雙目緊閉,氣息薄弱地應道:“朋友是誰?”
“黑儒!”
“啊!”雙目睜了睜,又閉上。
“你傷在何處?”
“頸間……毒……”
丁浩趕緊定睛審視,只見莊克成頸側有一粒細小的血珠,不由駐然大震,這分明是“無影飛芒”。
怎麼金龍幫主會施“無影飛芒”?
但時間已不容他多想,立即取出“闢毒珠”,塞入莊克成口中,只片刻工夫,毒性盡解,丁浩又用掌心在頸間一吸。
一點也不錯,正是那“無影飛芒”。
西卿莊克成站直身形,把“闢毒珠”吐出,交還丁浩,激越地道:“敬謝救命之恩!”。
“不必,你中的是'無影飛芒'這東西中者立斃,十分歹毒。”
“堡中高手均曾先服下解毒藥物,因為金龍邦擅長用毒。
“你別出面,暗中監視鄭三江,別讓他免脫!”
說完,閃了出去,仍隱留在暗影之中。
此際,場中情勢大變,鄭三江面對金龍幫,雙方的人各自退佔一邊,壁壘分明,只聽鄭三江冷森森地說道:“為了避免雙方弟子無辜喪命,你我二人解決如何?”
金龍幫主嘿嘿一笑道:“很好,如何解決法?”
“決戰到底!”
“不死不休!”
“正是這句話,不過事先把話抖明。金龍幫起始即與本堡作對,為什麼?”
“這個麼?嘿嘿嘿,在你畢命之前會明白的.”
鄭三江面色一沉,不屑地道:“如果你見得人的話,除去你的頭套!”
金龍幫主冷冷一哼,道:“就暫見不得人吧!”
“虧你是一幫之主,竟然有臉說出這句話來……”
“鄭三江,你的為人也未見得光明正大,本座說你是個無恥的小人。”
“你是君子就抖出來歷,亮出真面目來!”
“會的,等你倒下去之後!”
後堡傳來了陣陣喝喊聲,顯然金龍幫弟子已攻入後堡。
鄭三江懍聲道:“下令要你的人住手,今晚的事咱們兩人解決!”
“先說好如何解決法?”
“我們兩人只一人能活,我死,'望月堡'便算除名,你死,'金龍幫'便永不存在,公道麼?”
“很好,非常公道!”說著,抬了抬手,一枝花白曉天撮口發出一聲長嘯,後堡聲浪逐漸平息。
鄭三江大聲下令道:“本座的勝敗,決定'望月堡'命運,本堡弟子通通退下去。”
一聲令下,所有“望月堡”的高手,紛紛彈身退下。 現場金龍幫主冷陰陰地道:“鄭大堡主,你表現得很夠豪勇,不過我警告你,別想弄詭,否則代價可觀。”
望月堡主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你的人可以退開些麼?”
“當然可以!”說著,向後一揮手。
金龍幫眾連武林之後在內,齊齊向後退了數丈。
丁浩在暗中略一思索,立即明白了鄭三江的用心,堡內四處埋有炸藥,本是用來對付黑儒的現在正好派上用場了。
望月堡主一揚手中劍,沉聲道:“我們可以動手了!”
金龍幫主挪了挪身影,道:“嗯,時辰到了!”
雙方揚劍取勢,略一凝注,便出了手,一幕驚心怵目的慘烈搏鬥疊了出來,兩隻劍如神龍夭矯,劍氣撕空發出了刺耳之聲.
雙方劍術似在伯仲之間,金龍幫主以奇詭見長,望月堡主以玄稱勝。
丁浩在等待適當的時機,他預料雙方都懷有鬼胎,望月堡是有備無患,金龍幫是蓄謀而來,最後鹿死誰手,無法逆料。
數十招之後,望月堡主漸呈不支,步步後退。
金龍幫主狂笑連聲,著著進迫,每出一劍,都是致命之著,顧盼間,離開金龍幫眾已在七丈之外。
武林之後大叫一聲:“小心陰謀!”
喝聲方罷,一聲震天巨響,裂空而起,土石紛飛,煙硝瀰漫,慘號之聲連成一片,人影與殘肢齊飛。
金龍幫主厲吼道:“鄭三江,我不把望月堡夷成平地,誓不為人!”
望月堡主手中劍一緊,頹勢立換,口裡狂笑一聲道:“你們一隻狗也跑不回去!”
煙硝散處,現場一片屍體狼藉,“金龍幫”的數十高手,只剩下寥寥八九人。 差不多全掛了彩。
暴喝聲起,望月堡的高手突自兩邊掩上。
血腥的場面再次展開。
金龍幫主突地跳出圈子,單手連揚。
望月堡主以袖掩面,稍停放下,嘿嘿一笑道:“黔驢之技,只此而已,毒藥暗器,其奈我何?”
金龍幫主咬牙發出一聲厲嘯,四周響起了栗人的聲浪,埋伏在四周中的幫徒,發動了全面的攻勢。
望月堡主揚劍欺身,大吼道:“趙元生,想不到你就是'金龍幫主',不必再藏頭露尾了!”
丁浩登時血胍賁張,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不到金龍幫主便是自己苦索不獲的仇家云龍三現趙元生。
四方八面都傳出喊殺之聲,整座望月堡似陷在狂風暴雨之中。
“金龍幫主”縱聲狂笑道:“鄭三江,你認出來好極了,你必須為當年的惡毒手段付出代價!”
望月堡主不屑地一哼,道:“漏網之魚,也敢大言不慚,這些年來找你不到,你竟當起了幫主,不錯,今晚你算是自己投到。”。
“納命來!”
“看劍!”
暴喝聲中,劇鬥再起。
另一邊,武林之後迎戰地獄尊者與縹渺真人,殺得雜解難分,藥王、棋痴合擊金龍幫總監察一枝花白曉天,其餘的混戰在一塊。
丁浩心念疾轉,是時候了,自己目前是“黑儒”的身份,先解決了'九龍今”公案,然後再報親仇,這兩個血海深仇仇人,非親手殺不可。
心念之中,飄身而出,大喝一聲:“住手!”這一喝,猶如晴天起了個霹靂,全場頓時靜了下來。
金龍幫主與望月堡主雙雙一轉身,同時栗呼了一聲:“黑儒!”
這一叫出了名號,全場人人色變。
丁浩目光一掃,只見金龍幫除了幫主,只剩下武林之後、一枝花白曉天與兩名中年武士,其餘已死傷殆盡。
現場雖已靜了下來,但四周搏殺之聲依舊,這一戰相當慘烈。
望月堡主回頭向總管何景揚道:“東卿何以不見人影?”
“可能在內院待命……”
“速去尋來!”
“遵命!”
何景揚轉身迳去。
丁浩電炬似的目芒朝金龍幫主一繞,道:“你退開些,暫時沒你的事!”
金龍幫主半話不吭,退開丈許,與武林之後共肩而立。
望月堡主下意識地退了兩步,道:“閣下光臨,有何指教?”
丁浩冰寒至極地哼了一聲,道:“鄭三江,你心裡應該十分明白,不必問本儒。”
“區區一點也不明白……哦!是為了各大門派掌門人托庇本堡麼?”
“放屁,你軟禁了各派掌門,居心叵測,什麼托庇,你能庇護得了麼?”
“那閣下到底意欲何為?”
“說說你當年冒充本儒,盜令殺人的經過吧?”
鄭三江全身一顫,強打了一個哈哈道:“這話從何說起?”
“鄭三江,狡賴無益。”
“閣下何所推據云然?”
就在此刻,數十人影蜂擁而現,赫然是各派掌門與門下高手,西卿莊克成也在其中,齊齊在鄭三江身後環立,驚疑的目光,投向了丁浩。
鄭三江暴退了數步,栗聲道:“黑儒已然投到,各位還不出手?”
話聲出口,卻不見反應,鄭三江面色大變,轉向莊克成道:“西卿,何以不見紫煙客?”
“黑儒!”
“什麼話?”
“沒什麼,就是如此!”
“西卿,還不動手尚待何時?”
“這事只有堡主自己能解決!”
“你……你……”
栗吼聲中,目光一陣游動,突地轉身飛遁……
“別走!”
暴喝聲中,一道排山勁氣,硬把鄭三江彈起的身形迫回原地,出手的竟然是“西卿”莊克成。
這變化,真是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了。
同一時間,丁浩長劍業已出鞘,直逼鄭三江身前,冷冷地道:“鄭三江,交出'九龍今',向各門派交待?”
鄭三江面上的肌肉起了抽搐,但他不愧奸雄,怒吼道:“黑儒,你想反噬一口,掩各門派的耳目麼?你錯了……”
丁浩手中劍一揚,寒聲道:“本儒要出手了,準備自衛。”
鄭三江回頭掃了西卿及各門派高手一眼,這一眼所含的怨毒,令人一見畢生難忘,“藥王”“棋痴”與“縹渺真人”卻在此時迫到了丁浩身後。
地獄尊者原本恃仗的“飛天紅鱗”已在朝陽集廟中被丁治所殺,右掌去其半,左手只剩兩指是以不能運用任何兵刃。 在這種場合下。 他已無法出頭。
四下里有不少人影奔至,大部分是“金龍幫”手下,看情形“望月堡”的弟子已死得差不多了。
一聲栗喝傳處,鄭三江搶先出了手,丁浩早已蓄勢而待,幾乎不差先後地出劍迎擊,功力用足了十二成。
“鏹!”然一聲巨響,劍氣四迸,鄭三江連退了三個大步。
同一時間,縹渺真人與藥王、棋痴同時出手相攻。
丁浩剩勢回身,凌厲無前的劍鋒,暴捲而出。
鄭三江跟著進身出手,成了以一敵四之局,這四名對手,雖有強弱之分,但都是一等一的罕見高手,乘虛蹈隙,配合得天衣無縫。
情況之激烈,令人動魄驚心。
由於西卿叛堡,各門派掌門改變初衷,使鄭三江的計謀全落了空,再加上金龍幫的突然發動攻擊,這雄踞北方武林的望月堡,從根本上起了動搖。
今晚之局,情勢極不樂觀,很可能,“北堡”從此就冰消瓦解,這是鄭三江做夢也估不到的事。
丁浩仇怨滿胸,同時也為了黑儒之名,出手如有神助。 把劍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反迫得四人如走馬燈般亂轉。
望月堡殘存的堂主身份以下高手,根本就沒有插手的份兒。
金龍幫雖說中計被炸死傷慘重,但一般弟子身手詭異,又擅用毒,那力量仍不可忽視,足有餘力與望月堡一拚存亡。
金龍幫主大聲道:“黑儒,閣下需要本座效力麼?”
丁浩不予置答,奮展一劍,重點指向崆峒惡道縹渺真人。
慘號震空而起,縹渺真人栽了下去,四圍起了一陣驚呼。
望月堡的弟子,個個面無人色。
地獄尊者目閃獰芒,悄沒聲地迫近各大門派高手……
碧光閃處,慘號隨起,地獄尊者身軀連連踉蹌,口裡“哇哇!”怪叫著,“砰!”然一聲,栽臥地面,手腳一陣抽搐,便寂然不動了。
場中,多了一名青衣女子,手中劍在月光下泛出碧芒。
丁浩眼角一掃,看出來是威靈使者古秋菱,登時精神大振,陡運真力,一招“筆底乾坤”劃了出去。
慘號再起,藥王拋鋤撲地。
棋痴亡魂盡冒,抽身彈出圈外,古秋菱迎了上去,棋痴一抖手,一片棋子,以“滿天花雨”手法灑向古秋菱。
去秋菱視若無睹,手中“月魄劍”碧光大盛,棋子觸及光暈,紛被彈飛。
棋痴栗叫一聲:“丫頭,你是什麼人?”
古秋菱腳步不停,口裡冷冷地道:“威靈使者!”者字出口,“月魄神劍”已劃了出去。
“哇!”地一聲,棋癡也告命喪當場。
就在棋痴彈出圈子的同時,丁浩緊緊迫住鄭三江,成了一對一之勢。
鄭三江驚極亡魂,咬牙切齒地道:“黑儒,你要趕盡殺絕麼?”
丁浩冷酷地道:“可能是如此!”
“各門派在等著你結算當年血債……”
“住口,鄭三江,你不必作此哀鳴,現在交出'九龍令'?”
“黑儒,你信口胡言,把這麼案栽在本座身上麼?”
“你不見棺材不掉淚,看劍!”
劍隨聲起,勢如萬鈞雷霆。
“鏘鏘!”
連震聲中,鄭三江退了三個大步,面孔扭曲得變了形。
丁浩揚劍再進,鄭三江厲叫一聲,上步猛攻,他是情急拚命,用的全是博命的招數,只攻不守。
這一拚上了命,情勢又告改觀,他是一方霸主,功力自非等閒。
於是,場面再現高潮。
如銀色月光之下,兩支劍如天矯遊龍,神出鬼沒。 爆裂的劍氣聲,刺耳如割。 殺機濃熾得像是凝固住了。
“呀!”暴喝挾悶哼聲俱起,鄭三江長劍脫手而飛,右手虎口迸裂。 血流如注,登時抬不起來。
丁浩伸劍直指對方前胸,心頭可有些忐忑,據“西卿莊克成”說,“九龍今'是藏在他的身上。
如果此刻他身上搜不出令片米,對各大門派便無從交代鄭三江不愧一代梟雄,在此生死關頭之際,他反而鎮靜了,面上的抽搐也告平復,冷森森地道:“黑儒,本人想不透為什麼要把邙山公案誤栽在本人身上?”
丁浩咬了咬牙道:“鄭三江,事到如今,已無狡賴的必要,本儒不會無的放矢!”
“證據呢?”
“你如果自認還是個好漢,自己向各門派交代罷!”
“本人無可交代!”
“你只是個江湖肖小。”
“黑儒!我們往日無怨……”
但近日有仇,對麼? ?
“你只是為了不憤各門派托身本堡……”
“嗯一聲長長的悶哼聲中,丁浩的劍尖連顫。
“嗤!嗤!”鄭三江衣襟盡裂!
“鏘!”一面手掌大的光閃閃牌子,掉在地上。
“九龍今!”
各門派高手,齊齊爆起了一聲驚呼。
鄭三江面色灰敗,全身發起抖來。
丁浩長劍仍指著對方,伸左掌,運足內力,用掌心把“九龍今”吸到手中。
他第一次見到這幾乎使整座武林渺臨末日的令牌,牌上鑄有九條金龍,紋理清晰,栩栩如生。 每一條龍,分別代表一個門派。
西卿莊克成揚聲道:“鄭大堡主,你妄想君臨天下,冒'黑儒'名頭,殺人盜令,造成亙古未有的血劫,邙山之役,死傷數以百計,如今好夢成空,該付代價了。”
鄭三江扭頭狠狠瞪了莊克成一眼,目眥欲裂地道:“很好,莊克成,你會自食其果。”
說完又目現丁浩道:“黑儒,收起你的劍,本座會自作交代!”
丁浩收回了劍,道:“你準備如何交代?
鄭三江連退數步,在袖中一摸,一投手、一片淡淡的紅雲,罩向丁浩,咫尺之隔,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
莊克成大叫一聲:“血羅網!”
聲音未落,丁浩已被罩住,這網柔韌,刀劍不能斷。
鄭三江閃電般超人群逸去,瞬息無踪。
丁浩心頭大急,這“血羅網”的滋味他嚐過,不久前在大洪山中,白儒歐陽慶雲曾以此對付自己。
當時是以“雷公匕”破網,現在“雷公匕”已物歸原主……
望月堡弟子一見大勢已去,紛紛彈身圖遁,豕突奔狼。
金龍幫中大喝一聲:“殺!”
金龍幫殘餘弟子呼嘯著動手追殺。
金龍幫主測顧武林之後道:“太上,我們不能放走鄭三江!”
武林之後一頓拐杖道:“追!”
丁浩心頭大急,雲龍三現趙元生是自己夢寐以求的血海仇人,決不能放他離開,情急智生,大喝一聲道:“別追,堡中到處理有炸藥!”
這一說生了效,金龍幫主與武林之後互視一眼,中止了行動。
就在此刻,不遠處傳來了栗人的爆炸聲。
顯然,那些追殺的金龍幫武士有不少遭了殃。
丁浩數掙不能脫身,靈機一動,大聲道:“威靈使者,用劍斷網!”
古秋菱急忙上前,揮動“月魄神劍”,碧芒劃處,網絲立斷。
丁浩抖落殘網,面對各大門派掌門,沉聲道:“二十年前的公案已明,各位對本儒作何交代呢?”
各掌門人面面相覷,沒一人開口。
丁浩又道:“現在令歸原主,先審視一下此物真假!說完,脫手把“九龍今”擲與少林方丈悟因大師。
悟因大師按在手中,看了看,遞與武當掌門靈虛上人,激聲道:“此令不假!”
各掌門人傳觀了一遍之後. 又交回悟因大師手中。
悟因大師老臉在不停地變色,久久才沉重無比地道:“當年為了此令,與施主發生誤會,造成空前血劫,各門派精英盡失,幾乎一蹶不振,深幸施主仍留人間,如今案情已明,罪魁是鄭三江,老衲等不察,為其所愚!依施主之見,老衲等應作何交代?”
各門派人人摒忽而待,目露惶惑之色,如果“黑儒”有心報復,重演當年邙山血劫,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金龍幫主等自恃是局外人,倒很沉著,靜作壁上觀。
丁浩心念疾轉,第二次回山時,師父曾有不為已甚,以免上乾天和之訓,而威靈夫人也有勿造殺孽之諫。
現在要對方交代,也著實很難,江湖中所謂交代,差不多只有流血一途。
古秋菱在此刻卻發了話,恭敬地施了一禮、道:“夫人一再殷望,血劫不宜重演,請前輩要三……”
丁浩為維“黑儒”的身份,抬了抬手,冷漠地道:“不用你開口!”
古秋菱姍姍地退了開去。
丁浩經長思索之後,開口道:“本儒上體天心,此事不追究了,各位請吧!”
各門派高手個個喜溢眉宇,忘情地歡呼出聲。
悟因大師高宣了一聲佛號,合什為禮,誠摯地道:“施主寬宏,必蒙佛佑,本座代表各門派向施致謝!”
丁浩冷冷地一抱拳,道:“至於鄭三江,各位是否仍要找他,是各位的事了,請!”
各門派掌門紛紛施扎而去,一場二十餘年的懸案,至此終結。
丁浩心念又轉,自己總不能以“黑儒”身份,索丁家之說完,轉向呆在一旁的西卿莊克成道:“本儒去協助'紫煙客'擒拿鄭三江,此番陳年公案得以了斷,閣下應居首功,本儒記下你這筆人情。”說完,電閃而逝。
堡內除了死屍,已不見什麼人影,金龍幫雖說犧牲慘重,但望月堡算是業已瓦解。
丁浩隨便閃入一間空房中、匆匆換回了本來面目,然後繞到前面廣場側方,只見金龍幫主正命手下清點傷亡。
古秋菱與莊克成已離開現場,不見人影。
為了金龍幫主,丁浩只好暫時放過鄭三江。
預計望月堡樹倒猢猻散,幸而不死的,也不成氣候了。
金龍幫總監察一枝花白曉天,不知道是從何處奔了回來,高聲說道:“禀幫主,部署完畢!”
“對方尚有殘餘麼?”
“有,據外圍弟子禀報,只有極少數二三流的突圍,其餘的可能隱伏堡中。”
“依總監的看法,鄭三江仍在堡中麼?”
“他不會離開,這是他的基業。”
“據'黑儒'一說,堡內到處都理有炸藥,搜索不易……”
“卑座認為只有一法可行……”
“什麼?”
“火!”
金龍幫主略一沉吟,轉向武林之後,道:“太上認為可行麼?”
武林之後點了點頭。
金龍幫主隨即道:“白總監,你率領孩子們準備焚堡,火起之後,監視東北角。請太上看住西南,本座在堡前守候,發現鄭三江的踪影,立即呼應。”
“遵令!”
一枝花白曉天招呼現場的弟子,疾奔離去。
場中只剩武林之後與金龍幫主兩人,金龍幫主再次的說道:“太上,請你監視著西南方面如何?”
“武林之後”目掃視著遠方鱗次櫛比的堡房,口裡漫聲應道:“我知道了!孩子……這堡燒了未免可惜……”
“但我們無法加以利用。”
“好吧,我們先辦事,天明之前撤退。”說完,彈身迳去。
丁浩大感困惑,武林之後竟稱金龍幫主為孩子,他們是什麼關係?
金龍幫主彈身從炸毀的堡門缺口離去,丁浩立即從另一端越堡牆而出。 金龍幫主在離堡一箭之地停住身形。
丁浩熱血陣陣沸騰,悄沒聲地掩近前去。
冷冷地開口發話道:“幫主,久違了!”
金龍幫主駭然轉身,目光一掃,脫口驚呼道:“酸秀才!”
丁浩咬了咬牙,道:“正是區區在下”
“你意欲何為?”
“討當年隆中山下那筆血債!”
金龍幫主連退了三個大步,他想到“酸秀才”與“黑儒”是一路的人,“黑儒”可能尚未離開此地。
如再現身,便是不了之局,心念及此,不由打了一個寒顫,當下故作不解地道:“什麼隆中山血案?”
丁浩怒哼了一聲道:“趙元生,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真面目麼?”
金龍幫主再退了一個大步,獰聲道:“小子,你待如何?”
丁浩咬牙切齒地道:“我把你挫骨揚灰!”
“嘿嘿嘿,你辦得到麼?”
“除下你的面罩!”
“辦不到!”
丁浩“嗆!”地拔劍在手,星目抖露一片恐怖的殺芒,多少年來,寢寐不忘,日夕苦求的血海仇人。
如今便在面前了,血腥的往事,歷歷在目,仇與恨在心中燃燒,他感到胸脹欲裂,急需要發洩,血的慰撫……
金龍幫主撮口發出一聲厲嘯。
丁浩狂吼一聲:“趙元生,說出你當年行凶的動機?”
金龍幫主獰聲道:“小子,這話你到陰司地府問你的老子罷。”
丁浩目眥欲裂,手中劍挾畢生功力劃了出去,栗人的金鐵交鳴聲中,金龍幫主彈退八尺之外。
丁浩一縱身,再度攻出。
雙方展開了搏命的拚鬥,一個為了保命,一個為了復仇,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驚人的狠毒殺著。
火光沖天而起,照得四下一片殷紅,望月堡敲響了末日的喪鐘,終於擺不脫灰飛煙滅的命運來臨!
火苗如雨後春筍,蓬勃滋生,只剎那工夫,變成了一片火海。
“轟隆!轟隆!”
火引燃了預埋的炸藥,炸藥助長了火勢,如天崩,如地陷般,人影在火海中奔竄,慘號聲此起彼落。
金龍幫主身負數劍,在如浪濤翻滾的劍光中,掙扎搏命。
暴喝陡搏,一劍一拐左右夾擊而至,武林之後與一枝花白曉天業已聞警而至,雙雙加入了戰圈。
丁浩狀類瘋狂,力敵三名罕世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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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00: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花好月圓

由於“武林之後”與“一枝花白曉天”加入戰圈,大大地改變了形勢,本已受傷不支的“金龍幫主雲龍三現趙元生”又回復了凌厲的攻擊力。
兩劍一拐,把丁浩裹得風雨不透。
使丁浩最感吃重的是“武林之後”的拐杖,每一擊都勁道萬鈞。
像“武林之後”這類高手,若非是碰上了丁浩,是決對不屑與人對手的。 二十招之後,丁浩汗出如淋。
但三人也並不輕鬆,“武林之後”白髮蓬飛,“一枝花白曉天”喘息可聞,“金龍幫主”戴著面罩,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劍勢已漸失凌厲。
仇與恨使丁浩無形中增加了力量,劍氣如虹,殺著頻施。
“哇!”一聲栗人的狂號破空而起,“一枝花白曉天”持劍的手,被齊肩卸落,滾倒地面。
少了一名對手,壓力便減輕了許多。
過了二十招,“武林之後”與“金龍幫主”漸處下風……
突地,兩條人影,匆匆奔至,赫然是莊克成與古秋菱。 古秋菱一見丁浩之而,勞心大感激動的,栗呼一聲道:“弟弟,我來助你一臂”
丁浩狂聲道:“不要!”
手中劍勢更緊,追得對方手忙腳亂,“金龍幫主“突地彈遇圈外,丁浩忽感須肩部位似峰螫般的一刺一麻,立即意識到中了劇毒略器,手中劍勢微微一窒。
也就在這一窒的瞬間,“武林之後”的拐杖頭,點上了左胸,一陳蝕骨劇痛,當堂連退三步,忍不住悶哼出了聲。
“看劍!”
嬌斥聲中,碧芒暴閃,古秋菱已展“月魄神劍”攻向“武林之後”。 “月魄劍”的妙用,可與“石紋劍”相捋。
“波!”地一聲巨響,“武林之後”杖被蕩開,人也跟著退了兩步,古秋菱的嬌軀晃了兩晃。
“金龍幫主”持劍進出,立即為莊克成接住。
丁浩以迅速的手法,吸出了淬毒暗器,一看,又是“無影飛芒”,立即取出“闢毒珠”
含在口中,怒哼了一聲,撲向“金龍幫主”,“筆底乾坤”出了手。
慘哼隆傳,“金龍幫主”連打了兩個踉蹌,坐下地去。
丁浩吐出“闢毒珠”收好,大聲道:“莊伯父,留活口!”
說完,車轉身影,只見“武林之後”已完全被“月魄劍”的碧芒罩住,“武林之後”功力著實驚人。 拐杖在碧浪中攪動,“波波!”之聲,震耳欲聾。
堡內火光燭天,照得數里之內一片通紅,牆倒屋塌之聲,不絕於耳。
慘號再傳,“武林之後”撒手奪杖,跌了下去。
丁浩長長吁了一口氣,回身欺向坐地不起的“金龍幫主”,用劍戟指對方咽喉三寸之處,厲聲道:“趙元生,取下你的頭罩!”
一旁的莊克成用劍一挑,頭罩應手而飛,“金龍幫主”的真面目倏焉呈露。
只見這神秘人物,貌相清矍,目光冷驚,兩鬢微霜,左耳齊根而沒。
丁浩從左耳根想到“無影飛芒”不由脫口栗呼道:“原來你便是'虛幻老人'!”
古秋菱驚呼道:“他是'虛幻老人'?”
“不錯,'易形術'獨步天下,'無影飛芒'毒絕江湖……”
“那……那……殺蔣太醫的便是他?”
“對了,在桐柏山廟裡殺人的也是他。”
莊克成激動地道:“賢侄,問他當年血案經過。”
丁浩雙目一紅,咬牙切齒地道:“趙元生,是漢子的話坦白供承一切,不然我把你當狗處理!”
“金龍幫主”獰視著丁浩,緩緩掙扎著站起身軀,久久頹然一嘆道:“人算不如天算,老夫認命了!”
丁浩厲喝一聲:“說!”
“金龍幫主”目光一掃過三人,恨恨地道:“酸秀才,算你狠,想不到老夫費盡心機,仍栽在你手下……”
“大理昭影,報應不爽,我問你,當年血洗我家門是為了什麼?”
“什麼也不為……”
“放屁!”
“老夫與'長白一裊'、“江湖惡客'等,一樣是受人利用……
丁浩心頭一震,道:“受人利用……受何人利用?”
“鄭三江!”
“什麼,幕後主使人是鄭三江?”
“對了!”_
“趙元生,你別打算使狡獪,憑你心性會被人利用麼?”
“酸秀才,人是磨練出來的,三分天性,七分磨練,江湖中一山比一山高……”
“廢話不講,說正事!”
“金龍幫主”咬了咬牙,面上的肌肉抽動了數下,沉聲道:“當初你父'都天劍客丁兆祥'是'南莊''北堡'爭相羅致的對象,而你又對'北堡'明顯的表示唾棄,鄭三江裊雄心性,為了防止你父投入'南莊',打破了莊堡之間的均勢,於是……
設法毀了他……”
“說下去!”
“老夫當年在無意中結識了鄭三江,被他所表現的假仁假義所惑,心生感恩知遇之想,鄭三江說你父與他有奪妻之恨,於是,在他的安排下,老夫先投入“南莊',當了總管,之後,利用這身份,參與他一手安排的殺人行凶,目的是嫁禍'南莊'……”
丁浩雙目幾乎噴出血來,切齒道:“你們是兇手,而且是為首的。”
“金龍幫主”窒了一窒,又道:“事後,鄭三江兔死狗烹,殺所有參與其事的人滅口,老夫與'長白一梟'等僥倖脫身,於是,老夫起意報復…… ”
丁浩算是明白了“長白一梟”等幾個仇人,先後被殺的原因,也清楚了“金龍幫”與“望月堡”作對的動機。
想不到元兇仍是“望月堡主“,真是恨上加恨,仇上加仇,當初竟然與母親投入仇家手下,怪不得鄭三江要毀自己母子。
“金龍幫主”閉了閉眼,道:“話已說完,殺剮聽便!”
丁浩一指“武林之後”的屍身,道:“她是你什麼人?”
“師父!”
“改師別投?”
“你……怎知道?”
“趙元生,可惜你只能死一次……”
“金龍幫主”全身一顫,狂聲道:“什麼意思?”
丁浩咬牙切齒地道:“本人要殺你,蔣太醫的家人要殺你。'南莊'莊主餘化雨要殺你,你師弟柯一堯請我代他清理門戶,另外,還有許多道你毒手人也要得你而甘心。”
“金龍幫主”栗聲道:“你竟然也認識何一堯?”
“他是我忘年之交,他尋你不獲,飲恨而亡,臨終託我代他執行門規。”
“哈哈哈哈,酸秀才,你說得不錯,老夫只能死一次。”
“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
“有,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到時再見!”
丁浩長劍前伸,抵上“金龍幫主”心窩,緩慢地,一寸一寸刺入……
“金龍幫主”臉孔扭曲,全身劇顫,但他沒有吭聲,兩股血水,自口角冒出,這邪惡的人物咬碎了牙,嚼碎了舌頭。
長劍透出後心,一抽,血泉狂噴,“金龍幫主”至此才悶嗥一聲,仰面栽倒。
火光映照下,天空、大地,以及地上的一切,全是刺目的猩紅。
殺人者死,“雲龍三現趙元生”付出了血的代價,罪惡的生命從此結束。
莊克成栗聲道:“賢侄,鄭三江還負債在逃。”
丁浩咬著牙道:“我會找到他的,不論上天入地,他逃脫不了。”
十幾條人影,奔了過來,從眼色上看出是“金龍幫”的殘餘,顧盼間奔臨切近,一看人面不對,齊齊止住了身形。
莊克成冷冷地道:“這批小爪牙罪惡不少,留之終是江湖之害,打發了罷!”話聲中,仗劍奔了過去。
那些“金龍幫”弟子見勢不妙,返身奔逃。
莊克成的功力,便不亞於“金龍幫主”,他們那裡逃得了,慘號之聲再起,但只片刻工夫,便告寂然。
其餘縱火圍堡的爪牙,可能還在暗中待命。
丁浩轉向古秋菱道:“姐姐,我已尋到'九葉靈芝'!”
古秋菱登時喜極,激動地道:“真的?”
“小弟能騙你麼?”
“啊!太好了,我義母可以得救了。”
“別說拜託,什麼事說吧?”
“好,'九葉靈芝'終是蔣家之物,該去向蔣大姑交代清楚的,不過……你準備上那兒去呢?”
“追仇,鄭三江尚漏網!”
“我們何時見面?”
“這個……小弟一定上桐柏山奉訪。”
“一言為定麼?”
“姐姐不相信小弟?”
古秋菱緊咬香唇,依戀地望了丁浩半晌,上前俯身提起人頭,幽幽地道:“弟弟,你一定要來啊?”
丁浩心弦為之連顫,點了點頭,道:“一定!”
古秋菱彈起嬌軀,疾涼而去。 丁浩望著她嬌俏的背影,冉冉自火光中消失,心頭升起一抹說不出的悵惆之情。
他想:為什麼答應再去看她呢? 讓這一縷微妙的感情成為追憶不更好? 將來再見面時,又將如何?
莊克成沉凝地道:“賢侄,這場火至少還得燒上一日夜,'望月堡'與'金龍幫'算是兩敗俱亡了,下一步行動如何?”
丁浩脫口便道:“追緝鄭三江!”
莊克成略一思索道:“這老狐狸必去之不遠,但無可置疑的他必隱秘行綜,賢侄最好不動聲色,他決料不到'雲龍三現趙元生'已吐出了實情,我倆暫分手,我傳訊'齊云莊'出動所有高手查緝如何?”
丁浩心中一動,道:“小侄想到了一件事……”
“什麼事?”
“趙元生化身'虛幻老人',曾以“齊云莊主'的女兒余文蘭作人質,迫餘化雨退出南方武林,這事竟忘了問他? ”
“金龍幫照樣穴未毀,餘孽未盡,這公案並不算完。”
“莊伯父的意思是……”
“餘莊主會有主張的,勁敵己除,黎庭掃穴是易事了。”
丁浩頷了頷首,道:“莊伯父所見極是,小侄暫告別!”說完,躬身施了一禮。
“賢侄珍重!”
莊克成拱手彈身而去,丁浩心念一轉,仍有人影晃動,看來是“金龍幫”的弟子未奉命令不敢撤離。
第二匝,他擴大了搜索圈子,但一無所獲,“望月堡”的殘缺,連影子都不見了,他又到了堡後荒場,想起母親骸骨無著,望著壘壘士塚滴下了傷心之淚。
以鄭三江的身手而論,當然不會葬身火窟,巢穴已毀,不用說已遠走高飛了,仔細一想,不禁大感煌急,天涯茫茫,要找他可真不易。
如果早知內情,鄭三江飛也飛不了。
突地,丁浩想到會師父隱居的地方。 最近,“九龍今”公案已了,該回山禀明師父,同時,“威靈夫人”的事也該有個交代。
師父年事已高,如老夫妻釋嫌重聚,安享天年。 的確是件快慰的事,要找鄭三江,不爭這幾天的時間,反正他的下落得費力去查,心念一決,立即前身上路。
_傍晚時分,已奔行了百餘里路程,眼前來到一個鎮集,丁浩感覺肚中也著實餓了,再往前行去,可能前不巴村,後不著店,於是入鎮打尖,順便備辦乾糧。
甫入鎮頭,只見一個身著黃葛布衫的長髯老者,腋下挾著拐杖,迎面一搖一踴而來,看樣子這老者是腳腿不便。
漸行漸近,丁浩看清了老者面目,不禁悲喜交集,忙迎上去,激動地道:“李老,想不到在此相遇!”
“啊!少主,想不到,想不到……”來的赫然是“竹林客李茂竹”,他激動得口唇打戰,老眼發紅。
丁浩的眼圈也發了赤,面對昔日父親的忠義從人,覺得有許多話要說,抬頭望去,只見不遠處高挑著客棧的燈籠,
當下用手一指道:“李老,我們投店再詳談?”
“竹林客”點頭不迭地應著:“好!好!……”
兩人進入客店,要了間寬敞的上房,吩咐店伙準備酒菜,到房裡,丁浩望著“竹林客”
的左腿,默然道:“李老的腿腳無法復原?”
“竹林客”苦苦一笑道:“能如此已是僥天之幸了,不過,經這些時日來的苦練,已能配合本身武功,倒沒覺得有何不便,所不同的,我棄劍用拐,但願能為故主盡一份綿薄,少主,我出山不太遲麼?”
丁浩淡淡一笑,道:“不遲,不遲!”
“竹林客”迫不及待地道:“少主請將分手後的經過情形賜告……
於是,丁浩把離王屋山後的索仇經過,一一敘述,說到仇魁竟是“望月堡主鄭三江”之時,“竹林客”鬚髮俱張,赤紅著雙目道:“想不到主使的人竟是鄭三江,少主已報了仇麼?”
“不,被他兔脫了!”
“好哇,這老匹夫,少主,他決逃不了的,洪錦大哥呢?”
“他在'齊云莊',已有人傳訊,他可能北上!”
店伙端來了酒菜,丁浩替“竹林客”斟上了一杯酒,接著,把“半半叟洪錦”的遭遇,以及“樹搖風”,“全知子”等人聯手緝兇的經過,全講了一遍,最後才說到“草野客關一塵”收父骨一節……
“竹林客”老淚縱橫,哽咽著道:“這是主人在天有靈,少主為今之計如何?”
“全力緝仇!”
“少主經來是追仇?”
“不,我入山尋訪一位前輩異人傳句口訊……”
“誰?”
“他老人家不願人提及他的名號。”
“哦!這就罷了!”
“李老,您由此去循伊川大道南下,可能便會碰上洪老他們……”說到這裡,轉念一想,又道:“哦!不,萬一錯過便費事了,李老可到伊川城,西行三十里山間,有個地方叫青草坪,說出我的名號,找一個叫駱二員外的人便可……”
“那裡所在?”
“空門秘舵,但李老最好故作不知,洪老北返時,會與那里聯絡的。”
“好,我去!”
“菜涼了,李老,不才敬您三杯!”
“少主,不敢當!”
酒飯之後,兩人直談到夜半,才分別就寢,第二天拂曉,兩人分頭上路。 “竹林客”奔青草坪“空門”秘舵,丁浩回山見師。
丁浩攜了乾糧,經奔淆山。
日簿西山,丁浩登上了夾谷孤峰,這是他第二次回山。
上了峰頭,只見一個老人,兀坐一塊危石之上,目注長空,丁浩趕緊奔上前去,歡叫一聲:“師父,徒兒回來了!”雙腿一曲,跪了下去。
“黑儒”飄身下了危石,一把拉起丁浩,凝視了半晌,才悠悠地道:“孩子,我看出你的功力又深入一層了?”
“是的,師父,徒兒已修習了'玄玄真經',就是上次禀告過……”
“我記得,孩子,事情辦得如何了?”
“幸不辱師命。”
“黑儒”老臉起了激動之情,拉著丁浩的手,道:“回洞再說!”
“徒兒上次高山之後,您老人家再受到搔擾麼?”
“這倒沒有。”
到了洞中,師徒相對而坐,“黑儒”迫不及待地道:“孩子,快說辦事的經過。”
於是,丁浩詳細地把發現令牌,“望月堡”軟禁各門派掌門高手,以迄令歸各門派的經過說了一遍。
“黑儒”哈哈笑道:“好,好,辦得好,你很能體會為師之心,孩子,把麵具拿出來!”
丁浩取出面具,雙手奉與乃師,“黑儒”接過手來,投入火堆之中。
丁浩不由心頭一震,道:“您老人家這是為何?”
“黑儒”深深喘了一口氣道:“自此之後,讓“黑儒'之號留在武林人的心中罷,'黑儒'將永不再現身了。 孩子,這名號得以保全,是大幸事,現在該是收蓬的時候了! ”
“是的,師父!”
“孩子,你說盜令的主凶仍在逃?”
“是的!”
“九龍今業已歸主,讓各門派自己去了結吧!”
“不,徒兒仍要找鄭三江……”
“為什麼?”
“他是徒兒殺父辱母毀家的血海仇人。”
“你的仇人也是他?”
“是的,徒兒決不放過他,但要用徒兒的名號了斷。”
“黑儒”無言地點了點頭。
丁浩心念幾轉之後,突地朗聲道:“涼秋九月下揚州!”
“黑儒”突地臉色大變,雙目暴睜,激越地道:“你說什麼?”
丁浩肅容道:“師父,徒兒已見到師母!”
“黑儒”全身發起抖來,目注洞口空處,久久無語,只是臉色卻在不停地變幻,似乎他已完全沉入了往日的回憶中。
丁浩不敢驚動他,默默靜坐,久久,“黑儒”才以夢囈般的聲音道:“涼秋九月下揚州,數十寒暑,宛如南柯一夢,孩子,她老了麼?”
“徒兒沒瞻仰師母的真面目。她戴了面紗。”
“她……還在恨我?”
“不,師母已知'九龍今'內情,”完全諒解了師父。 ”
“你在何處見到她?”
“桐柏山'威靈宮',師母叫'威靈夫人',一宮之中。”
“威靈宮?”
“是的!”
於是,丁浩把入宮經過,以及兩次以“黑儒”面目,“威靈使者古秋菱”交談的情形,詳述了一遍。
“黑儒”老眼中浮動著淚光,顫聲道:“她要為師的前去'威靈宮'?”
“是的,師母衷心立盼師父前去。”
“唉!算了,一切都過去了,讓它成為追憶吧!”
“師父!”
“為師的已定意與草木同朽,能在死前,得她這句話,於心足慰了!”
“丁浩翻身跪倒激動地道:“師父,徒兒以為這樣不妥! ”
“為什麼?”
“師父當年很愛師母的,是嗎?”
“但已經過去了……”
“不,還沒有過去,師母在等待師父破鏡重圓。”
“那有何意義?”
“師父,您老人家心裡是痛苦的,是吧?”
“黑儒”飽含眼角的淚水,終於滴了下來,忙用衣袖擦去,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孩子,我已習慣於閒雲野鶴的生涯了……”
丁浩誠懇地道:“師父,您老人家不願師母痛苦一輩子吧?當年師母離開您,徒兒相信她的心是痛苦的,這痛苦,已被此煎熬了數十年,師父,這痛苦該結束了。”
“你……孩子,你且起來!”
“師父不答應,徒兒不起來。”
“你跪上一輩子?”
丁浩心頭一窒,倔強地道:“如果帥父要徒兒跪一輩子,徒兒不敢辭。”
“你這是真心話?”
“一片至誠!”
“好,你就跪給我看!”說完起身,送入後洞去了。
丁浩挺挺直地跪著,他知道師父並非冷酷無情的人,只是傲氣天生,十分固執,也許,他有意試試傳人的耐力,所以,心裡倒很泰然。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消逝,火堆變成了灰燼,夜半的山風料峭,陣陣從洞口湧入,觸膚如割,但丁浩的功力深厚,倒不以為苦。
他的心飛馳在江湖中,盤算著緝兇復仇的大事……。
洞口透入了天光,天亮了,丁浩跪了一夜,並沒怎樣疲累,只是飢渴難熬。 他想,如能促使師父師母破鏡重困,受點苦是值得的。
“黑儒”重新出現,面寒如冰,對丁浩連看都不看一眼,好整以暇地生上了火,然後坐到丁浩正面,冷冷地道:“呆小子,你如果後悔,可以起來!”
丁浩毫不躊躇地道:“徒兒決不後悔!”
“你真的準備跪上一輩子?”
“徒兒不敢辭!”
“你準備用這'苦肉計'打動我的心?”
“不敢!”
“你了不起能支持三日夜。”
丁浩心頭一寒,橫了橫心,道:“徒兒跪到倒下為止!”
“你非要把性格也模仿得與為師的一樣麼?”
“徒兒不敢違訓!”
“哈哈哈,孩子,別自苦,起來!”
“師父答應了?”
“為師的服了你,起來吧,我答應了!”
丁浩心頭一喜,精神大振,疲累全消,叩了一個頭,站起身來,飢渴過甚,感覺有些虛飄飄地。
“黑儒”面現慈祥和藹之色,悠悠地道:“孩子,為師的並非有意折磨你,是要鍛煉你的耐性,一個非常的武士,必須有過人之處,你……真不枉我所傳,哈哈哈……”
“謝師父厚愛!”
“到後面去擺出酒食!”
“酒食!師父預備了酒食!”
“不錯,我師徒兩人還沒痛快地歡渡過一日呢?”
丁浩喜孜孜地奔入後洞,只見灶間兩串野味,業已烤得深黃透酥,竟然還有一大罐子酒,泥封完整,心頭不由大奇,師父那來的酒呢?
心念之中,把酒食逐一搬出,師徒倆在火堆旁席地而坐,兩隻木碗,是師父親手雕鑿的,當下,拍開泥封,先替師父舀了一碗,自己也盛上,然後雙手捧碗道:“徒兒敬師父!”
“哈哈哈,好!好!”
烤的是兩隻山雞,和兩大塊鹿脯,師徒倆各取其半,用手撕著,吃得津津有味。
“師父,這酒是那裡來的?”
“為師的上月在谷外獵取野味時,從虎口救了一名獵戶,為師的一時興至,要他給我帶罐酒來,等著你回山復命時啟用。”
丁浩感動得鼻頭髮酸,笑了笑,捧起碗來狂吸。
師徒倆親切如父子,盡醉而休,和衣倒在火旁,沉沉大睡。
第二天一早,師徒倆結伴出山,丁港一路雀躍不已。
“黑儒”從未以真面目示人,是以江湖中無一人認得他,倒是丁浩大名鼎鼎,“酸秀才”無人不識,所到之處,人人注目。
路上,丁浩迭經考慮之後,終於把自己與“血影夫人”之間的一段不尋常的感情,與後被託為“離塵島”主人等等經過,委婉地向師父陳明。
“黑儒”聽完之後,點頭讚歎道:“這可算是秘辛,也是一段武林佳話,你就以'離塵島'為安身立命之所罷。”
到了伊川,“黑儒”為了丁浩大仇未報,仇魁在逃,堅持自己赴桐柏山“威靈宮”,以免耽誤了愛徒的大事,丁浩自是無話可說。
師徒倆在伊川共渡了一霄,次日晨,“黑儒”飄然上路。
丁浩依依不捨地伴行十里,才叩別師尊。
“黑儒”的身影消失了,不見了、丁浩兀自站在道中,心裡感到無比的淒惶,不如何去何從,人海茫茫,何處去尋鄭三江的下落呢?
忽地,只見一條白色人影如行雲流水般迎面而來,漸行漸近,看出是一個寬袍大袖的女尼,凝目一望,不由心中一動,來的竟然是“冷面神尼”。
轉眼之間,“冷面神尼”已臨切近。
“啊!丁少俠,貧尼已找你三日”
丁浩一怔神,道:“神尼找在下何事?”
“蘭因絮果,貧尼尚欠少俠一大情……”
“神尼言重了,小事何足掛齒。”
“不,佛門最重因果,此困不了,心鏡不明。”
“神尼的意思是……”
“請隨貨尼來!”
丁浩心下十分狐疑,不知這神秘的出家人在弄什麼玄虛。
一尼一俗,沿官道向伊川方向奔行了約莫五里,然後折入岔道東馳,半個時辰之後,來到一座尼庵之前。
“冷面神尼”立定身形,道:“丁少俠,你在庵外稍候!”
說完,飄身進庵,工夫不大,“冷面神尼”入而復出,身畔卻伴著一個錦袍老人,丁浩一見這老人,登時雙目耳赤,熱血沸騰。
對方,赫然是“望月堡主鄭三江”。
鄭三江一見丁浩站在庵門外,面色立呈死灰,雙腳釘在門檻裡無法移動。
“冷面神尼”朗宣了一聲佛號道:“丁少俠,這是你要找的人,貧尼送上,以酬奪回'石紋劍'之情,數日前火焚'望月堡'之後,貿尼恰巧到場,一切經過盡知,所以特為擒捉…
丁浩激越萬分,不待對方話完,深深一揖道:“在下敬謝神尼援手!”
“冷面神尼”冷冷地道:“不必言謝,貧尼只是償情,這裡是清修之地,不宜流血,少俠可易地了斷!”
說完,單掌一揚,把鄭三江震出庵門,拂塵輕輕在他身上一拂,看來是解他被制穴道,然後單拳打了個問訊,轉身,掩上了店門。
鄭三江猛一彈身,朝斜方向電閃遁去。
丁浩大喝一聲:“那裡走!”
身形電射而起,兩個起落,截在鄭三江頭里,長劍隨摯在手中。
鄭三江栗聲道:“丁浩,你要趕盡殺絕麼?”
丁浩目眥欲裂地道:“鄭三江,你必須為隆中山下丁家的血案付出代價!”
鄭三江全身一顫,連退三步,語不成聲地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狗,'雲龍三現趙元生'已完全把認了,你不必再說什麼。”
“你……小子準備怎樣?”
“把你挫骨揚灰!”
鄭三江一方霸主,多年來執北方武林的牛耳,梟雄之性,在這生死關頭,心雖驚怖,但表面上還能維持本色。
一挫牙,冷冷地道:“你辦得到麼?”
“拔劍,准許你自衛保命!”
“本座身無寸鐵……”
丁浩反劍歸鞘,雙掌一揚,厲聲道:“先父一世英雄,光明磊落,小爺不墮父風,要你死而無怨。”隨著喝話之聲,欺身,上步,出掌。
鄭三江錯掌疾迎。
狂飚暴卷,掌風雷動,兩人頓時打得難分難解。
這是搏命之戰,鄭三江為了保命,全力廝拼,丁浩旨在復仇,掌掌致命。
丁浩兩逢奇遇,功力高過鄭三江至少一籌,仇急攻心之下,掌掌僅可碎石裂碑。
堪堪到了第十招,丁浩大吼一聲,以十二成功力猛劈一掌。
悶哼乍傳,鄭三江連退三四步,張口噴出一股血箭,丁浩根本不讓他有喘息的機會,緊接著又劈出一掌,勁道萬鈞,有如裂岸驚濤。
鄭三江的身形突地極其怪異地一扭一旋,竟然乘勢借勁,飄出三丈之外,再一彈,閃電般逸去。
這一著,大大出乎丁浩意料之外,幸而他反應神速,急起直追。
鄭三江為了逃命,展盡功力狂奔,速度之快,驚世駭俗。
丁浩怎麼說也不會讓對方再免脫,也是全力追逐,工夫,追出了數十丈,雙方首尾相銜了,距離不斷縮短,最後到了丈來遠近,丁浩奮力劈出一掌。
悶哼聲中,鄭三江撲撞出丈許。
丁浩疾掠而前,反身截住。
鄭三江一撲即起,但已無法再逃,這時,他才現出悸怖之色。
丁浩揮掌便攻。
“砰!”地一聲大響,鄭三江向後倒撞。
丁浩再補上一掌。
慘哼聲中,鄭三江口血狂噴,坐了下去,淒厲地狂叫道:“小子……你……夠狠!”
丁浩“嗆!”地拔劍在手,指住對方面門,鋼牙幾乎咬碎,一字一句地道:“鄭三江,你殺我父,辱我母,毀我家,今天,你要清償這筆血債。”
鄭三江面如嚎血,臉上的肌肉陣陣抽搐,衣襟已被口血染成了刺目的猩紅。
丁浩咬牙又道:“老狗,可惜你只能死一次……”
“小子,要殺便下手,不必繞舌了,本座失算,當年沒有親手除你這禍胎……”
提到當年,丁浩血湧胸膛,恨衝腦門,劍尖一顫,否則入鄭三江左上胸,一轉劍柄,骨爛肉糜了。
鄭三江目眥欲裂,慘叫道:“小狗,殺人不過頭點地……你……”
丁浩厲聲道:“我要你一寸一寸的死!”
劍尖連連抽送點刺、左胸、脅下、肩胛、手腿……
慘號撕空,鄭三江滾倒地面,血水沾泥,形同惡鬼。
丁浩恨發如狂,劍尖如雨落。
盞茶工夫之後,鄭三江聲嘶力竭,只剩下四肢抽扭,喘息如牛。
丁浩雙手舉劍,仰天大叫道:“爹、娘,枉死的家人,看仇人授首了啊!”
栗人的狂叫呼聲中,長劍刺入鄭三江的胸膛,鄭三江只悶哼了半聲,便告斷氣,丁浩順手揮劍,切下了鄭三江的人頭,撕下死者的一角錦抱包裹好。
基於人道,地挖坑把鄭三江的無頭屍體掩埋。
血仇已報,內心反而感到無比的空虛,夾著一份難言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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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02:08 |只看該作者
他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情緒平復下來,這才考慮到下一步行動。 考慮了一會之後,決定攜仇首回隆中山麓的家園故址,先鳩工建墓,然後南下迎回父骨。
心念一決,立即上道。
回到伊川城,他買了一匹駿馬,另做了一個木匣,把人頭盛放其中,用石灰醃了,以防腐臭了,然後把木匣捎在鞍後,馳馬南下。
一路無詞,晚行夜宿,接站進發。
最使他悲傷莫釋的,是找不到亡母的遺骨,無法與父親合葬。
這一天,來到了隆中山下,遙望故園廢址,目光所及,不由心頭劇震,駐馬面觀,只見廢墟中人來人往,數棟草廬,掩映荒草稀木之間。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家園已為人侵占了不成?
就在此刻,三條人影疾奔而來,迳趨馬前。
丁浩一看,不禁激動如狂,翻身下了馬背,奔近來的,赫然是關大娘,“齊公莊”總教習葉茂亭與師爺方家駿。
“孩子,你……來了!”
“丁老弟!”
“丁少俠!”
三人齊出聲招呼。
丁浩還了禮,目注關大姐,眼眶一紅,只叫了聲:“大娘!”喉嚨便哽住了。
關大娘手搭丁浩的肩頭,悲切地道:“孩子,我們為你父親造墓!”
丁浩努力抑制了一下情緒,道:“先父的靈柩呢?”
“業已運來此間!”
“啊!關伯父他們也來了?”
“他們赴荊山掃蕩'金龍幫'的巢穴,這早晚便該到了。”
“這……怎麼?”
“我們北上途中,得到在京克成老兒的傳訊,臨時採取的行動,孩子,想不到仇魁竟是鄭三江,他免脫了是麼?”
丁浩咬牙朝馬鞍一指,道:“鄭三江的人頭在馬上!”
葉茂亭與方家駿齊齊驚呼出聲,關大娘激動萬狀地連連搖著丁浩的肩頭道:“孩子,你……你已報了仇了……我們此番北上,本是要為此事盡力的,啊!孩子,你父母在天有靈,使你獨力完成了這大事……”
說著,摘下了淚水。
丁浩也忍不住淒然淚下。
葉茂事上前接過韁繩,道:“丁老弟,我們到那邊再談!”
丁浩點了點頭,四人舉步並肩行去,來到臨近,一些在齊云莊曾相識的武士,迎了上前,紛紛施禮。
巍峨的巨塚,已將近完成,墓旁的敞棚中,擺著那具烏木大棺材。 丁浩一個彈身,撲入茅棚跪倒棺前,哀哀痛哭失聲。
久久,方拭淚而起,延馬背上解下盛教人頭的木匣,擺在棺前。
第二天,“靈鷲姥姥”、斐若愚、“竹林客李茂竹”、駱寧師徒,與“五方神東方明”
等都到達。
交談之下,知道丁浩大仇已報。 莫不欣快萬分,尤其竹林客最是激動,哭倒故主棺前,斐若愚等也紛紛下拜。
第四天,過午不久,葉茂亭手下人來報,“齊云莊主”等即將到達。
丁浩與靈鷲姥姥等到一里之外相迎。
來的,有南天神龍余化雨、草野客關一塵,樹搖風、全知子、半半叟洪錦,以及齊云在高手弟子,約莫近百人,一行人馬,浩浩蕩盪。
丁浩等迎了上前,來人紛紛下馬,逐一執手寒喧。
草野客一生狂放不羈,此刻執著丁浩的手竟也掉下淚來。
進入廢墟墓地,葉茂亭早已安排妥當,分別把各人安置在草廬中。
所有為首的,都齊集在棺前茅棚中,由丁浩敘述復仇誅兇的經過。
聽的人,無不稀噓感嘆。
次日,擺了香燭祭品,連同鄭三江的人頭,由齊云莊主主祭,丁浩與竹林客、半半叟披孝答禮。
祭禮完畢,棺木入墓。
墓碑上刻的,仍是夫妻同塚,但棺木只有一具,旁邊墓穴空著。
丁浩椎心泣血,哀毀逾恆。
入夜,丁浩一個人依傍墓側。
草野客關一塵與老哥哥樹播風雙雙來到墓前。
丁浩忙施禮道:“兩位還不安歇?”
樹搖風一笑道:“小兄弟,有件事要與你商量!”
丁浩困惑地道:“老哥哥何事要與小弟商量?”
“一件你所樂聞的大事!”
“噢!”
草野客接口說道:“賢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今晚當著你父親之墓,談談你的終身大事呀。”
丁浩心頭一動,敏感地想到了齊云莊市的千金余文蘭,她落在虛幻令人的手中,而虛幻老人便是金龍幫主。
此番齊云莊大舉北上,在荊山掃穴犁庭,定已救出余文蘭,所提的必是她無疑。
白衣少女海映雪的影子,又在眼前晃動……
於是丁浩期期地道:“關伯父,小侄想伴墓守制,暫不談這個……”
草野客哈哈一笑道:“賢侄,這是你一片孝思,很好,但你父遭害已十多年,守制倒可不必,你雙劍報仇,已足可慰你父母在天之靈了,況且談親事並非要你立刻迎娶,何礙之有?”
丁浩無言以對,默默了片刻,硬起頭皮道:“關伯父提的是誰?”
“舊話重提,我夫妻那寶貝徒兒余文蘭。”
丁浩早料及此,並未驚奇,淡淡地道:“餘姑娘已脫險了麼?”
草野客頷首道:“那是自然,不然還談什麼。”
樹搖風接過話頭道:“小兄弟,餘大莊上是看準了你,一廂情願。”
丁浩不由有些氣惱,老哥哥明知行已屬意於梅映雪,而且已有盟約,他偏要湊這熱鬧,當下慢聲道:“老哥哥,婚姻大事,應該是兩廂情願……”
樹搖風嘻嘻一笑道:“小兄弟,如果你見到了那美人兒,包你兩廂情願……”
“老哥哥見到了?”
“當然,蘭心慧質,天下無雙。”
“老哥哥何不替若愚……”
“哈哈哈哈,小兄弟、人家能看得上老偷的兒子麼?”
“老哥哥是要盡力促成此事?”
“當然,這是好事。”
丁浩心中著實有氣,一下子竟答不上話來。
草野客抓了抓蓬亂的頭髮,道:“孩子,老夫不能替你作點主麼?”
丁法無可奈何地道:“當然可以!”
“那你為什麼不答應?”
“這個……小侄在南莊時曾禀告過……”
“你另有所愛?”
丁浩脹紅了臉道:“是的!”
革野客皺眉道:“我對余莊主拍胸承擔了此事,如何交代呢?”
丁浩不由啼笑皆非,這位父執可太糊塗,別人終身大事,怎好拍胸脯應承呢? 但又不好頂撞他!
當下苦苦一笑道:“關伯父,據實交代罷!”
“不成!”
“不成?伯父的意思……”
“她是我愛徒,我夫妻都希望她能嫁一個如意郎。”
“但……這個……小侄不能對別人負義呀?”
“這麼著,你先與文蘭見見面,到時願與不願,你自向餘莊主交代。”。
“關伯父,這……怎麼可以……”
“什麼不可以?”
“雖然武林兒女不抱小節,但小侄已定意謝卻這婚事,怎可與對方見面呢?如果小侄當面拒絕豈不令她難堪?”
“沒這回事,說好了的!”
“什麼,關伯父說好了?”
“不錯,余文蘭現在此地……”
丁浩心頭一震,道:“餘姑娘也來了,什麼時候來的?”
草野客裂嘴一笑,道:“到來一陣子了,與你大娘在一處。”
丁浩大感為難,怎麼能當面談這種事呢? 不由急出了一頭冷汗。
樹搖風撫掌道:“小兄弟,走吧,見了面便知老哥哥我所言不謬!”
丁浩沒好氣地道:“老哥哥沒喝醉吧?”
樹搖風大笑道:“沒醉,沒醉、清醒得很!”
草野客面色一正,道:“孩子,你是決心不允這頭婚事?”
“因為事實上困難,不得已辜負餘莊主的厚愛……”。
“你現在嘴硬,到時可別求我?”
“這不會的!”
“很好,我們走!”
說著,不由分說,拉了丁浩便走,丁浩一時氣急交加,但又無可奈何,顧盼間,來到了關大娘所住的茅廬之外。
丁浩一橫心,硬起了頭皮,反正主意打定,到時難堪的不是自己。
草野客大聲道:“老虔婆,相親的來了!”
丁浩面紅筋脹,一顆心“怦怦!”直跳,卻拿這狂老兒沒辦法。
關大娘以同樣的震耳腔調道:“老不死的,別大聲嚷嚷,進來罷!”
她自己大概兼喉嚨小,卻叫旁人別大聲,難夫難奏,恰是一對。 ”
草野客一推丁浩,進入草廬,燈光下,一個白衣少女,俏然而立。
丁浩驚呼了一聲,兩眼發了直,連呼吸都窒住了,余文蘭,赫然正是紅顏知己梅映零,這真是做夢也估不到的事。
余文蘭落落大方地叫了一聲“浩哥哥、請坐!”
草野客嘻嘻一笑道:“丫頭,先別高興,他另有所愛,我費盡口舌,他就是不答應!”
丁浩僵在當場,心頭不知是一股子什麼滋味。
他早就應該猜想得到的,虛幻老人是金龍幫主雲龍三現趙元生的化身,以她作質要挾齊云莊主。
而她本性失迷,卻是在金龍幫岳陽秘舵救出來的,她,一直不肯吐露來歷,在北方時,手下曾擁有秘探,目的是查緝雲龍三現趙元生。
以種種情況來說,她不是余文蘭是誰。
正所謂:聰明一世、懵懂一時。
從草野客夫婦與樹搖風此刻面上的神情,丁港明白他們是有意作弄自己,但當然,這無傷大雅,毫無惡意。
如果在岳陽救出她時,帶她到齊云莊、這謎底早就揭穿了。
關大娘一擺手道:“坐呀!生份了不成?”
丁浩尷尬地一笑,告了坐,草野客等也在白木凳上坐了下來。 反是余文蘭沒有忸怩之態,移步依著關大娘坐下。
樹搖風笑逐顏開地道:“小兄弟,你意下如何?”
丁浩訕訕地道:“老哥哥,您是尋小弟我的開心麼?”
樹搖風與草野客相視一笑,嘻嘻誕臉地道:“小兄弟,如果你答應,老哥哥我作個現成的媒人……”
丁浩的目光不期然地投向余文蘭,四目交投,會心地一笑,一切心腹事盡在這一笑之中、真是“無聲勝有聲”了。
兩人心中的甜蜜,目不待言。
關大娘正色道:“孩子,就請樹搖風老哥為媒,正式向餘莊主求親,先交信物,以後再擇吉迎娶,你意下如何?”
丁浩一點頭道:“全憑大娘作主就是!”
余文蘭粉腮微微一紅,低著粉頭,起身姍姍而去。
樹搖風起身道:“小兄弟,信物拿來,老哥哥要做媒去了。”
丁浩大感為難,一身之外無長物,用什麼為定呢? 伸手一摸,觸及了那粒“闢毒珠”忙取了出來,託在掌心中,道:“老哥哥,這使得麼?”
樹搖風雙睛一亮,說道:“闢毒之珠,價值連城,武林至寶,好極了!”說完,接過手去就匆匆出門。
草野客突地一拍掌道:“對了,孩子,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認識一個叫煙雲客沈剛的麼?”
“啊!他是小侄救命恩人,怎樣?”
“此次掃蕩金龍幫巢穴時,湊巧救了他……”
“他落入金龍幫人之手?”
“他本來是被望月堡總監梁山神駝所擒,家中金銀珠寶,悉被搜刮,裝了三輛大車,在返望月堡途中,卻被金龍幫攔劫……”
丁浩登時恍悟道:“小侄知道這件事,金龍幫制伏了梁山神馳等人,三大車金珠,換成了三車炸藥,驅回望月堡,入堡即炸,堡樓全毀……”
“嗯!這手段夠辣。”
“煙雲客呢?”
“獲救之後、他提及了你的名號,失金悉數歸回,返洛陽去了。”
“哦!有機會小侄要去拜訪他……”
“他說過的,希望能見你面。”
說話之間,樹搖風去而復返,一進門便哈哈大笑道:“好事皆矣,小兄弟,這就等著喝你的喜酒了!”
隨說隨把一塊古玉遞與丁浩,又道:“這是回敬信物,你收好!”
丁浩雙手接過,深深一揖道:“謝大媒!”
“哈哈哈哈,不必,這大媒是現成的!”
“餘莊主還說了什麼?”
“他希望你將來能住在齊云莊……”
“這……不成!”
“小兄弟要重整家園?”
“不,小兄弟已有現成的安身之所!”接著把與血影夫人之間的交往,與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關大娘激動地道:“好!好!去做離塵島主吧,想不到一代女魔竟也是有至性至情的一面。”
“大娘與伯父也到島上,由小侄奉養天年……”
“不,我夫妻也決定待你完了終身大事,便要遠走南荒,不再出山了。”
“這令小侄不安……”
草野客悠悠地道:“人各有志,老夫不慣於養尊處優的生活,倒是半半叟與竹林客是你父從者,忠義可飲,你該照顧他倆。”
丁浩忙應道:“那是必然的,小侄早已決定了!”
“這就好,明天我夫妻與莊主要起身南迴,候你來迎娶文蘭。”
“這個……小侄想在百日之後。”
“可以,容我禀陳莊主,就此一言為定了!”
“伯父不再考慮到離塵島麼?”
“目前不考慮,也許……日後會改變主意也說不定!”
“小侄盼望這一天!”
關大娘眼中閃動著淚光,黯然道:“孩子,只可憐你娘……不能與你父合塚而眠……”
一句話,把歡悅的氣氛一掃而空。
丁浩心中一陣刺痛,垂頭拭淚。
草野客橫了他妻子一眼,道:“孩子,禮不可失,我帶你去拜見泰山大人。”
“明日不成么?”
“事不過夜,去!”
丁浩隨後草野客與樹搖風出門,轉到餘化雨的草廬,一進門,餘化雨便笑臉相迎,丁浩大禮參拜,喜得餘化雨合不攏嘴。
丁浩乘機委婉地把自己為償友情,作了離塵島之主事說明。
餘化雨面上現出失望之色,勉強應道:“那也好,恭喜賢婿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余文蘭羞答答地站在她父親身後,梨渦淺淺,腮邊掛著甜甜的笑意。
樹搖風以媒人身份,轉達了百日之後迎娶的意思,餘化雨自是無話可說,一口應承,大事便這麼決定了。
丁浩辭出,回到自己宿處,竹林客與半半叟正在坐候,丁浩把剛才決定婚事的經過,告訴了二老。
二老雙雙起立,向丁浩致賀。
丁浩順便說出請二老到離塵島共住的事,二老欣然應承。
第二天辰牌時分,齊云莊主等收拾整齊,準備上路。
葉茂亭等紛紛向丁浩道賀,向村搖風等告別。
場面充滿了離情別緒。
關大娘走近丁浩,眨了眨眼,用手朝不遠處的樹蔭一根,道:“孩子,你不與她話別麼?”
丁浩轉目望去,不由臉上一熱。
關大娘推了他一把,道:“在等著你,快些!”
丁浩一顆心“怦怦!”直跳,紅著臉走了過去,柔聲道:“蘭妹,我們暫時分別!”
余文蘭含情脈脈地望著丁浩,道:“浩哥,我……”我什麼,她沒說出口。
“蘭妹,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你的來歷?”
“這樣不是很好麼?”
“是的……很好!”
“我……我在想……”
“蘭妹在想什麼?”
“將來……我隨你到離塵島,父親一個老人,豈不孤淒。”
“蘭妹……這個……我們可以兩邊來往的。”
“迢迢數千里,談何容易?”
丁浩深深一想,道:“岳父大人神朗體健,蘭妹,你何不勸他老人家物色個對象,也許生下一男半子,也好繼承基業
余文蘭低頭想了想,道:“爹很固執,但找可以試著勸勸他。”
“請關伯父作說客怎樣?”
“也是個辦法,雙管齊下……噫,什麼人來了?”
丁浩心小一動,抬頭望去,只見兩騎馬疾馳而至,馬上是兩個女人。 顧盼間,已馳臨十丈之內。
丁浩激動地道:“她也來了?”
“她是誰?”
“威靈使者古秋菱!”
“與她同行的是個白髮老嫗……”
“那是她的義母。”
兩騎馬在場邊勒住,兩人雙雙下馬,丁浩迎了上前,叫了聲:“姐姐,你怎麼……”
話只說了一半,目光觸及古秋菱的義母白髮紅顏婦人,心弦一顫,頓住了,只是這婦人身軀劇顫,以異樣的目光,含淚望著自己。
草野客等全奔了過來,團團圍住。
竹林客與半半叟老臉大變,目瞪如鈴,直盯住這婦人。
草野客突地怪叫一聲:“弟婦,你……你……尚在人世?”
竹林客與半半叟激越萬狀地喚了一聲:“主母!”雙雙跪了下去。
丁浩手足無措,根本不知道是什麼回事?
白髮紅顏人姍姍移前數步,先朝竹林客與半半叟道:“兩位請起!”
竹林客與半半叟應聲起立,業已淚流滿面。
丁浩木然地望著這場面,努力鎮靜自己,這婦人酷肖母親,但母親已死在望月堡,他們認錯了人,這笑話大了,但不對,看這婦人的神情……
好人又轉向草野客夫婦道:“關大哥,大嫂,這……不是夢中麼?”
關大娘栗聲道:“弟婦,浩兒說你已……”
婦人轉身,撲向丁浩,緊緊抱住,只喚了聲:“苦命的孩子!”便痛哭失聲。
丁浩心思一片狂亂,雖然自己不曾見到母親入土,但確實見她懸樑自盡的,死人能複活麼? 但她認識每一個故舊呢!
上次在威靈宮,她喪失了記憶,不知自己身世……
古秋菱上前道:“弟弟,她是你母親,你得到的'九葉靈芝',使義母恢復了記憶!”
“啊!”丁浩心中還是一片狂亂,他無法接受這事實,太不可思議了。
婦人鬆開了手,退後三步,帶哭地道:“孩子,你怎麼回事?”
丁浩想叫“娘!”但他叫不出來,只口唇動了動,面上卻起了抽搐。
古秋菱深深呼了一口氣,道:“弟弟,聽我代義母說出當年經過,慘禍發生的當晚,義母功力喪失,與李洪兩位分散,躲在草叢避過這一劫,然後投奔你寡居姨母邢梅娘處。把你交託給她,父母設法報仇,當時認定仇家是'南莊',所以要你姨母投奔'北堡'……”
“啊!”
“你姨母與義母是雙胞姐妹,長相酷肖,但差的是沒走過江湖,僅練有薄薄的防身之技術,義母隻身奔入深山,功力雖已恢復了一些,但受打擊太深,喪失了記憶,以後的事,當日在宮中我已告訴了你!”
丁浩大叫一聲:“娘啊!”撲倒在母親邢慧娘腳下,以頭叩地。
母子倆相抱痛哭,在場的無不落淚。
久久,才由關大娘與古秋菱分別攙起母子倆,連推帶擁地走向茅廬。
到了廬中,邢慧娘才嘶聲道:“孩子,報仇的事怎樣了?”
丁浩含悲忍淚,把報仇的經過說了一遍,這一說,耗了半個時辰,還不曾提到其他的一切遭遇。
邢慧娘再次擁著丁浩,說不出話來,只是硬咽。
古秋菱傍著她義母而坐,余文蘭呆立一側,其餘的人環立,擠滿了草房。
待到邢慧娘母子情緒稍复,才由關大娘敘述當初揀骨佇柩,追仇訪兇,以及於運棺歸里的一切經過,邢慧娘木然聽著,她已心碎淚枯。
最後,關大娘說出丁浩與余文蘭訂結終身的一節。
古秋菱幽淒地瞥了丁浩一眼,垂下頭去,她真想痛哭一場。
關大娘拉著余文蘭,叩見婆婆。
這一來,才稍稍沖淡了悲淒的氣氛。
邢慧娘望著這天仙兒似的兒媳,含淚笑了,只苦了古秋菱,芳心欲碎。 由於邢慧娘的不期而至,齊云莊主的行期後延一天。
下午,又安排祭墓。
邢慧娘在墓前一慟而絕,由古秋菱抱回草廬歇憩。
這一晚,丁浩伴著母親與古秋菱、關大娘,直談到天明,丁浩不厭其詳地敘述這些年來的遭遇,只隱起了“黑儒”收徒的這一段不說。
天明燈黯,古秋菱實地幽聲道:“義母,我要回山了!”
“什麼,你要回山,為什麼?”
“我……留著沒意思!”
丁浩明知她的心事,但卻無言加以安慰。
邢慧娘緊抱住古秋菱,慈藹地道:“女兒,我對不起你,我料不到浩兒業已定了親事,你不能走……”
丁浩不能不開口了,一臉歉疚之色道:“姐姐……小弟愧疚萬分,但……事緣前定……”
古秋菱淒然一笑道:“我不怪你,這是命運!”
就在此刻,斐若愚在門外高聲道:“小叔叔,餘莊主他們準備在早飯後啟程!”
丁浩心中一動,忽然有了主意,大聲應道:“我知道了,若愚,你進來!”
斐若愚推門而入,先朝丁浩的母親與關大娘行了禮,才招呼古秋菱。
丁浩笑了笑,道:“若愚,請令尊令堂來,我有話說!”
斐若愚應了一聲:“是!”轉身而去。
丁浩挨近他母親道:“娘!您看他如何?”
“誰呀?”
“斐若愚!”
“人才不俗,怕已三十出頭了,怎樣?”
“古姐姐……”
“哦!”
古秋菱陡地站起身來,粉腮一沉,怒視著丁浩道:“弟弟,你想左了!”
邢慧娘急忙把她按坐下去,摟著她的香肩,柔聲道:“孩子,別死心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浩兒是我兒子,你是我女兒,他永遠是你的弟弟……”
古秋菱似受了委曲似的,嗚咽起來。
邢慧娘又道:“孩子,快別這樣,我不勉強你,但我看浩兒推薦的人,不會錯到那裡,你也二十多歲了,是該有個歸宿的!”
古秋菱嘆了口氣,停止了抽咽,暗聲道:“這事得回宮禀明夫人!”聽語意,心兒已活動了!
就在此刻,樹搖風與靈鷲姥姥雙雙步入,丁浩忙請兩老就坐,關大娘知機,拉著古秋菱道:“古姑娘,我們到外面走走,這一夜坐乏了! ”
兩人走後,丁浩才一笑開口道:“老哥哥,老嫂子,若愚算來已老大不小的了,二位不替他操心?”
樹搖風眉毛一揚,道:“小兄弟莫非是投桃報李,要替若愚作主?”
“誰?”
“小弟的義姐古秋菱,怎樣?”
樹搖風抓耳搔腮,靈鷲姥姥正色道:“人家看得上我們麼?”
邢慧娘接上口道:“斐大嫂太謙了,這是那裡的話。”
“如此,高攀了。”
“待定局,即行文定,怎樣?”
“好,好,全仗邢妹子玉成!”
雙方的稱呼,使丁浩覺得好笑,自己稱老偷兒夫婦為老哥哥,老嫂子,斐若愚稱自己小叔叔,而母親卻被稱作大妹子,這筆糊塗帳可真不好算。
樹搖風七竊玲瓏,一見丁浩的神情便知他的心意,嘻嘻一笑道:“小兄弟,我們各交各的,稱呼上不必拘泥!”
丁浩也報以一笑,道:“老哥哥說的是!”
老兩口喜溢眉宇,辭了出去。
早飯後,齊云莊主等啟程回南,草野客夫婦與莊克成隨行,丁浩等殷殷送別,重申百日迎娶之約。
余文蘭卻沒有世俗忸怩之態,與丁浩執手話別。
一行近百人離去,場地頓見得冷清。
隔日,樹搖風夫妻父子與駱寧師徒,全知子,五方神東方亮等,也相繼告辭,臨行,樹搖風夫婦一再致意,請邢慧娘玉成斐若愚的好事。 邢慧娘自然滿口應承,約好等待古秋菱回威靈宮請示之後,便奉好音。
現在,只剩下丁浩母子,古秋菱,竹林客與半半叟。
迴轉草廬,丁浩才想起問到乃師之事。
“姐姐,黑儒前輩業已駕到威靈宮了?”
古秋菱對丁浩仍未盡釋意,神情十分落寞,丁浩苦在心頭,表面上放作不知,只祈望她與斐若愚好事早偕。
“是的,早到了!”
“夫妻倆前嫌盡釋了麼?”
“那是當然的,他肯到威靈宮,便是有意和好。”
“曾提及小弟麼?”
“有!”
“怎麼說?”
“他對你備極推崇,說你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材……”
丁浩訕訕一笑道:“是他老人家過獎了……噢!他是否提及小弟與他的關係?”
“提到了,他說與你是忘年之交!”
“哦!”
丁浩放了心,黑儒之秘未被揭穿,這秘密,只有兩代黑儒自己知道,黑儒將永不再現了,但這名號卻會流傳下去。
住了七日,拆廬北上。
途中,邢慧娘再次向古秋菱提起斐若愚的事。
“好女兒,你對姓斐的有意麼?”
“我……不知道!”
“這是不能勉強的事,必須你自己喜歡,我認為你應有個歸宿,這樣我也安心,像長此呆在威靈宮中不是辦法……
“是的!”
“我不准備再回宮了,你代我向夫人致意,說厚恩永記不忘。”
“女兒會說的!”
“我有個主意……”
“娘有什麼主意?”
“你回宮請命之後,如蒙夫人允准,便到離塵島來,威靈宮是個秘密所在,外人不能擅入,島上便是你娘家,答應我麼?”
古秋菱熱淚盈眶,頷首應允。
丁浩母子一行到了方城,方萍已得訊率人迎至,丁浩為母親及竹林客、半半叟引介了,一行人直奔離塵島。
到達離塵島,島上大張筵席,為主人接風,並尊邢慧娘為太夫人。
半月之後,古秋菱果然到來,訊息傳出,樹搖風夫妻備了重禮,親到島上求親,這本是說定了的,自然水到渠成,擇吉迎娶。
兩月之後,丁浩由母親伴隨,率從人南下齊云莊完婚。
於是,月圓花好,感人的故事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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