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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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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陳青雲] [黑儒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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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06: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冤家路窄

  自號「白儒」,隱有與「黑儒」一爭長短之意,這名號決不許存在……

  摹在此刻,樓梯響處,一個面目姣好如女子的青衫書生,飄然上樓,掌櫃的緊
跟在他身後,哭喪著臉道:「公子,樓上已無空座了!」

  青衫書生冷冷地道:「樓上座位全空著,你是不想做買賣了,把上門的客人朝
外趕?」

  「公子,這樓座客人全包了,後樓如何?」

  「少廢話,我就喜歡這前樓。」

  說完,目光上掃,逕自到丁浩對面靠窗的座位上落坐。

  掌櫃的可憐兮兮地望著「白儒」這一桌,惶惶地道:「小的實在沒辦法!」

  「白儒」淡淡地道:「由他罷!」

  掌櫃的深深打了一躬,然後走到那青衫書生座前,道:「公子用些什麼?」

  青衫書生微微一曬,用手一指丁浩這邊,道:「照那位仁兄的樣!」

  「是,馬上到!」掌櫃的轉身下樓。

  丁浩心裡好笑,這書生看來已三十出頭,竟這般迂腐,吃東西照人家一樣,心
念之間,目光不期然地膘了過去,那書生的目光也正好射來,四目交投,丁浩心中
一動,好凌厲的眼神,原來是個會家子,那書生微笑著點了點頭。

  丁浩收回目光,心想,奇怪,這臉孔似曾相識,在那兒見過呢?

  不一會,小二送上了酒菜,與丁浩完全一樣。

  青衫書生好整似暇地斟了一杯酒,在口裡淺淺一嘗,旁若無人地朗吟起來——

  「前失落游春侶,極目尋芳,滿眼悲涼,徒有笙聲亦斷腸。

  林間戲蝶簾間燕,各自雙雙,忍更思量,綠樹青苔半夕陽。」

  這是近期詞人馮延己的一首「採桑子」,丁浩曾涉獵過,一聽便知。

  吟罷,又啜了一口酒,那種吃法,確夠斯文。

  「白儒」揚聲一笑道:「好一個各自雙雙!」

  青衫書生目光微瞥,卻沒答他的腔。

  鄭月娥笑向「白儒」道:「世間盡多冒充斯文的人,圖博文武兼資之舉,古語
說:自三代以下未有不好名者也,真是一點也不錯!」

  青衫書生抬頭熟視了丁浩半晌,突地一拱手道:「敢問這位兄台,尊駕莫非是
江湖盛傳的少年高手『酸秀才』?」

  丁浩本待不理,卻又屈不過情,只好報之以微笑道:「正是區區!。

  「哦!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只恨無緣識荊,今日巧逢,誠乃三生有幸!」

  「江湖小卒耳,何足撲齒!」

  「見台忒謙了,如蒙不棄,我們共桌而飲,如何?」

  丁浩不好拒絕,同時也正感無聊,一頷首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這有何
不可!」

  青衫書生露齒一笑,牙如編貝,美人亦不過如是。

  「如此!……在下移樽就教!」

  說完,真的自己動手,把酒杯箸逐一搬到丁浩桌上,兩人相對而坐,一樣的俊
雅飄逸,如一對臨風玉樹。

  那邊,「白儒」調侃似的道:「現在真正的『各自雙雙』了!」

  這話很刺耳,但丁浩不理他,這一頓酒飯之後,便要兵戎相見,爭這些閒氣可
沒用,當下目注青衫書生道:「閣下如何稱呼?」

  「在下有個不中聽的外號,叫『赤影人』!」只道外號而不提姓名。

  「赤影人?」

  「正是,正是!」

  丁浩心中十分奇怪這聞所未聞的怪名號,但不好追問下去,舉杯道:「請!」

  「請!」

  兩人照了照杯,「赤影人」搶著斟上,口裡道:「兄台遊俠江湖?」

  丁浩淡然一笑道:「談不上遊俠,希望藉此增加些見聞而已!」

  「是,是,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

  「閣下呢?」

  「彼此!彼此!所見略同。」

  那邊,鄭月娥又開了口,意帶鄙夷地道:「英雄所見略同,竟有人自命英雄,
卻不知是什麼三家村的小子!」

  「白儒」湊趣地道:「是小英雄罷了!」

  「這……這麼說?」

  「唯大英雄能本色,裝模作樣,不是小英雄是什麼?」

  「妙!」

  「赤影人」可能聽不下了,一披嘴道:「真是不知天下尚有羞恥事!」

  丁浩一哂道:「這倒不必計較,各人見識不同!」

  吃喝了一陣,「白儒」起身道:「酸秀才,西行五里見面,你敢來麼?」

  「當然奉陪!」

  「我等先走一步!」

  「請便!」

  一行人起身下樓,鄭月娥到了樓梯口,回頭道:「小子,這是死約會,不見不
散,你這新交的朋友也無妨一道來。」

  「赤影人」驚疑地道:「兄台,什麼回事?」

  「一個小約會!」

  「有過節?」

  「有一點!」

  「這女的是誰?」

  「望月堡主鄭三江的寶貝女兒!」

  「哦!這一帶是『望月堡』的天下,爪牙密佈,惡龍不敵地頭蛇,兄台要小心
為上,那男的呢?」

  「她的丈夫,叫『白儒』!」

  「什麼,『白儒』!」

  「是的!」

  「大概是想媲美當年的『黑儒』?」

  「可能有這意思!」

  「身手如何?」

  「未可小覷!」

  「兄台準備赴約?」

  「當然!」

  「在下可以同行麼?」

  丁浩急搖手道:這是區區與對方的私人恩怨,閣下最好不要淌這混水!」

  「赤影人」皺眉道:「萍水相逢,正歎相見恨晚,又要分手麼?」

  丁浩對這文質彬彬的「赤影人」已漸懷好感,聞言之下,誠摯地道:「區區亦
有同感,錯過今日,不愁沒有相逢之期,俟諸異日吧!」

  「赤影人」點了點頭,道:「來,我們各盡三觴,以紀今日之邂逅!」

  丁浩慨然道:「從命!」

  兩人豪情地各喝了三杯,「赤影人」面上飛起了紅霞,脂粉氣更濃了,丁浩下
意識地心頭一動,道:「仁兄酒後更見瀟灑不知誰家女兒有福,得配你這美男子……」

  「赤影人」一笑道:「在下量淺,不勝酒力,若說美男子,兄台才當之無愧,
如在下是女兒之身,決不輕易錯過!」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丁浩起身,斂了笑容,一擊掌,小二應聲上樓。

  「赤影人」搖手道:「在下還要坐一會,等個熟人,兄台請便,這一餐由在下
作東!」

  「這怎麼成?」

  「要客套便顯得不夠英雄本色了!」

  丁浩不由改了稱呼,道:「小弟從命便了!」

  「赤影人」起身執住丁浩的手,情意殷殷地道:「愚兄無話可說,但願不久再
見!」

  對方的手,細膩白淨,柔若無骨,有如處子,丁浩心中又是一動。

  「小弟也慶幸結識兄台,珍重,再見!」

  「赤影人」重重蟄捏了捏了浩的手,然後放開道:「盼賢弟當心些?」

  「小弟理會得!」

  「不送了!」

  丁浩懷著一份依依之情,與「赤影人」作別,出了酒店,逕朝約定地點走去,
一股豪雄之氣夾著恨火仇焰,在心胸間翻騰,此番約會,非把「白儒」拾奪下來不
可。方轉出正街,一個穿監布大褂的中年人,迎面而至,深深注視了丁浩一眼,作
揖道:「公子是姓丁的?」

  「不錯!」

  「小的等候半日了!」

  「你是……」

  「小的奉主人差遣迎候,從石家集來!」

  丁浩心中恍然,隨道:「區區目前要辦件事,回覆你家主人,事完即到,兩位
老人……」

  「在莊中專候!」

  「去石家集如何走法?」

  「西行十里,有一片楓林便是!」

  「嗯!這倒巧,是順路,貴主人如何稱呼?」

  「敝主人集中均以駱二員外呼之!」

  「好,知道了,你就照方纔所說回覆你家主人便了!」

  說完,繼續舉步前行,五里路程,不過片刻工夫便已到達,地點果然十分荒涼,
遠處縱橫的田疇間,點綴著幾戶疏落的農家,靠路邊,是一大片墳場,荒塚纍纍,
野草淒迷,幾株枯樹,襯得現場更加淒涼。

  墳場的另一邊,接連著樹林,林緣拴了數騎馬。

  不問可知,這便是約會的地點了。

  丁浩彈身穿越墳場到了林邊草地,「白儒」夫婦自林間出現。

  「酸秀才,你還算言而有信!」

  「大丈夫一言九鼎。」

  「你看此地風水如何?」

  「不惡!」

  「拔劍吧!」

  雙方掣劍在手,吆喝一聲,便動上了手,一幕酷烈萬狀的場面現了出來,劍氣
撕空,劍花進舞,鏗鏘之聲,令人動魄驚心。

  四十招之後,「白儒」先機盡失,落於下風。

  丁浩鼓其豪勇,劍勢益發凌厲,殺得「白儒」毫無還手之力,險象叢生。

  鄭月娥冷哼一聲,拔劍加入戰圈,這一來,挽回了「白儒」的頹勢,又告有攻
有守,她的身手不俗,乘虛蹈隙,配合「白儒」的攻守,天衣無縫。

  夫妻聯手,搏鬥了二十餘個回合,又漸呈不支。

  但丁浩要收拾下對方,可也不是件易事,他不耐久戰,沉哼一聲,施出了唯一
的殺著「夢筆生花」。

  這一招,是「黑儒」制敵的最後殺著,只有在以「黑儒」身份出現時,遇到太
強的對手才施展,現在他為了求速戰速決,只好搬出來了。

  一聲淒哼傳處,鄭月娥飛栽兩丈之外,血雨凌空灑落。

  「白儒」驚呼一聲,電閃撲去,一把抄起鄭月娥的嬌軀,倒彈入林。

  「那裡走!」

  丁浩暴喝一聲,如影隨形般撲去,足甫沾地,立感不妙,迅捷地電彈而起,數
張巨網,從樹頂罩落,地面上也有巨網升起,事出猝然,變勢已然不及,心頭劇震
之下,揮劍猛掃、下罩的網雖被創破,但無濟於事,網不止一張,同時,人不能停
在空中,一劍揮出,勢盡落下,正好掉在離地尺許上張的網中。

  腳下一軟,意念尚不及轉,網已臨身,一個倒栽,全身上下立被裹緊,須鉤破
衣入肉,刺痛非常。

  七八名黑衣壯土,一湧而上,把丁浩捆成肉粽。

  「白儒」為鄭月娥敷藥裹傷,然後把她放在樹腳,半坐將息。

  黑衣壯漢之一上前道:「請求總監,如何處置這斯?」

  「白儒」略一思索,道:「快馬送回堡中!」

  鄭月娥高聲道:「不行,這是個危險人物,如果途中出了岔子,後患便大了!」

  「依賢妻之見呢?」

  「就地處決,除了禍根!」

  丁浩空負一身蓋世武功,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掙斷網繩不難,但那些須鉤勢
必使他體無完膚,他後悔沒在交手之初便施展「夢筆生花」殺著,如先毀了「白儒」,
便不致落得如此下場明知他是勁敵,卻不搶制機先,此刻,悔之晚矣!繼令柯一堯
與「全知子」等聞訊趕來,也無濟於事,除了「冷面神尼」可能與「白儒」周旋之
外,誰也不是他的對手。

  就如此結束恩怨情仇麼?

  「白儒」靠近前來,得意地哈哈一笑道:「酸秀才,你想不到有今日吧?」

  丁浩目眥欲裂地道:「我不死必殺你!」

  「哈哈哈,你能不死麼?那豈非是奇跡?」

  「白儒,這種手段十分卑鄙……」

  「小子,去向閻王老五呼冤吧,現在問你一句話,你想如何死法?」

  「聽便!」

  「有遺言交代麼?」

  「少得意忘形,有人會收拾你。」

  「哈哈哈,大概還找不出敢奢言收拾本儒的人!」

  「你等著瞧!」

  「白儒」手中劍一揚,道:「酸秀才,這一劍送你上西天去求取功名!」

  鄭月娥厲叫道:「這樣太便宜了他!」

  「白儒」收回了劍,道:「娥妹的意思要怎樣?」

  「叫手下們準備樹條!」

  「用打!」

  「對了,當初已故總管打他不死,我不信這個邪!」

  「好,照辦!」說著揮了揮手,道:「準備木棍,輪流著力地打!」

  手下壯漢們恭應了一聲,立即用劍砍下樹條,削去枝葉,動手毒打,木棍橫飛,
劈拍之聲不絕於耳。

  鄭月娥又叫道:「注意,別打他的頭,讓他多消受些時!」

  這是慘酷的一幕,令人不忍卒視,七八名壯漢,交替猛打,只片刻工夫、地上
斷棍有十餘根之多,丁浩咬緊牙關,連哼都不哼一聲,棍落如雨,即使是個鐵人,
也砸扁了,持續了兩盞熱茶的時間,「白儒」抬手道:「停止,看他斷氣了沒有!」

  壯漢們停下了手,其中一人撥開網控視了一會,道:「七孔流血,業已斷氣!」

  「解開網!」

  「是!」

  解開了網,丁浩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鼻息已絕,眼耳口鼻,全滲出血水。

  「白儒」上前,用劍在丁浩身上戳了幾劍,只有淡淡的血水流出,這證明人已
確然死了,當下回頭道:「娥妹,死了!」

  「挖坑埋了他,看他是不是還會復活!」

  「大底下沒這等怪事!」

  「給他立塊碑,讓江湖中知道『酸秀才』已除名!」

  壯漢們不待吩咐,立即動手挖坑,七手八腳,片刻便已妥當。

  鄭月娥長長吁了一口氣,道:「終算為本堡除去了一個隱患,他那支劍不是凡
物,解下鞘來看看……」

  「白儒」略一沉吟,道:「我看不要!」

  「為什麼?」

  「連同屍體埋葬,以後隨時可取,以他的身手而論,他師門的人物,說不定更
加可怕,動了他的遺物,說不定招來後患,我的意思,碑也不能立,讓他如此失蹤
了吧!」

  「嗯,這也是道理,不過!……酒樓上那『赤影人』知道這約會……」

  「簡單,回頭設法對付『赤影人』!」

  「快辦吧,事不宜遲!」

  「埋了他!」

  丁浩被扔入土坑,然後沙土覆蓋了屍體,變成了一坯隆起的新土。

  「白儒」仰天一陣狂笑,意態飛揚。

  鄭月娥掙起了嬌軀,道:「帶馬,我們該上路了!」

  手下牽來了馬匹,「白儒」扶她上了馬,然後各目登鞍,一行緩緩馳離。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疾掠而至,望著離去的人馬,喃喃地道:「事情這麼快便
結束了?」說完,目光掃及那坯新土,登時臉色劇變,慄聲叫道:「我來遲了!」

  來的,正是一個時辰前與丁浩在酒樓訂交的「赤影人」。

  「赤影人」望著那坯新士,身形在籟籟發抖,連連頓足道:「怎麼會?怎麼會,
他是個非凡的人物啊!」

  紅日西沉,天際幻出一片絢爛的晚霞。

  「赤影人」猛一跺腳,道:「死因可疑,得看個究竟!」

  掌揚處,沙土翻飛,屍體露了出來,「赤影人」把屍體拖出坑外,血泥凝結,
封閉了五官七竅,看上去面目全非,「赤影人」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驚怖地道
「活著時風標絕世,死了便這般可怕……」

  墓地,遙遙有聲音傳來道:「到那邊林中搜搜看!」

  「赤影人」低頭想了想,突地抱起屍體,穿林而去。

  數條人影,奔入林中,赫然是兩名老者,三名中年漢子,來的不是別人,正是
柯一堯與「全知子」,三漢子是「樹搖風」的門下弟子。

  「赤影人」,搖手道:「那不妥,此地是『望月堡』勢力範圍,一個不巧,後
果堪虞,同時既是朋友轉介,彼此沒有交情,擾人不當,賢弟是受了傷的人……」

  「莫不成住旅店?」

  「哪更不妥,愚兄蝸居尚堪下榻……」

  「什麼,兄台是附近之人?」

  「差不遠,此去不到百里。」

  「但小弟行動不便?」

  「愚兄帶你上路。」

  「這……這……怎好……」

  「賢弟嫌交情太淺麼?」

  「不,不是這意思,你我一見如故……」

  「那就不必多言了,我們現在就走。」

  丁浩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激,交友如此,夫復何憾!

  「赤影人」負起丁浩,展開身形便奔,他對這一帶地形路道,似瞭如指掌,或
走大道,或抄小徑,有時是無路的曠野,一口氣奔行了數十里。

  丁浩心中大是過意不去。

  「兄台,我歇一會!」

  「你傷痛麼?」

  不,見台太累!」

  「不累!」

  「兄台已全身汗濕了,還是歇會吧!」

  「也好!」

  「赤影人」揀了個乾淨之地,把丁浩放了下來。

  「賢弟,你餓麼?」

  「不餓!」

  「還要個把時辰便到了,忍著點到了舍下,好好吃一頓,愚兄最大的嗜好便是
吃,家下司廚的是名手,烹調的還差強人意,屆時賢弟一試便知。」

  丁浩莞爾道:「那是小弟有口福了!」

  「賢弟那裡人氏?」

  丁浩眼眶一紅,道:「幼失估恃是個孤兒!」

  「啊!對不起,提到了賢弟傷心之事。」

  「那裡話,兄台貴姓台甫能否賜告?」

  「該當的,該當的,是愚兄疏忽了,愚兄姓洪,單名一個仁宇。」

  「哦!洪兄!」

  「賢弟與『望月堡』有積怨?」

  「仇深似海!」

  「愚兄可得聞否?」

  「這……容以後再詳為奉告!」

  「賢弟風流倜儻,可曾有紅顏知己?」

  丁浩心中不期然浮起了白衣女子「梅映雪」的倩影,脫口道:「曾認識一位,
但談不上知己小弟連對方真實姓名來歷都不知道……」

  「赤影人」一笑道:「定是位天人?」

  「洪兄取笑了……洪兄文武兼資,人才出眾,想來嫂夫人必非等閒女子?」

  「哈哈,說來慚愧,愚兄尚是獨身!」

  「這……為什麼呢?」

  「佳偶難求,空歎歲月蹉跎!」

  「洪兄是個多情種子?」

  「唉!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多情自古空遺恨,命也如斯奈何?」

  丁浩正色道:「這麼一說,洪兄定有傷心之事?」

  「赤影人」淡淡一笑道:「說起來徒亂人意,以後再談吧!」

  就在此刻,只見兩條人影,緩緩奔來,漸行漸近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赤影
人」起身說道:「賢弟坐著勿動,愚兄去看看是什麼人?」

  說著,彈身迎上前去,雙方面對面的停住,不知說了些什麼,只聽「哇!哇!」
兩聲慘號,那一男一女栽了下去。

  丁浩心頭一震,「赤影人」出手夠狠,為什麼要殺害對方!

  「赤影人」折身奔回,丁浩衝著問道:「是什麼來路?」

  「這一帶最惹厭的狗爪子,『望月堡』派出的密探!」

  「密探,對方承認這身份?」

  「不承認也不成,愚兄我對他們十分熟悉……」

  「洪兄知道每一個密探?」

  「這倒沒有,不過『望月堡』派出的密探,都是男女成雙,裝扮成各形人物,
無孔不入……」

  「該殺!」

  「我們上路吧?」

  「如此勞累洪兄,小弟實在過意不去……」

  「不說那些了,走!」

  「赤影人」再次背負起丁浩上路疾奔。

  破曉時分,來到一個湖蕩之前,「赤影人」放下了丁浩,道:「到了!」

  丁浩舉目一看,只見這湖一面依山,疏星映著波光,黑裡透亮,約莫也有四五
裡方園,湖中央,浮起一個小島,天太暗,距離又遠,看不大真切,只隱約可見花
樹樓台的輪廓,不由驚奇地道:「湖中小島是洪兄仙居麼?」

  「好說,蝸居而已!

  「洪兄,似這等蝸居,天下可能也沒有幾處!」

  「哈哈哈哈!過譽了,如賢弟喜愛,可視作久居。」

  「足感盛情!」

  「這般時分,不想驚動下人,我們踏水而過吧!」

  丁浩心頭一震,道:「踏水而過?」

  「不錯!」

  「這般距離多遠?」

  「不到五十丈!」

  「洪兄能踏波而行五十丈之遠?」

  「赤影人」一笑道:「你不信?」

  丁浩窒了窒,當初少林達摩祖師一葦渡江,武林傳為美談,而今兄台不借一物,
而能凌彼虛渡五十丈湖面,簡直是匪夷所思,真是不登高山,不顯平地,以此看來,
小弟以往不過是井底之蛙……」

  「夠了,別感慨緊之,大發酸論,你怎知愚兄我不借一物?

  「這……洪兄要借何物渡湖?」

  「考考你的眼力,等著看吧!」

  「赤影人」重新負起丁浩,喝一聲:「起!」飛身躍落湖面連連飛縱,忽左忽
右,但每一躍的距離,都在一丈左右,丁浩望著黑黝黝的湖水,真有點膽顫心寒,
對於水功,他可是一竅不通。

  顧盼間,到了對岸,只見花樹成蔭,掩映著樓台亭閣真像傳說中的方外仙居。

  「赤影人」道:「賢弟,你看出我是如何飛渡的?」

  丁浩凝神細想,若是凌虛踏波,決不會縱躍而進,尤其加了一個大人的重量,
功力通玄也辦不到,一般的凌波而行,全憑一口氣輕身,而且無法持續到數十丈之
遠。他縱躍時,似有一定距離,而縱起之時,有如借物之力……

  想了一會,突地恍然道;「小弟明白了?」

  「賢弟明白什麼?」

  「湖面下必設有暗椿借力。」

  「赤影人」哈哈一笑道:「賢弟不愧人中之龍,果然一猜便中!」

  這一思索說話之間,已到了一座古雅的門樓之前,兩端連接著紅牆。

  「咿呀!」一聲,大門開啟,應門的卻是個十七八歲的紅衣少女,嬌聲道:
「主人怎麼這般時分歸來?……噫……」

  「赤影人」一邊舉步入門,一邊道:「有貴客光臨,叫他們起來立即整治酒菜!」

  「是!」

  門樓裡是一個大花園,穿過花徑,直上露台,轉過朱欄進八樓房中丁浩被直接
放落在一張繡錦棉被的大床上,一陣幽香,沁入鼻觀,丁浩心中一動,這好像是女
子的閨房,洪兄台好重的脂粉氣。

  天色已明,曙色透過碧紗,房內陳設,盡在眼中。

  除了這繡榻之外,其餘擺設,卻像富貴人家的書齋,極盡奢侈,隔窗而望,可
見由檻雕欄,湖光山色。

  丁浩想起在「齊雲莊」作客時所住的「覽碧樓」,風光雖然不錯,但卻不及這
裡的豪華,由於規模太大,便失去了清幽之感。

  「赤影人」關切地道:「賢弟能行動麼?」

  丁浩下了床,站到窗邊,道:「奔馳不行,屋內行動是可以的!」

  「那好,先洗漱更衣!」

  話方說完,一名十三四歲,長得眉清目秀的書僮,來到門邊,打了一躬道:
「主人回來了?」

  「赤影人」一抬手,道:「進來,見過二主人!」

  書僮進入房中,雙膝一屈,道:「小的奉書參見二主人!」

  二主人三個字,使丁浩俊面孔發燒,顯得有些無措,先掃了「赤影人」一眼,
才抬了抬手道:「你叫奉書麼?」

  「是的!」

  「起來!」

  「謝二主人!」

  「赤影人」又道:「奉書,準備熱湯,取我的衣衫與二主人更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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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僮奉書退了出去,丁浩才肅容道:「洪兄,你這樣令小弟不安!」

  「赤影人」爽朗地一笑道:「這樣子上下有個體統,賢弟在此也方便,不會有
作客之感…」

  「洪兄盛情,令小弟何以敢當?」

  「賢弟,恕我叨長幾歲,請以大哥稱我如何?」

  丁浩內心相當激動,但表面上還維持平靜,拱手一揖道:「大哥隆情厚誼,小
弟遵命就是了!」

  「赤影人」撫掌道:「這樣才好,我這做大哥的得弟如此,足慰生平了!」

  旭日初升,湖面波光瀲灩,山色蒼翠欲滴,丁浩倚窗遠眺,不禁神往。

  不久,奉書來請入浴,浴罷,換上了「赤影人」的衣衫倒也長短適度,外衫也
恰巧是藍的只是那襲黑衫,他不曾換下,仍穿在裡外衫之間。

  回房坐了片刻,「赤影人」來請入席,席設隔房,面對露台,兩人相對而坐,
器皿菜餚,均極精緻,侍候的乃是著紅衣的兩名少女。

  丁浩對這「赤影人」,感到有些莫測深高。

  席間,丁浩忍不住道:「小弟還未拜見令尊堂。」

  「赤影人」正色道:「家父母已先後謝世,目前這所謂的家,只是愚兄我一人!」

  「啊!」

  「來,粗餚淡酒,賢弟務請盡飲!」

  一席酒,足吃了一個時辰,丁浩辭回房內,閉門運功療傷。

  三日易過,丁浩已復原如初,這三天中,「赤影人」關切備至,一般下人,均
以二主人視之這使丁浩既感且愧,平白無端,當了人家的二主人,直如夢幻。

  丁浩想起了「樹搖風」七日之約,別人為自己奔波賣命,自己可不能在此樂不
思蜀,同時「全知子」與柯一堯兩位老哥哥如久候自己不至,必然十分著急。

  第四天一早,「赤影人」方上樓來,丁浩第一句便道:「大哥,小弟要告辭了!」

  「赤影人」面色一變,道:「什麼,賢弟要走?」

  「是的,有事不得不走!」

  「是嫌此地不堪居留麼?」

  「那裡話,小弟幾乎樂不思蜀了呢!」

  「是大哥我怠慢了賢弟麼?」

  「那更說遠了,小弟實在有要事非辦不可。」

  「愚兄以為可以相聚一個時期,不意賢弟又要言別……

  「大哥,來日方長,何愁無聚首之期,以後小弟能來即來!」

  「赤影人」苦著臉道:「賢弟,你這一辦事,不知要多久時間?」

  丁浩歉疚地道:「這很難預期!」

  「辦什麼事?」

  「一方面是私人仇怨,另一方面是師門過節。」

  「愚兄我能效力麼?」

  「這個……請大哥見諒,小弟想自了。」

  「再留一天如何?」

  「大哥,我們當圖以後,不在乎這一天半日。」

  「賢弟一刻也難留麼?」

  「小弟……實在是……心急如焚。」

  「好歹過了午?」

  丁浩無法再推卻否則便不近情了,當下點了點頭道:「謹遵大哥之命!」

  「赤影人」特設盛宴,為丁浩餞行,丁浩除了心感,的確別無話說,酒至半酣,
「赤影人」拿出一本小小絹冊,遞與丁浩道:「賢弟看看這是什麼?」

  丁浩接過手來,目光一掃書籤,驚聲道:「玄玄真經,這是一本秘笈呀!」

  「赤影人」頷首道:「不錯,是一部上古秘笈!」

  「大哥的武功,便是得自這本『玄玄真經』?」』

  「不,我一字也沒修過。」

  丁浩大惑不解地道:「那是為何?」

  「在大哥我而言,這千古奇書,等同廢物!」

  「小弟越發的不解了?」

  「賢弟翻開首頁看看?」

  丁浩驚奇地打開首頁,數行字跡,映入眼簾:

  「余性狷介,憤世嫉浴,

  造物仇我,衣缽無傳。

  一生研創,伴歸黃土,

  今世何世,遇緣復出。

  習此秘笈,童貞完璞,

  違者則殆,慎之慎之。」

  後署:「魯隱公四年元陽生志」。

  「赤影人」一笑道:「賢弟可看出其中禁忌?」

  「看出來了,修習這本『玄玄真經』,必須元陽之體。」

  「對了,正是這句話!」

  「那實在可惜……」

  「什麼,賢弟已非完璞麼?」

  丁浩一怔神,道:「不,小弟的意思是大哥有緣獲得,卻無緣修習。」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這注定了是賢弟的。」

  丁浩心頭一震,大感意外地道:「大哥要小弟參研?」

  「對了,我留你住下的意思在此,冀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大哥如此看重小弟……」

  「不要說那些外人話,你意下如何!」

  「小弟勢在必走!」

  「赤影人」無可奈何地道:「這麼著,賢弟事情告一段落務必來此,參修這秘
笈,此物現在是賢弟的了,愚兄暫代保管!」

  丁浩感激無已地道:「大哥,小弟現此謝過。」

  「自家兄弟,我的便是你的,何必言謝,賢弟如一月不至,愚兄將出江湖尋訪!」

  「大哥,這何苦,小弟事畢定來。」

  「嗯……賢弟來時,如愚兄不在,可視作己家,萬勿客套。」

  「遵命!」

  「這裡有張圖,是我昨夜繪的,上面載明出入這湖心小島的三條密徑,與及聯
絡呼叫的暗號賢弟暇時看熟,爾後出入便不費事了。」

  說後,取出一個小紙折,遞與丁浩,又道:「熟記之後即行毀去。」

  丁浩雙手接過道:「小弟記下了!」

  「賢弟的行囊須要充實否?」

  「不必,不必,小弟隨身所帶,足敷所需。」

  丁浩把「玄玄真經」遞還「赤影人」,起身辭席,回到房中,佩上劍,帶上招
文袋,然後由「赤影人」伴著,來到湖邊,由「赤影人」親自操舟,送到對岸,互
道珍重而別。此際業已過午預計今夜可抵石家集。

  一路之上,他心裡盤旋著「赤影人洪仁」的雲情高誼,似這等重義之人,實在
很難找,但,對於「赤影人」的作風,他仍有些迷茫,一個獨身人,帶著一些婢女
僕徒,住在小島上,給人一種謎樣的感覺。

  傍晚,到了一個小鎮打尖,一問地頭,距石家集已不足二十里。他想,這幾天
不現身,「全知子」等可能急煞了。

  正吃喝之際,忽見一個十四五歲的毛頭小子,匆匆入店,四下一逡巡,逕自走
到了丁浩桌前,朝地上一跪,道「小叔叔,你才來呀?」

  丁浩倒是大吃一驚,這小孩莫非認錯了人?正待開口……

  那小孩搶著又道:「您不回家,爺爺奶奶急壞了,預算你四天前要到家的!」

  丁浩心中一動道:「你是……」

  小孩又搶著道:「我是二房的小順子呀!上次叔叔回來,我只十歲。」

  丁浩靈機一觸,忽然明白過來。

  「啊!小順子,你長這麼大,叔叔幾乎不認識了!」

  「小叔叔,我們走吧?」

  「好!」

  說著,放了點碎銀在桌上,與小順子揚長出店,小順子在前帶路,走的是丁浩
來時的路,丁浩大惑,隨著他走到無人之處,低聲道:「怎麼回事?」

  毛頭小子道:「您是丁師叔祖?」

  丁浩幾乎笑出聲來,小叔叔一下子變成了師叔祖。

  「這從何說起?」

  「小的是駱二員外弟子,您是俺師祖的老弟,不稱師叔祖稱什麼?」

  「哦!我們各交各的,這稱呼不順耳。」

  「不成,師門規矩最重輩份!」

  「你真的叫小順子?」

  「不,胡扯的,俺叫杜飛,家師出動了所有手下,在周近數十里尋訪您的下落,
這幾天大家急煞了……」

  「我因小事耽擱,這……方向不是往石家集吧?」

  「正相反!」

  「為什麼?」

  「到處是狗腿子,不得不略施小計,瞞過對方耳目,不然惹厭,後面有人掇下
來了,我們快些!」

  兩人加緊身法疾馳,不久,天色已完全昏黑下來,杜飛領著丁浩兜了個大圈子,
穿過一片野林轉上另一條路,回頭奔馳。

  二更時分,來到一個村集,只見四周儘是高大的楓樹,把全莊包在中間,兩人
從後面入集,顧盼間,來到一所大莊院之前,杜飛道:「師叔祖,我們越牆而入吧,
這集上也有『望月堡』的線眼。」

  兩人越牆而入,走向正廳,莊院中燈火疏落,大部房舍,都隱在黑暗中。

  到了正屋廳前,杜飛高叫一聲道:「師叔祖駕到!」

  數條人影,應聲自廳門衝出。

  現身的,赫然是柯一堯、「全知子」,與另一個面園園如富家翁的錦袍中年,
看來他便是「樹搖風」的高足駱二員外了。

  柯一堯與「全知子」喜不勝地異口同聲道:「小老弟,急壞人了!」

  丁浩雙手一拱,道:「對不住兩位老哥哥,小弟是按時到伊川的,不意碰上了
意外,耽擱了你們!」

  說完,轉向那錦袍中年道:「閣下便是駱二員外?」

  錦袍人哈哈一笑道:「不敢當小師叔閣下之稱,愚侄便是駱寧。」

  丁浩尷尬地道:「這小師叔之稱……不太合適。」

  「全知子」哈哈一笑道:「實受了吧,老偷兒規矩大,別站著說話,進廳去吧!」

  四人進入廳中,依序坐定,柯一堯關切地道:「丁老弟,你碰上了什麼意外?」

  丁浩苦苦一笑,把「碰上」白儒夫婦,遭暗算,被埋葬的經過,說了一遍,聽
得三人目瞪口呆,丁浩又說出了結交「赤影人」及遇救的經過,然後向「全知子」
道:「老哥哥事無不知,這『赤影人』是什麼來歷?」

  「全知子』眉鋒一緊道:「你說距伊川百里的大湖?」

  「是的,湖中央一個小島,樓台建築,十分考究。」

  「全知子」面露驚容道:「你說的當是『離塵島』……」

  「那裡叫『離塵島』?」

  「不錯,取其隔離世俗之意,你見到那老怪物了?」

  丁浩心頭一震,道:「什麼老怪物?」

  「就是該島主人,六十年前『離塵子』之名,可說婦孺皆知。黑白兩道無人敢
招惹,獨之呼二十年前的『黑儒』,算來這老怪物已近百……」

  「不對!」

  「什麼不對?」

  「小弟所結交的『赤影人」,年紀約在三十之間,他是島上主人,除了他,只
是些下人僕婢。」

  「可能他是『離塵子』的傳人。」

  「照老哥哥這一說,『離塵子』已數十年不現江湖?」

  「不錯,連老哥我也只是在年輕時見過他一次。」

  「看來『赤影人』是他的傳人無疑了!」

  「他沒有介紹來歷?」

  「沒有,僅說父母雙亡,一個人索居該島。」

  談話之間,徒人們擺上了酒菜,食畢,已是午夜將盡。

  丁浩被安置在正廳上房安寢。

  七日之期已過,卻不見老偷兒「樹搖風」回轉,大家都焦急異常,尤其是丁浩
更感不安,他深知「望月堡」如龍潭虎穴,而老偷兒是為了他的事去犯險的。

  這一天已是第十日整,丁浩準備第二天親去「望月堡」附近打探「樹搖風」的
下落,不得已時,只有闖堡,乾脆與鄭三江結算血帳。

  入夜,丁浩與二老及駱寧等圍坐廳中,丁浩說出了心意,「全知子」搖頭道;
「不必打草驚蛇,以『樹搖風』的能耐,決不會栽到『望月堡』,老偷兒也許因他
事耽延,不如耐心再等上幾天。」

  柯一堯道:「老夫悶得慌了,由老夫去刺探一番如何?」

  駱寧滿有自信地道:「小侄相信家師決不致失風,定是另有岔事阻延。」

  驀在此刻,只聽一個聲音道:「好小子,你別狂吹,差一點便斷送這一付老賊
骨頭了!」

  駱寧欣然道:「家師回來了!」

  話聲甫落,只見「樹搖風」大步進入廳中,滿面風塵之色,廳中人齊齊起身,
丁浩趕緊作揖道:「老哥哥辛苦了!」

  「樹搖風」怪腔怪調地道:「不當事,不當事,快備酒來!」

  駱寧忙不迭地出廳去了。

  眾人落坐,「全知子」開口道:「老偷兒,我們以為你做『望月堡』的常客了?」

  「樹搖風」一翻眼道:「笑話,那我這門買賣別做了!」

  「你方才說差點送了老骨頭?」

  「那是另一碼事。」

  「怎麼說?」

  「嘿!時運不濟,冤家路窄,回程時我酒蟲作祟,竟一反往例,入酒店解饞,
這一吃可好,碰上了『白儒』那小王八羔子……」

  丁浩星目一睜,道:「怎樣?」

  「老哥我猛灌黃湯,竟沒發現他縮在角落裡,興盡出門,便被他掇上了,到了
無人之處,他叫住老哥我,三句話不到,便動上了手……」

  「結果呢?」

  「差一點點老哥我便脫不了身,擱在那兒啃土。」

  「是在什麼地方?」

  「宜陽!」

  「他是回『望月堡』……」

  「鬼知道!」

  柯一堯有些迫不及待地道:「老兄此番收穫如何?」

  「樹搖風」噓了一口氣,道:「老偷兒使盡渾身解數,用盡一切手段,探查結
果,堡中並無『雲龍三現趙元生』其人……

  柯一堯面色一沉,道:「怪了,我當時的消息不切實。」

  丁浩不由愁上眉尖,沉重地道:「這『雲龍三現』上天入地了不成?」

  「樹搖風」目注丁浩道:「小老弟,我有意外的收穫……」

  「什麼?」

  「你聽說過『九龍令』沒有?」

  丁浩全身一震慄聲道:「聽說過,當年九大門派與黑白兩道高手,圍攻『黑儒』
於邙山古陵就是為了『九龍令』被盜,造成了亙古未有的血劫,怎麼樣?」

  「該令存於『望月堡』地下密室!」

  「啊!」

  丁浩內心激動,無可言宣,想不到當初冒「黑儒」之名,殺害八大門派駐少林
的代表,盜走「九龍令。的是「望月堡主」,這疑案總算有了眉目……

  「樹搖風」驚奇地道:「小老弟,你因何如此激動?」

  丁浩心中立生警覺,一笑道:「這是武林秘辛啊!」

  「全知子」道:「老偷兒,這非兒戲,各大門派如得到消息,勢將引起武林干
戈……」

  「樹搖風」哈哈一笑道:「多嘴的,難道是老夫造謠?……這一來,你又知道
了一件秘辛。」

  「全知子」搔了搔頭道:「說真的,你老偷兒既已發現,何不順手牽羊帶回來?」

  「樹搖風」一披嘴道:「多嘴的,這你就差勁了,那種燙手的東西能沾麼?如
果偷牛的抓不到,抓到了拔椿的,豈不危哉殆矣!『黑儒』業已現身江湖,『望月
堡』來個死不認帳,東西在老偷兒手中,那就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嗯!你老偷兒真懂得明哲保身。」

  「倘非如此,還能活到現在?多嘴的,若不是你多嘴洩了那尼姑的底,怎會被
活埋在古墓中十年?要不是小老弟得到『雷公匕』,你此刻尚不能見天日。」

  丁浩本來全神在想著「九龍令」的事,聞言之下忍不住脫口道:「當初老哥哥
到底洩了『冷面神尼』什麼底?」

  「全知子」一怔神,道:「小老弟,這句話如果是別人問,我決不答覆……」

  丁浩一笑道:「小弟無意探人隱私,不說也罷!」

  「全知子」坦然道:「此地沒外人,說也無妨,真正的『冷面神尼』早已坐化,
駕返極樂,現在的『冷面神尼』,是她的傳人,不是她本人……」

  「哦,難怪她看上去只是中年……」

  「那你錯了,『冷面神尼』的面目,從沒變過,她戴的是面具。」

  柯一堯接口道:「她面冷無情,原因在此!」

  丁浩意獨未釋地道:「老哥哥就只為了道出她的真面目,而被她鎖了十年?」

  「全知子」苦苦一笑道:「不,是我洩了她真正來歷!」

  「她真正來歷是什麼?」

  「她便是當年名噪南方武林的雙美之一,叫做……」

  丁浩心中一動,脫口道:「天南一嬌蘇倩倩?」

  「全知子」大惑不解地道:「小老弟怎會知道?」

  丁浩對此,可說是最清楚不過的了,他曾聽「竹林客」說過,當初「天南一嬌
蘇倩倩」因不能與父親結合,憤而投入「冷面神尼」門下,削髮為尼,當然這一節
他是不能說出來的,心念一轉之後,淡淡地道:「小弟曾聽人道及她投入神尼門下!」

  「哦!」

  談話之間,駱寧入廳,道:「酒菜齊備,請各位移駕!」

  「樹搖風」首先起身道:「走,走,別只顧扯談,酒蟲爬出喉嚨了!」

  眾人一笑起立,來到東廂廳中,丁浩目光掃處,幾乎笑出了聲,桌上擺了四個
杯子,外加那個老偷兒在殺城「城隍宙」中所用的寶貝大酒葫蘆,怪人異行,這句
俗語真是不錯。

  眾人入座,駱寧坐下位執壺斟酒。

  「樹搖風」猴急地捧起葫蘆,口對口直灌,像是幾年沒喝酒似的,一口氣約莫
倒了半葫蘆在肚子裡,然後才吮唇舐舌地連呼:「過癮!過癮!」

  吃喝了一陣,「全知子」停杯目注「樹搖風」道:「老偷兒,你在堡中呆了多
久?」

  「兩夜一天!」

  「就是說黑進黑出?」

  「當然,這是規矩。」

  「另有所見否?」

  「那白眉老禿也在堡中,自閉於密室,像是在參什麼武功……」

  丁浩沉聲道:「白眉老禿便是『天地八魔』之首的『毒心佛』!」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老偷兒抓了抓亂髮,道:「他便是『毒心佛』!」

  丁浩頷了頷首,道:「一點不錯,是『冷面神尼』指證的!」

  「好傢伙,這老魔一生如神龍見首不見尾,鬼氣十足,認出他真面目可真不容
易,想不到『閻王堡』豢養的儘是些惡狗。」

  「全知子」接過話道:「老偷兒,言歸正傳,『雲龍三現』沒下落,下一步棋
如何!」

  「你多嘴的一向自詡足智多謀,看你的了!」

  「要查緝的對象不止『雲龍三現』一人,還有『長白一梟」及『江湖惡客』兩
個魔頭,依我看來,我們分頭出江湖查訪,如有線索,以此地為聯絡地點,如何?」

  「這就是你的妙計?」

  「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

  「那倒沒有!」

  「沒有就把嘴閉緊些!」

  「十年折磨,你仍如此專橫霸道?」

  丁浩暗忖,這三位老人,為自己的事賣命,不應把他們蒙在鼓中,自己的身世,
該坦誠相告才是,否則實在說不過去,心念之中,毅然開口道:「三位老哥哥,小
弟有句話不得不坦誠以告……」

  「樹搖風」咕嚕灌了一大口酒,道:「什麼話,說吧?」

  「就是小弟我的身世來歷。」

  「啊!老偷兒早想開口了,只是怕你另有隱衷所以一直憋在心裡……」

  「小弟便是『都天劍客丁兆祥』的遣孤!」

  何一堯面色一變,「全知子」與老偷兒師徒卻驚呼出了聲。

  「全知子」顯得甚為激動地道:「都天劍客丁兆祥,小兄弟,了不起的人物啊!」

  「樹搖風」須俱眉張地道:「令尊是老哥我平生最仰慕的人,小兄弟,你說遺
孤……莫非是發生……」」

  丁浩雙目一紅,悲憤地道:「家園遭劫,先父罹難,先母也在兩年前不幸含恨
而死。」

  「這……這……聽江湖傳言,令先尊是毀家避世?」

  「是的,這段血案江湖中無人知道。」

  「全知子」一拍腦袋,道:「照啊!當初你向我探聽『竹林客』的下落,他是
令尊的徒人,你姓丁,老哥我意然想不及此點。」

  「樹搖風」慄聲道:「經過情形如何!」

  丁浩把聽自「竹林客」的事實,簡略說了一遍。

  「全知子」蹙眉道:「照說主使人是『齊雲莊主余化雨』?」

  「是的,但據小弟親自調查,種種跡象顯示,其中可能另有文章,所以目前急
及要追緝『雲龍三現』等兇手,只要逮到其中之一,真相便可大白!」

  「小兄弟,凡巨奸大惡,表面上都掩飾得極好,你別上余化雨的當……」

  「是的,這一點小弟我想了很多,但無證據,而且對方也在找『雲龍三現』等
人,怪的是當年兇手不是橫死,便是失蹤。」

  「老哥哥我與『齊雲莊主余化雨』曾有過一段交情,由我重去探查一次,好歹
要弄個水落石出!」

  丁浩感激地道:「如此,小弟先行致謝,『半半叟』仍留在岳陽,老哥哥可先
與他聯絡!」

  「好,准這麼辦!」

  「樹搖風」望著柯一堯道:「我倆走單幫罷!」

  柯一堯頷了頷首,沒有說話。

  「全知子』向丁浩道:「小兄弟,你的行止呢?」

  「小弟準備赴王屋山一行!」

  「見『竹林客』?」

  「是的,再詳細問問當年血案始末!」

  正在此刻。只見駱寧的弟子杜飛匆匆奔入,在他師父耳邊低語了一聲,駱寧臉
上現出了十分古怪的神色,向「樹搖風」道:「師父……」以下的話,似不便出口,
嚥回去了。

  「樹搖風」一瞪眼道:「別吞吞吐吐的,什麼事?」

  駱寧期期地道:「是……是……師父不願見的人來了!」

  「樹搖風」老臉大變,陡地離座道:「不行,老偷兒得走!」

  「全知子」一把拉住道:「老偷兒,這樣不是辦法!」

  「嘎!」然一聲長鳴,一頭巨鳥飛落院中,遍體金黃,紅睛鐵啄,引頸卓立,
神猛十分,丁浩心頭一震,這不是「靈鷲姥姥」的靈鷲麼?難道是她來了?老偷兒
為什麼要躲避她呢?

  「樹搖風」吹鬍瞪眼地坐了回去,怒聲道:「多嘴的,發生什麼事你負責!」

  「全知子」哈哈一笑道:「總不會出人命吧?」

  說完,離座出房,到了院中,大聲道:「老嫂子,十多年不見面了,今夜幸會
啊!」

  「樹搖風」嘀咕著道:「今夜要丟人現眼,這瞎婆子遲不來早不來,在這種時
候來!」

  院中,響起了「靈鴛姥姥」的聲音:「不爭氣的,給老娘滾出來!」

  丁浩是打橫坐,正好被門邊的花窗擋住,從窗欞外視,只見「靈鷲姥姥」雙目
緊閉,手持枴杖,巍然站立,房內燈影微光,照見她一臉寒霜,丁浩暗付,自己已
為她採到了「九靈草」,雙目仍未復明麼?聽口氣,莫非她是「樹搖風」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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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08: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解怨釋嫌

  「全知子」打拱作揖道:「嫂子,都老了,看開些吧!」

  「靈鴛姥姥」厲聲道:「你別多嘴!」

  「樹搖風」的臉色難看極了,既狼狽,又尷尬。

  丁浩低聲道:「是老嫂子麼?」

  「樹搖風」點了點頭,猛搔頭皮。

  駱寧起身站在一邊,直搓雙手,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

  「靈鷲姥姥」在地上一頓枴杖,再次吼道:「出來,今天把陳年老帳結一結。」

  「樹搖風」長長歎了一口氣,面上玩世不恭的神情已完全消失,代之的,是一
種沉重無奈的神情,目注丁浩道:「小老弟,你坐著別動,這是家務事,你最好別
插嘴,這瞎婆子脾氣不小,若翻了無法收拾。」

  丁浩唯唯而應,不置一辭。

  駱二員外走出房去,深深一禮,道:「駱寧見過師母!」

  「靈鷲姥姥」從鼻孔裡哼出了聲,冷酷地道:「一丘之貉物以類聚,給我滾遠
些!」

  駱寧尷尬地向後退了兩步,望著「全知子」苦苦一笑。

  柯一堯舉杯道:「來,丁老弟,我們喝酒!」

  「樹搖風」跺跺腳,走了出去,大聲道:「瞎婆子,這帳怎麼算法?」

  「你還我兒子!」

  「快二十年了,你還忘不了他……」

  「忘不了,死也忘不了!」

  「這不能怪我……」

  「為什麼不怪你,怪誰?」

  「是他自己出走的。」

  「哼!若非你作賊,傷了他的心,他怎會出走?」

  「瞎婆子,別說這麼難聽,誰要他投生在我們家中,我秉承祖師爺一脈,掌理
門戶,自問生平未做過傷天害理,卑鄙齷齪的事……」

  「偷兒兩個字夠光彩麼?」

  「這是一脈相傳,你別抓住這點不放,當年你雙眼不瞎,為什麼要嫁我?」

  這句話,「靈鷲姥姥」可有些受不了,厲聲吼道:「我是嫁錯了人,長言短敘,
你還老娘兒子!」

  「我拿什麼還你?」

  「不還你就要死,你死了我不再找你……」

  「我還要喝幾年酒!」

  「今晚我要你的命!」

  「全知子」乾咳了一聲,道:「老嫂子,彼此都年歲大了,今世的夫妻前世的
緣,看開些,廝守著渡過餘年,何必如此呢,憑良心說句公道話,這也不能怪……」

  「靈鷲姥姥」冷峻地道:「你也不是好東西,免開尊口!」

  「樹搖風」大聲道:「瞎婆子,天下只有你一個是好人!」

  「我沒說我是好人。」

  「到底你要怎樣?」

  「還我兒子!」

  「還不出來呢?」

  「要你的命!」

  「兒子不是你一個人的,我是他父親,這些年來,我披星戴月,沐雨櫛風,拚
了老命在找他找不到是天意,也許…

  「也許怎樣?」

  「他早已不在世間了,該當我倆無後……」

  「放屁,你再說一句我當場劈了你。」

  「瞎婆子,我要走很簡單,你雙眼盲殘,還能怎樣?」

  「你想嘗嘗靈鷲啄的滋味?」

  「扁毛畜生,你怕我毀不了它?」

  「你別做清秋大夢,今夜你要是脫得了身,老娘當場自決!」

  「樹搖風」嘿嘿一笑道:「你這是盲人瞎話!」

  「靈鷲姥姥」雙目一睜,兩道寒芒,逼射而出。

  「呀!」駱寧與「全知子」齊聲驚呼。

  房中柯一堯驚聲向丁浩道:「她沒瞎!」

  丁浩點了點頭,這事他最清楚不過。

  「樹搖風」全身一震,連退三步,慄聲道:「你……你雙眼復明瞭?」

  「靈鷲姥姥」寒聲道:「你以為我是虛言恫嚇你麼,哼,你準備保命罷!」

  說完,呼地一枴杖掃了過去,也就在「靈鷲姥姥」出杖的同時,那頭猛蟄的靈
鷲振翅揚首,似要準備配合主人的攻勢。

  「樹搖風」晃身避過這雷霆萬鈞的一擊,怪叫道:「老虔婆,你是認真的?」

  「靈鷲姥姥」又是一杖掃了出去,口裡道:「無人與你作耍!」

  「樹搖風」再次避了開去。

  「全知子」一抬手道:「老嫂子,別動手……」

  「靈鷲姥姥」一翻眼道:「你再多嘴連你也算在內!」

  丁浩一看情勢,自己非出面不可了,如果靈鷲加入戰圈,勢必傷人,那後果便
不堪收拾了,心念之中,離座而起。

  柯一堯皺眉道:「丁老弟,你想做什麼?」

  「解圍!」

  「老偷兒叫你不要插手?」

  「不插手馬上得出人命!」

  說著,大步走出廟門,柯一堯也跟了出來。

  「靈鷲姥姥」一抬眼,看見了丁浩,不由一窒,慄聲道:「你……不是那姓丁
的少年……」

  丁浩長揖道:「恭喜前輩雙目復明!」

  所有的人全怔住了,誰也料不到丁浩與她是素識。

  「靈鷲姥姥,放下枴杖,驚奇而又激動地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有緣吧!」

  「老身雙目復明,皆你之賜……」

  「豈敢,豈敢!」

  「老身在山中找了你一年,認定你已失足喪命了。」

  丁浩一笑道:「僥倖不死!」

  「近日江湖有個『酸秀才丁浩」就是你麼?」

  「是的!」

  「啊!老身一直以為是同名巧合。」

  丁浩又是一禮,道:「酒菜未冷,前輩肯賞面麼?」

  「靈鷲姥姥,掃了眾人一眼頗感為難地道:「你給老身出了難題,與老不死的
事尚未解決完呢!」

  「慢慢再談可好?」

  「嘿!是你開的口,沒辦法,換了天王地老子也不成!」

  丁浩莞爾道:「晚輩十分感激!」

  一場暴風雨,被丁浩三言兩語消散,的確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

  丁浩恭請「靈鷲姥姥」入廳就座,駱寧忙去換了杯筷,「樹搖風」也被「全知
子」拉回座位上。

  「靈鷲姥姥」翻眼瞪著,「樹搖風」道:「老不死的,你別得意,事情不算完,
我進來是看丁少俠的面子!」

  「樹搖風」白了她一眼,向丁治道:「小老弟,老哥哥我十分感激!」

  丁浩道:「老哥哥這一說便見外了。」

  「靈鷲姥姥」惑然道:「什麼老哥哥?」

  「全知子」接口道:「我與他都曾受過丁老弟大恩,故此結了忘年之交。」說
完,又引介了柯一堯。

  「靈鷲姥姥」目注丁浩道:「我們也改了稱呼罷?」

  「老嫂子,遵命!」

  這一來,空氣便和諧多了。

  丁浩先敬了「靈鷲姥姥」一杯酒,然後才正色道:「老嫂子,小弟我有句不知
進退的話,願聽否?」

  「靈鷲姥姥」毫不思索地道:「你說,不聽你的便不夠人味

  丁浩沉聲道:「小弟想先請問賢孟梁到底為了什麼反目?」

  「別咬文了,什麼賢孟梁,一對前世的冤家,生了個獨子,因為不滿父親在江
湖中妙手空空的聲名,離家出走,沒了下落,就這麼回事。」

  「這是做人子的不該,老哥哥在江湖中無人敢看輕。」

  「靈鷲姥姥」想反駁,但話到口邊,又停住了。

  「樹搖風」道:「對,對,讓小弟說句公平話!」

  「靈鷲姥姥」拍桌瞪眼道:「你別得了理賣乖!」

  「樹搖風」倒吞了一口唾沫,啞口無言,舉起葫蘆猛灌。

  「靈鷲姥姥」大聲道:「換個杯子,我討厭你這付德性!」

  「全知子」湊和著道:「換個大杯吧!」

  駱寧向縮在門外的杜飛揮了揮手,杜飛轉身便跑,不一會,捧來了一個大酒杯,
駱寧連忙斟上,取走了葫蘆。

  「樹搖風」一付啼笑皆非的神情,搖頭道:「好!好!真是天下大變了!」

  一句話引得在座的人忍俊不止,只有「靈鷲姥姥」板著面孔。

  丁浩又道:「老嫂子,侄子出走時什麼年紀?」

  「十六歲!」

  「離家多少年了?」

  「近二十年,算來已是中年了!」

  「一直沒有音訊麼?」

  「唉!如石沉大海,影子都沒有!」

  「他會不會不走江湖這條路呢?」

  「哦!對,這極有可能,他不走江湖道,似我們這等找法,找死了也是枉然。」

  「叫什麼名字?」

  「斐若愚!」

  「哦!」丁浩這才算知道老偷兒姓斐。

  「我看……恐怕沒指望了……」

  「我們盡力尋找!」

  「聽天命了!」

  「老嫂子,小弟我誠心希望兩位老哥嫂重歸舊好!」

  「靈鷲姥姥」脫口道:「辦不到!」

  丁浩不由一愕,面上訕訕地不是意思。

  「靈鷲姥姥」似覺太過份,低頭想了想,突地一跺腳道:「小兄弟,對著你沒
話說,只看老不死的肯不肯照辦?」

  「全知子」哈哈一笑道:「老嫂子,斐莊兄是求之不得的。』

  丁浩乘機舉杯道:「多謝老嫂子賞面,來,我們共乾一杯,謹賀斐老哥哥夫妻
和好!」

  眾人在笑聲中乾了杯。

  「靈鷲姥姥」瞪著「樹搖風」道:「老不死,你稱心了?」

  「樹搖風」嘻嘻一笑道:「老婆子,這也是天意!」

  一下雲霧消散,廳中氣氛頓改,戾氣化為祥和。

  遠處傳來了雞啼狗吠之聲,天快要亮了。

  「全知子、探首望了望門外,道:「天快亮了,我們的計劃改不改變?」

  「樹搖風」道:「當然不改變,吃喝完了上路!」

  「靈鷲姥姥」掃了各人一眼道:「什麼計劃?」

  「全知子」應道:「說來話長,一句話,為了我們小兄弟要找幾個人的下落!」

  「靈鷲姥姥」豪爽地道:「小兄弟的事老婆子定然有份說,要找什麼樣的人?」

  「一個是『雲龍三現趙元生』,另兩個是『長白一裊』與『江湖惡客』。」

  「慢著,『江湖惡客胡非』……」

  「怎樣?」

  「三年前我碰到此人,那時我雙目盲殘……」

  丁浩精神大振,迫不及待地道:「老嫂子,在何處碰到此魔?」

  「就在你替我尋藥的山中,若非雲鷲神勇,我已喪生在他手下。」

  「老嫂子雙目不明,怎知他以為定可取我性命……」

  丁浩咬了咬牙,道:「我去山中找他!」

  柯一堯一直沒說話,此時才開口道:「是否我們齊赴山中協力搜尋?」

  丁浩搖頭道:「不必,由小弟一人入山路足夠了,三年前的線索,此魔是否仍
匿山中,抑或當初只是路過,均屬疑問,倒是那位老哥知道『江湖惡客』的生形相
貌。」

  「樹搖風」道:「他生相陰鷙,所用兵刃,與眾不同,是一柄鋸齒刀,死者向
無全屍!」

  丁浩道:「這就容易辨認了!」

  雞聲三唱,曙色大開。

  「全知子」起身道:「乘天色未明,我們上路吧?」

  丁浩與柯一堯相繼起立,三人齊向「樹搖風」夫婦師徒告辭,乘天色未明,悄
然出了石家集,在集外互道珍重,分道揚鑣。

  柯一堯是行方未定,出路由路。

  「全知子」按原來計劃,南下洞庭湖畔的「齊雲莊」。

  丁浩朝西北而行,奔赴崤山。

  這一天,他進入了峰山山區,但見千山萬壑,層巒疊嶂,想起了兩年多前的遭
遇,不由感慨萬千,若無「血影夫人」的糾纏,便不會盲行入山,如不入山,就不
會碰上「靈鷲姥姥」,如不因採藥失足,便不會碰上師父,當然也就不會有今日。

  既入此山,是不是該去探視師父他老人家呢?

  出江湖已將近一年,師父把他的八成功力給了自己,僅保留了兩成,他老人家
生活得怎樣?

  突地,他又想起了師父臨行的吩咐,要事完之後,再去看他。目前「九龍令」
雖已有了下落但要辦成這件事,卻相當不容易,而師父交付的名單,還有多人未拜
訪,見了他老人家的面,的確也無言交待。

  想來想去,決定先專心一意尋找「江湖惡客」出山之後,直赴「望月堡」,新
舊帳一起算。

  心念一決,遂朝兩年前巧遇「靈鷲姥姥」的地方奔去。

  幾經辯識,終於上了「靈鷲姥姥」棲身的峰頭,他下意識地朝「靈鷲姥姥」接
待自己的那石洞走去,舊地重臨,先後有雲泥之判,心頭湧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紅日西沉,瞑氣四合,夜又已來臨。

  丁浩暗忖,那石洞正是過夜的好地方。

  顧盼間,石穴在望,忽見洞中閃爍著熊熊火光,不由大感意外,立即止住了腳
步,隱身岩石之後。心想,莫非是山居獵戶佔住了這洞穴?

  定睛一看,不由又是一驚,火堆旁圍坐了七八條人影,有的是武士裝束,這證
明對方並非獵戶,那是什麼人物呢?

  人影中,面向洞口正坐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武士,長相不俗,看來他可能便是
此行之首,火上,正燒烤著野味。

  驀在此刻,只見一條白影,如輕煙般掠向洞口。

  「副總監麼,是我!」

  丁浩一看來人,不山心頭劇震,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望月堡」總監「白儒」,
他稱洞中武士為副總監,不用說是一幫子的了。

  對方來此何為呢?

  只見洞中武士立即起身出洞,熱絡地道:「原來是總監,怎麼也來了?」

  洞中坐地的手下,也一湧而出,齊向「白儒」施禮。

  「白儒」大刺刺地擺了擺手,面向那武士道:「奉堡主之命,前來協助辦事!」

  「哦!堡主的意思是怕我不能勝任……」

  「不,堡主的意思是志在必得,多一個人手總好些。」

  「是的!」

  「可有端倪?」

  「附近百里都已搜遍,毫無蛛絲馬跡。」

  「這就怪了,我們的線眼決不敢謊報的……」

  「總監遠來辛苦,且請進洞中稍憩,再從長計議吧!」

  一群人進入洞中,談些什麼便遠不可聞了。

  丁浩一時之間,心念百轉,該不該現身呢?「白儒」數日前在宜陽截擊老哥哥
「樹搖風」,幾乎要了他的老命,今夜,他與自己同時趕到此山,這證明他們所辦
的事又是大事,以「白儒」的功力而論,他的副手當也是非常人物,出動這樣的高
手,情況之嚴重,不問可知了。

  最後,他決定暗中監視,看對方到底是搗什麼鬼。

  此際,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他藉木石掩蔽,悄然前移,移到距洞口不及三丈
之處的石罐中這一來,洞內的談話聲便清晰入耳了。

  「白儒」聲音道:「我看,必須再深人山中,擴大查探!」

  那副總監的聲音道:「我的想法也是如此,但現在要等一組弟子的回報……」

  「怎樣?」

  「距此不遠,有一道絕谷,是唯一未搜索的地方,三日前派了五名身手矯捷的
弟子,以長連縋入谷中……」

  「什麼,已去了四日?」

  「是的,預算今夜不歸,由本副總監親自入谷查看。」

  丁浩心頭劇震,對方所說的絕谷,定是自己當年替「靈鷲姥姥」采「九靈草」
失足的地方,那裡直通師父隱居的孤峰,師父輸了八成內元與自己,殘存功力,如
遇上好身手的,將不足防身,這個問題相當嚴重。……

  洞內的交談繼續——

  「以本座看來,派出去的弟兄,四日未歸,恐已凶多吉少!」

  「那就證明了一件事,我們要找的人,這些年來必匿居谷中。」

  「好,我們明天一道入谷,不帶眾人。」

  丁浩又是一陣緊張,莫非對方要找的是師父他老人家?

  心念之間,只見一個黑衣人踉蹌奔至,到了洞口,「砰!」然栽伏地上,喘息
如牛,洞中立即有人喝問:「誰?」

  「是……是弟子王忠!」

  「享副總監,王忠回來了……」

  「只他一人?」

  「是的,怕是受了傷!」

  一夥人緊張地湧出洞外。

  那武士慄聲道:「王忠,怎麼回事?」

  黑衣人掙扎著站起身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事出……非常……」

  「你受了傷?」

  「沒有……弟子只是奔馳過急……脫力……」

  「其餘人呢?」

  「都……死了!」

  「什麼,全死了?」

  「是的!」

  「把事情始末說一說,你坐下說吧!」

  「謝副總監!」說完,無力地坐回地上,接著說道:「弟子等奉令入谷查探,
那谷極深長,放盡,離地尚有三丈……弟子等入谷之後,一路搜去,谷道似乎無窮
無盡,第二天,到了一個雙叉谷,中央突起一座孤峰……」

  丁浩心膽俱震,凝神再聽下去。

  那黑衣人頓了一頓,接著道:「弟子等繞峰而過,在前頭,雙谷又合而為一……」

  「以後呢?」

  「來到一片沙谷之前……」

  「碰上了敵人?」

  「沒有,兩位先行的弟兄,奔入沙谷,瞬間沒頂!」

  「白儒」驚聲道:「啊!那是沉沙之谷,後來呢?」

  黑衣人似乎餘悸猶存地道:「前進不能,弟子等三人只好後退。到了那孤峰之
下,天色昏暗突有人影出現,兩位弟兄立遭毒手,弟子恰在谷邊搜索,倖免於難……」

  「對方是什麼形象?」

  「天黑、不甚真切。」

  「是否符合所交待的形象呢?」

  「對方似已相當老邁。」

  「好,明天本座與副座親自查探,你去休息。」

  丁浩心想,既是老邁,是師父無疑了,且喜他老人家無恙。

  那批手下,扶著黑衣人,進洞去了。

  「白儒」低聲向那武士道:「照這一說,不是他?」

  「那是什麼人物呢?」

  「胡非那廝殺人沒這樣爽快,照慣例他必把對方戲要個夠……

  「識時務者為俊傑,一個亡命的人,還擺什麼慣例。」

  「不管,明日一查便知。」

  丁浩內心激盪如潮,原來對方找的也是「江湖惡客胡非」,與自己的目的一樣,
兩相印證,「江湖惡客」在此山中出沒,是無可置疑的事了,但「望月堡」出動特
級高手追緝「江湖惡客」目的何在呢?

  「白儒」與那武士,轉身進洞。

  丁浩意念紛歧,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此刻現身,除掉對方,以免師父受擾,算是「釜底抽薪」。

  但對方並非泛泛之輩,如放活口走離,「望月堡」勢必傾力以赴,至那時,後
果反而更加嚴重。

  既然「白儒」與那武士要親自入谷,不帶眾人,不如在谷中對付他倆,來得干
淨俐落,那些手下,無疑的必在此地等候,回頭再解決他們,易如反掌。

  如果自己連夜動身,明日午時便可見到師父,而對方最快,也得到日暮才能抵
達,自己便可以逸代勞,從容應付。

  心念一決,彈身馳下峰頭,朝當年採藥失足的那道絕谷奔去,那一次,他足足
奔行了一天半的時間才到谷邊,現在,只半夜工夫,便已到達,相形之下,差別太
大了。

  「白儒」手下是縋籐下谷,但諾長的谷道,要找到縋籐加以利用,根本中不可
能的事,他也不作如是想,到了谷邊之後,沿谷而下。

  天明之後,他略事歇憩,用了些隨帶的乾糧,喝了些泉水,然後又繼續全速展
開身形疾奔,馳行之速,令人咋舌,幸而是在山中。否則必驚世駭俗。

  近午時分,雙岔谷夾峙的孤峰在望,他內心感到無比的激動,與師父睽違近年,
又要相見。

  他相準了地勢,取出「雷公匕」,運足功力,匕身立時玄白如玉。

  然後,他飛身縱落,約莫在七八丈左右,身形如巨鳥一旋,在旋近巖壁時,
「雷公匕」乘勢括入壁中,穩住了身形,略一調氣,又拔匕旋落,如此往復施為,
約盞茶工夫,便下到谷中。

  他連喘息都不曾,便急急奔向那座孤峰。

  剛到峰腳,只見一條人影,自突石之後轉了出來,丁浩機警地一縮身,隱入一
根石之後,一看現身之人,竟然是一個體態妖燒的中年婦人,鬢邊還插了一朵山茶
花。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谷中那來的女人?看這女人的姿態,決不是什麼好來路,
難道師父他老人家……不對呀!師父不是這等人,而且年事已高,但這騷媚婦人,
怎會出現在這天生的絕谷之中呢?

  這是多麼令人驚異,多麼不可思議的事?

  那婦人揀了塊石頭坐下,搔首弄姿,大有顧影自憐之態。

  過了片刻,只聽那婦人揚聲叫道:「老不死,你不能快些麼?」

  遠遠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來了,來了。」

  這聲音入耳,丁浩的心起了一陣抽搐。

  一個衣衫襤摟,鬢髮虯結的老人,踉蹌奔來,手裡提著一雙野兔,一雙山雞。

  丁浩簡直不敢相信所見是實,激動得簌簌直抖。

  那老人到了婦人跟前,懾嚅地道:「小娘子。只得這些。」

  那婦人三角眼一翻,冷哼了一聲道:「只得這兩雙么?」

  「是的……」

  「老不死,如果你還想多活幾天的話,做事賣力些。」

  「小娘子,這谷地不通外面,很少獵物……」

  「廢話,分明是你偷懶!」

  「小老兒不敢!」

  丁浩再也沉不住氣了,一彈身飄然近前。

  「什麼人?」

  那婦人嬌喝一聲,翻下石頭,身手相當矯捷。

  那老人一見丁浩登時目泛異光,身軀也開始抖動。

  婦人原本目芒帶煞,及至看清了眼前是一個面如冠玉的藍衫書生時。一對三角
眼登時直了,煞芒變成了異樣的色彩。

  丁浩一伏身,跪了下去,顫聲道:「師父!」

  老人虯鬚亂動,激越地道:「孩子,你……終於回來了!」

  那婦人格格一陣蕩笑道:「老不死,你怎會有這麼個標緻的徒兒!」

  口裡說話,一雙眼死盯在丁浩身上,似要一泡口水把他吞下去,眼角眉梢,泛
起了春潮。

  丁浩一挺身站了起來,冰聲道:「師父,她是誰?」

  老人振聲狂笑道:「孩子,你來得好,我這幾根老骨頭算沒斷送,她叫『毒蜂
後』……」

  丁浩掃了那婦人一眼,冷凝地道:「毒蜂后!」

  「毒蜂后」一陣浪笑道:「小兄弟,你真是個可人兒、使人愈看愈愛!」

  丁浩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師父,她怎會來到這裡?」

  老人憤然道:「孩子,為了等你,我忍受了他們半年來的折磨……」

  「他們……難道不止一人?」

  「江湖惡客帶她來的,鵲巢被佔。」

  丁浩雙目圓睜,慄聲道:「江湖惡客胡非,徒兒正要找他,此番回山,便是為
了找他。」

  「這可巧!」

  「那魔頭在那裡?」

  「峰頂洞中。」

  「毒蜂后」面色連變,最後,蕩態依然地道:「可人兒,你為什麼要找『江湖
惡客胡非』?」

  「要他的命!」

  「喲!好凶,你……師父尚且不是他的對手,你成嗎?」

  「那不關你的事!」

  「毒蜂后」扭腰擺臂,風情無限地道:「可人兒,我是被他挾持而來的,我們
不是夫妻,他還是我的殺夫仇人,要殺他,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丁浩冷酷地道:「不用,區區殺他綽有餘裕!」

  喲!話別說得那麼滿,你不會強過你師父罷?」

  「這你管不著!」

  「可人兒,這可不是逞強好勝的事!」

  「嗯!」

  「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助你殺他!」

  「什麼事?」

  「毒蜂后」用手撫了撫鼓繃繃的酥胸,柔聲媚氣地道:「可人兒,答應我留在
谷中,一雙兩好!」

  丁浩怒聲道:「不要臉!」

  「毒蜂后」反而格格大笑道:「可人兒,別現在嘴強,到了晚上……格格……
管叫你如登仙界。」

  丁浩眉尖一挑,道:「你敢再說這不識羞的穢話,我劈了你。」

  「毒蜂后」粉腮倏地一沉,道:「你要試試看麼?」

  「不必試,要你死你便活不了!」

  「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說著,眼風掃向老人道:「老不死,這徒弟
是虧你怎樣調教出來的?」

  丁浩緩緩抽出長劍,道:「辱我師尊,該死!」

  「毒蜂后」一披嘴道:「你雖找死,但如果殺了你卻使人心疼!」

  丁浩目注老人道:「師父,可殺麼?」

  老人一點頭,道:「早該殺了!」

  丁浩一揚手中劍,冷酷地道:「毒蜂后,你準備自衛保命!」

  「毒蜂后」不屑地大聲笑道:「可人兒,老不死的昏,你也糊塗麼?我真捨不
得傷你。」

  丁浩一字一句地道:「區區出手了!」。

  「毒蜂后」若無其事地道:「可人兒,別盡說不練,你出手呀?」

  丁浩沉哼了一聲,一劍劃了出去,「毒蜂后」一看情形不對,粉腮驟變,探手
入懷……但,遲了。

  「哇!」慘號破空而起,「毒峰後」栽了下去,胸前血湧如泉。

  丁浩面如嚴霜,緩緩收劍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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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08:47 |只看該作者
  老人激動地道:「孩子,你的火候更深了!」

  「一切皆您老人家所賜!」

  「毒蜂后」粉腮陣陣抽搐,口唇翕張,掙扎著嘶叫道:「你……你真的……」
頭一偏,就死掉了。

  老人掃了「毒蜂后」的屍體一眼,道:「老夫料定她必有今日。」

  就在此刻,一個刺耳的聲音自峰腰遙遙傳至:「老不死的,發生了什麼事?」

  老人尚未開口,丁浩模仿著老人的聲音,冷冰冰地以真氣傳話道:「胡非,你
來收屍罷!」

  「來了什麼人?」

  「要命追魂的!」

  一條人影,從峰腰飛瀉而至,轉眼到了跟前,丁浩一眼望去,對方與「樹搖風」
所描述的形狀,完全相同,頎長壯碩,滿面陰鷙之氣,身著一襲藍袍,手中倒提一
柄鋸齒厚背大砍刀,看年紀約在五十左右。

  丁浩衝著對方道:「胡非,找到你真不容易!」

  「江湖惡客」胡非目光停在「毒蜂后」的屍身上,臉上的肌肉陣陣抽扭,戾氣
畢現,好半晌才抬頭瞪著丁浩,猙獰萬狀地道:「小子,人是你殺的?」

  丁浩面對毀家殺父的兇手,怨毒直透頂門,仇與恨在血管裡奔流,星目中進射
出慄人的殺機,咬牙切齒地道:「不錯,是本人殺的!」

  「鄭三江那老狗差你來的?」

  「對方的人不久就到。」

  「你是什麼人?」

  丁浩厲聲道:「胡非,你聽清楚了,你不會忘記當年隆中山下丁家的血案吧?」

  「江湖惡客胡非」全身一震,下意識地退了一個大步,慄聲道:「你到底是誰?」

  丁浩一個字一個字地道:「都天劍客丁兆祥的遺孤!」

  老人似極感意外,激顫地道:「孩子,你沒說過?」

  「徒兒是出山之後才查明身世的!」

  「哦,為師的生平只看得上你父親一人,數由前定,數由前定……」

  「江湖惡客胡非」登時面如血,再退兩步,栗吼道:「你是『都天劍客』的兒
子?」

  「一點不錯,你當明白我找你何事了!」

  「小子,你準備怎樣?」

  「血債血償!」

  「哈哈哈哈……」

  「胡非老狗,你笑吧,趁你還有三寸氣在,盡量笑吧!」

  「江湖惡客胡非」一揚手中鋸齒刀,向前跨了一大步,獰聲道:「小子,你有
多大能耐,敢前來討債?」

  丁浩拔出了長劍,冷酷地道:「殺你綽綽有餘,我要割你一寸一寸的死。」

  「江湖惡客胡非」再次掃了「毒蜂后」一眼,從牙縫裡迸出話聲道:「小子,
彼此彼此了,你毀了老夫心愛的女人,要加倍付出代價!」

  最後一個字離口,鋸齒刀挾雷霆萬鈞之勢,劈向了丁浩,論功力火候,已到了
驚人之境,而招式之奇詭凌辣。可說世無其匹。

  丁浩勁貫劍身,以攻制攻。

  一聲「鏗」然巨響,「江湖惡客」退了一個大步。

  「好小子,真的有兩下!」

  「江湖惡客胡非」一退之後,又惡狠狠地撲身上前,鋸齒刀幻起一片冷森森的
刀光,破空生嘯。

  丁浩猛運真力,手中劍玄奇怪絕地連變三式,突地偏刃藏鋒,貼向刀身,寒芒
倏斂,刀劍緊緊在粘連在一起。

  兩人較上了內力。

  丁浩的內力,比對方高了好幾籌,而且「生死玄關」已通,內元生生不息,這
一較量,「江湖惡客胡非」立即相形見絀。

  丁浩並不用全力,只慢慢一分一分加重。

  只片刻工夫,「江湖惡客」汗珠滾滾,額上青筋暴露。身軀也開始戰抖,臉上
的獰態消散了,目中的戾氣變成了駭色。

  他做夢也估不到這不速而至的索仇者,竟有這麼高的功力。

  此際,欲罷不能,只要他稍一鬆懈,致命的打擊,將接踵而來,但,與時俱增
的壓力,預示著將毀在對方如山內力之下。

  死亡的陰影,籠上了「江湖惡客」的心頭。

  丁浩此時還不想要對方的命,他只要制伏他,以便詢問口供,所以壓力加到某
一限度,止住了。

  「江湖惡客」的內元,在重壓之下逐漸損耗,越來越不支,臉孔已扭曲得變了
形,陰鷙的面目,益顯猙獰。

  兩股血水,自「江湖惡客」口角溢出。

  丁浩看情形差不多了,把真力撤回了三成,然後一震收劍。

  「江湖惡客」慘哼一聲,跌坐地面,鋸齒刀拋摜到一丈之外,「哇!」地一聲
射出一股血箭。

  丁浩長劍虛垂,冷厲地道:「胡非,現在回答我幾句話…

  「江湖惡客」恨聲道:「要殺便殺老夫認栽了!」

  「沒這麼便當,現在你先說出當年血案,是何人主使?」

  「休想老夫告訴你!」

  「你不說?」

  「不說!」

  「那本人先取你一雙照子!」說著,劍尖一抬,挑向雙目。

  「江湖惡客」厲叫一聲:「老夫說了!」

  丁浩收回了劍,激越地道:「誰!」

  「是……

  一線白光,電射而到,襲向「江湖惡客」的後心,丁浩心頭劇震,連意念都不
及轉揮劍挑去,但,毫釐之差,沒有格中。

  低沉的悶哼起處,「江湖惡客』撲倒地面,「玉枕穴」上端正地插了一柄小小
的匕首只露三寸長一段柄。

  丁浩肝膽俱炸,目眥欲裂的叫道:「何方鼠輩殺人滅口,滾出來!」

  喝聲甫落,兩條人影自三丈外的石後現身,赫然正是「白儒」與他那武士裝束
的副手,丁浩恨極欲狂,好不容易追到這條線索,這一來又告中斷。

  「白儒」與那武士,手執長劍,彈身各取方位,站成犄角之勢。「白儒」寒聲
道:「酸秀才你的命真大,竟然又復活了。」

  那武士驚聲道:「他就是『酸秀才』?」

  「正是他」!

  「妙極了,我們要找的人他代了勞,本人早想會會他,他竟在此等待。」

  丁浩切齒道:「白儒,此地便是你倆葬身之地。」

  口裡說,心裡卻在想,預計對方最快也要到日落才能抵達,不意比預期提早了
幾個時辰,想來定是對方迫不及待,連夜上了路,不然豈能提早趕到。

  那武士裝束的副總監慄聲道:「他不是被打死埋葬了麼?」

  丁浩愈想愈恨,胸中怒火狂熾,大聲道:「白儒,你不久前殺死假「黑儒」滅
口,今日又殺「江湖惡客」滅口,到底是何居心?你明白作個交待?」

  「白儒」厲聲道:「交待,對你作交待?哈哈,你『酸秀才』配麼?」

  老人振聲道:「白儒,哈哈哈哈,想不到江湖中雙儒並立!」

  「白儒」目光一轉,道:「閣下是誰?」

  丁浩接話道:「區區的師尊,怎樣?」

  「白儒」與那武士同感一震,有徒如此,其師可想而知,今天的場面,後果難
料了,一對一的,決無制勝的可能。

  丁浩一抖手中劍,寒聲道:「你倆是齊上,還是輪番出手?」

  那武士豪雄地道:「本人先會會名動江湖的『酸秀才』!」說著,搶先出了手,
他像是怕『白儒』佔去他的機會似的。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丁浩一眼便看出又是一個勁敵,與「白儒」恐不相
上下,這一戰,同時對付兩名勁敵將十分艱苦。

  心念之間,出劍迎擊。

  雙方一搭上手,便打得難解難分。

  丁浩心中暗自盤算,師父他老人家功力早給了自己,僅保留了兩成,決無法插
手,自己如不當機立斷,待對方聯手合擊,後果便堪虞了。

  心念之中,他不得已施出了「黑儒」制敵的絕招。

  劍勢一變,絕招出手,這一絕招,極耗真力,如非不得已,他不輕用。

  一聲悶哼傳處,那武士眼蹌退了三四步,左臂一片殷紅。

  丁浩暗自心驚,這一擊竟不能使對方倒下。

  「白儒」厲哼一聲,接上了手。

  但見劍花錯落,劍氣嘶風,奇招絕式,層出不窮,熾烈的場面,接連疊出,這
是武林中罕見的搏鬥,可惜一般武林人,無此眼福。

  轉眼是數十招,「白儒」又呈敗象……

  那武士傷勢不重,敷藥止血之後,便沒事了,一見「白儒」已呈不支,暴喝一
聲,加入戰圈以二對一。

  這一來,情勢大變,丁浩必須全神全力迎戰,險招迭出。

  場面充滿了濃厚的殺機,氣氛緊張得令人窒息。

  看看過了百招,丁浩已有接應不暇之勢……

  老人面現焦急之色,以他現有的功力,根本插不上手。

  一聲栗喝傳處,丁浩肩頭露了紅。

  老人大叫一聲:「連環三絕!」

  丁浩猛一挫牙,絕招三施,如怒海鯨波,如裂岸驚濤,其勢銳不可當。

  人影暴彈,脫出圈外,驚人的場面倏斂,「白儒」與那武士,每人受創都在三
處以上,而丁浩因展連環三絕招,內力捐耗過距,俊面一片煞白,以劍拄地,喘息
可聞。

  「白儒」與那武士,互相一使眼色,又雙雙撲上,但出手失凌厲。

  丁浩拚聚殘存內力,又是一記絕招展出。

  這一擊奏了功,「白儒」與那武士,各各悶哼一聲,彈了開去。

  丁浩眼前金花亂迸,氣翻血湧,但有一個聲音在心裡大叫:「丁浩,你不能倒
下,挺立著,否則一切都完了!」

  他咬緊牙關,費力地撐著眼皮,向對方凝視,身形兀立如山,手中劍保持上揚
之勢,但他知道對方再聯手進擊,他已無能為力了。

  雖然他「生死大關」之究已通,內無不虞匾乏,但那是有其極限的,普通交手,
固無話說,碰到這種情況,便當別論了。

  老人緩緩移步,迫上前去。……

  「白儒」栗喝一聲:「我們走!」雙雙彈起身形……

  老人大喝一聲:「站住!」

  兩人止步回身,面現一片悚慄之色。

  老人沉聲道:「老夫深悔當年殺孽太重,有傷天和,是以晚年世思過,之所以
不出手,也是這原因,今日網開一面,速速離此,今後如再相犯,便要開殺戒了!」

  兩人掉頭狂奔而去,當然,他倆做夢也估不到老人是虛聲恫嚇。

  對方人影消失,丁浩再也無法自撐了,「咚!」地一聲,坐下地去。

  老人感慨地道:「孩子,難為你了!」

  丁浩雙目一紅,道:「師父,徒兒不才,丟人現眼。」

  「不,孩子,六十年風水輪流轉,對方也是不世出的高手奇村,如果一對一,
他們不是你的對手,合二人之力,你便差了一籌。」

  話鋒一頓之後,又道:「為師的活了一輩子,從不使詐,剛才……大言遣走對
方……」

  丁浩以頭觸地,道:「徒兒慚愧死了!」

  「不必自責,逢此情況,為師的縱令功力全在,也應付不了,你比為師的當年
還強一籌,現在更要緊的是迅速恢復功力!」

  丁浩無話可說,就地閉目運功調息。

  日掛峰巔,丁浩收功而起。

  老人悠悠地道:「孩兒,你復原了?」

  「是的,師父,累您老人家久候,噫!那兩具屍體……」

  「為師的拋入沉沙谷去了,現在我們上峰吧,一切慢慢再談。」

  師徒兩人登上峰頭,已是薄暮時分,進入洞中,丁浩忙著去張羅食物,師徒倆
用畢,在洞中相對而坐,老人熟視著丁浩道:「孩子,談談你的身世?」

  丁浩沉痛地把當年血案說了一遍。

  老人長長一歎道:「孩子,江湖風波險,應引偽戒鑒,你恩仇了了之後,便當
急流湧退,成名不易,保名更不易。」

  「是的,師父!」

  「你今以為師的當年面目出現,失過手麼?」

  「還沒有!」

  「很好,事情辦得如何?」

  丁浩把出山後的經歷,詳細稟明,最後,語轉激顫地道:「師父,『九龍令』
已有下落!」

  老人雙目放光,厲聲道:「有下落了,怎樣?」

  「該令藏在「望月堡」地下秘室之中!」

  「你……怎麼探到的?」

  「徒兒結識一位好友,叫『樹搖風』……」

  「嗯!神偷,為師的知道其人!」

  「是他潛入堡中,無意探悉的!」

  「他知道你『黑儒』的身份麼?」

  「不知道,徒兒對這點很注意!」

  「對了,為師的想起了一件事……」

  「您老人家想到了什麼??」

  「當年『望月堡主鄧三江』為了獨霸北方武林,排除異己,殘害同道,被為師
的撞見,警告他如再胡作非為,將毀去『望月堡』,想不到他竟然想出了這條毒計,
冒充為師的盜令殺人,激使九大門派合力對付為師。」

  「他將自食其果。」

  「孩子,你準備如何了斷這段公案?」

  丁浩沉吟了一會,道:「恕徒兒不才,如單憑己力,入堡索令,恐難以辦到,
方纔的兩人,便是該堡的正副總監,似這類高手,堡中不止他二人,了斷此事,當
然非以您老人家的面目出現不可,事不成,將損及『黑儒』的尊號!」

  老人連連點頭道:「孩子,你長大了,見識也增加了,為師的當年壞在逞匹夫
之勇,幾乎身敗名裂,你能懂得謀而後動,實屬難能可貴!」

  「謝師父金訓!」

  「你想了斷這公案的良策否?」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的意思是聯合各大門派,協力對付?」

  「是的,但徒兒認為這是下策,非萬不得已不用……」

  「哈哈哈哈,你的上策呢?」

  丁浩俊面一紅,道:「徒兒現無上策,不過……準備伺機行事,不負『黑儒』
這名號。」

  「好,很好,但為師的慚愧未能給你更高的功力。」

  「您老人家言重了,徒兒所受恩澤,已屬天高地厚。」

  「為保『黑儒』虛名,使你冒險犯難,你認為……為師的太自私麼?」

  丁浩急聲道:「師父,恕弟子狂妄,弟子現在才是真正『黑儒』啊!」

  老人深沉地道:「孩子,剛才說過,保名不易,事完之後,『黑儒』之名讓他
留存在武林人心中,別再以那面目出現。」

  丁浩恭謹地道:「謹遵師訓!」

  「孩子,想不到你是名門之後,又身負血仇,再加上為師交付的師門恩怨,你
覺得難以負荷麼?」

  「不,徒兒不作如是想,縱令沒有師恨家仇,既為武士,就該有所為!」

  「孩子,很好,你是真武士,為師的所傳得人,老懷彌慰了。」

  「您老人家本來面目,江湖中無人知曉,不如出山覓一安居處所,樂享天年……」

  「孩子,為師的若願如此,便不會來這絕境!」

  「師父不嫌太過孤寂?」

  「哈哈,孩子,何謂孤寂?武士生涯,本來是孤寂的。樂天知命,何寂之有,
數十年歲月,都付與山石林泉,萬形宇內的時日不多了,委心任其所之,心安而理
得,富貴如浮雲,榮華著朝露,人生尚有何求?」

  丁浩直覺地感到師父變了,口吻思想,與當年授藝時相比,差得太多了,人老
了都會變嗎?

  老人接著又道:「孩子,如果你是現在才遇到我,我不會傳你武藝。」

  丁浩似情非悟地道:「那是為什麼?」

  「孩子,將來你年紀大了會懂的!」

  「徒兒……現在也略略體會得出一些……」

  「說說看?」

  「師父一生極重『名」字,就是您一再說的成名不易,保名更不易,而一旦悟
澈一切均如過眼雲煙,便覺得無所謂了

  「夠了,孩子,正是這句話!」

  「但,師父!人生有所不為,亦有所為,如果人人存出世之想,豈不殆哉?」

  「哈哈哈哈,孩子,說得也對,為師的當年何嘗不持你同樣的看法,而現在,
只有一句話可以解釋,我老了!」

  丁浩喃喃地道:「老了!老了!」

  一年之隔,曾經使武林風雲失色的「黑魔」,竟然暮氣深沉了。

  「孩子,你如初升之旭日,為師的不該對你說這些話的!」

  丁浩豪氣干雲地道:「師父,『黑儒』不老,永遠不老!」

  「哈哈哈哈,孩子,你使為師的心活躍了,不過,孩子,今昔不同了啊!」

  「為什麼?」

  「高手輩出,即如今天所碰到的兩名勁敵,如再有所遇,你說可怕麼?『黑儒』
的令名能保持多久?」

  「師父,事在人為。」

  「也是道理!」

  「孩子,你說如果尋出了『九龍令』,證明』黑儒』無辜,各大門派會有交待?」

  「是的,這是武當掌門「靈虛上人」親口說的,目前曾參與當年邙山公案的,
尚有少林,武當、峨嵋、祁連、終南等五派掌門,期約一年,查明兇手。」

  「好,由你去了斷了,記住一句,莫為已甚。」

  「是的,徒兒謹記名單上的……」

  「名單所列人物,尚未找到的,勾消了罷!」

  「如瀆面相逢呢?」

  。隨你的意處置,碰不上便算了,不必專意尋訪!」

  「師父……改變了許多。」

  「唔!為師也自覺是這樣!」

  丁浩忽然地想起一件事來,嚴肅地道:「師父,徒兒有件事要請示……」

  「什麼,你說吧!」

  「如果徒兒另獲機緣,可以接受麼?」

  「機緣,你的意思指的是什麼?」

  「比如說得到秘笈之類……」

  「你這話是有因而發的?」

  「的是,徒兒結識了一位知心摯友,他有一冊秘笈相贈,徒兒不敢擅專,想稟
明您老人家之後……」

  老人不由動容道:「什麼秘笈?」

  丁浩略一思索之後,沉凝地道:「叫做『玄玄真經』,戰國時『元陽生』所遺!」

  「哦!你那友人因何不自行參修?」

  「因為……參修之人,限元陽之體!」

  「唔,孩子,學無止境,尤其武道一途,深如瀚海,能有機緣博學,可助你保
『黑儒』之名的,不過,一樣事必須切記,武學同源,但各有蹊徑,要注意所修是
否能與本身功力相融合,如有相迅,則萬不可嘗試,否則立遭其害!」

  丁浩悚然道:「是的,徒兒謹記您老人家的訓示。」

  「孩子,歇憩了吧,明早你便可上路!」

  丁浩頓生孺慕之情,神色黯然地道:「師父,徒兒陪您老人家幾天……」

  老人哈哈一笑道:「癡兒,何必斤斤於聚散,多陪我幾天,還不是要離開,你
辦事要緊。」

  「但……這是徒兒一點心意……」

  「不必了,為師的心領。」

  「徒兒擔心……」

  「擔心什麼?」

  「望月堡徒眾,會不會捲土重來?」

  「這你放心,為師的有自保之道,『江湖惡客』的故事,不會重演了!」

  「如此,徒兒便安心了!」

  「孩子,任重道遠,照你方纔所說,是一種機緣,你無妨覓地潛修,充實自己,
然後再謀定而動,顧慮便少了!」

  「徒兒一定如此做!」

  「好,歇息吧!」

  師徒兩人各自安寢,這一夜,丁浩有些輾轉不能成眠,他想到將要面對的強仇
大敵,如何才能使「黑儒」之名不墜?一條千方百計尋到的線索——江湖惡客胡非,
卻無端毀在「白儒」的手中。他也想到師父的嚴訓,此番出山,當依師父指示,赴
「離塵島」找好友「赤影人」,參修那」玄玄真經」,冀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辦
起事來,才能得心應手……

  想著,想著,似乎已到了極湖光山色之勝的湖心小島,良朋把晤,樂事賞心。

  天明醒轉,與師父共進早餐,然後懷著依依之情,黯然叩別師父,下峰入谷,
順澗水沿谷道而上,約莫過午時分,他一眼發現了垂在絕谷壁間的山籐,心想,這
便是「白儒」他們落谷之處了。

  山籐離地約有三丈高下,他輕輕一躍,握住山籐,扯了扯,十分牢固。

  藉這長籐上升,省了不少手腳,他緩籐而上,只盞茶工夫不到,便登上了絕谷
邊緣,一看,這山籐牢牢縛在一株古松上,他毫不考慮地用劍斬斷,拋下懸巖。

  現在山中已無事可為了,他想,是不是就此奔向「赤影人」所在湖心小島?

  原來打算出山之後奔「望月堡」索債,由於「白儒」等特殊高手一再出現,他
被迫放棄了這計劃,因他沒有穩操勝券的把握。

  經考慮,決定先赴「離塵島」。

  露宿一宵,第二天繼續登程,眼看山區將盡,日暮可能趕到目的地。

  正行之間,忽聞不遠的林中,傳出人語之聲。

  丁浩心中一動,掩了過去,只見一行人在林中歇腳,首的,赫然是「毒心佛」
與望月堡」主的女兒鄧月娥。丁浩一見鄧月娥,殺機衝動而起,不久前,遭他夫婦
暗算,被預佈在林中的巨網所制,毒打後埋葬,若非「赤影人」適時趕到自己雖憑
奇術保住生機,生死十分難料。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丁浩的雙眼發赤了。

  只聽「毒心佛」道:「堂堂正副總監,難道對付不了一個江湖惡客,竟發出援
訊號?」

  鄭月娥道:「可能另逢勁敵,或是發生意外!」

  「以他兩人的身手,對付不了,這敵人未免太可怕了,江湖中還有誰?……」

  「會不會是東山復起的『黑儒』?」

  「嗯,除了他……還算找不出第二人。」

  丁浩心頭電轉,原來「白儒」與那武士尚未離山,卻發出了求援訊號,看來對
方決不放過自己師徒。

  鄭月娥站起身來道:「太上護法,我們該走了。」

  「毒心佛」點頭起立,道:「夫妻連心,難怪你著急,讓小子們慢慢跟來,我
們趕它一程!」

  丁浩正待現身出去,只見一條白影,飄然入林。

  「毒心佛」可相當機警,一回身,突地縱聲狂笑道:「臭尼姑,你真是陰魂不
散呀!」

  來的,赫然是「冷面神尼」。

  「冷面神尼」冷厲地道:「毒心佛,那日在廟中被你免脫,今天該你命盡了!」

  「毒心佛」宣了一聲佛號,道:「神尼,僧尼是一家人啊!你苦追老衲,是要
談風月,參歡喜之禪?哈哈,可惜你年事已高,恐怕經不起風雨了!」污言穢語,
簡直不堪入耳。

  「冷面神尼」冷若冰霜地道:「毒心佛,你俗家人而披上僧衣,是褻瀆佛祖,
報應就在眼前了!」

  「哈哈哈哈,老夫一生不相信報應二字。」

  「毒心佛,先交出『石紋劍』!」

  「劍麼,老夫已帶在身邊,只怕拿不去!」

  說著,撩起衣服,掣出一柄長不及兩尺,灰黯無光的奇形劍來。

  「冷面神尼」身軀一震,激動至極地道:「你自動交出,還是要本尼出手?」

  「毒心佛」冷森森地道:「你可以開始念『往生咒』了!」

  「冷面神尼」拂塵一場……

  鄭月娥與數名手下,齊齊向後退開。

  「毒心佛」右手斜舉「石紋劍」,左手上掌當胸,老臉一片沉凝,「冷面神尼」
眸中泛射出驚疑之色,突地「毒心佛」手中那柄「石紋劍」,散出了圈圈白色光暈
。使人耀目難睜。

  「冷面神尼」慄聲道:「毒心佛,想不到你已參悟了劍上秘訣?」

  「毒心佛」獰聲道:「這是天意,老夫參透尚不到十日!」

  丁浩心頭一震,他不知道「石紋劍」上還有什麼秘訣,但在石家集中,曾聽老
哥哥「樹搖風」說過,在暗探「望月堡」時,獲悉這白眉老魔自禁秘室,似在參修
什麼武功,想必是苦修「石紋劍」秘訣無疑了。

  「冷面神尼」木立原地,不言不動,看來情況不妙。

  「毒心佛」嘿嘿一笑道:「神尼,你想不到吧?當今武林什麼兵刃堪與『石紋
劍』頡頏?誰能在此劍之下逃生?你來得太巧,咱們可以談談條件……」

  「冷面神尼」激顫地道:「神兵利器,唯有德者居之,否則必遭天妒!」

  「毒心佛」徐徐放下「石紋劍」,不屑地哼聲道:「廢話少說,此劍在老夫手
中,老夫便是有德之人,天妒地怨不管了,現在聽著,劍身上所刻口訣,老夫說實
話,只參悟了九成,但你自己當非常清楚,憑這九成,足可制你死命,這話不過份
吧?」

  「冷面神尼」全身簌簌而抖,厲聲道:「毒心佛,你準備怎樣?」

  「不怎樣,以你的性命,交換這一句口訣!」

  「什麼意思?」

  「你說出這一句口訣,老夫今天便放過你!」

  「你認為辦得到麼?」

  「辦得到的,除非你想赴西方淨土。」

  「冷面神尼」向後退了二步,默默無語,看來「毒心佛」的話,決非虛語。

  「毒心佛」再次揚起了手中「石紋劍」,劍身光暈重現,愈來愈盛,最後,變
成了一團光幢「毒心佛」在光幢中若隱若現。

  丁浩在暗中駭異不止,這確實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怪事,這寶劍的真正威
力在何處呢?

  「毒心佛」大聲道:「鄭舵主,較驗一下給劍主人看!」

  鄭月娥自一名手下手中接過一柄劍,站在原處,一抖手,那柄劍如疾矢般射向
毒心佛。

  丁浩凝神而望,心頭下意識地一陣緊張。

  「冷面神尼」陣中儘是駭色,這是前所未見的神情。

  飛劍甫一觸及光幢,「波!」地一聲震耳金鳴,那柄劍被震為數段,倒射而回,
一截劍尖,插入三丈外的樹身,足見反彈力道之強。

  丁浩心頭劇震,登時額角沁出了冷汗。

  想不到這柄看來不起眼的「石紋劍」,竟是曠古難見的武林至寶,怪不得稱為
鎮庵之寶。

  照這情形看來,確是無人可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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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10: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急智解厄

  「毒心佛」斂了劍功,道:「冷面神尼,老夫時間不多,你意下如何?」

  「冷面神尼」以斷然的口氣道:「辦不到!」

  「毒心佛」身形一欺,道:「你沒別的路走,辦不到只有死,那一成秘訣,老
夫慢慢參悟,九成已足夠稱尊武林了,現在老夫助你早證菩提……」

  「冷面神尼」手中拂塵平胸,向後一退身……

  「毒心佛」手中「石紋劍」光圈又盛,沉哼一聲,扣身罩去。

  「冷面神尼」手中拂塵疾揮,「波!」地一聲巨響,「冷面神尼」被震得倒彈
丈外,「毒心佛」獰笑一聲,疾樸而上。

  就在這電火石火之間,白影一晃而杳。

  「冷面神尼」在江湖中與「黑儒」一樣,同屬不可思議的人物,而今竟怯敵而
逃,這證明了這柄「石紋劍」的威力,連物主都不敢櫻其鋒。

  照這情形看來,這柄「石紋劍」如果不解其用法,實與廢物無異。

  「毒心佛」持此仙兵,不是如虎添翼,更助長其魔焰。

  「冷面神尼」這一著,的確出乎在場的任何人意料之外。

  「毒心佛」窒了一窒,口裡道:「這妖尼非除去不可!」

  最後一個字出口,人已消失在林中。

  丁浩本想跟蹤追去,但一想追去也無用,幫不了「冷面神尼」的忙,「毒心佛」
未必追得上她,如果先制住鄭月娥,或可解神尼之厄。

  心念之中,彈身入場。

  鄭月娥一見丁浩現身,如逢鬼魅似的驚呼一聲,粉腮立呈慘白。

  丁浩冷冰冰地道:「鄭月娥,你想不到吧?」

  鄭月娥下意識地連退數步,慄聲道:「丁浩,你……竟然沒有死?」

  「你很感意外,是吧?」

  「你……你……是人鬼?」

  「堂堂『望月堡』的『秘舵』舵主,竟說出這等話來,不怕被人笑掉牙!」

  那幾名手下,各各拔劍在手,但只是虛張聲勢,個個面目失色,誰也不敢移動
半步,生怕一動便首先遭殃。

  鄭月娥悚慄地道:「丁浩,你想怎樣?」

  丁浩冷酷地道:「你聽說過『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句話?」

  「你……」。

  「如法泡製,打個半死再活埋。」

  「你敢?」

  「不敢麼?哈哈那你想差了!」

  話聲中,晃身欺近八尺之內,長劍隨之出鞘。鄭月娥驚布地再後退兩步,兩名
手下忘其所以地齊齊出劍攻擊,丁浩連眼都不瞬,一劍揮出。

  「哇!哇!」兩名手下栽倒當場。

  鄭月娥猛一彈身,企圖逃遁……

  「你走不了為!」

  丁浩聲未落人已截在頭裡,快得像是本來就攔在那裡。

  鄭月娥被迫剎住身形,粉腮頓呈蒼白,口裡沉哼了一聲,拔劍在手,看她臉上
的神情,似準備一拚了。

  丁浩手中劍斜斜劃出,鄭月娥展劍疾架,她的身手可真不含糊,竟然把丁浩玄
奇詭絕的一劍封閉於外。

  一連三招,她完全接了下來,採取嚴密的守勢,只求自保,窺她的心意,似在
等待「毒心佛」回頭。

  丁浩驟把功力加到十成,怒喝聲中驚呼隨起、鄭月娥手中劍被挑飛三丈之外,
丁浩對她可說恨到極點,根本不給她喘息的機會,一偏劍身,橫拍而出。

  「拍!」地一聲,劍身平拍在肩臂之上。

  鄭月娥淒哼一聲,嬌軀向斜裡猛一踉蹌。

  緊接著,「劈!拍!」連聲,慘哼也隨之不停,衣衫片片,作蝴蝶飛舞,雪白
的肌膚上,血印交叉。

  丁浩是正派武士,劍拍處僅限於肩背部份。

  鄭月娥釵橫亂髮,嬌軀在劍影中扭動,最後「砰!」然栽落地面,背上已是皮
開肉綻,一片暗紅,丁浩停了手,但目中抖露出慄人的凶光。

  剩下的三名手下,只有乾耗的份兒,不敢插手。

  鄭月娥淒厲地吼道:「丁浩,你殺了我?」

  丁浩冷酷地道:「我還不想殺你,讓你先嘗嘗當初加諸於我的滋味。」

  鄭月娥面目淒厲如鬼,身軀在地下不停地扭曲,嘶吼道:「丁浩……小雜種!」

  丁浩咬牙切齒地道:「鄭月娥你激我殺你麼?沒這麼簡單

  「你……不是人!」

  就在此刻,遙遙傳來一陣狂笑之聲,丁浩心頭一動,這笑聲分明發自「毒心佛」
之口,莫非「冷面神尼」已被這魔頭…

  心念之間,靈機一動,俯身抄起鄭月娥,閃電般循聲掠去。

  林木盡處,「冷面神尼」跌坐在地,她臉上戴的是面具,所以沒絲毫表情,但
眸光卻呈散亂看來也業已受了傷。

  「毒心佛」眉開眼笑,顯得十分平和地道:「冷面神尼,你說是不說?」

  「辦不到!」

  「你別迫老大施出殘酷手段?」

  「你……會遭報應的!」

  「哈哈哈哈,眼前你便生死兩難,還談什麼因果報應放明白些,說出那句口訣,
老夫修上天好生之德,讓你走路

  「貧尼說過辦不到。」

  「毒心佛」面上倏現獰容。

  「妖尼,你知道老夫要如何對付你?」

  「本神尼認命了。」

  「嘿嘿,怕你受不了,聽明白了,老夫把你剝光衣服吊在路旁,哈哈哈,你可
以想想那滋味……」

  「毒心佛,人容天不容。」

  丁浩挾著鄭月娥閃身出現。

  「毒心佛」一回身,老臉大變,栗吼道:「小子,又是你?」

  丁浩冷冷地道:「咱們之間在你入土之前,無法了休的。」

  「小子,你……像似不止一條命……」

  「放心,死不了!」

  「放下她!」

  「就憑你這句話麼?」

  「小子,『石紋劍』下,你有一百條命也不成。」

  丁浩一披嘴道:「老魔,你出手試試,這娘兒們若有三長兩短,鄭三江與『白
儒』會把你分屍!」

  「冷面神尼」望著丁浩,眸中現出了感激之色,但她沒開口。

  鄭月娥厲聲道:「丁浩,你敢如此,我爹及我丈夫會把你碎屍萬段!」

  丁浩從鼻孔裡哼了出聲,道:「彼此!彼此,在下早已發誓要血洗『望月堡』!」

  「毒心佛」望著丁浩挾持的鄭月娥,老臉一再變色,丁浩說得不錯,鄭三江的
女兒如遭不測他脫不了干係。

  丁浩寒星似的目光,直盯在「毒心佛」面上,冰聲道:「我們現在來談談條件!」

  「你準備以他作為要挾?」

  「可以這麼說。」

  「神尼上路,你帶他走,所有新舊賬改日再算!」

  丁浩深深瞭解「毒心佛」這類邪魔的性格,他只提出以人易人,而不要對方交
出「石紋劍」如果以劍作為交換條件,對方決不肯放手,必要時,可能就會犧牲鄭
月娥,以求保有這柄仙兵,那時,後果就十分難說了。

  「毒心沸」一膘坐在地上的「冷面神尼」道:「小子,便宜了你倆,老夫答應
交換。」

  丁浩面向「冷面神尼」道:「前輩還能行動麼?」

  「冷面神尼」點了點頭,道:「還可以!」

  「如此,請立即動身離開!」

  「冷面神尼」站起身來,怒視著「毒心佛」道:「這柄仙兵暫由你保管,本神
尼遲早要收回的!」說完,轉身蹣跚而去。

  「毒心佛」冷森森地道:「小子,還不放人?」

  丁浩把鄭月娥拋落地面,這一摔,鄭月娥又是一聲慘哼。

  「毒心佛」陡地向前跨了一大步,獰聲道:「小子把命留下再走!」

  丁浩哈哈一笑道:「毒心佛,這一招免了吧,你把「酸秀才」看得太簡單了,
我已點了她「帶脈」三處穴道,半個時辰之內如不解開,立成殘廢,神仙無救,你
可以動手了,咱們後會有期,再見之時,便是你納命之期!」

  說完,彈身去追「冷面神尼」。

  「毒心佛」氣得兩眼發直,面呈紫醬、恨恨地一跺腳,抱起鄭月娥,疾奔而去。

  丁浩出林不久,旋即追上了「冷面神尼」。

  「冷面神尼」合十道:「丁少俠,本神尼又欠你一筆人情!」

  丁浩道:「適逢其會而已,神尼不必持在心上,倒是晚輩自愧無能,不能追回
『石紋劍』,主要原因是怕『毒心佛』橫心不顧那女的……」

  「這一點本神尼想得到。」

  「這『石紋劍』無物克制麼?」

  「以我所知……沒有!」

  「那要奪回……難了,『毒心佛」並非泛泛之輩。」

  「徐圖良策吧。」

  「神尼的傷不要緊麼?」

  「不要緊。」

  丁浩想起了「冷面神尼」的真面目,據「全知子「老哥哥說,真正的神尼,業
已不在人世,目前的她的傳人,她真的是「天南一嬌蘇倩倩」麼?她因情海失意而
出家,當事人的一方,是自己的父母,他們都已辭世,這……需要告訴她麼?

  心念之間,正色道:「神尼,晚輩有句話想請教,不過……神尼可答則答!」

  「什麼,你說說看?」

  「關於神尼的俗家身世!」

  「冷面神尼」顯然意外地一震,期期地道:「出家人俗緣已斷,少俠問這作什?」

  丁浩深深一想,正色道:「神尼可能尚不知晚輩身世?」

  「嗯!是不知道。」

  「晚輩是『都天劍客丁兆祥』遺孤!」

  「冷面神尼」驚聲道:「少俠是『都天劍客』遺孤?」

  「是的!」

  「這麼說來,令尊堂業已辭世了?」

  「是的!」

  「啊!」

  「晚輩斗膽請問一句,前輩俗家名號可是『天南一嬌蘇倩倩?」

  「冷面神尼」默然了片刻,才幽幽啟口道:「那是先師!」

  丁浩不由大感困惑,「全知子」因宣洩了她的秘密,而被困鎖古墓十年,這從
何說起呢?心念之中,驚聲道:「蘇前輩是令師?」

  「不錯,八年前『天地八魔』聯手突襲『般若奄』,先師被迫落懸巖喪生,鎮
庵之寶『石紋劍』失竊,這些年來,貧尼便為此而奔波訪仇。」

  「啊!禁鎖『全知子』的是令先師?」

  「是的,貧尼因此極感不安……」

  「他業已脫困了!」

  「什麼,『全知子』業已脫困?」

  「是的,在下借到了『雷公匕』,斷了鐵鏈。」

  「啊!如此貧尼算少了一件心事,謹此致謝!」說著,合十躬身。

  「不敢當這謝字,還請原諒擅奪之罪!」

  「言重了,先師若非因『石紋劍』失竊喪生,她本意只禁『全知子』三年,由
於這意外,做弟子的一直未能了卻這段因果!」

  「事過境遷,不必重提了!」

  「那位『全知子』仇恨貧尼麼?」

  「這倒沒有!」

  「阿彌陀佛!」

  「神尼算是第三代弟子?」

  「不,第四代,但本庵住持自第二代起,才以『冷面神尼』為號,以後各代,
均以同樣的面目出現,至於原因,系屬本門秘密,恕未便相告。」

  情況既明,丁浩自不便再以晚輩自稱,以『天南一嬌蘇倩倩』的輩份而論,自
已與眼前的「冷面神尼」,應屬同輩,隨即改了稱呼道:「區區無意探查貴門秘密。」

  「少俠行止如何?」

  丁浩這才想了一個大問題,「毒心佛」與鄭月娥此次入山應援,「白儒」一行,
目的當然是入谷對付自己師徒,師父能應付得了嗎?

  心念之間,沉聲道:「區區還要入山辦件事!」

  「如再與『毒心佛』碰頭呢?」

  「這個……只有看事應變了。」

  「丁少俠,貧尼提醒一句,『毒心佛』業已參透了劍身上所刻的九成秘訣,石
紋劍』上古奇珍,其威力非人所能敵,盼能謹慎……」

  「多謝指教,這一點區區明白!」

  「先師意外喪生,致未交代,『石紋劍』如何克制,劍落魔手,貧尼未能在對
方參悟之前追回,罪孽深重了。」

  丁浩義形於色地道:「如有可能,區區當代追回,奉還貴庵!」

  「冷面神尼」激動地道:「少俠義行,貧尼至深感激,但願我佛慈悲,不使禍
延江湖!」

  「區區告辭了!」

  「願佛佑少俠,後會有期。」

  丁浩拱了拱手,返馳入林,奔了一程,不由自主地停下身來,心想,以目前對
方實力而論,自己無法阻止對方入谷,師父既然說過有保身之道,以他老人家的經
驗閱歷,加上谷中特殊形勢避過敵人耳目,當非難事,「毒心佛」已與自已朝過相,
也許他們會回頭來對付自己……

  「毒心佛」要治鄭月娥的傷勢,得花上一段時間,鄭月娥外傷不輕勢必耽誤行
程,也許,她會就此回頭。

  但,師徒情深,又不能不管?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回頭,至少要證明師父無恙,否則縱使賠上性命,也得維
護恩師安全,只有如此,才會心安。

  心念一決,又重行舉步。

  走不多遠,來到原先交手之處,只見「毒心佛」滿頭大汗,正在替鄭月娥解穴。

  丁浩隱起身形,心裡疾轉念頭,如何阻止對方入山應援。

  「白儒」等不明虛實,師父的功力高過徒弟,是理所當然的事,這種觀念下,
決不敢驀然入谷,無形中,便瞭解師父之危。

  心念正轉,只見「毒心佛」長身而起,道:「好了,『酸秀才』這小子夠狠,
把你打成這樣子。」

  鄭月娥咬牙切齒地道:「我不會放過他的!」

  「能行動麼?」

  「不成!」

  「那怎麼辦?」

  「我們回堡!」

  「不去山中應援……」

  「依我看來,他們求援的目的,準是對付『酸秀才』與那妖尼,這小子已在此
地現身,去了也屬多餘,不如回頭吧,我的傷須即刻治療。」

  「毒心佛」沉吟了一會,道:「只好如此了,老夫也不放心你一個人上路。」

  丁浩一塊石頭落了地,師父之危,算是不解而解了。

  半個時辰之後,「毒心佛」一行出林上路,丁浩也在稍後隨著離開,認路直奔
「赤影人」所住的「離塵島」。

  他很奇怪,「離塵島」也算是在「望月堡」活動範圍之內,而竟對該島秋毫無
犯,是懾於「離塵子」的威名麼?

  這天正午,丁浩來到了湖邊。

  雲淡風輕,湖面水波不興,湖中央小島上的樓台,清晰入目,遠望的確像是傳
說中的神仙之境,即使世上真有所謂人間仙土,那是可遇而不可求,可望而不可及
的,但眼前的卻是那麼真實可以足踏心領。

  丁浩繞著湖邊,走了半匝,按照常日「赤影人」所說的入湖秘法,找到了那株
古植樹,樹根虯鬚下,有一塊大青石,掌運真力,重重一按,那青石下沉三寸,又
自動復原,片刻工夫,一隻小船從對岸悠悠蕩來。

  船上無人無槳,是一艘兩頭尖尖的梭形小空船。

  在距岸約三丈之處,那小船停住不動,丁浩一彈身,輕輕落在船上,人方落下,
小船便開始緩緩回頭,看來是水底下裝有繩索牽引。

  這只是人島秘法之一,這種設計,可說獨具匠心。

  不久,船達彼岸,丁浩一躍離舟,腳踏實地,心頭湧起一片興奮之情。

  兩名紅衣少女,迎上前來,雙雙萬福為禮,道:「二主人回來了!」

  丁浩面帶微笑,道:「主人在家麼?」

  紅衣少女之一道:「離島已三日,這早晚也快回來了,臨行囑咐,隨時等候二
主人回來。」

  丁浩感到一陣難以言論的溫馨,這種友情,的確世上所稀。

  緊接著,小童奉書,飛奔而至,歡然叫道:「二主人終於回來了。」

  丁浩在三名下人擁簇一下,舉步上島,一切風物如畫,只是比前次來時更覺親
切。

  及門,又是兩名紅衣少女含笑相迎。

  登上了露台,轉入上次住宿的樓房,奉書選遞上香茗然後張羅著請丁浩盟洗,
丁浩在感受上覺得像是真的回到了家。

  盥洗畢,回房落坐,奉書喜孜孜地奉出那本「玄玄真經」,放在茶几上,道:
「大主人交待小的,二主人來時,把此物奉上!」

  丁浩內心激動如潮,點了點頭道:「奉書,謝謝你!」

  奉書連連搖手道:「二主人不該對小的說謝字的!」

  「奉書,你坐下我們談談……」

  「小的站著好了!」

  「家無常禮,此地沒外人,我要你坐下,不要緊的!」

  奉書拘謹地在另一邊椅上挨著坐下,卻不敢坐正。

  「奉書,大主人出去辦事麼?」

  「也沒什麼正事,散散心罷了!」

  「有回家的准日期麼?」

  「這倒沒吩咐,大主人經常外出,少則三五日,多則一月半月。」

  「這島有人騷擾過麼?」

  「沒人敢。」

  「為什麼?」

  「水面下機關重重,人舟均無法渡過,可說穩如泰山。」

  「大主人不在,這裡誰主事?」

  「閔大娘當家。」

  「上次我來時沒見過?」

  「她正好外出。」

  「哦!」

  「大主人還交待什麼沒有?」

  奉書睞了睞眼,道:「只可嚀二主人回來時小心侍候,並再一次交待二主人如
回來,必是要參修這本秘笈,所以特別辟了一間靜室備用飲食起居,由小的服待!」

  「啊!」

  丁浩雖不至感激流淚,但眼眶確有些熱熱的。

  就在此刻,一個四一十餘歲的婦人,來到門外廊沿,丁浩一眼瞥見,忙站起身
來,奉書探頭一望,伸了伸舌頭,趕緊偏身站起,道:「二主人,這位是當家的閔
大娘!」

  閔大娘一臉威嚴之色,先朝丁浩一福道:「見過二主人?」

  丁浩拱手道:「大娘少禮!」

  閔大娘瞪著奉書道:「小奉書,在此閒磕牙,不成體統。」

  奉書恭謹地道:「是二主人要小的留此問話……」

  「強嘴!」

  丁浩微微一哂,道:「是我要他陪我聊天,大娘勿怪他。」

  閔大娘容色一變這:「不敢,二主人的酒食,開到這裡好麼?」

  「可以,隨便!」

  「大主人不在,無人作陪,二主人只好自用了。」

  「好說,我不是客人。」

  閔大娘叮嚀了奉書幾句,施禮辭去,奉書忙著在外間排好桌椅,不一會,兩名
紅衣少女端來了酒菜,雖非山珍海味,但也十分精緻,等閒人家是吃不到的。

  丁浩憑軒獨酌,飽覽湖光山色,只覺心曠神怡。

  迭歷江湖風險,一旦置身這等優美境地,的確是一種至高享受。

  第二天,「赤影人」仍未見轉回,丁浩進了為他特備的靜室,參修「玄玄真經」


  天下武術同源,以丁浩所具的根底,參修這秘笈,便不覺其難了,他先瀏覽了
全書一遍,發覺與本身所學,並無牴觸之處。

  由於根基深厚,他只須擇要修習即可,最主要的,是如何把它滲揉融合於本身
功力之內。

  第三天,他正式開始習練。

  這本「玄玄真經」,名符其實的玄奧無比,精微之處,令人拍案叫絕。

  首章「培元固本」,竟與丁浩所習不謀而合,只是另有蹊徑,更加微妙,這一
來,直如錦上添花,相得益彰。

  十天過去,一問「赤影人」,仍無訊息,丁浩只好定下心來,修習旁章。

  他特別重「劍術」一章,這一章意外的只有一招,但這一招深奧得令人難信,
費了三天時間才參悟了十句口訣中的一句。

  他的全部心神全投入了這一招劍術之中。整整二十天,廢寢忘餐,終於參悟。

  這一招劍術的凌厲奇奧,恰如其名——「易乾轉坤」。較之「黑儒」那記絕招
「夢筆生花」要強出了數籌。

  丁浩孜孜不倦,繼續研究,把「易乾轉坤」揉合在「夢筆生花」之中,經過七
日夜苦熬,終於達到理想,兩記曠古絕招,融而為一,他為這一招新定了一個名,
叫「筆底乾坤」,取其兩招合一之意。

  再以下,是掌指身法等功夫,觸類旁通,進境之速,令人咋舌。

  這一天,功圓果滿,算算日子,足足耗去了八十天。

  當然,如果是從扎根基功夫開始,恐怕三年不為功,而要達到目前的境地,不
藉外力增長內元,十年也辦不到,這一點,丁浩是十分清楚的。

  出了靜室,奉書照便在外面迎候。

  丁浩衝著奉書一笑道:「奉書,這些日子來辛苦了你。

  奉書急聲道:「二主人說這話,小的折煞了,這是小的份內事啊。」

  「從現在起,你不必再早晚枯候了。」

  「什麼,二主人功德圓滿了?」

  「正是這句話。」

  「啊!萬千之喜,小的謹此祝賀。」說完,深深打了一躬。

  「大主人還未回島麼?」

  就在此刻,一個清朗的聲音道:「賢弟,恭喜啊!」

  丁浩愕然轉目,只見「赤影人」從內間轉了出來,不由狂喜道:「大哥幾時回
島的?」

  「四十天前!」

  「什麼,四十天前,大哥竟然……」

  「赤影人」一笑道:「賢弟,我怕分了你的心!」

  丁浩激動無已地道:「大哥,小弟我不知該如何說……」

  「那就不必說了,來,我們共飲三杯!」

  「赤影人」挽著丁浩的手,走向露台,一桌盛宴,早已擺好,兩名紅衣少女,
遠遠便福了下去,齊聲道:「恭喜二主人!」

  了浩一抬手,道:「多謝你們關切!」

  兩個摯友相將入座,丁浩困惑地道:「大哥怎知小弟我今日成功?」

  「赤影人」哈哈一笑道:「我每天都在暗中留意你,這一點眼力是有的,來我
敬你一杯。」

  丁浩舉杯道:「理應先敬大哥!」

  「我們互乾三杯吧!」

  「從命!」

  兩人各盡三盞,照了照杯,丁浩誠摯地道:「大哥對小弟情至義盡,雖至親手
足亦難比擬這一番……」

  「赤影人」截住了話,道:「那麼一說便見外了,談別的吧!」

  丁浩頓了一頓,換了話題道:「大哥此番外出,可有什麼見聞?」

  「有,正要告訴你以資佐酒……」

  「小弟洗耳恭聽!」

  「賢弟相信鬼神之說麼?」

  丁浩一怔神,想了想才道:「世間盡多不語的奇譚,但小弟認為多屬牽強附會,
因緣生端。」

  「你不信?」

  「小弟一向的想法是如此!」

  「但我此次是親口所見,你願聽麼?」

  「當然!當然!」

  「愚見此次赴棗陽訪友,路經桐柏山,發現了一樁怪事

  「啊!」

  「為了抄捷徑,愚兄直越桐柏山,卻錯過了宿頭,入夜,登上了一座高峰,那
是個月明之夕目光可以及遠,我看峰頭十分清爽,正好露宿,約莫二更時份,忽見
一名官妝少女,手挑紗燈,冉冉而至,我當時震駭莫名……」

  丁浩莞爾道:「大哥定有艷遇?」

  「赤影人」一笑道:「先別胡猜,聽我說下去,那女子到了近前,彬彬有禮地
道:『貴客良宵光降,野嶺增輝,小女子奉夫人之命奉請貴客進宮一見。』我當時
更加駭異萬端,這荒山野嶺宮在何處?」

  丁浩有些心動了,插口道:「對方沒有說來歷麼?」

  「我問了,但那宮妝少女,笑而不答,僅說到時自知!」

  「大哥便隨他去了?」

  「不,在情況未明之前,我不能這冒這個險,我告訴那女子,區區因有急事,
刻不容緩,只好方命,下次有緣,當再謁見……」

  「後來呢?」

  那女子笑了笑,道:「尊駕是膽怯麼?盡請放心,夫人十分慈和的,我一方面
是緊張,另一方面是好奇,鼓起勇氣隨那少女走,但內心確實是不安的,那女子看
似纖纖弱質,功力卻是驚人身法如行雲流水,我出了全力沒落腦……」

  丁浩舉杯道:「大哥,先喝一杯潤潤喉!」

  「赤影人」一笑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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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11:06 |只看該作者
  奉書與兩名紅衣婢女,卻已聽呆了。

  「赤影人」放下酒杯,接著又道:「不久,登上了另一座峰頭,林深樹密,月
光不透,那盞紗燈到此時才發生了作用,入林約莫五十丈,只見一乘小轎,停在林
中,兩名官府行投打扮的漢子,站在轎旁,片言不發,那目光冷情怕人……」

  「赤影人」頓了一頓,目珠連轉,似在回憶當時情景,然後接下去道:「那提
燈的宮妝少女請我上轎……」

  丁浩一笑道:「有意思,大哥上了花轎了?」

  「赤影人」卻笑不出來,一本正經地道:「船到江心,補漏已遲,我只好上了
轎,轎簾一放我便什麼也看不到了,只感覺似行了不少路,亮光從轎子的隙縫透入,
只聽那少女叫了一聲,到了!轎子放落,轎簾重啟,你猜怎樣?」

  「怎樣?」

  「眼前金碧輝煌,赫然是一座宮殿,我下了轎,由那少女引著,登上白石階,
那少女高唱一聲貴客駕到!殿內傳出一聲請,我那時有些暈頭轉向,心不由主,進
入殿中,那場面令人目眩神奪……」

  「什麼場面?」

  「我沒見過宮廷場面,但想來差不多,八名美艷少女,各執扇、笛、拂、劍等,
分兩旁站立,居中一個長案,端坐著一個蒙面婦人,一身衣著,華貴已極,我仍以
江湖禮數,抱拳道了聲見過夫人……」

  說到這裡,話鋒又是一頓,想了想,又道:「那蒙面婦人開了口,聲如珠落玉
盤,悅耳已極,道聲賜坐,有恃女挪過錦墩,我謝了坐,忍不住道,夫人寵召,有
何見教?蒙面婦人道:問幾句話,貴客是江湖人?我說是的,她又問我名號,我……」

  「大哥沒說?」

  「不,我照實報了名號,反問對方,對方自稱『威靈夫人……」

  「威靈夫人?」

  「不錯,我這時才注意到殿中高懸的匾額『威靈顯赫』…

  丁浩眉一挑,道:「看來對方仍是武林人物,故佈疑陣而已……」

  「你且聽我說,那蒙面婦人接著不厭其祥地問我江湖近況,尤其對『南莊』
『北堡』問得更詳盡,我盡所知的回答對方

  「這不就證明對方是武林人物了!」

  「你且慢下斷語,詢問完畢之後,突地一擊案上玉罄,來了兩名宮娥打扮的少
女,蒙面婦人用手一指,道,貴賓得入『成靈宮』,乃一緣份,這兩名女子,作為
贈禮,望貴賓能哂納……」

  「這是天外艷福!」

  「赤影人」苦苦一笑,道:「我當即立即謝拒,但那『威靈夫人』不由分說,
吩咐了聲賜宴我便被那兩名宮娥裝束少女,左右挾持,到了另一殿中,酒宴已備,
器具非金即玉,形式奇古,兩女子一人執壺,一人捧爵,我當時只好趕快離開這鬼
地方,連盡三爵,由於肚中也著實餓了,在兩女殷殷陪侍下,用了些菜果,不知不
覺,便玉山突倒……」

  「大哥海量,三杯便醉了?」

  「說來難信,那酒香醇已極,像是一般人傳說的玉液瓊漿……」

  「醉倒之後呢?」

  「一切懵然未覺,醒來時,身在林間,旭日已升,一看酣臥之處,卻是在一座
無名台塚之旁口中仍有餘芳……」

  「那兩名賞賜的宮娥呢?」

  「在這裡!」

  說著,從懷裡掏出兩樣東西,放在桌上。

  丁浩一看,不由目瞪口呆。

  「赤影人」擺在桌上的,赫然是一對半尺長,精工雕琢的玉人,宮妝雲髻,栩
栩如生,玉質細潤,色呈瑩白。

  丁浩驚聲道:「這是什麼?」

  「赤影人」一笑道:「賢弟,這便是『威靈夫人』賞賜的那一對宮女,是我醒
來後在懷中才發現的。」

  「這……這教人難信……」

  「連我也覺得無法置信,那像是一個奇幻的夢!」

  丁浩怔了片刻,道:「大哥的看法如何!」

  「你說呢?」

  「是江湖人故弄玄虛,玩的把戲。」

  「這一對玉宮娥,價值連城,江湖人犯不著平白送人吧?」

  「但對方問的,卻是江湖事?」

  「這很難索解!」

  「大哥認為是鬼神麼?」

  「我不這麼說,但這對玉宮娥,卻是古代帝王陪葬之物!

  「大哥曾在現場附近察看過麼?」

  「當然,搜遍了十里範圍,毫無蛛絲馬跡。

  「那古墓在什麼地方?」

  「桐柏山峰之後,一個幽谷之中,賢弟莫非興起了訪仙之念?」

  丁浩一笑道:「有機會時倒想去探訪,大哥久走江湖,可曾聽說過『威靈夫人』
這名號?」

  「聽說過就不會疑神疑鬼了,這種事……有一個人可能知道……」

  「誰?」

  「武林萬事通『全知子』,但此人失蹤江湖已很久了!」

  丁浩點了點頭,也不說破,這點他早想到。

  兩人又吃喝了一陣,「赤影人」突地歎了口氣道:「賢弟,我們的情誼能永保
如此麼?」

  丁浩吃了一驚,愕然道:「大哥怎出此言?」

  赤影人搖頭苦笑道:「世事無常啊!」

  丁浩正色道:「大哥必有所感而發?」

  「赤影人」自願自地乾了一杯酒,以低沉的音調道:「賢弟,譬如說,有一天
你與心上人結成連理,比翼雙飛,小夫妻形影不離,我這作大哥的,豈非成了形單
影只,那時,要想杯酒言歡促膝清談,將成了奢望……」

  丁浩不由莞爾道:「大哥堂堂男子漢,卻作此小兒女之談,反過來說將來有了
大嫂,又當如何?」

  「赤影人」搖了搖頭道:「賢弟,你別想有人被你稱作大嫂

  「為什麼?」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丁浩不由黯然造:「是了,小弟忘了大哥曾是情海顛沛人,但不孝有三,無後
為大啊。」

  「赤影人」苦笑道:「賢弟,那是迂腐之談。」

  「聖人之言垂千古,天道人道,豈能視作迂腐,這是大哥的偏激之見,如果有
一天,天緣湊巧,大哥逢上了知音之人,又怎麼說?」

  「哈哈!賢弟,你不是愚兄我的知音麼?」

  「這是兩回事!」

  「為什麼?」

  「大哥顧特而言他,現在談的是兒女之事!」

  「賢弟,你還沒回答大哥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

  「我倆之間的友誼不會變麼?」

  丁浩正色道:「大哥待小弟情逾手足此心可質諸天日,這一說,莫非是視小弟
為無義的小人了……」

  「哦!不不不,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是擔心像此時此刻,無牽無掛的把唔,
不可多得,聚少離多……」

  「大哥多慮了,此情此誼生死不變。」

  「真的麼?」

  「噫,大哥今天說話似乎……」

  「賢弟,自古好友易覓,知音難求,大哥我把賢弟視作可遇而不可求的知音,
是以才患得患失,倒是讓賢弟笑話了!」

  丁浩感動得眼圈發紅,激動不已地道:「大哥,小弟何蘭,得結識了你,此生
不虛了!」

  「賢弟,這正是我心裡要說的話!」

  丁浩突地想起「全知子」所透露的秘辛,略一思索之後,道:「大哥,小弟有
句話要問?」

  「說吧!」

  「這裡可是叫做『離塵島』?」

  「赤影人」微微一愕,道:「不錯,誰告訴賢弟的?」

  「是一個朋友無意中談及的,那大哥當是『離塵子』老前輩的門下了?」

  「唔!這個……不能算門下!」

  「那是後人?」

  「也可以這麼說,但並不恰當!」

  丁浩困惑地說:「那該是什麼關係?」

  「親屬,他無後,我繼承了這島。」

  丁浩見「赤影人」答話吞吞吐吐,語意含糊,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也就不便再
往下追問了,既然他說「繼承」兩個字,證明「離塵子」當已不在人世,永離塵埃
了。

  就在此刻,突見「赤影人」雙眸泛出一種異樣的光焰,身軀簌簌抖個不住。

  丁浩一看情形有異,驚聲道:「大哥,你怎麼了?」

  「赤影人」連連揮手,厲聲道:「快,快,扶我……到密室!」

  兩名侍酒的紅衣少女,神色大變,急忙上前左右扶持。

  丁浩震駭莫明惶然道:「怎麼回事?」

  兩名紅衣少女,已把「赤影人」扶離席位,赤影人離座位,奉書突地一攔,道
:「二主人,您現在不能碰他!」

  丁浩縮回了手,更加驚震,惶聲道:「奉書,到底什麼回事?」

  「赤影人」被挾得兩腳離地,下露台去了。

  奉書攤了抹額上的汗,惶聲道:「宿疾復發!」

  丁浩不安地坐回原位,道:「大主人有什麼宿疾?」

  「一種癲狂之症,每年秋後發作一次,發作之時,不認任何人,出手便傷人,
所以每當發作之時,都要自禁在密室中……」

  「有這等事,可曾覓醫求治?」

  「此症無人能醫,是早年練功不慎引起的!」

  「啊!病發之後呢?」

  「聽其自愈,或十天,或半日……」

  「飲食如何照料?」

  「密室有特殊機關,由閔大娘負責看顧,除閔大娘外,無人敢冒生命之險接近
主人,每近發作之期,主人便必趕回。」

  「我……不能去看他?」

  「不能,見了人面,狂性益烈。」

  丁浩不禁黯然,堅決地道:「我要訪遍天下名醫,治好大哥這離奇絕症,奉書,
你可會聽大主人談起過何人可醫,或是何藥可治?」

  小僮奉書低頭想了想,道:「好像聽主人說過,要治此症,必須要找到什麼……
四隻腳的河豚三隻腳的蟾蜍來合藥,這種東西,連聽都沒聽說過,到那裡去找。」

  丁浩突地想起了「望月堡主」買白眉老僧「毒心佛」當劊子手謀害「齊雲莊」
護法武士總教習葉茂亭時,曾許以「四足河豚」及千年何首烏。

  現在「毒心佛」已作了「望月堡」的太上護法,不知那「四足河豚」是否還在?
至於「三足蟾蜍」,便無法知道出處了,這東西,『全知子」老哥可能有辦法。

  心念之中,又道:「可曾聽說過什麼名醫之類的話頭?」

  奉書抓耳搔腮地苦思了一陣,突地拍手道:「小的想起來了……」

  丁浩精神一振,道:「想起什麼來了?」

  「主人此次赴棗陽,便可能是去訪一位江湖異人,求他醫治……」

  「什麼樣的人?」

  「好像是一位丐幫長老,叫什麼『萍蹤無影神丐』……」

  丁浩點了點頭,沉聲道:「這容易,我去拜訪丐幫掌舵,必可得此神丐下落……」

  「二主人,如果這樣辦得到,大主人早做了,這神丐年已近百,行蹤飄忽無定,
丐幫弟子也無從知道他的下落,否則便不叫『萍蹤無影』了。」

  丁浩心頭一沉,道:「你聽誰說大主人此番外出,是去訪那神丐?」

  「小的聽大主人回來時,告訴閔大娘的。」

  「結果呢?」

  「那神丐確實在棗陽丐幫分舵現過身,但已不知去向,據分舵弟子說,可能隱
跡在附近,既沒準去處,自然難找,大主人怕狂症提前發作,不敢在外耽延,所以
才匆匆趕了回來。」

  丁浩心頭疚轉,大哥對自己情逾手足,義薄雲天,身罹奇症,自己不說報恩的
話,於情於理也該盡心力為他解除痛苦,當下沉凝地道:「我去找,今天便動身!」

  「小的去告訴閔大娘一聲……」

  「好,你去!」

  說完,起身離桌,回到房中,不久,閔大娘匆匆奔至,進門便道:「聽奉朽說
二主人要尋訪『萍蹤無影神丐』?」

  「是的!」

  「這個……等大主人痊癒之後再走如何?」

  「不必了,救人如救火,早一日訪到神丐,便早一日安心。

  「現在天時已不早,明晨動身……」

  「不。掛上這件心事,使我如坐針氈,還是立刻動身的好……」

  「既然如此……

  話聲未落,只見一名紅衣少女,奔到門外,形色倉惶地道:「大娘,出事了!」

  丁浩心頭「咚!」地一震,急聲道:「大主人出了事?」

  那少女施了一禮,恭聲:「不是大主人……」

  閔大娘接過話道:「別大驚小怪,出了什麼事?」

  「對岸傳過話來,本島兩位出外採購物品的姐妹,被人挾持……」

  「什麼,被人挾持?」

  「是的!」

  「對方什麼來路?」

  「說是『望月堡』的,已朝湖邊行來,目的要入島面見主人。」

  「豈有此理,本島向例不接見任何人。」

  「據傳話兩位姐妹曾遭酷刑,可能已供出本島秘密!」

  閔大娘雙目圓睜,似已怒極,咬牙道:「望月堡妄想染指本島,看他們有多大
能耐。」

  丁浩憤然道:「大娘,由我過湖去應付!」

  說著,立即佩劍掛囊,整理衣裝。

  閔大娘蹙眉道:「怕只怕那兩個丫頭受刑不過,供出了本島秘密,那就防不勝
防了……」

  丁浩沉聲道:「我會看事行事,必要時不留活口!」

  奉書道:「大娘,小的送二主人過湖了?」

  閔大娘點了點頭,道:「謹慎些,由後面走吧!』」

  「小的知道!」

  丁浩目注閔大娘道:「大娘,我可能就此前去延醫,大主人宿疾發過之後,請
轉告一聲,或求醫,或覓藥,得手即行回轉!」

  「是!」

  奉書領著丁浩,由露台另一邊下去,穿過一片茂密的花樹林,來到湖邊,奉書
揭開直伸入水的第二層石陽,探手一陣摸索,湖水動處,現出了一串如磚塊大小的
浮木,直連到對過峰邊,每塊浮木,間隔約一丈。

  丁浩驚歎地道:「好一道浮橋,令人歎為觀止。」

  奉書嘻嘻一笑道:「二主人,小的帶路先行!」

  說完,提氣輕身,飄上了第一塊浮木,回頭朝丁浩望了一眼,然後輕蹬巧縱,
如飛而去。

  丁浩從容地飄身後隨,顧盼間,到了對岸峰邊,奉書手攀岸石山上面,橫裡援
行。

  這照壁似的孤峰,直插水中,沒落腳之處,最後一片浮木,距右岸約莫四丈,
另一邊峰壁沿伸可就遠了。

  丁浩相了相地勢,飛彈而起,拔升三丈,然後足蹬壁面,凌空弧射而起,妙曼
地打了一個盤旋,頭下腳上,如巨鳥般掠向岸邊,在距地面丈許之外,身形就空一
扭彈,輕輕落在地上,點塵不驚。

  奉書尚只援到半途,忘情地大叫道:「二主人,小的開了眼界!」

  丁浩綜目遙望,在湖心島正面岸邊,又出現了人影,回頭道:「奉書,你回頭
吧,別跟來!」

  說完,順湖邊蘆葦如一抹淡煙抹去。

  到了十八丈處,一看,不由殺機頓起,只覺兩名村姑裝束的女子,被反剪著雙
手,各由兩名勁裝漢子挾持,兩女子披頭散髮,衣破裙裂,血跡斑斑,分明是受了
酷刑。

  那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山中所見的那名武士,「望月堡」副總監,他身後尚
隨著二三十人之眾,地上擺了四條牛皮輕舟,看來是準備渡湖用的。

  從這情形看來,對方對圖謀「離塵島」早有預謀。

  蘆葦叢中發出了一聲輕「噓!」丁浩目光一轉,看見一個女人頭探了出來。

  「二主人!」

  「你是誰?」

  「暗椿!」

  「情況如何?」

  「對方挾持本島弟子,協迫帶路渡湖,要用火攻、據探查,對方尚有高手隨後
趕到應援,島內不知是否已有應敵準備!」

  「閔大娘已知情況,諒來不會有差錯。」

  「不好,對方渡湖了。」

  丁浩扭頭一看,只這眨眼工夫,已有兩隻皮筏入水,各由四人划槳操舟,兩名
女子,各坐一隻筏,這時離岸已四五丈之遙,其餘的齊集岸邊,似在等待動靜,丁
浩心頭大急,此刻要阻止已是不及了,當下怒哼一聲,正待彈身過去……

  那名暗椿突地叫道:「二主人且慢!」

  丁浩一收勢,道:「為什麼?」

  「舟行路線不對,看來那兩位同門,並未洩露本島秘密。」

  「啊!」

  丁浩望向湖面,只見兩隻皮舟,如飛而進,看看已到湖心,突地滴溜一轉,水
花湧處,沉了下去。

  岸邊起了一陣驚呼。

  丁浩切齒道:「兩位弟子與敵同歸於盡了……」

  那名暗椿道:「不會,本島弟子都諳水性,同時島上會有人施救的!」

  丁浩「唔」了一聲,鬼魅般掠了過去,面對那副總監時,才為對方發覺,驚呼
與喝聲齊起頓被圍在核心之中。

  那名副總監看清了眼前人,面色大變,連退了三四個大步,慄聲道:「酸秀才,
又是你?」

  丁浩冷森森地道:「這叫作不是冤家不聚頭,報個名號吧?」

  「無此必要!」

  「望月堡妄想染指本島,是自取滅亡。」

  「想不到你『酸秀才』與』離塵子』也有淵源……」

  「你竟也知道他老人家名號?」

  「咱們後會有期了……」

  丁浩長劍離鞘,寒聲道:「朋友,來時有路,去時無門,全得擱下!」

  「你好狂!」

  暴喝聲中,那副總監拔劍在手,他明知不是「酸秀才」對手,但箭在弦上,不
得不發,那批手下,個個面目失色,但在情勢所迫之下,也紛紛亮出了兵刃。

  那副總監當然不知道數月之隔,丁浩的功力又更上一層樓,以高山絕谷的情況
而論,決不至沒有還手的餘地,當下慄聲道:「酸秀才,你別太目中無人,看劍!」

  長劍一領,疾劃而出,這一擊,他已用出了畢生功力,勢道相當驚人,但在此
刻丁浩的眼中,便不算一回事了。

  丁浩有意考較一下本身功力、舉劍一對,並不還擊。

  「鏹」然巨震聲中,劍氣四溢,那副總監連退數步,兵刃幾乎脫手飛出,一條
右臂,登時舉不起來,面色立呈蒼色。

  他亡魂大冒,估不透「酸秀才」的功力,究有多高。

  丁浩大喝一聲:「躺下!」

  劍芒一閃,慘哼隨之,那副總監果真沒有還手的餘地,棄劍栽倒,胸前一片殷
紅,這一擊,丁浩留了分寸,他不想他喪生,有些話必須要問明,一個副總監,身
份僅次於「望月堡主」的女婿「白儒」,他所知道的秘密,當然要比一般堡中高手
多。」

  那些手下,一個個呆若木雞,面如土色。

  副總監掙扎著大叫一聲:「發出訊號!」

  一道紅色火焰,沖空而起。

  丁浩對「望月堡」,可說恨比海深,殺機再難截止,大喝一聲:「多招些人來
送死!」

  劍隨聲出,慘號對空而起,數十武士,豕突狼奔,劍芒連閃,血光如織,只轉
眼工夫,五丈方圓之內,屍山血海,竟無一人走脫。

  丁浩雙目赤紅,走近那副總監,用劍一指,道:「朋友,答覆幾句話。」

  「要殺要割聽便,供沒有!」

  「你真有種,要殺你的話,你便留不了這口氣,要死沒這麼便當……」ˍ

  「酸秀才,有什麼殘酷手段儘管使出來,誓不皺眉。」

  「不必充好漢,沒人欣賞。」

  「酸秀才,別以為了不起,有人會收拾你……」

  「可惜你看不到了,是麼?」

  「殺吧?」

  「說過沒這麼便宜。」

  「你準備把本人怎樣?」

  「在未回答區區問話之前,想死辦不到,罪有你受的!」

  那副總監狂聲道:「慢著,趁我還能開口,要說幾句話……

  「你想自決麼?哈哈,辦不到!」話聲中,劍尖輕輕一點,那副總監頓時全身
癱瘓,不能動彈。

  「酸秀才,你夠狠……」

  「比起你們這批『望月堡』爪牙,算得了什麼?」

  「酸秀才,你如果尚有人性,如果你自認是一個武士,聽我說完。」

  「說完!」

  「本人自幼立志要做一名堂堂正正的武士,不惜悖父逆母,棄家出走,訪師習
藝,二十年苦練,以為稍有所成……

  丁浩冷冷一哂道:「你的身手不俗,在對湖中堪稱鮮見的好手。」

  「酸秀才,別逞口舌損人……想不到甫出道,便遭這等下場……」

  「你不甘心?」

  「的確不甘!」

  「你想做真武士的夢破碎了?」

  「酸秀才,我要死得像個武士……」

  「你很有骨氣,可惜你投錯了門,作了『閻王堡』的鷹犬,你只能死得像一條
狗,武士,你聽清楚了?哈哈哈哈…

  那副總監目眥欲裂,歇斯底里地狂吼道:「酸秀才,你毫無人性?」

  丁浩咬了咬牙,道:「那是你們這批江湖敗類。」

  「酸秀才,算我投錯了門,但我沒有口供!」

  「臨死還要做真武士?」

  「我……我求你,賞我一劍……」

  丁浩倒真的被對方的話打動了心,但卻敵不過心中的的仇焰恨火,一披嘴道:
「武士,你知道那是辦不到的!」

  「你……不是人!」

  「武上,話說完了沒有,現在聽我的……」

  那副總監狂叫一聲,目眥盡裂眼角滲出了血水,淒厲之狀,令人震慄。

  「酸秀才,你肯為我傳句話給一個人?」

  丁浩心中一動,道:「誰?」

  「神偷『樹搖風』,就說他的兒子臨死無悔,還是看不起他……」

  「哇」一口鮮血,噴出口來。

  丁浩心頭劇震,星目圓睜,慄聲道:「你是斐若愚?」

  「你……你……怎知道?」

  丁浩收回了長劍,激動莫名,他做夢也估不到對方是老哥哥「樹搖風斐莊」離
家出走了二十年的兒子斐若愚,這實在太意外了。令人難以置信,難怪他口口聲聲
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武士,原來是厭棄父親的名頭。

  「斐若愚,令等與我是忘年至交!」

  「啊!你……成全了我吧?」

  「你聽著,你母親為了你,與你父親反口成仇,幾乎釀成了血案,一個不孝之
人,要想作真武士,那是武林奇聞。」口裡說,隨手替他解了穴道。

  斐若愚眼角又流出血水淡淡的,那是淚水滲和的。

  「我……我不要一個以偷成名的父親……」

  「那你錯了,斐莊老哥哥的名望,在江湖中是響噹噹的,盜亦有道,他是一門
之長,繼承祖師衣缽,此盜非彼盜,你徹底的錯了!」

  斐若愚閉目不語,可能已生悔意。

  丁浩接著又道:「俠道首重孝道,一個悖逆之子,縱使天下無敵,也不過是一
個欺世盜名的假武士而已,若愚,你知錯了嗎?

  斐若愚垂下了頭。

  丁浩接著又道:「你父親在數月前,曾因為探查一件武林公案而潛入「望月堡」,
他沒發現你……」

  「啊!」

  斐若愚突然抬起頭來,顫聲道:「我……無臉見爹娘,我……實在不孝……」

  丁浩激動地道:「若愚,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如能悔改,老哥哥老嫂嫂多渴
望你能回頭」

  「小叔叔,我……」

  就在此刻,數條人影,遠遠奔來,丁浩目光犀利,一眼便已看出,脫口道:
「有人來了,當先的是「望月堡」太上護法

  斐若愚扭頭一看,驚聲道:「小叔叔,不錯,是那老怪物,您走吧!」

  「我正要鬥鬥他!」

  「小叔叔,我……」

  丁浩靈機一動,拔劍在手,沉聲道:「若愚,你仍回「望月堡」,有一件大事,
必須你完成它!」

  「大事,什麼大事?」

  「現在沒機會說了,你注意,內堡密室之中,有當年九大門派的信物『九龍令』,
這是件武林公案,了斷之時,必須有得力內應……」

  人影電奔而至,當先的果然是「毒心佛」,後隨四名武士,想是見了此地所發
的求援訊號,急急趕來的。

  丁浩反迎上去,大聲道:「老魔,幸會啊!」

  「毒心佛」剎住身形,目光一掃現場,老臉大變,栗吼道:「好哇!小子,這
筆賬有得算了!」

  丁浩寒聲道:「彼此!彼此!」

  口裡說,心頭仍有些忐忑,不知自己目前的功力,是否能與對方的「石紋劍」
抗衡?

  「毒心佛」拔出了「石紋劍」,獰聲道:「小子,想不到你是『離塵島』出身
的……」

  丁浩不加分辨,冷冰冰地一笑道:「毒心佛,鄭大堡主竟異想天開,侵犯本島,
是自取滅亡了……」

  「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當然不會有別人!」

  「很好『離塵島』將付出加倍的代價。」

  「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石紋劍」泛出了圈圈光暈,令人膽顫心驚。

  丁浩手中劍斜斜上揚,把功力運足了十二成,森森劍氣,,颯然四溢,這可是
真功實力,並非憑藉神物利器,益發的使人動魄驚心。

  白色光暈陡盛。

  丁浩沉哼一聲,出手攻擊,一陣串雷似的響聲過處,雙人各退了一個大步,
「毒心怫』」駭然心震,丁浩卻是信心大增,一招「筆底乾坤」,挾畢生功力展出。

  又是一陣震耳的雷鳴之聲,雙方又各退了一個大步。

  丁浩憑的是功力,「毒心佛」仗的是神兵,彼此消長,不分軒輊。

  不過「毒心佛」卻是打從心眼處冒出寒意,他十分明白,若非恃仗這柄『行紋
劍』的妙用。他絕對接不下對方這一擊。

  「毒心佛」身後四名手下,有兩名已乘機上前扶起斐若愚,帶離當場,丁浩詐
作不知,全神貫注對手。

  「毒心佛」白眉攢聚,狠盯著丁浩道:「酸秀才,『黑儒』老夫沒機會鬥,你
是老夫生平罕見的敵手,旗鼓相當,打得很過癮,似此才不枉身為武士。」

  丁浩一披嘴道:「毒心佛,你一生會仗真功實力拚過幾次?」

  「你小子不必管,老夫揚名之時,你尚未轉世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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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12: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武林豪賭

  丁浩道:「今天碰上了是約會,不死不散!」

  「好啊!小子,你敢與老夫打賭麼?」

  「打什麼賭?」

  「三十招之內你勝得了老夫,這柄神劍奉送,老夫從此不出江湖!」

  丁浩豪雄之氣大盛,沉聲道:「可是真的?」

  「毒心怫」嘿嘿一笑道:「老夫雖被江湖人目為邪道,但名氣還抵得上這句話。」

  丁浩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如在下落敗,你的條件是什麼?」

  「毒心佛」默然了片刻。才一字一句的道:「把你方纔所用劍招傳與老夫,你
小子折劍退出武林。」

  「好主意,你可以君臨天下,傲視群倫……」

  「酸秀才,如你得到『石紋劍』,加上你的功力,連『黑儒』也得退避三舍!」

  丁浩心中一動,這話未始無理,但隨即冷然一笑道:「此劍乃『般苦庵』鎮庵
之寶,在下得到決不據為己有,璧還『冷面神尼』!」

  「哼!你很有君子之風!」

  「在下有此自持!」

  「那是你個人的事,老夫所提賭約如何?」

  「如果三十招不分勝負呢?」

  「不可能!」

  「如果有此可能呢?」

  「那就改日再議了。」

  丁浩冷酷地道:「如果在下今天志在必得,非取你性命不可呢?」

  「毒心佛」獰笑了一聲道:「酸秀才,你當不否認一個事實,三十招賭約,勝
則功傾天下,敗則除名,在武林人物而言,名比生命還重要。彼此必傾全力而鬥,
在旗鼓相當的情況下十招所耗真力,必百倍於一般拚鬥,縱使不分勝負,雙方必已
到勢竭力衰之境,此地是你的地盤但老夫亦有後援,那生死之數使很難料了。」

  丁浩聞言之下,為之「怦!」然心驚,這一番話倒是合乎情理,無懈可擊,自
己這方面,「赤影人」無法出面,而對方如果有像「白儒」那類高手應援的話,後
果確實難以想像。

  但「毒心佛」魔中之魔,如其有得力的後援,他能遵守賭約麼?

  心念之中,冷冷地道:「要賭可以,在下有附帶條件!」

  「什麼附帶條件?」

  「先遣走你手下!」

  「為什麼?」

  「我們的賭約不許第三者參與!」

  「妙啊!正合老夫之意」

  說完,揮一揮手,四名手下,扶著副總監斐若愚,轉身疾奔而去。

  「還有……」

  「什麼,你還有條件!」

  丁浩沉凝地道:「為求這賭約持平公允,不另生枝節我們換個地方。」

  「毒心佛」哈哈一陣狂笑,以深沉的目光,凝視了丁浩半晌,才開口道「好極,
好極你比老夫還想得周到,換什麼地方?」

  「到那峰後如何?」

  「太近了!」

  言下之意,當然是說離湖邊太近了,島中人隨時可現身應援。

  「依閣下呢?」

  「至少要十里之外。」

  「可以,走吧!」

  丁浩心無成見,答得十分乾脆。

  兩人起身形,並肩朝那湖畔峰頭奔去,快逾鬼魅飆風,轉過峰腳,是連綿不斷
的崗陵,直連接到遠山,兩人不約而同地把目標放向那遙遙的遠山。

  約莫疾馳了兩刻光景,眼前來到一片小峰屏嶂的谷地,「毒心佛」一剎身形道
:「這裡可以了!」

  丁浩跟著停下了身形,目光四下一掃,頷了頷首,道:「此地甚好!」

  「我們這就開始吧?」

  「慢著,還有句話在頭裡,你我賭約為三十招,但彼此心裡明白,這並非純粹
的比武較量,也許有人到不了三十招,而我們之間沒有證人,如有一方看上了此地
風水,另一方必須負責善後,仇歸仇,恨歸恨,道義是道義,怎麼說?」

  「毒心佛」哈哈一笑道:「酸秀才,這一點老夫絕對照辦。」

  「好,現在可以開始了!」

  「老夫也有話要說……」

  「請講!」

  「如果三十招之後,有一方力竭不支,另一主要下殺手,可說輕而易舉,既無
第三者在場,誰能擔保不發生這種事情?」

  丁浩不禁心頭一震,這話說得極近情理,因為事實上彼此都滿懷殺機,乘危下
手,很有可能三十招賭約,是君子協定,對方並非正派人物,機會來時,難保不生
此心。

  他能想及此點,足見城府甚深,自己自可證維持武士之風,對方呢?他說這話,
是先套住自己,以防萬一,他自己就很難說了。

  這種種意外情況,倒是真的不得不防。

  心念之中,俊面一肅,朗聲道:「閣下考慮極是,不過區區決不為此卑賤之行,
以『酸秀才』名號擔保。」

  「死無對證,誰知道『酸秀才』名號值多少?」

  「這種說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除非閣下有此居心,不然便是自知
必敗,才會諸多顧慮。」

  「毒心佛」狂笑一聲道:「老夫也以此保證,你相信麼?」

  丁浩豪雄地道:「事實擺在眼前,別無良策,不相信也得相信!」

  「好,就是這句話,你我機會均等,多佔一半,這是賭外之賭,賭彼此的風度,
老夫坦白說一句,一向做事不擇手段,只求達到目的,今天,老夫保證維持武士之
風,尊重武

  二十招!

  夕陽收斂了它最後的光芒,大地籠上一層灰暗。

  搏鬥仍在繼續,招與招之間,時間拉得更長,一個憑藉他兵利器,一個憑籍驚
人的內力,進行武林史上罕有的賭鬥。

  落敗的一方,將永遠除名,這賭注可以說相當的大,一般武士,視「名」為第
一生命,頭可斷,命可拋,「名」不可喪。

  三代以下、人皆好名,但武士尤甚,當然,這是指真正的武士。

  尤其像眼前這類不世出的高手,成名並作求致,其守成之心也更熾烈。

  到了第二十五招,天色已完全昏暗。

  兩人如金人緘口,全神貫注在搏鬥上,似乎不知時間的流逝。

  不久,玉兔東昇,掃除了黑暗,又給大地帶來了光明。

  雙方額上青筋暴露,汗珠滾滾,喘息之聲數丈外可聞。

  鹿將死於誰手?

  抑或兩敗俱傷?

  誰也不去想,除了拚搏,任何意念都已不復存在。

  唯一擊破沉寂的,是那久久始發一次的搏擊聲,與計招數的聲音。

  「二十八!」

  隨著一聲呼喊,雙雙跌坐地面,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搖搖不穩地站了起來,賭
斗已近尾聲,而雙方也都到了氣盡力竭之境。

  「石紋劍」的光暈,若有若無,丁浩手中劍的芒影,也黯魔,本島終必受其害。」

  丁浩凝重地道:「我知道,但今天放過他!」

  「二主人,您不計後果麼?」

  「我們賠約只限三十招……」

  「我沒與他賭。」

  「但我們約定不許任何一方,或者第三者插手。」

  閔大娘默思了片刻,突地再次揚拳道:「二主人,我願領罰,但此獠非除不可!」

  丁浩何嘗不知道後果堪虞,放他走,等於縱虎歸山,放龍入海,別的不談,單
以自己將來對「望月堡」採取行動時,對方就是可怕的勁敵。

  現在,對方參透了「石紋劍」秘訣九成,與自己功力悉敵,如待他參透了十成,
自己便不是他的對手了。

  但,大丈夫一言九鼎,豈可食言背約,當下厲聲道:「我說放過他!」

  閔大娘怔了一怔,大聲道:「二主人,以後沒機會了!」

  話聲中,手掌下劈……

  「毒心佛」在生死關頭,本能地產生一種求生的力量,一個翻滾,彈出了四五
尺,閔大娘冷哼一聲,跟蹤而進,揮掌猛劈,狂飆暴捲,「毒心佛」已無力閃避。

  一股勁道,斜卷而至,把閔大娘的掌力撞散。

  閔大娘連退數步,一聲道:「二主人,您……」

  丁浩這一妄動其力,逆血幾乎奪口而出,勉力按住,怒吼道:「我從來沒失過
言,我說不許碰他。」

  「二主人……」

  「沒什麼好說的!」

  閔大娘又退了兩步,啞口無言,神情相當尷尬。

  「毒心佛」站起身來,面對丁浩道:「酸秀才,老夫一生不識人情為何物,今
夜你的表現使老夫深受感動,記上你這筆人情,我們後會有期了!」說完,蹣跚奔
去。

  「毒心佛」人影消失了,丁浩這才向閔大娘道:「大娘,適才我言語莽撞,請
勿怪!」

  閔大娘微微一笑道:「二主人言重了,怎敢怪及二主人,此魔實在太過可怕,
放他一走,後患無窮,像今後這種機會,不會再有了……」

  丁浩沉凝地道:「這我知道,但大丈夫一言九鼎,說過的必須算數!」

  「是的,此魔功力到了如此地步,實在令人難信……」

  「他憑的是那柄劍!」

  「劍?」

  「不錯,那叫『石紋劍』,是『般若庵』鎮庵之寶,八年前『天地八魔』聯手
突襲該庵,他得到了那柄劍。」

  「哦!那劍有何種奇?」

  「大娘看到我們交手麼?」

  「看到了,最後幾個回合!」

  「那柄『石紋劍』運起之後,能發出白色光暈,那光暈猶之劍氣,但威力奇強,
一般兵刃,觸之即折、連『冷面神尼』那等身手,也難當一擊……」

  閔大娘驚「啊!」了一聲,道:「照樣這樣說來,大主人也當不了一擊……」

  「比二主人怕相差一半有多。」

  丁浩激動地道:「若無大哥慨贈秘笈,我的功力不會到這境地……」

  「那老魔所憑籍的完全是那柄神劍?」

  「對了!」

  「以二主人冠絕群倫的身手,尚且勝不了他,江湖中還有敵手否?」

  「這很難說,武林浩瀚如海,奇人異土所在皆有,天下決無所謂無敵的高手,
只是沒有碰上而已!」

  「那劍本是『冷面神尼』所有之物,她不能克制麼?」

  丁浩不願抖露別人秘密,只好含糊以應道:「不能,如辦得到她早收回了。」

  閔大娘搖搖頭道:「望月堡主得此魔為助,氣焰自更囂張,天下要大亂了!」

  丁浩豪氣干雲地道:「我必設法除去此獠!」

  「好在本島怖設有如天塹,不然便令人擔心了。」

  「對了,大哥病情如何?」

  「這一發作至少要半個月才會自痊。」

  「大哥到底是練什麼功而罹此怪病?」

  「這是早年的事了,他不說,做下人的也不便追根究底。」

  「心痛不除,是終生的痛苦……」

  「是的,主人一切都如意,只這是最大的隱病,二主人傷勢如何?」

  丁浩一哂道「沒傷,只是內力損耗過薛,脫力而已……」

  「現在請回島吧?」

  「不必,很快就復原的,我還是辦正事要緊。」

  「二主人,『望月堡』爪牙遍佈江湖,您要當心暗算,像您這等身手的人,該
堡是曾不擇手段對付你的……」

  「這我明白,單憑彼此的過節,對方便不會放過。」

  「即以今晚的情況來說,如果對方有一二高手在場,後果便不堪設想了!」

  丁浩不由悚然而震,這話一點不錯,在脫力坐地之際,當不了一個普通高手的
一擊,「望月堡」要對付自己,不必用什麼陰謀,只消「毒心佛」再加上一個「白
儒」,便足足有餘了,這倒是不得不防。

  他想到『九龍令』的公案,要了斷,的確是難上加難了。

  心念之間,語音凝重地道:「這點我會謹慎提防的!」

  「二主人不打算回島?」

  「不了,大娘請回吧!」

  「如此二主人珍重,我們告辭……」

  「請!」

  閔大娘與兩名紅衣少女,齊齊施禮告辭而去。

  月色清如水,天宇淨無塵,在這荒山野地,尤覺夜色宜人、靜謐、安詳,若無
江湖恩怨殺伐的事壓在心頭,這該是個美妙的山間月夜。

  丁浩相了四周地勢,上了一座小峰頭,選了個乾淨隱秘的處所,運功調息。

  荒山靜夜,杳無人跡,丁浩放下心來調息,不久,便入了忘我之境。

  月移中天,丁浩全身被包圍在一重淡淡的白氣之中,這是絕頂高手運功時,所
必然發生的現象,同時也說明了運功已到最緊要關頭。

  此刻,如受到外力干擾,勢必走火入魔,重則喪命,輕則成殘,一般武林調息
療傷,除了在秘室可以無所顧忌外,必須有人代為護法。

  丁浩疏忽了這一點,一則是藝高膽大,二則是估量荒山無人。

  一縷異聲,遙遙傳至,聽聲音似朝此地而一,但丁浩在忘我靜態中,懵然未覺。

  異聲時斷時續,但卻越來越近。

  不久,一條人影出現谷地之中,略略一停,便直上丁浩隱身的這座峰頭。

  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出來的是一個惡行怪態的老者,蓬頭赤髮,鬢白如霜,
身上掛著兩大串骷髏頭,從頸間直圈到腹下,約莫也有二十來個之多。

  怪人度量了一下地勢,自言自語道:「此地甚佳,就在這裡吧!」

  說完,取下那一長串白雪雪的骷髏頭,解開繫繩,然後舉步度量,每隔五步十
步不等,錯綜排列,佔地約五丈方圓,骷髏頭排完,朝當中一坐,又道:「聽到聲
音也該來了。」

  丁浩隱身運功之處,距這怪人所排骷髏陣,約莫七八丈遠。

  那怪人坐了片刻,似乎有些不耐,起身出陣,在附近遊走,忽地來到了丁浩匿
身之處,目光一掃,嘿嘿一笑道:「好小子,準是那婆娘……碰了老夫算你倒霉,
骷髏頭又增加一個!」

  話聲中,揚掌便劈……

  丁浩一無所覺,運功如故。

  驀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不許碰他!」

  怪人收手後退,以激動的聲調道:「是你麼,我以為你還沒來呢??」

  「我早來了!」

  話聲中,一個徐娘半老,風韻十足的黑衣婦人,現身出來。

  怪人深深地盯著那婦人道:「這小子是誰?」

  婦人冷冷地道「你不必管!」

  怪人面孔一陣抽動,又看了看丁浩,以異樣的聲調道:「媚娘,你該收心了!」

  「什麼意思?」

  「這小白臉又被你選中了?」

  婦人媚蕩地「格格」一陣浪笑道:「是又如何,你吃醋?」

  怪人口中陡現殺芒,但隨又隱去,似乎不敢發作,反而節節一笑道:「我吃了
一輩醋,夠酸了,要吃也沒胃口了!」

  丁浩白氣收斂,調息完畢,睜開眼來,連意念都不曾轉,只覺身上連中數指,
登時四肢酸軟全身脫力,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一抬頭,先發現丈外的怪老人,目
光再移,看到近身站立的黑衣美婦,正以邪意的眼光,注望自己,不由慄聲道:
「兩位何方高人?」

  黑衣婦人脆生生一笑道:「小兄弟,若不是姐姐我,你已送命在這老魔的掌下
了。」

  丁浩下意識地把目光膘向那當面的老者,不由打了一個冷噤,那惡形怪狀說多
難看有多難看,再一回想身穿黑衣婦人的話,心頭陡地一緊,她出語邪蕩,看來決
不是什麼好來路,恐怕與「血影夫人」是一流的人物。

  暗地一運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真氣似已消散,完全提聚不起來,再默運
心法,更加驚震莫明,對方制穴捭法,竟大異武林常軌,根本無法自解。

  「是誰制住了在下穴道?」

  「是姐姐我,為了你好啊!」

  丁浩急怒交加,若非自己功停乍醒,神思未復,對方決無法得手。

  怪老人咬著牙道:「媚娘,這是個新面首?」

  黑衣婦人粉腮一沉,道:「老廢物,滿口嚼蛆,回你那噁心陣去。」

  「我們的事今夜得解決……」

  「當然,你請便吧!」

  怪老人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自去。

  丁浩此刻憂心如焚,凝望著黑衣婦人,但卻充分表現了「黑儒」的作風,表面
上沉靜如恆,緩緩站直身形,冷漠而平地道:「可以請教尊駕的稱呼麼?」

  黑衣婦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丁浩一眼,才悠悠地道:「到時你會知道!」

  丁浩心頭打了一個結,撇了撤嘴,又道:「尊駕對在下出手原因何在?」

  黑衣婦人風情萬種地一笑道:「因為我們有緣,你叫『酸秀才』不是?」

  丁浩不由一怔,對方怎能一口道出自己的來歷呢?但隨即想到自己在谷地裡與
『毒心佛』賭鬥之時,對方可能伏伺在側,當下坦然道:「不錯!」

  黑衣婦人略略一思索,又道:「你的身手,在當今武林中,當已數一數二。」

  「談不上!」

  「依我看來,足可與當年『黑儒』匹敵而有餘……」

  丁浩內心一陣激動,不止一次,只要有人提到功力方面,多以「黑儒」為例,
可以概見「黑儒」兩個字,已深植武林人之心。

  當下冷冷地道:「尊駕何由知曉?」

  黑衣婦人毫不遲疑地道:「我已欣賞了你與那白眉老僧決鬥的一幕。」

  「唔!」

  「你與『離塵島』主人是什麼關係?」

  丁浩心頭又是一震,自己與閔大娘的談話,當然也入了對方之耳,既然如此,
否認也屬多餘淡淡地應道:「朋友,道義之交!」

  「僅止於此麼?」

  「不然應該怎樣?」

  「你被稱作二主人……」

  「這有什麼不妥?」

  「希望你說實話?」

  「在下一向言出不二。」

  「很好,言止於此,現在你隨我來……」

  「為什麼要隨尊駕去?」

  「沒什麼,你被我所制,就得聽我的話,而且……你也無力自由行動,是麼?」
說著,向後揮了揮手。

  立即有一個精神矍爍的老太婆,自暗中現身而出,架住丁浩的胳臂,道:「來
吧!」

  不由分說,架了便走。

  走沒多遠,丁浩一眼瞥見那些錯綜排列的骷髏頭,不由心裡發毛,原先所見的
那怪老人,端坐在正中,一望而知這是一座奇陣。

  老太婆遠遠止住腳步,用手一按丁浩的肩胛,道:「乖乖坐下。」

  丁浩氣憤難當,但卻無可奈何。

  黑衣婦人裊裊婷婷走到骷髏陣邊,停下嬌軀,以惑人的音調道:」上官鶚,今
天是最後一次約會。」

  怪老人站起身來,激顫地道:「媚娘,是的,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你擺這撈什子陣勢幹嗎?」

  「有什麼要說的,就說吧?」

  怪老人上官鶚默然了片刻,才啟口道:「媚娘,你荒唐了一世,我痛苦了一輩
子,該結束了吧?」

  黑衣婦人聲音一冷,道:「是的,早該結束了,是你甘願磨菇。」

  「媚娘,你怎麼說?」

  「你說呢?」

  「結束你的荒唐生活,你……」

  黑衣婦人「格!」地一笑,截斷了對方的話頭,道:「上官鶚你也不必再痛苦
了,從今夜起,你別再來纏我。」

  怪老人慄聲道:「你說什麼?」

  黑衣婦人聲音一寒,冷漠地道:「我說從今以後,你別再來纏我,我們之間的
關係至此結束,一刀兩斷!」

  丁浩大感困惑,對方到底是什麼關係,一個是古稀老者,一個是半老徐娘,這
可真是怪事,難道雙方之間有曖昧關係,但怎麼說也不配在一塊呀?

  怪老人臉上有肌肉起了抽搐,久久不能作聲。

  黑衣婦人若無其事地道:「怎麼說,我要走了?」

  怪老人上官鶚咬牙切齒地瞪視著黑衣婦人,久久,才迸出一句話道:「你就這
麼走麼?」

  黑衣婦人柳眉一揚,披了披嘴道:「不走……陪你熬夜麼?」

  怪老人上官鶚全身發抖起來,老臉變了又變,激越萬狀地道:「媚娘,這……
這就是……你對這三年一會的交待?」

  「那你想怎樣?」

  「媚娘、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把這多年的感情,一筆勾消了麼?」

  丁浩心中一動,天下事真是無奇不有,這一雙「老少配」天知道是如何結合的,
老的說三年一會,而女的叫他老廢物,老的一見面稱自己是新面首,其中蹊蹺可想
而知,不語自明瞭。」

  黑衣婦人冷漠無情地道:「上官鶚,你已是行將就木之年,風前之燈,瓦上之
霜,還想不開麼?」

  怪老人上官鶚似乎在竭力按捺自己的情緒,臉紅筋脹地道:「媚娘,當初我們
結合時的山盟海誓那裡去了?」

  黑衣婦人「格格!」一笑,道:「老廢物,此一時也,彼一時也,過去的還提
它則甚。」

  「你……你……竟然如此無情無義……」

  「喲!那你上官鶚自以為是情深義重的了?」

  「我對你有什麼虧欠?」

  「你自己心裡明白,說出來丟人。」

  「我……是說情上的……」

  「別提了,當初,你是看上我的姿色,並非真誠愛我,你不否認吧?」

  「媚娘,我可對天發誓,此心如一,從未變過……」

  「格格格格,那真是只有天知道了。」

  「你已決定這樣做了麼?」

  「難道我是閒極無聊,與你泡磨菇。」

  怪老人上官鶚長長吸了一口氣,眼裡進出了殺機,但隨即又以哀求的聲調道:
「媚娘.你再想想……」

  「不必想了,想了幾十年還不夠麼?」

  「你不會改變心意了?」

  「你要我說多少遍?」

  怪老人上官鶚突地獰態畢露,厲聲道:「許媚娘,我上官鶚受夠了……」

  「噫!奇怪,沒人請你一定要受的呀?」

  「我三寸氣在,不會放過你的!」

  「很好,言止於此了,若非看在過去情份上,我今夜…

  「今夜怎樣?」

  黑衣婦人眸中殺機一現而隨冷冷地道:「有你好看的。」

  怪老人上官鶚狂笑了一聲,道:「莫非你想殺人?」

  黑衣婦人寒聲道:「必要時會的,如你迫我殺人的話。」

  「哈哈,賤貨,你別臭美了,逼你又怎樣?你能殺得了我麼,要不試試看,誰
先躺在地上,現在我們讓事實來證明

  說著,用手一招,一顆骷髏頭飛到了他手中,目中抖露出一片恐怖殺機。

  黑衣婦人粉腮驟寒,向後退了兩個大步。

  丁浩看得有些心驚,這老怪物功力可真不含糊,竟然能以掌力吸取骷髏頭,這
在江湖中可能沒幾人能辦到。

  這骷髏頭難道還有什麼妙用?

  心念未已,突地老嫗把他拖離原位置兩丈,這樣,距骷髏陣已在五丈之外。

  黑衣婦人反而蕩笑了一聲,道:「上官鶚,你別嚇唬人好不好。」

  怪老人上官鶚獰聲道:「嚇唬麼,我要你死無全屍!」

  黑衣婦人邊說邊向後慢慢移步,一雙眸子,緊緊盯住怪老人。

  怪老人陡地一揚手,厲吼道:「別動,你再動一步,我便擲出骷髏頭!」

  黑衣婦人果然不敢動了。

  「上官鶚,你是認真的麼?」

  「誰與你開玩笑。」

  「算了,放下那令人噁心的東西,出陣來我們好好再談談……」

  「賤人,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休想對我來這一套,數十年認識你不夠深,
還會上你的當……,

  「喲!上官哥哥,剛才的話是故意氣你的,數十年夫妻,我許媚娘真的如此絕
情麼?要斷,早斷了,不會拖到今天。」

  「許媚娘,少來這一手。」

  「你……你才是真的寡恩薄情,竟起了這種歹念……」

  「嘿嘿,許媚娘,聽著,你的花容月貌,頃刻間將變成爛屍腐肉,哈哈哈哈,
你淫賤的行為可以結束了。」

  黑衣婦人幽淒地歎了口氣,道:「好,你下手吧,記得當年我曾說過,要死,
也要死在你的手中。」說完,兩手摀住了臉,不再開口。

  怪老人上官鶚陰寒地道:「許媚娘,別演戲了,你這一套騙不了我,我早看穿
了,不錯,你當初曾誓言如果變心,願死在我的手中,今夜,你的誓言應驗了。」

  黑衣婦人依舊手捂著臉,淒厲地叫道:「你下手好了,我再沒話說,你既然以
假作真,就這樣結束數十載恩情也好!」

  怪老人上官鶚面上又起了變化,似乎已被黑衣婦人許媚娘的言語所打動,舉著
骷髏頭的手,在微微發顫,眸中的殺機,消滅了不少。

  丁浩已完全忘了自身的遭遇,全神欣賞眼前這詭譎的一幕。

  怪老人上官鶚厲聲道:「許媚娘,你是真心麼?」

  「信不信由你!」

  「你得先表示你的誠心!」

  黑衣婦人放開了手,幽幽地道:「這誠心要如何表示?」

  「把你身上那寶貝盒子拋給我!」

  「你……你完全不相信我?」

  「實在不敢相信。」

  黑衣婦人一跺腳,探手懷中,憤憤然地道:「好,給你!」

  「慢著!」

  「又怎麼了?」

  「你別打算弄詭,如你不誠心的話,聽著,我有足夠時間擲出骷髏頭。」

  黑衣婦人嬌軀微微一震,冷冷一笑道:「上關哥哥,想不到你對我如此狠心……」

  「對你不得不步步為營。」

  「好,今夜才真正認識你的為人,接著吧!」

  說著,自懷中掏中一個手掌般大小的錦盒,拋了過去。

  丁浩駭然不止,這錦盒又是什麼玩意,既然怪老人對它如此顧忌,必然又是件
不可思議的歹毒東西。

  怪老人上官鶚接在手中,審視了一遍,點了點頭,神色和緩了許多,高舉的骷
髏頭放了下來,擺回原來位置。

  黑衣婦人突發嬌嗔道:「想不到你會這樣逼我,可以了吧,還有什麼話說?」

  怪老人上官鶚目芒一閃,陰森森地道:「你親手斃了那小白臉!」

  黑衣婦人驚叫道:「什麼,要我殺他?」

  「不錯,這也是表現你的誠心。」

  丁浩心頭劇震,自己穴道被制,毫無反抗之力,如果死在這神秘女人手下,那
可真是不值得,也不得瞑目。

  黑衣婦人沉聲道:「這太殘忍了,我看……放他走算了!」

  怪老人上官鶚哈哈一陣狂笑道:「媚娘,何謂殘忍?你怎地忽然變得慈悲了,
我沒見過你殺人時眨過眼,連笑容都不斂呢,下手吧,如果認為他長得太俊,就給
他個痛快,這總可以了吧?」

  黑衣婦人萬分不情願地挪步轉身,口裡道:「我都依你!」

  丁浩亡魂盡冒,眼看著黑衣婦人步步移近,本能地用力一掙,但可憐,在老嫗
的挾持下,難動分毫,空負一身超凡人聖的功力,此刻竟如待宰的羔羊。

  黑衣婦人步履生花地珊珊走近丁浩,在五尺之處,停下姣軀。

  丁浩目眥欲裂地道:「你敢?」

  黑衣婦人春風得意地一笑道:「小兄弟,你認命了吧,不是姐姐我心狠,事逼
此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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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13:38 |只看該作者
 丁浩五內欲裂,綱牙一錯,道:「女魔,你下手吧!」

  「唉!實在不忍心,但沒辦法,人家逼著我做!」

  「少來這一套。」

  怪老人上官鶚高聲道:「媚娘,乾脆些!別見了小白臉便動心,與將死的人談
什麼情愛!」

  黑衣婦人大喝一聲:「放開他,閃遠些!」

  那老嫗放開了手,彈退丈外,黑衣婦人陡地挾起丁浩,閃電般逸去,怪老人上
官鶚厲喝一聲道:「賤人,你敢!」

  抄起一個骷髏頭,凌空擲去,人也跟著射出……

  丁浩自份必死,想不到黑衣婦人會來這一手。

  「波!」的一聲爆響,接著是那老嫗的慘號聲,聲聲相連,慘不忍聽。

  隨著閃電般的飛馳,慘號聲漸遠,終至不可復聞。

  黑衣婦人邊奔邊自語道:「老翠香遭了毒手,可憐!

  下峰之後不久,來到一道谷中,月光被峭壁遮掩,谷中一片黝暗。

  黑衣婦人以真氣傳聲下令:「注意有敵來犯,外卡留心防守,開放所有機關。」

  丁浩心頭一片紊亂,他無法想像後果,只有一樣,終算留得命在,只要不死,
便有法想,這黑衣婦人看來與「血影夫人」的作風如出一轍……

  穿過了陰森而漫長的谷道,眼前巖壁當面,已無去路。

  黑衣婦人停下身來,面對一塊緊貼巖壁的平滑岩石,口中唸唸有詞道:「長生
穴、急速開,平安夜,廣歸來!」

  那塊光潔的巨石,緩緩移開,露出了一個八尺見方的洞穴,黑衣婦人舉步直入,
穴口隨即封閉。

  黑衣婦人伸手壁間一摸,一蓬柔和但相當明亮的珠光,放了出來,照得洞徑一
片通明。

  黑衣婦人放下丁浩,道:「我們慢慢走!」

  到此境地,丁浩知道說什麼也是枉然,片言不發,舉步緊隨黑衣婦人身後,約
莫七八支左右眼前豁然開朗,現出了一間佈置堂皇的廣大石室,兩名黑衣少女,迎
上前來,雙雙行下禮去,恭謹地道:「迎接仙子!」

  黑衣婦人只略略一擺手,算是答禮,大步進入華室之中,並不停留,穿過一道
門戶,轉一條明淨的用道,而道兩旁,垂掛了不少珠簾,看來都是石室。

  一路之上,全系珠光照明,如不仰首,還以為是青天白日呢。

  不久,來到一間美奐美輪的石室之外,布設如一般富貴人家的廳堂。

  一個二十來歲的黑衣女子,閃身而出,笑吟吟一彎腰,道:「仙子回來了!」

  黑衣婦人「唔」了一聲,道:「素雲,收拾一下客室,然後吩咐備酒。」

  叫素雲的黑衣女子應了一聲:「是!」退在側邊,目光卻盯在丁浩身上。

  黑衣婦人許媚娘回眸一笑,脆生生地道:「小兄弟,進來吧!」

  丁浩寒著臉,一語不發,跟了進去,心裡想,這與「離塵島」有些相似,成了
女人天下,眾香之國,只是「離塵島」還有大哥與小童奉書點綴,此地恐怕是半個
男子也沒有,一路行徑的那些小石室,便足以說明。

  進入廳中,黑衣婦人一指客位道:「請坐!」

  丁浩也不謙讓,大刺刺地落座,那叫素雲的女子隨即獻上了香茗,然後轉入下
首門中,想是收拾所謂客室去了。

  黑衣婦人舉起了杯子,春花似的一笑道:「這是本谷特產『碧螺春』,清心潤
脾,味道也不惡!」

  丁浩甚有乃師之風,臨事不亂,從容舉杯,喝了一口,道:「不俗,入口甘芳!」

  「小兄弟貴庚?」

  「小兄弟之稱,似乎不雅。」

  「哦!我忘了你是『酸秀才』,是秀才而款有不酸者,不酸,豈成其為秀才,
此所以表現其儒雅也,仁兄青春幾何?」

  丁浩有些啼笑皆非,冷冷地道:「二十!」

  「啊!正當其時!」

  這「正當其時」四個字,使丁浩俊面發燒,心裡暗罵了一聲:「無恥!」目光
正視對方,一字一句地道:「聽人稱呼尊駕為仙子?」

  「不錯!」

  「仙子乘在一下之危下手,強挾至此有何指教?」

  黑衣婦人神秘地一笑道:「現在先不談這個,稍停我們杯酒夜話,再為奉告,
如何?」

  「在下現在是仙子階下之囚?」

  「哦!不,是貴賓!」

  「仙子制住了在下穴道,是待貴賓之禮麼?」』

  「這個……若非如此,無法促駕。」

  「現在已足覆仙府,如何說?」

  黑衣婦人蕩意盎然一笑道:「此地無須用武,功力暫時封存,當無什麼不便。」

  說完,起身又道:「仁兄寬坐片刻,我去更衣就來,失陪!」

  嬌軀搖曳姍姍離去,臨出門,又回頭笑了笑。

  丁浩看在眼中,感到一陣噁心.

  黑衣女子素雲掀簾而出,以異樣的目光盯住丁浩道:「少俠請漱洗!」

  丁浩冷漠地道:「不必。」

  黑衣女子素雲窒了一窒,朝房門一指道:「這是客室,少俠如要休息,請自便!」

  「嗯!」

  「少俠能得仙子垂青,可謂福緣不淺……」

  丁潔從鼻孔裡哼了一聲,撇嘴不答。

  黑衣少女素雲一笑離去。

  丁浩心煩意亂,疾思如何以本身功力,解除禁制,但苦於內元不聚,無法探測
是什麼經穴受制。

  左思右想,半籌莫展,如是普通手法,根本不虞受制,單憑護身罡氣與所習異
於武林常軌的內功,便可防止。

  縱使對方功力特強,解制也不過指顧問事,但現在人家用的是別出蹊徑的手法,
內元完全無法提聚,解禁從何談起?

  自己若非太大意,怎會被人所乘,這也怪江湖經驗不足。

  如果如此栽定在別人手裡,而且還是個女流,實在是不甘心。

  目前自己是雙重身份——酸秀才與黑儒。

  一想到「黑儒」,更是惶恐莫名,這塊光芒萬丈的牌子,可不能由自己一時疏
忽而砸碎,如何對得起恩師犧牲本身八成真元成全之德?

  這鬼地方距「離塵島」不過十餘里地,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為什麼大哥
「赤影人」竟未提起過?

  閔大娘既已到場,她該知道那是別人地盤,怎地沒提醒一句?

  越想越覺不是味道,枉負了再修習「玄玄真經」的奇緣…

  天知道黑衣婦人要在自己身上打什麼主意?

  家他,師恨,自己擔負甚重,可不能出什麼差錯。

  心念,又回到如何解除禁制這件事上……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婢女素雲來到門外,恭謹地道:「請少俠別室用餐!」

  丁浩這時才感腹如雷鳴,的確是餓了,心想,且吃飽了再說,反正急煞也沒用,
當下起身說道:「請帶路。」

  「隨婢子來!」

  出了小廳,穿越一條紅毯鋪地的過道,來在一間繡簾遮掩的石室前。

  婢女素雲側身撐起繡簾,道:「少俠請!」

  丁法倒是呆了,這一掀簾,他立感眼花繚亂,這室中的布設,五彩繽紛,錦帳
流蘇,珠光寶氣,珍奇古玩,綴滿壁架,幾桌妝台,俱屬上品,看來是女人的閨閣,
華麗之中充滿了脂粉氣味。

  居中,擺了一桌酒宴,只兩個座位,卻不見那黑衣婦人。

  婢女素雲見了丁浩呆著不動,再次道:「少俠請呀!」

  丁浩定了定神,硬起頭皮進去,一股如蘭似麝的幽香沁入鼻觀,這氣氛充滿了
鮮色的誘惑惹人遐思。

  「少俠請坐!」

  「貴主人呢?」

  「稍時便到!」

  丁浩在客位落了座,婢女素雲斟上酒,退了出去。

  枯坐了片刻,只見一個風髻霧鬢,姿容絕代的婦人,淺笑著迎面而來,紗衣薄
如蟬翼,隱現晶瑩如玉的肌膚與褻衣。

  丁浩登時六神無主,目眩意馳,再定睛一看,正面是一面穿衣古鑒,人是從身
後繡榻旁轉出已到了跟前。

  她,正是那黑衣婦人許媚娘。

  許媚娘盈盈一笑,在丁浩面前坐了下來。

  這就是那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麼?

  許媚娘搔首弄姿地道:「仁兄,倉促備辦,淡酒粗餚將就用吧。」

  丁浩鎮定了一下心神,道:「仙子成謙了,滿桌珍餚,在下江湖俗客,鮮有這
等口福。」

  許媚娘春蔥玉指,輕捻白玉盅,揚了揚,道:「請。」

  丁浩端起杯來,一看,酒色泛碧,透著異香,心下狐疑不決,遲遲不敢就口。

  許媚娘嬌笑了一聲道:「仁兄,這酒中不會有毒,放心飲用吧!」

  丁浩俊面一紅,道:「即使有毒,在下既已作了仙子的階下囚,只好喝了!」

  「不說座上客麼?」

  「這其間有些差別!」

  「怎麼說?」

  「在下本身尚在受制之中。」

  許媚娘「格格!」一笑道「解禁十分簡單,我說過此地無須用武之地,來,且
不談那煞風景的事!」說完,仰粉頸一飲而盡,向丁浩一照杯。

  丁浩定已橫定了心,隨之乾杯,酒味香醇無比,齒頰生芳。

  許媚娘挽起袖管,露出了羊脂白玉般的半截粉臂,執壺道「既然仁兄有不畏酒
毒的豪興,來,更進一杯!」

  說著,先替丁浩斟滿,然後自添了一杯,放下酒壺,舉杯道:「請!」

  丁浩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

  吃喝了一陣,酒方漸漸發作,只見許媚娘眉眼生春,玉靨泛霞,淺淺梨渦,一
直沒平復過,恰似一朵勵放的芍葯。

  丁浩也覺出這酒的後勁極強,身上已湧起了熱流。

  「我還是叫你小兄弟,這仁兄之稱,似乎不安,小兄弟,你看我們這場面有些
像什麼情景呢?」媚眼斜拋,吐氣如

  「像什麼情景?」

  「只缺一對花燈!」

  丁浩心頭下意識地一蕩,隨即正襟危坐,沉聲道「仙子很會說笑!」

  「這不是說笑,除非是木石人,才能無動於衷!」

  「在下已不勝酒力……」

  「再盡三觴,過後決不勉強!」

  說完,輕伸玉臂,又替丁浩斟上了一杯。

  丁浩怕自己酒後無法自持,心想,就喝它三杯,快點結束這場面吧,反正三杯
酒不會醉倒自己,心念之中,道:「好,這三杯在下借花獻佛,答謝仙子盛情!」

  「好,我領你這一份情。」

  兩人連盡三杯,丁浩想起身辭席,剛站起一半,只覺大旋地轉,全身軟如綿絮,
又坐了回去,心中不由發急,怎麼竟醉了。

  許媚娘嬌笑了一聲道:「小兄弟,你醉了?」

  丁浩苦苦一笑,道:「是……有些醉意!」

  舌頭竟不聽使喚,吐語已經不靈,眼前人影成雙,但,心中仍保持清醒,尚未
有絲毫邪念,當下咬牙拚命站起身來,卻是搖晃不止。

  許媚娘站起嬌軀道「我扶你去休息吧。」

  丁浩費力地說了一聲。不用!」

  雙腿一軟,又坐了回去,軟癱在椅背上,身形已無法坐正。

  許媚娘轉了過來,手搭在丁浩肩頭,柔媚地道:「小兄弟,你真的醉了,別逞
強,姐姐扶你上床歇會兒。」

  「不……不……不用!」

  「哦!對了,有醒酒物,素雲……」

  婢女素雲,似乎候在門外,應聲而入。

  「弄碗醒酒湯來!」

  「是!」

  素雲面帶神秘笑意,轉身而去。

  許媚娘輕舒玉臂,把丁浩抱了起來,丁浩急煞,但欲掙無力,連發聲都覺得很
困難紗衣薄透,與不穿無異,肌膚相接,香息微聞,那酥軟高挺的玉峰,擠壓在了
浩寬闊的胸膛上,異樣的感覺,直透重衣。

  丁浩既羞且急,他已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她的用心,但他無力反抗。

  許媚娘把丁浩放落錦榻之上,先解了他的劍,然後取下那斜佩的錦袋,解衣,
卸履,粉腮泛紅,嬌喘可聯。

  丁浩勉力迸出話聲道:「仙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許媚娘「格格!」一笑道:「難道你睡覺也要全身披掛不成,你的東西少不了,
放心。」

  丁浩急得幾乎發狂,偏偏全身酸軟,除了聽任擺佈,別無他法,他並不擔心錦
袋中的金珠,而是袋中那柄「雷公匕」,如被對方認出,可不得了,將來如何向芋
山黑石谷那女子交待?

  還有那柄劍,是師勻的成名兵刃,袋中還有「黑儒」面具,與老哥哥「樹搖風」
那份藏革囊的地圖,這些都是萬不能失落的。

  想到革囊,連帶想起了白衣少女「梅映雪」……

  婢女素雲捧進了一碗湯。

  許媚娘伸手接過,道:「給我,你出去!」

  丁浩直覺地感到這碗湯必非好湯,掙扎著道「我……不喝!」

  許媚娘「嘰咕!」一笑道:「傻子,這是解酒的,真是,醉成這個樣子。」

  說著,坐在床沿,扶起了丁浩的上半身,把頭搭在臂彎裡,然後把碗湊向了浩
口邊,道:「喝下去!」

  不由分說,強灌了下去,然後又把丁浩平平放落。

  丁浩只覺那湯水十分甘涼,喝下去不久,精神便振作了起來,暈眩之感,漸漸
消失,心想倒真的是「醒酒湯」。

  一股熱流,自「丹田」升起,流向全身,所過之處,舒泰熨貼無比。

  逐漸,那熱流越來越盛,全身灼熱起來,心下漸覺迷糊。

  他定力極強,在這緊要關頭,暗叫一聲:不妙!拚命正了正心神。

  許媚娘卻在此,脫了紗衣,晶瑩膩潤的胴體,露了出來,只剩下一個大紅兜肚
與半截褻褲了。

  丁浩面熱心跳,心神又告迷失,一種異樣的感覺,如烈火般熊熊而起。

  他覺得口乾舌燥,身如火焚。

  一種原始的需要,淹沒了一絲絲殘存的理智,雙目發赤,口噴熱氣,血行加速,
呼吸急促,猛可裡張臂抱住許媚娘,滾到床上。

  許媚娘嬌喘吁吁地道:「小心肝,別這麼猴急呀!」

  聲音有如夢囈,顫人心弦。

  丁浩有如一隻野獸,攫住了他的獵物,毫不放鬆。

  許媚娘蠕動著嬌軀,口裡發出了使人銷魂勾魄的哼唧聲,雙眸緊閉。

  丁浩一翻身,半坐而起,手按獵物,突地,壁架上一樣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個玉雕的骷髏頭。

  他的目光滯住了,眼前幻出了無數的白骨骷髏,在跳躍,旋轉。

  由於他「慧根」深厚,業已被藥物與慾念湮沒的靈智,竟告復生,他想起了怪
老人上官鶚,這女人數十年的鴛儔,竟被她一腳踢開。

  那玉骷髏,幻出了上官鶚的猙獰與怨毒,也提示了這女人的淫賤與無恥。

  這一念靈智的復生,有無比的力量,滿腔慾念,頓化作無邊的自疚。

  於是,他一骨碌下了床,著履,緊帶……

  許媚娘兀自閉著眼,口裡穢聲不絕。

  突地,她發覺情況不對,一睜眼,身邊不見了人影,撐起身來一看,丁浩兀立
床前,背向錦榻,已回復如初。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但慾火難禁,她已無法自持,翻身坐起,顫抖著聲音道:
「好人兒,你怎麼了?」

  丁浩慾火仍在焚身,只是超人的夙根、使他能勉強克制,那是相當痛苦的,換
了別人,決辦不到。

  那碗所謂醒酒湯,其實是催春之藥,藥力當然一時不會消散。

  他凝望著玉骷髏,藉以增加抵拒的力量。

  許媚娘喘息著道:「好人兒,好弟弟,春宵一刻值千金,來呀!」

  那聲音充滿了誘欲,也泛散著欲焰。

  丁浩心神一沉,幾乎又不克自持,他不敢回頭,也不敢答腕,他在與情慾搏鬥。

  許媚娘下了床,身無寸縷,諸般妙相畢呈,如一隻餓狼,撲向丁浩,雙手環腰
一抱,仰面說道:「好弟弟,我們來……魚水交歡……」

  丁浩復生的一絲靈智,幾乎又告消失,慾火又熾烈起來。

  突地,他想到幼年時在「望月堡」中,曾聽一些堡中武士,談到風月之事,在
緊要關頭,只消……」

  心念之音,他把舌尖放在上下門齒之間,用力一咬,一陣劇痛,直攻心脾,他
這無意的一著正解了那催春的藥性,登時靈台明淨,慾火頓消,舌破血流,他一口
吞了下去,猛一擰身。

  許媚娘正在慾火燒身的迷糊狀態中,做夢也估不到丁浩會來這一著,手一鬆,
直退到床沿,火紅的粉頰泛出了紫色。

  她怔住了,這太出乎意料之外,她一生閱人無數,從未遭遇到這種情況。

  丁浩冷峻地道:「仙子,在下不是狗輩之流!」

  許媚娘氣得渾身簌簌直抖,好半晌,才咬牙切齒地道:「酸秀才,你很倔強,
有種……」

  丁浩咬緊牙悶不吭聲。

  許媚娘忽地長長吁了一口氣,上前抱起了浩,拋在床上,嬌軀壓了上去,面對
面,雙手捧著丁浩的俊面,顫聲道:「好人,你答應了吧。管叫你銷魂蝕魄,享受
無窮。」

  丁浩幾曾經過這種陣仗,面紅筋脹,身如火灼,但藥性一解,理性抬頭,已有
足夠的力量抗拒這澎湃的春潮,橫了橫心,道:「我『酸秀才』頂天立地奇男子,
豈作這卑賤之行。」

  許媚娘為之氣結,慾火變成了殺機,翻身下床,穿上衣裙,從妝架上取了一個
小瓶,倒了幾粒藥丸在口中,登時紅暈消退,氣息平和,慾火竟被控制了。

  丁浩起身站在床前,一語不發,俊面鐵青,不時地瞄一眼那玉骷髏。

  許媚娘朝椅子上一坐,冷冷一笑,道:「酸秀才,我倒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去消
慾火的?」

  丁浩心想,決不能說實話,如她以強硬手法對待自己,恐怕便無法抗拒了,心
念之中,冷冷地道:「心正便可避邪!」

  「好一個心正避邪,酸秀才,你以為可以活出此間麼?」

  「在下不在乎!」

  「哼,你會在乎的,你將後悔莫及。」

  丁浩內心有如油煎,但表面上仍冷漠、平靜,經過這一陣子折騰,酒意也消了,
只是功力受制,什麼辦法也無從想起。

  許媚娘高呼了一聲,素雲掀簾而入。

  「仙子有何吩咐?」

  「這廝不識好歹,打入地牢!」

  「是!」

  婢女素雲不解地望了丁浩一眼,她想不透這俊書生怎會如此倔強,竟能克制得
了催春藥力,這是從未有過的事,一般人見了主人的風流陣仇,不必使用什麼藥,
便已神魂顛倒了。

  許媚娘又冷酷地道:「沒我命令,不許給飲食,我看他是銅製的還是鐵鑄的!」

  素雲又應了一聲:「是!」然後目注丁浩道「少俠,匆須小婢動手吧?」

  丁浩冷淒淒地道:「你帶路,無論上刀山下油鍋,在下決不皺眉。」

  素雲一哂道:「好漢子,可惜不是時候,來吧!」

  出了門,走向過道的另一端,素雲柔聲道:「少俠,現在還來得及,你如回心
轉意,答應仙子成其好事,婢子可以代為說項,那地牢滋味不好受,莫說你沒功力,
即使功力仍在,也難熬上三天……」

  丁浩斷然道:「辦不到!」

  「看你儀表非凡,怎地如此不解風情?」

  「我不是卑污苟賤之輩,不必說了!」

  「哼!有你瞧的,別到那時再求人。」

  「笑話!」

  說話之間,到了盡頭,素雲在壁間一按,「隆隆!」聲中,壁間露出了一個個
洞穴,黯黑無光,一股霉濕的怪味,撲鼻而來,丁浩一顆心頓往下沉。

  素雲止步穴口,沉聲道:「最後問你一句,肯不肯接受那溫柔之福?」

  「說過辦不到!」

  「嘻嘻,你這種人天下少有,不作風流客,願為籠中囚,進去吧!」

  丁浩一咬牙,走了進去,穴口隨被封住,眼前伸手不見五指,他站了一會,仍
然什麼也看不到,試探著移動腳步,兩手前伸,以防碰壁,走了幾步,突地一腳踏
空,骨碌碌直滾下去。

  敢情這是一列石級,一路滾到底,全身骨痛如折,軟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眼睛習於黑暗,已漸漸能視物,不過十分模糊,只能隱約
看出是一個天生的石洞,大約三丈見方,地面陰濕,觸手冰涼。

  他慢慢坐起身來,竭力張望,暗影中似有些散亂的東西,濛濛泛白,伸手一摸,
不由毛骨悚然,天呀,那竟是些不計其數白骨骷髏。

  這些白骨,都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自己,不久之後,也是其中之一麼?

  尚未化盡的腐屍,發出惡臭,中人欲嘔。

  牢外的情形與牢中一比,真是天堂地獄之別,丁浩縱聲狂笑起來,他笑自己的
命運,也笑江湖的鬼蜮。

  江湖,光明的一面是俠義豪雄,黑暗的一面是魑魑魍魍殺人、殺人、這便是整
個江湖的寫照。

  身為武士,是幸,還是不幸。

  「小子,你笑個什麼勁,你哭都來不及,還笑。

  一個蒼勁的聲音,傳入耳鼓,而十分異樣,像是從地縫中迸出來的。

  丁浩駭然大驚,目光左右掃瞄,但什麼也看不到,奇怪,發覺的人在何處,聽
聲音對方是個老人,難道是同難的人麼?

  心念之間,激奇地道:「是那位老前輩?」

  「什麼老前輩,一個老而不死的囚犯而已。」

  聲音再次傳來,但看不見人,也不知發自何處?

  這可就透著古怪了,石牢雖昏暗,但只三丈見方,一個大人,總不至看不見的,
牢中又無遮掩之物,人在何處呢?

  「唉——」

  一聲長長的歎息,充滿了淒涼的味道。

  「老前輩到底在何處?」

  「你先說你叫什麼名字?」

  「晚輩叫丁浩,江湖中稱為「酸秀才』……」

  「不知道,不知道,說出你上一輩的名號?」

  丁浩可作了難,身世不能吐露,師門更不能公開。

  「小子,怎不說話了?看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老前輩,晚輩……有難言之隱……」

  「什麼難言之隱,把你的秘密帶到陰曹地府去,你能活多久?」

  丁浩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心想,是呀!置身這等境地之中,生死莫卜,還
顧忌些什麼,當下沉聲道:「先父人稱『都天劍客』丁兆祥!」

  「不知道沒聽說過,再數上一輩?」

  丁浩不由怔愕住了,這老人可怪,連父親的名號都不知道,還要再數上一輩.
莫不成對方根本就沒行走過江湖?

  「晚輩所知僅止於此!」

  「什麼,你祖父呢?」

  「不知道。」

  「這可真妙,連自己的三代都報不出來……」

  「老前輩到底在何處?」

  「隔室!」

  丁浩困惑地朝四壁一掃,道:「晚輩什麼也看不到……」

  「當然看不到,隔了丈許厚的石壁。」

  「丈許後的石壁能傳聲?」

  「小子,你先說怎會到此的。」

  「遭人暗算,被擒來的!」

  「不是見色起意?」

  丁浩苦苦一笑,道:「如果晚輩是好色之徒,便不會進入這地牢了!」

  「嗯!這話可信,老夫聽見你與那賤人的對答發,是個正人!

  丁浩更是滿頭玄霧,這老人既是被囚地牢,怎會聽見自己與許媚娘的對答呢?
莫非他已修練到天觀地聽的境地了?

  心念之間,脫口道:「您老人家如何聽到的?」

  「你現在上前幾步,摸一摸你左手邊的石壁!」

  丁浩心想,出鬼了,對方還能看到自己麼?當下懷著好奇的心理,依言上前數
步,用手去摸左邊的石壁,冷硬滑膩,任什麼也沒有。

  「老前輩,晚輩摸不到什麼……」

  「嗨!真笨,摸到隙縫沒有?」

  「哦!」

  丁浩恍然,在自己手摸之處的上方,果然有一道寸許的裂痕,剛才是沒有注意
到,現在不必摸也看到了。

  原來話聲是透過這裂痕傳入的,那隙縫從頂上裂到距地八尺之處為止,差了兩
尺夠不到,身無功力,不能貼壁上升,也找不到墊腳之物。

  「小子,你怎站著不動?」

  「晚輩喪失了功力!」

  「什麼,你被她廢了功力?」

  「不知是廢了還是被制,對方手法奇特,不類一般手法。」

  「唔!」

  「老前輩,這是什麼地方?」

  「石牢!」

  「不,晚輩是請問這座谷名?」

  「這裡叫『隔世谷』!」

  「哦!隔世之谷,那叫許媚娘的被稱作仙子,是什麼仙子?」

  「那賤人自封『素衣仙子』,鬼知道!」

  「老前輩名號可以見示麼?」

  「算了,老夫名號今生不擬重提了!」

  丁浩室了一窒,又道「老前輩又是如何進入這石牢的?」

  老人怒聲道:「別提這事!閉上嘴消磨你最後的時光吧!」

  此後,聲音寂然,丁浩頹然倚壁而坐,腦海裡盤旋著老人最後一句話:「……
消磨你最後的時光吧!」

  最後的時光,活活餓死!

  暗無天日,時間似乎已停止在某一點上,沒有白天,沒有夜晚,有的是無盡的
黑暗與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丁浩已感到飢餓難熬,想來已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了,他
忍不住又開口叫喚那無名老人。

  因為這岑寂太可怕了,但老人沒有理睬,只好作罷。

  丁港想睡,想忘記一會可怕的事實,但辦不到,饑、渴、陰、寒,再加上刺鼻
的屍臭,怎麼也閉不上眼。

  岑寂會使人發狂,何況在這絕境之中。

  於是,萬千心事,紛至沓來,他從自己母子寄食「望月堡」,歷經的苦難,得
奇緣、闖江湖覓仇蹤,以迄於現在,從頭到尾想了一遍,他真的要發狂了。

  這種死法,多麼齷齪,還不如一條狗。

  突地,「隆隆!」聲起:一蓬亮光,自石級頂的半壁間照入石牢,那石門開了,
現出一條人影,正是那婢女素雲。

  藉著這微微的燈光,丁浩看清了牢中地上縱橫的白骨骷髏,竟不下數十具之多,
其中果真有一具毛髮未淨,腐肉附骨,看來死的時間不會太久。

  素雲開了口:「酸秀才,這滋味如何?」

  丁浩目眥欲裂,但仍牢記乃師的訓誨,保持「黑儒」作風,冷聲應道:「還不
錯!」

  「你倔強得連死都不怕?」

  「大丈夫生而何為死何地,有什麼可怕的!」

  「好哇!酸秀才,你身邊這些白骨骷髏,盡都是大丈夫呢?但現在他們只是一
些朽骨,豪雄氣概,那裡去了?」

  「哼!花容月魄,到頭來還不是朽骨一堆!」

  「酸秀才,你只肯一點頭,便出地獄,上天堂,否則,世上便沒你這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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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14:5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芳訊驚心

  丁浩面對生死的抉擇,不錯,只要一點頭,便可出死入生。

  然而,堂堂第二代「黑儒」,為了苟且偷生,去做那淫婦的玩偶麼?

  「生」對於一個身在「死」地的人,誘惑力是非常大的,俗語說:「留得青山
在,不怕沒柴燒!」

  有命在,可以徐徐設法,另作他圖,死了,便什麼都完了。

  恩怨情仇,集於一身,的確不該死,也不能死。

  丁浩的心意,有些動搖了。

  素雲見他久久不開口,又道:「酸秀才,一點頭,可以受用一生,一搖頭,這
裡便是你永眠之所,你估量著辦吧,天下間小白臉不止你一個。」

  這最後一句話,穩定了丁浩動搖的心意。

  淫娃蕩婦、蛇蠍毒蜂,沾之必身敗名裂,死在此地,還可保留清白之身,大丈
夫生而何懼死何憂,死,固屬可怕,但苟且偷生,更加可怕。

  那賤婦決不會讓自已復功,她曾目睹自已與「毒心佛」決戰的一幕,毫無疑問,
她將繼續控制自已,直到厭倦,那就生不如死了。

  心念之中,陡地抬頭,堅定而冷酷地道:「在下已決定長眠於此,不必多言了!」

  素雲倒是被他這種態度驚得一怔,皺了皺眉,說道:「螻蟻尚且貪生,俗語說
好死不如歹活你再想想?」

  丁浩斷然道:「不必想了,在下決不改變主意。」

  「酸秀才,你不但酸,而且腐,腐得發臭……」

  「物以類聚,你們這一批狐鼠,賤得令人作嘔。」

  婢女素雲似乎惱羞成怒,陰陰地道:「罵得好,你去死吧,在你斷氣前再消磨
你!」

  說完,洞口一暗,又回復剛才的死寂陰森。

  現在,丁浩的心反而平靜了,因為他現在只有一條路一一死!別無選擇,他不
再去想那些未了之事,因為除了增加死前的痛苦外,別無好處。

  死,一了百了,不管天大的事,也一筆勾消。

  在生機未絕之前,會有不甘心,不瞑目的想法,但到了完全絕望的時候,想什
麼都覺得是多餘的了。

  現在,問題來了,真的等死麼?等著餓死麼?臨死前還要受折磨?那太痛苦了,
何不對自已殘忍些,自己結束生命。

  但,如何結束生命呢?內無不聚,無法以功力自決,撞壁?切腕?自殺——

  生不易,死也難!

  他像一隻困獸,在石牢中來回走著……

  石牢,成了陰司地府,結束生命的地方,他想到隔牢的

  無名老人說,此谷叫「隔世谷」,這石牢,名符其實的成了隔世之牢。

  他轉了一圈又一圈,竟想不出一個乾淨利落的死法。

  突在此刻,傳來了那老人的聲音:「小子,真有種!」

  這是讚賞,還是嘲弄?但,在這種境地中,聽到了人的聲音,總是一種慰藉,
也示這裡是人間,與地獄稍有不同。

  老人聲音頓了一頓,接著又道:「若非看你還有那份骨氣,老夫才不理你,小
子,總不說話呢?」

  丁浩轉身面對那隙縫,冷淒淒地道:「老前輩,晚輩在想如何結束生命!」

  老人驚奇的聲音道:「什麼,你要死?」

  「是的,老前輩能指示一條比較好走的死路麼?」

  「你為何要尋死?」

  「活不了拖下去是痛苦。」

  「嗯!不錯,這話很對,活不了拖下去的確是件痛苦而殘酷的事,可是——老
夫已忍耐了數十年,竟未想到要死

  「什麼,老前輩已被囚了數十年?」

  「難道是騙你?」

  「這……憑什麼能活這麼久呢?」

  「憑一口氣,一個希望!」

  「吃喝呢?」

  「這倒不愁,按時供應,老夫縱然想死,別人也不願呢!」

  「這……怎麼解釋。」

  「不必解釋了,反正你是要死的人!」

  丁浩慘然一笑,道:「是的,晚輩是將死的人——」

  老人卻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剛才說要老夫給你指引一條死路?」

  丁浩一咬牙,道:「是的!」

  老人沉默了片刻,在聲道:「你可以自斷心脈,快捷俐落

  「但晚輩沒有功力!」

  「啊!老夫迷糊,你已經說過了,嗯!嚼舌,太痛苦,碰壁,屍骨不全,死相
也難看,自殺呢?地牢中可不太方便,而且也痛苦,割脈,那需要一段時間,也不
好受……」

  老人如數家珍,似乎他是認真要替別人尋死路。

  丁浩已下了決心求解脫,是以並不放在意下,但聽起來難免刺耳。

  老人喃喃地道:「活下去難,死卻更難!」

  頓了一頓,突地的欣然道:「有了,小子,我老人家身受此慘,所以特別同情
你,這麼著,老夫先助你恢復功力,你再從容的死,如何?」

  丁浩心中一動,但隨意會過來,啼笑皆非地道:「晚輩如恢復了功力,便不必
尋死了。」

  「不見得吧?」

  「為什麼?」

  「你功力通玄也出不了這地牢,出了地牢也出不了『隔世谷』!」

  丁浩心頭一涼,但隨道:「有了功力,便可設法!」

  「憑你的功力麼?告訴你,縱使你功力通了玄也闖不出去……」

  「但總得試試!」

  「那你是改變主意,不想死的了?」

  丁浩期期地道:「是的,如果功力真的能恢復的話……」

  「好小子,老夫助你恢復功力,是便利你尋死,老夫還助你個什麼勁。算了,
你自己死罷,老夫無能為力!」

  丁浩聞言之下,真有些哭笑不得,這老人在這種時候,竟來消遣自己,彼此各
囚一室,只憑石壁縫通聲息,助自已復功明是句鬼話。

  當下冷冷一笑道:「老前輩,晚輩也想得到您無能為力,算了吧!」

  老人大聲道:「誰說老夫無能為力?」

  「老前輩有穿透之術麼?」

  「小子,要恢復你的功力,輕而易舉,何必穿透,只憑幾句話足矣!」

  丁浩的心靈活躍起來,脫口道:「真的?」

  「小子,老夫一聽到你說話所表現的氣概便順眼,為了睹這口氣也得做給你瞧
瞧,你內元無法提聚,是不是?」

  「是的!」

  「也無法測出何經何穴被制是不是?」

  「是的!」

  「好,你知道你是如何被制的?」

  「如果知道便好了,就是不知道啊!」

  「現在聽著,先拾根脛骨拿在手中!」

  丁浩心中有些激奇,仍然照著做了,在白骨堆中,拾了一根腔骨,捏在手中,
道:「晚輩已揀好了。」

  「嗯!現在雙手牢握脛骨,以一端撞『應窗』『屋醫』二穴,注意,用全力!」

  丁浩有些將信將疑,這『應窗』『屋醫』主管人身氣血,點此二穴,是阻止血
氣外流時才用,但老人吩咐了,就得試試看,於是,雙手用力,疾撞二穴。

  「小子,你有些懷疑,是不是?」

  「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點這兩穴是預防被禁固的功力一旦開放,會向外溢流。」

  「晚輩明白了!」

  「現在撞『中堂』、『地闕』兩穴!」

  「老前輩,這……這兩穴是死穴……」

  「你愛做不做,這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

  丁浩心念一轉,猛省道,是了,這不是很便捷的自決之法麼,看來老人故弄麼
虛,目的仍助自己解脫,自己本來是要尋死的,還有什麼話說,當下一咬牙,一橫
心猛力用脛骨頂端戳向『中堂穴」,全身陡地一震。

  說也奇怪,這一戳並未倒下。

  他不暇去細思,又用力戳向腹間的『地闕』,這一戳發生了異樣,全身氣血,
蠢然欲動,他不能不相信老人的話了。

  這轉機,使他大為激動。

  老人的聲音又道:速點「三元大穴」!

  丁浩毫不猶豫地做,登時氣血流轉,如江河之澎湃,有不可遏止之勢,不禁欣
喜欲狂,脫口大叫道:「老前輩,成了!」

  老人沉聲道:「現在是你的事了,你知道該做什麼!」

  丁浩立即就地跌坐,抱元守一,閉目垂簾,運起心法,調息氣機,他只個過是
內元受禁固經穴無傷,是以不過一盞熱茶工夫,便已氣機暢連,功力盡復,當下一
躍而起,激動萬狀地道:「老前輩,此恩此德,沒齒難忘!」

  老人冷冷地道:「小子,老夫毋須你感激!」

  丁浩怔了一怔,道:「老前輩,晚輩還不明白是被什麼手法所制?」

  「你想知道麼?告訴你也無妨,你受制於『截脈固元指』!」

  「哦!這……倒是初次聽到。」

  「當然,武林中有幾人會這指功?」

  丁浩心念一連救轉,道:「老前輩既有這高武功,為何不自求脫困?」

  老人沉默了好一會才道:「老夫不願出去!」

  丁浩不由一呆,大感駭怪,天下間竟然有人甘願禁固。

  當下激於好奇之念,輕輕彈身而起,貼附壁間,湊目向裂縫中望過去,只見隔
室是另一個天地,說是牢房,卻比這邊強多了,竟也有床褥桌椅等東西。

  一個髯髮皓白的老人,站在室中央,雙目神光炯炯,由於裂縫小而深,只能看
到一小部分,老人如換了位置,可能便看不到了。

  丁浩飄身下地,想不透這老人何以被禁,與「素衣仙子」是什麼關係,但有點
可以看出他雖被囚,卻未受什麼折磨。

  「老前輩,晚輩再次請教尊號?」

  「老夫不會告訴你的!」

  「那老前輩被禁的原因,也是不肯見示的了?」

  「當然,那還用說!」

  「為什麼呢?」

  「什麼也不為,這是老夫家裡事,不足為外人道。」

  「哦!」

  丁浩有些明白過來,這老人與那「素衣仙子」定有某種淵源,對方不肯說,自
已當然不便強問,「家屋事」三個字,裡面的蹊蹺大了。

  老人接著道:「小子,是你運道好,三年前一次地變,使這石壁裂開了這條隙
縫,否則老夫無法與你通話,牢頂也有裂縫,使老夫得以聽見外面人語——」

  丁浩激情地「啊!」了一聲。

  老人語音變得激顫地道:「若早有這次地變,老夫不至於安心在牢中偷生度年,
唉!一切都是氣數,這也是你小子洪福齊天,五行有救……」

  丁浩心中又是一動,道:「老前輩,那又為了什麼?」

  「由於地變,老夫得到了一張這山腹秘密的構築圖……」

  「啊!這秘室難道不是『素衣仙子』營建的?」

  「她只是加以利用而已,這是上古異人所留,發現的是老夫……」

  丁浩驚聲道:「那前輩該是此地的主人?」

  「不談這個,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當然想!」

  「告訴你,這地牢有出路……」

  丁浩這一喜非同小可,激聲道:「有出路?」

  「不錯,想來是當初經營這秘窟的人,為防萬一,才留下了這一手,老夫若非
得到這張秘圖根本就不知道,這秘道就在你置身的牢房中……」

  「啊!」

  「在右邊石壁上,距地七尺八寸之處,有一個微微突起的半球形石塊,那便是
樞紐,現在你看看有否那回事?」

  丁浩被這意外的生路,激動得手腳發抖,依言走了過去一陣摸索,果如老人之
言有那麼一個突起的圓形石紋,凸出石面也不過二三分,若憑眼睛,是絕對看不出
來的,同時不明究裡,誰也不會去注意天然石壁上這一點石紋!」

  當下歡呼道:「老前輩,有這回事!」

  「好,現在你用指頭著力,點它七下!」

  丁浩運功中指,連點了七下,壁間突地裂開了一條縫,恰容一人挨擠進去,位
置正在那樞紐下方,高與人齊,一顆心不由「砰砰!」直跳起來。

  「老前輩,有門戶!」

  老人似乎也相當不平靜,顫聲道:「點那突石三下!」

  丁浩依言點了三下,裂縫自合,這一絲絲痕跡都沒有。

  「如何?」

  「是的!」

  「現在你循秘道逃生去吧!」

  「關上了!」

  「好,記住這秘道中有同樣樞紐,開關的方法一樣!」

  丁浩按捺住狂動的情緒,道:「老前輩,你與晚輩一道出去……」

  「辦不到,老夫這邊與你那邊不相通!」

  「晚輩可以設法到老前輩那邊……」

  「決辦不到,一被發覺,連你也走不了!」

  丁浩慨然道:「晚輩豈能自已逃生,一切後果不計,定要

  老人沉聲道:「老夫說過不願出去!」

  丁浩知這老人不會改變心意,長聲一歎,道:「晚輩可有什麼效勞之處?」

  「老夫救你是看你為人正道,並非有所希望……」

  「老前輩誤會了,晚輩是語出至誠!」

  「唔!這一點老夫相信,你既這麼說,老夫有件事你去辦……」

  「晚輩洗耳恭聽!」

  「你出江湖後,替老夫找一個人。」

  「什麼樣的人?」

  「天知道這人是否尚在人世,也不知變成了什麼樣子個過,你可以試著找找看,
是一個女人,她叫許春娘!」

  丁浩一震道:「許春娘,與『素衣仙子』一字之差?」

  「不錯,她們是同胞姐妹?」

  「哦!找到之後呢?」

  老人聲音突轉淒厲:「你替老夫殺了她?」

  丁浩不由心頭劇震,老人要自已找的人,是「素衣仙子許媚娘」的胞妹,卻要
自已殺了她,她倆與老人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老人的聲音中充滿了恨意,顯然積怨很深,而老人無疑是被「素衣仙子許媚娘」
所囚,這真叫人莫明奇妙,難以想像其中的蹊蹺。

  心念之中,驚聲道:「殺了她!」

  「啊!不,不行,這麼辦不妥……」

  「您老人家又想到什麼?」

  「如果你小子的功力不濟,殺不了她,便弄巧反拙了!」

  丁浩本想說自已的功力殺一個人大概還不成問題,但轉念一想,不能說這豪語,
萬一殺不了她呢,豈不於心有愧?當下沉聲道:「那該如何?」

  「這樣好了,你如果能找到她,就告訴她說『隔世谷』的老人現已回心轉意,
要她回來,可以解除她的痛苦!」

  丁浩更是困惑,沒頭沒尾的話,不知內含什麼文章。

  「如果她不肯回來呢?」

  「肯的,只要你如此說?」

  「如果晚輩力所能及,殺得了她呢?」

  「提她的人頭來見我,仍走這秘道!」

  「好,晚輩盡力而為,決不負老前輩之望!」

  「你可以走了,如被發現,後果堪虞……」

  「如果現在晚輩要向『素衣仙子』算這筆賬,可以麼?」

  「不行!」

  「為什麼?」

  「在此石窟之中,你無論如何鬥不過她,萬一失手,你不能活,老夫的指望也
將化為泡影,那老夫便死不瞑目了。」

  丁浩不由悚然而震,為了老人,雖不能冒此險,但自已卻不能就此一走——

  「老前輩,這牢門從裡面可以啟開麼?」

  「可以,你問這幹嗎?」

  「晚輩要出去一趟,有幾樣東西作取回不可,否則無法再行走江湖!」

  「什麼東西?」

  「兵刃與幾樣十分重要之物,留在『素衣仙子』的臥室中。」

  「小子,你想能辦得到麼?」

  「晚輩伺機行事,那幾樣東西非到手不可!」

  「一定要取回?」

  「是的!」

  老人似乎在考慮什麼,很久才道:「小子,現在是機會,你去吧,千萬小心,
此際室中無人注意牢門右側壁上有一個淺孔,用力按之即可,進來時是反方向,快
去……」

  丁浩喜之不勝,彈身上了石級盡頭,摸到了那門邊小孔,用力一按,「隆隆!」
聲起,牢門果然開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提氣輕身,如鬼魅般朝前飄去,然後朝左一轉,那錦帛香
室,呈現眼前四下一張,不見人影,他右掌蓄勢,左手掀簾,一閃而入,一看,室
內果然空空如也。

  想起被囚前的那一幕,不由為之打了一個冷顫。

  兵刃與那錦袋,仍好端端的掛在床頭,忙不迭地取了下來,略一檢視,諸物俱
在,不禁又是一喜,忽地,他念頭一轉,得了一個主意。

  閃身退到錦帳之後,迅速地戴上面具,脫去了外罩藍衫,佩上劍,掛上招文袋。

  一低頭,發現靠近床腳處有一條細縫,心中登時明白過來,老人能聽到這室中
的動靜,原來是憑這隙縫,那老人的囚室,是在這房間下面了,這情形,可能「素
衣仙子」,還未曾發覺。

  就在此刻,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倏然傳來。

  丁浩心頭一緊,如果來的是「素衣仙子」,便只有放開手干了。

  簾子一掀,進來的是婢女素雲。

  丁浩閃身而出。

  素雲驚極而呼:「你是什麼人?」

  丁浩出手如電,曲指一彈,素雲應指而倒,再一指,點上了她的「啞穴」,然
後語冷如冰地道:「告訴你們仙子:就說『黑儒』來過了,『酸秀才』由本儒帶走,
改日有暇,當專誠來拜訪!」

  說完,從容出房以極快的速度,回到地牢,關上了牢門。

  老人的聲音隨即響起:「小子,你又自稱什麼『黑儒』?」

  丁浩暗忖,這老人竟連「黑儒」的名號都不知道,看來他說已被囚了數十年一
點不假,對方既然不知,也就不必加以解說了,當下含糊地應道:「隨口說說而已!」

  「你可以走了,越快越好!」

  「老前輩真的不願離開這裡?」

  「說過多次了,還要問,快走!」

  「晚輩拜辭!」

  說著,跪了下去,再拜而起,不管老人是否看到,禮教不可不盡,想到自已重
出生天,而老人仍要苟延殘喘,度那慘酷的歲月,心頭不由一陣側然,但對方堅持
不肯離開,也是沒辦法的事,不然,自已縱使賠上性命,也要救他出去,

  他呆了一陣,挪步走向石壁,在那石紋上點了七旨,原先的暗門再開。

  「老前輩,晚輩走了……」

  「快走,別婆婆媽媽。」

  「老前輩珍重,願不久再見!」

  說完,閃身進入暗道,在壁間摸索了一陣,找到了樞紐,點了三指,暗門自關,
地道狹窄,漆黑無光,丁浩憑著精湛的內功,才能勉強辨物而不致碰壁。

  暗中視物,多少得憑籍一些天光,在絕對無光的地道中,與地面上是截然不同
的,丁浩有此目力,已是十分難能的了。

  走了約莫四丈左右,地道突然變行寬敝,從石壁的斧鑿痕跡看來是經過人工修
整切,但大部份屬天然。

  一股令人窒息的氣味,撲鼻刺眼,這是地道久封無人行走的緣故,丁浩也曾聽
說過這種地氣可以致人於死,所幸他習有「靜息大法」,能自由封閉氣脈,當下閉
氣疾行,地道似乎無窮無盡久久不到出口,時高時低,彎彎曲曲。

  足足耗了兩盞熱茶工夫,才看到盡頭處的封石。

  他閉氣已久,不敢怠慢,忙用手摸索開啟的樞紐,好不容易在距封石八尺之處
找到,當即如法施為,點了七指。

  「格!格!」聲中,封石挪開了尺許,便不動了,看情形,年深日久,機關已
經失靈。

  丁浩深深吸了數口新鮮空氣,舉目前外望去,只見月明如畫,樹影迷離,竟不
知是第幾天的夜晚了。

  他吸氣縮身,挨擠了出去,一看,是在一個谷地之中,山勢不高,穴口開在距
地丈許之處,滿佈苔蘚,他先找到樞紐,封閉了穴口,然後飄身下地。

  丁浩有一種重生之感。

  他決定為「赤影人」治那每年發作一次的離奇狂症。

  於是,他認了認方向,朝谷外奔去。

  頭不由大喜。

  猴猿聚集之處,必有野果之類的食物,於是他循聲奔了過去,崗後坡地上是一
片疏林,月光下可見一些小東西在枝林間中縱躍攀援,窮吵不休。

  丁港彈身先躍過去,故意拔高身形,凌空一折,落到林中。

  猴兒們一見龐大的身影旋空而F,尖叫著一哄而散。

  野果似落雹似的「劈劈拍拍」掉了一地。

  丁浩童心未氓,覺得十分有趣,不由笑出聲來,俯身搶了兩枚野果,一看,竟
是些熟透了的山桃,當下不管三七二一一十一,飽餐了頓。

  飢火平息,精神陡長。

  月光如銀,普照大千,峰壑崗陵,浸浴其中,令人心曠神恰,有飄然出世之感。

  丁浩重新回到崗頂,一看身ˍ匕仍是「黑儒」打扮,心想,不如換ˍL了衣著,
乘著月明趕它一程,天明便可到有鎮之處了。

  心念之間,正待扯落面具……

  突地,一陣架樑怪笑,倏告傳來,丁浩心頭一震,默察笑聲來源,似在不遠處
的崗後,略一躊躇之後,彈身奔了過去。

  到了那小崗頂,向下一望,不由大感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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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08:15:45 |只看該作者
  崗後向陽的一面,是一板草地,約由許大,連接著另一座較高的山峰,草地上
首先觸目的是那些散落灘置的骷髏頭,L官鵲跌坐其中。

  兩名黑衣女子,在骷髏陣中左衝右突,上官鵲得意地哈哈大笑。

  想不到這多天了他還沒離開山區,看來他是要和「素衣仙子許媚娘」並到底,
蛇鼠一窩,到不必管誰吃誰,反正都是邪惡之輩。

  兩女子既是「素衣仙子」手下,該知道避邪,怎會陷人陣中呢?

  就在此刻,又一條黑色人影遙遙奔至。

  上宮鵲停了笑聲,站起身來,陰陰自語道:「又有買賣L門,多多益善,看那
賤婦出不出面救人!」

  人影奔至近前,赫然是一個中年婦人,粗手大腳,長相不堪承教,偏又妖精鬼
怪,插了一頭的山花。

  那婦人在四文之外,發現了骷髏陣,陡地剎住身形。

  上官鴇怪笑一聲,閃電撲上前去,手中抓著一個骷髏頭。

  「呀」那婦人駭呼一聲,轉身就要逃走。

  上官鴨大喝一聲:「不許動!」橫身一截,口中連連好笑不止。

  那婦人驚怖萬狀地道:「主人,您……您……」

  官鵲暴聲道:「什麼主人,老夫早已不是你們的主人,你乖乖進人陣中,等
候那不要臉的婆娘出面救你,進去吧?」

  「上人……我……我回去稟報仙子,請她出面……」

  「小康這,你李三娘是她的得力助手,拘了你她會出面的.報信嗎?嘿嘿!
陣中兩個小婊子可以隨便派一個!」

  那叫個三娘的婦人,目光亂轉,面上已無人色。

  丁港;分奇怪,為什麼他們這批連許媚娘在內,都這麼忌憚這老怪物?他手中
的能髏頭很可能是什麼歹毒之物?

  李三娘突地格格一笑,道:「主人,我回去准叫仙子出面,你倆1年老相好,
一時鬧了彆扭,有話可慢慢說清楚,我決憑三寸不爛之舌,叫仙子回心轉意——」

  上官鶚獰聲道:「李三娘,少來這一套,你進不進去?」

  李三娘向後退了一步,慄聲道:「主人難道不打算與仙子和好了?」

  「哈哈哈哈,鬼話,她看得上老夫麼?老夫已非當年的『風流尊者』,雖然中
吃,但已個中看了,我與她已恩斷義絕,和好?哈哈哈……老夫若非仗著這些護身
符,早已死在她手上了……」

  「主人,其實……仙子是很重情的……」

  「呸!人盡可夫,面首盈百,老夫不想再當王八了。」

  「那是主人氣憤的說法,其實……」

  「住口,你進不進去?」

  「我……我……」

  「你不想成為爛肉腐屍吧?」

  李三娘目光游移不定地四下張望,煞有介事地道:「我不回去仙子決不出來!」

  「為什麼?」

  「有人在附近等她!」

  「誰?」

  「黑儒!」

  「風流尊者上官鶚」驚聲道:「你說什麼『黑儒』在等她?」

  「是的,我等就是奉令出來偵察敵蹤的……」

  「我不信,『黑儒』會找她……」

  「主人,那天仙子所為是萬不得已,您誤會了,她不能殺那小子……」

  「叫什麼『酸秀才』的?」

  「對了,『酸秀才』是『黑儒」的傳人,仙子擒了他,可保『隔世谷』不被鏟
平,有『酸秀才』作人質,可與『黑儒』談條件!」

  「風流尊者」有些動搖了,沉吟不語。

  丁浩在暗中覺得好笑,虧這婦人編得出這篇鬼話,自已逃出「隔世谷」是以
「黑儒」的面目出現的,曾要素雲傳語。

  「黑儒」帶走了「酸秀才」,但這幾個女的出來探消息倒可能是真的。

  「風流尊者上官鶚」大聲道:「這話可是真的?」

  李三娘振振有詞地道:「當然是千真萬確,仙子那天已把他視若拱壁,珍逾性
命的錦盒,給了主人,難道這還不夠表明心跡麼?」

  「她當時為什麼不說?」

  「這……她不敢!」

  「什麼意思?」

  「主人知道為什麼仙子要約主人三年一會?」

  「風流尊者上官鶚」恨恨地道:「她吊我的胃口,她在消遣我,折磨我——」

  李三娘聳了聳肩,道:「主人完全錯了,仙子是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家知,今
夜,事逼至此不得不說,我……拚著被殺的危險,透露這秘密……」

  「你說說看?」

  「主人先把那東西收起來吧,我……看著有些心驚!」

  「風流尊者上官鶚」看了看手中的骷髏頭,道:「不必心驚,如你沒存歪念頭,
它不會吃了你!」

  李三娘無可奈何地一笑,道:「主人可知道一件武林秘辛?」

  「什麼辛秘,講話別統彎子,乾脆點說吧!」

  「這是震驚天下的大事啊!主人可記得三年一會已經幾次了?」

  「連此次一共五次,十五年了!」

  「對了,當年邙山九大門派與黑白道江湖高手,圍攻『黑儒』,結果他沒有死,
遁入伏牛山中,也就在十五年前的一天,仙子到伏牛山採藥,碰上了他——」

  「啊!你說下去?」

  「他制住了仙子,佔有了仙子的身體,轉隱『隔世谷』…

  丁浩不由啼笑皆非,心想,看這女人如何編下去?

  「風流尊者上官鶚」驚聲道:「有這等事,但……其中有問題」

  李三娘面色微微一變,道:「什麼問題?」

  「憑許媚娘的手段,對付不了『黑儒』麼」

  「那主人便把『黑儒』看得太簡單了……」

  「怎麼說?」

  「他不知以什麼手法制住了仙子的經穴,每三個月必須由他推拿一次,否則必
經阻穴閉而亡同時發作起來,那種痛苦並非血肉之軀所能承受的!」

  「那三年一會什麼意思?」

  「所以我說仙子很重情,她藉這機會與主人見上一面,聊慰相思之苦——」

  「她從未透露?」

  「每次『黑儒』都在暗中監視……」

  「風流尊者上官鶚」看似相信這些鬼話了,略顯激憤地道:「她該設法誘他出
現,我以骷髏頭取他性命……」

  「這根本不可能!」

  「為什麼?」

  「第一,『黑儒』老奸巨滑,不會上當,第二,他若發現仙子背叛,有足夠力
量摧毀『隔世谷』,雞犬不留;第三,他對本主人的寶貝,並不陌生;第四,縱使
仙子回到主人懷抱,也只三個月好過,如逢上發作之期,恐怕只數天相聚。」

  「風流尊者上官鶚」大聲吼叫道「這全是真的?」

  李三娘沉聲道:「主人,這假不來的啊!」

  「風流尊者上官鶚」一咬牙思索了一陣,道:「也許她已變心真的愛上他了——」

  「主人,那是笑話!」

  「為什麼?」

  李三娘蕩笑了一聲道:「主人,你是知道的……仙子與常人不同,床第的需要
甚殷,主人之能與仙子結合,在於生具異稟,而那『黑儒』,與常人無異,銀樣臘
槍頭,虛有其表…

  「我的話已說完了……」

  「慢著,媚娘擒住了『酸秀才』作何打算?」

  「仙子準備與『黑儒』談條件!」

  「談什麼樣的條件?」

  李三娘故意尋思了一會,又四顧了一番,才沉聲道:「仙子以『酸秀才』作質,
更近使『黑儒』為她解除禁制,並且斷絕來往!」

  「黑儒肯麼?」

  「會的,他僅有這一個傳人!」

  「不對,你胡扯!」

  「什麼不對?」

  「你說『黑儒』隱在谷中,佔有媚娘的身體,又說他要找媚娘,你們是出來偵
察仇蹤,前言不對後語……」

  李三娘的狡猾勝狐,自知露了破綻,只顧信口胡編,卻不道對不上話頭,只見
她若無其事地一笑道:「主人問得有道理,『黑儒』目前已出江湖,向那昔年仇家
索債,每三個月回來給仙子推拿一次,算日期,這早晚必到!」

  幾句鬼話,遮住了馬腳,這謊可圓的天衣無縫。

  「風流尊者上官鶚」目光向四下游掃,似乎怕「黑儒」現已來到,隱在暗中,
好半晌才「哦」了聲道:「原來如此!」

  李三娘這下子膽可就壯了,這才驚恐之意全消,沉聲道:「主人,話已說明,
您看放我走還是要我入陣?」

  「如老夫仍要你入陣呢?」

  「我沒話說,反正『黑儒」一回來、後果難料!」

  「呃!這個……得想個辦法應付他,永絕後患,即使算他今晚屈服在條件之下,
難保他不捲土重來……」

  「主人慮得是,但如何對付他呢?」

  「風流尊者上官鶚」一擊掌道:「有了!乘他未回,老夫悄然入「隔世谷」中
藏身,等他來時,攻其不備……」

  李三娘一搖頭道:「這樣不妥,主人要攻其無備,當然是使有『食肉骷髏』,
但這骷髏可是不認人的,除了主人外,誰也免不了受害,如果波及仙子,豈非弄巧
成拙……」

  『嗯!這也是道理,依你之見呢?」

  「雙管齊下。」

  「何謂雙管齊下?」

  「一方面,仙子照原來計劃與他談判,解除禁制是首要,另一方面,主人在他
入谷之後,在谷口布下陣勢,等他出谷時入殼,萬一他識破機關,主人可在暗中下
手,三枚骷髏頭,總夠他消受了吧!」

  「好計!」

  李三娘向前接近了幾步,道:「主人如認為此計可行,就請撤去陣勢;伺機另
行佈置!」

  「風流尊者」此刻可就現出了他的城府,深沉地道:「老夫怎能認定你說的全
是實話呢?」

  李三娘苦苦一笑道:「主人信不過我?」

  「根據老夫的經驗,委實不敢相信!」

  「這就難了,主人,恕我說句放肆的話,如果主人懷疑不決,萬一『黑儒』不
速而至,便什麼都完了,如我所說不實,主人還有機會算賬,如果『黑儒』現身,
可能……便沒有任何機會了只要對方發現了主人,必采對策,如他反挾仙子以求,
主人又如何應會,這話……對是不對?」

  「風流尊者上官鶚」深深一想,道:「好了,你可以去了,這兩個妞兒留在老
夫身旁……」

  李三娘邪意地一笑道:「主人在此緊要關頭,還有興致作樂麼?

  「風流尊者上官鶚」認真地道:「別說瘋話,我也多少要點保證,她倆暫時算
作人質。」

  李三娘想再說什麼,但只嘴唇動了動,沒有說出口,福了一福,彈身逸去。

  丁浩暗自竊笑,「風流尊者」自命奸滑,仍上了李三娘的惡當,李三娘這一溜
走,「素衣仙子許媚娘」定然會設法營救這兩名弟子,這場戲的下文,可就精彩了。

  「風流尊者上官鶚」果然動手撤去了骷髏陣,一個個串好掛在頸間,然後一左
一右挾著兩名少婦,奔入峰腳密林中藏匿。

  丁浩也自尋了個隱秘而視線不受阻的地方,坐了下來,換了衣衫,摘下面具,
回復了「酸秀才」的本來面目。

  他想看看「素衣仙子許媚娘」如何對付「風流尊者上官鶚」,同時他也有心要
伺機殺卻這狐媚子。

  而更重要的原因,使他不得不留下來,便是李三娘一篇鬼話,如果傳出江湖,
以訛傳訛,「黑儒」的聲名,便掃地無遺了。

  「黑儒」二字,非維護不可!等了一個更次,毫無動靜。

  丁浩已有些不耐,心想:「素衣仙子許媚娘」可能真的不敢現身出面,自已離
開時,是『黑儒』的面目,她懾於這名號,焉敢招惹。

  她不現身,自已可不能一直等下去,該採取什麼行動呢?

  心念朱已,忽見一條臃腫的身影,緩緩移來,不久,到了草地中央。

  丁浩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了口涼氣,來的,赫然是一個通體烏光閃亮的怪物,
從頭到腳,漆黑如墨,不知是人是怪?

  那怪物左右一陣張望之後,突地發出了聲音:「上官鶚,你在那裡?」聲音低
沉暗啞,十分刺耳。

  丁浩鬆了一口氣,來的是人不是怪,只是不知何以著這種怪裝,男女不辨。

  「什麼人?」

  暴喝聲中,「風流尊者上官鶚」疾掠而至,一看這怪物,不由驚呼出聲,連連
後退,目中全是駭芒。

  怪物「呵呵!」一聲怪笑,道:「老風流,記得我麼?」

  「風流尊者上官鶚」慄聲道:「鬼影西施!」

  「呵呵呵呵,老風流,你還記得我,沒全忘記,不錯…

  「風流尊者上官鶚」顫聲道:「你……不是……」

  「呵呵呵呵,我不是?當年那些風流韻事你全忘了?不會的……」

  「你不是『鬼影西施』,你不是!」

  「為什麼這樣說?」

  「鬼影西施已經死了,我親手埋葬的,死在『素衣仙子』的『追命寶匣』下——」

  「呵呵呵呵,不錯,但我又還魂了,天不絕我。」

  「你……你……真的沒有死?」

  「怪了,我不是活生生在你眼前嗎?」

  「你怎知我在這裡?」

  「你不是放了個賤女人回谷麼?」

  「哦!她叫李三娘,怎樣?」

  「我就送她回姥姥家去了!」

  「糟了,你……不能殺她,她是傳訊去的……」

  「鬼影西施」怒聲道:「為什麼不能,我要殺盡『隔世谷』的人,我要報昔日
橫刀奪愛與殺身之仇。」

  「風流尊者上官鶚」窒了片刻,才尷尬地道:「你是報仇來的?」

  「誰說不是,老風流,你這些年艷福享夠了吧?」

  「唉!別提了,說來話長,我們到隱僻些的地方再談吧,這裡不能呆——」

  「為什麼?」

  「有一個可怕人物要到……」

  「誰?」

  「黑儒!」

  「他來此作甚?」

  「他……來的目的是……找許媚娘算賬!」

  「呵呵呵呵,妙極了,我正好與他聯手,我一個人闖不進去,由他帶頭便好辦
了!老風流,不用說你是站在許媚娘那臭婊子一邊,是不是?」

  「風流尊者上官鶚十分為難道:「這個……倒不一定!」

  「鬼話,你的鬼心眼滿不了我,你能不幫助她麼,我們是敵對的雙方——」

  「好妹子,別這麼說,多煞風景,你……風韻如昔吧?」

  「呵呵呵呵,歲月無情,昔日西施,今日無顏,老了,你呢,照過鏡子麼?」

  「別多說了,快離開這裡?」

  「不,天借其便,我在這裡等『黑儒』!」

  「好妹子,來吧!我們……多少年不親近了……」

  「老風流,我已不作與那份事了,你天生異稟,許媚娘駐顏有術,呵呵呵呵,
老風流,你手還拿那撈什子作甚,這東西人見人怕,但對我卻毫無作用——」

  「別多心,我的老規矩,頭不離手,你還喜歡穿這件蟒皮套,多累贅……」

  「累贅麼,到要命時便不嫌累贅了!」

  丁浩暗中十分納罕,原來這怪物身上套的是蟒皮套,看來這東西必是刀劍不入,
所以才不怕「風流尊者上官鶚」的「食肉骷髏。」

  他藏身的地方比較高亢,目光能及遠,無意間掃瞄之下,只見數條人影,自
「風流尊者上官鶚」原來藏身之處,疾掠而逝,走的是入谷方向,心頭登時一動,
那兩名許媚娘的手下,被人救走了……

  「鬼影西施』」轉目張望,口裡道:「黑儒何時可到?」

  「風流尊者上官鶚」倒也相當機警,口叫一聲:「我得去看看!」

  彈身便朝峰腳掠去,看來,他已想到那兩名作質的女子。

  就在此刻,突見「鬼影西施」在身上一連幾抓,扯落黑套,電閃而遁。

  丁浩陡地猛省,她是「素衣仙子許媚娘」,根本不是什麼麼「鬼影西施」。心
念之中,彈身便追……

  峰腳那邊,傳來「風流尊者上官鶚」的怒吼聲:「好哇,老夫三十年老娘倒崩
了孩兒!」

  丁浩猜想得不錯,那兩名女子真的被救走了。

  丁浩追風逐電地馳了一程,半個人影也沒見,這裡岔道縱橫,崗陵棋布,看來
是無法追及了,只好折回原地,他必須要把李三娘改編的鬼話澄清。回到那片草地,
首先是那一堆烏光閃亮的套子,好奇地拿起一看,不由笑出了聲,那根本不是什麼
蟒皮套,是用閃光的黑漆布做的。

  許媚娘這一招可真絕,竟瞞過了老奸巨猾的上官鶚。

  她之所以脫了這布套而遁,必是怕穿著這布套行動不便,而被老怪物追上,難
怪她現身時行動緩慢,身形也顯得臃腫不靈便。

  破風之聲傳處,「風流尊者上官鶚」回了頭,遠遠便大喝道:「什麼人?」

  丁浩冷靜地道:「區區酸秀才!」「風流尊者上官鶚」迫近到三丈之處停身,
目光一轉,慄聲道:「真是你小子!」

  丁浩抓起腳前黑布套扔了過去道:「這便是『鬼影西施』的行頭。」

  「風流尊者」接在手中,三把兩把扯碎,大聲道:「她人呢?」

  「走了!」

  「她……到底是誰?」

  「許媚娘,閣下的老相好!」

  「風流尊者」咬牙切齒地道:「好哇,老夫被啄瞎了眼,竟上這婊子的惡當,
我說呢,死人還會復活,『鬼影西施』的蟒皮套,已連屍被焚燬了,睜眼上當,活
該……」

  說到這裡,似覺不對,獰聲朝丁浩道:「酸秀才,你怎會在此地?」

  「靜候多時了!」

  「你……不是被許媚娘當作人質麼?」

  「什麼人質?」

  「哈哈哈哈,李三娘的連篇鬼話,閣下竟當了真,『黑儒』是什麼人物,會與
這等不要臉的女人打交道!」

  「風流尊者」氣得渾身打顫,暴吼道:「全是假的?」

  丁浩冷冷一笑道:「當然,她編這天大的謊言,目的只是脫身。」

  「你小子全聽到了?」

  「當然!」

  「你當時怎不現身揭穿?」

  「說實在,區區是想等許媚娘現身找她算賬……」

  「你發現她冒充『鬼影西施』,卻又放走了她?」

  「事情太出人意料之外,被她逃脫了,她不脫這層皮,誰料到是她弄的玄虛。」

  「她放你出谷的?」

  「這個……區區憑本領脫身的!」

  「好哇!老夫不殺她勢不為人。」

  「閣下何不親自入谷找她。」

  「老夫很難相信你小子是憑本領脫身的,谷中機關重重,老夫也闖不過?」

  「信與不信在於閣下!」

  「小子……」

  「閣下說話客氣些,別小子小子的。」

  「風流尊者」嘿嘿一笑道:「酸秀才,她當時擄你的目的何在?」

  丁浩一披嘴道:「閣下問得多餘,難道不清楚她的為人?」

  「嘿嘿,酸秀才,論年紀她可以做你祖母。」

  丁浩對此已略有所知並不感到驚異,「血影夫人」與她的情形完全一樣,藉
「駐顏之術」保持了容貌。

  這些,都可稱之為「人妖」。

  心念之中,淡淡地道:「這點在下清楚,閣下是她的老相好,竟不能出人『隔
世谷』?」

  「風流尊者」恨恨地道:「這賤人極工心計,她與老夫交好是在谷外,她移樽
就教!」

  「哦!有意思!」

  「風流尊者上官鶚」偏頭想了想,沉凝十分道:「酸秀才,你方才說要找那賤
人算賬?」

  「不錯!」

  「你與老夫聯手對付她,如何?」

  「她的身手值得我們聯手?」

  「嘿嘿,你別小看了她,若非她那寶貝盒子已入了老夫之手,還真難對付呢!」

  丁浩想想入谷之前,老怪物以骷髏頭作為要挾,要許媚娘表示誠意,她曾拋了
一個錦盒與老怪物。

  聽李三娘說,那盒子許媚娘珍逾性命,到底是什麼東西呢?連老怪物也顧忌,
看來心定又是什麼歹毒之物。

  心念之中,淡淡地道:「那寶貝盒子到底是什麼玩意?」

  「哈哈,酸秀才,說出來嚇你一跳,玩意可多著呢,這盒子叫『九幽寶盒』——」

  「九幽寶盒?」

  「對了,連鬼神見了都要發愁,一盒在手,神仙也不敢近身——」

  「有這麼厲害,奧妙在何處呢?」

  「盒上有四個孔,裝有四個卡簧,第一卡簧控制一孔,第一孔藏有劇毒,叫
『九幽請帖』,一按卡簧,毒便發出,無色無臭,殺人於無形,中者立倒,半刻斃
命……」

  「啊!第二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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