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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所以本座建議再查『九龍令』下落,如查出真正兇手,證明施主無辜,
五派掌門必有所交代,這不單對施主,也對整座中原武林。」
「如果區區不同意呢?」
「就請出手,本座決心血染當場,不敢辱及本派聲譽!」
不必提說,「黑儒」便是丁浩的化身。
丁浩面臨了大的抉擇,「靈虛上人」之言,情在理中,但如答應他,便與師父
交代的行事原則有出入。
如不答應,眼前將是一場可怕的殺劫,同時也的確難以對武林交代,可是萬一
「九龍今」真兇查不出來,是否該繼續執行師令呢?
「黑儒」無辜,是自己的事,向各大門派采報復行動,決不為武林所諒解,
「黑儒」的聲名必將受損。
心念幾轉之後,突地毅然道:「本儒期約一年,一年之內,各門派必須盡力查
出真兇,對本儒作明白交代,否則一年期滿,本儒仍照原意采討債行動,後會有期
了。」
說完,彈身飛逝。
「靈虛上人」長噓了一口氣,單掌門訊,高宣:「無量佛,武林劫運又生了!」
丁浩下了武當山,改回本來面目,晝夜直奔谷城。
第二天,辰牌時分,回到谷城,重入原來旅邸,打尖歇腳,回想昨夜所經,不
禁搖頭歎息,家仇師恨,使他有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歇息了半日,申初時人離店上路,要抄捷徑,必須橫越荊山,他忽然想到了
「全知子」所說的「黑石谷」,如能順便找到了雷公,便也算了卻一件心事。
正行之間,忽見前頭路上,一個臃腫的身影在蠕動,看似笨拙,其實卻快如行
雲流水,眼看著倏然之間便去了老遠。
心中一動,加緊身形,追了上去。
臨到切近,一看,不由又是一震,對方不是別人,止是絡陽城外,小廟邊與
「望月堡』」總管「獨霸天黃強一鬼祟耳語的的胖和尚。
「獨霸天黃強」送別齊雲莊武士總教習葉茂亭之後,便聯絡這和尚,這和尚不
遠千里南下,看來此中大有文章。
「南莊」「北堡」一向不相往來,現在忽然打上了交道,情況頗不尋常。
心念之中,放緩身形,保持一段適當距離,遙遙跟上。
中途經過兩座鎮甸,胖和尚沒停下來,丁浩也只好跟著走,漸漸天色黑暗下來,
卻是前不巴村,後不著店,放眼望去,儘是野林荒草,連戶人家都看不到,在谷城
打尖時尚未過午,此刻又已飢腸轆轆,如果胖和尚一夜不停的趕,可就災情慘重了
。
跟久了怕被對方察覺,丁浩把距離又拉遠了些。
約莫起更時分,忽見前頭側方林梢亮起了一盞紅燈。
有燈火必有人家,丁浩心裡這麼想。
胖和尚一折身,朝亮著紅燈的林子奔去,丁浩繞了半弧,跟著進入。
林中是一間古廟,那紅燈是廟前點的天燈,廟門緊閉,一方泥金剝落的大匾,
隱約可看出是「敕建崇功寺」五個大字,其餘年代等都已模糊無法辨認。
胖和尚扣動門環,裡面傳出了腳步聲,接著一個聲音道:「什麼人?」
「掛單的和尚!」
「可有度牒?」
「一應俱全!」
廟門「伊呀!」開啟,出現一個十來歲的小沙彌,點了點頭,胖和尚逕自入內,
廟門又關上了。
丁浩心中起了狐疑,青這情形,雙方已有默契,剛才的問話,當是暗話。
如有蹊蹺,便在這「救建崇功寺」中了。
心念之中,撥起身形,直越高牆,如乳燕般投入寺中。
這廟規模不小,從建築的樣式看來,是一座偉構。
門裡是一道影壁,壁畫已斑剝不清,但仍可看出是出自名家手筆。
影壁後是一個廣大的院落,花木扶疏,鋪砌的石板上長滿了青苔。
迎面便是正殿,此際卻是烏黑一片,兩側殿廊有月洞門通連後進。
丁浩略作思索,如幽靈般欺人後進,是個三合院,修飾得十分整潔,居中明間,
透出了燈光是一間禪房的佈置,方才應門的小和尚站在門旁,房中居中禪床上,踞
坐著一個慈眉善目,面如紅嬰的白眉老和尚,那胖和尚坐在側方的椅上,神情十分
恭謹。
看那老和尚,像是禪性深遠,修持清高,令人一見便生敬意。
胖和尚為何來此?
雙方同道往來,參研佛經,自己這一追豈不冤哉枉也?
他憑神鬼不知的身法,欺近到房前院邊一座花台之後,
只聽胖和尚打了個哈哈道:「師叔,事情起了變化!」
「什麼變化?」
「對方在全力追人!」
「怎樣?」
「齊雲莊主派手下一個叫葉茂亭的拜訪望月堡主,請這方協助追緝!」
「虛與委蛇也就是了?」
「不行,那姓葉的北上拜訪,明是尊重北堡的地位,實際上是在北方廣佈眼線,
著手偵察,萬一出了紕漏……後果很嚴重的。」
丁浩不由傾耳凝神靜聽,大感震驚。
白眉老和尚沉吟了一會,悠然道:「你來此見我,目的是什麼?」
「請師叔出手,做了那姓葉的。」
「什麼,要我出手?」
「是的,鄭堡主特別拜託,並有重酬!」
「什麼重酬?」
「對於您老人家,當然不會是世俗的金珠之類,是兩支千年何首烏,外帶一樣
活寶,食之司以延年益壽,培元因體……嘻嘻,師叔,奇效是聞寡人之疾。決不輸
於壯男,其妙無窮……」
白眉和尚綻開了笑容,興致盎然地道:「什麼活空?」
胖和尚把身軀顧了傾、道:「是鄭堡主無意中在黃河得到的,四足河豚、此物
數百年不一見的哩!」
「噢!不過……」
「您老人家的意思?」
「此事令人想不透,鄭三江對付不了一個姓葉的?
「不是對付不了,怕留痕跡,把事弄砸,同時又不能在豫境之內做。」
「姓葉的身手如何?」
「在南莊是數一數二的好手!」
「定要我來做?」』
你老人家出手,不會留任何蛛絲馬跡,姓葉的是南莊專使,不能毀屍滅跡」。
屍首得讓對方得回,這樣鄭堡主使可脫卻干係!」
「我無意再淌江湖渾水……」
「師叔,您老人家就出馬一次罷,如讓對方找到那傢伙,連師叔也不便。」
「那傢伙怎會沒了蹤影呢?」
「是,北堡一直沒放棄追查,就是沒消息。」
「你說的『四足河豚』在何處?」
「三日後由小侄親自送上。」
「你洩露了我的行蹤?」
「不,這一點小侄是特別注意的。」
白眉老僧沉默了片刻,徐緩地道:「那姓葉的現在何處?」
「明晚可抵襄陽,鄭堡主希望在那附近下手!」
「那得連夜上路,不然明晚決趕不上的。」
「是的!」
「你是否與我同路?」
「是!」
「好,準備吃的,我們立即登程!」
胖和尚抬頭向外道:「小師弟,快弄些吃的來!」
「噢!」小和尚應了一聲,轉到側廂,燃亮了燈火,也只盞茶工夫,便捧出了
飯菜,竟全是葷腥之物。
丁浩看在眼裡,不禁搖頭歎息,的確是人不可貌相,這老和尚表面上像是清修
有道之士,想不到竟是個老魔頭,佛家的皈戒他全犯了。
原來「望月堡」總管「獨霸天黃強」與胖和尚密談的是這件事。
「獨霸天」在洛陽「聚英樓」餞別葉茂亭,滿口仁義,想不到包藏禍心,竟要
設計謀殺他,於此,也可見江湖鬼蜮的一斑了。
「望月堡」主,不惜巨酬,請這老和尚充當劊子下,為什麼?
對方言談中提到的「那傢伙」是誰?為什麼「南莊」「北堡」都要得到他?
「北堡」要殺葉茂亭的目的,是為了破壞「南莊」的密探網,為什麼?
據胖和尚透露,白眉老僧殺人不會留痕跡,是如何殺法?
禪房中,兩僧在大吃大喝,丁浩饑蟲更加肆虐,饞涎欲滴,肚子裡直嘔酸水,
問題是兩僧上路,自己也得追下去,不能勒緊褲頭奔馳呀!
心念數轉之後,悄悄掩入廂房,打開食廚,只有幾個冷漠,不禁大感洩氣,目
光搜巡之下,發現灶台邊還有個大木櫃,有意無意地走過去掀開一看,精神為之大
振,有酒有肉,現成的,存貨可還真不少。
當下取了一小罈酒,一隻淹雞,半條羊腿,然後退出廂房,轉出大殿,到殿門
外林中,坐地大吃。
這一頓,比之「聚英樓」名廚好手所充的還要有味。
約莫半個時辰,才見兩僧出店,丁浩早已吃足喝夠了,立即起身尾隨。
他想……
有追下去的價值嗎?他們殺人與己何干?
如奔襄陽,荊山黑石谷天音洞找「雷公」之舉,便將放棄,總不能再走回頭路?
柯一堯迫蹤姓葉的,兩僧要殺姓葉的,自己又追蹤兩僧,這倒是應了「螳螂捕
蟬,黃雀在後」的俗語了。
突地,丁浩靈機一觸,如能自兩僧手下救出姓葉的,便可作人「齊雲莊」的進
身之階,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時機。
心念之中,大感興奮。
對方停,他也停,對方走,他也走!
第二天薄暮時分,到了襄陽城。
這裡是水陸通衢,人煙稠密,三街六市,熱鬧非凡。
丁浩隨著兩僧,在街上兜了一會圈子,不久,一名生意人打扮的漢子,上前與
胖和尚低語了幾句。
胖和尚向白眉老僧施了個眼色,緊挨著耳語了一陣,便揚長離去。
丁浩可沒了主意,不知該追蹤那一個好,想了想,白眉和尚是劊子手,還是跟
他為上,於是便盯著對方走。
繁燈似錦,有如不夜之城。
走著,走著,有些神思不定,肩膀上被人拍了一記,一扭頭,赫然是老窮酸柯
一堯。
柯一堯低聲道:「老弟,你終於趕來了,跟我走!」
丁浩急聲道:「柯老哥,不成,小弟正追蹤一個人,回頭再見!」
說完,匆匆追上那白眉老僧,不久,到了城外,白眉老僧相了相地勢,逕朝江
邊走去,星月交輝下,但見蘆花翻白,漁火殷紅,老僧到了江灘之上,盤膝而坐,
丁浩卻隱身蘆花叢中,靜以觀變。
這一等,等了一個更次。
約莫二更初起,兩條人影,一先一後,來到了江灘,雙方停下身形。
來的,赫然是那胖和尚與葉茂亭。
葉茂亭冷靜地開口道:「大師約區區來此,有何見教?」
胖和尚笑嘻嘻地道:「聽說施主劍術無雙,小僧嗜劍成僻,特此請教高招!」
「大師所說的重要事便是指此?」
「不錯!」
葉茂亭突地發現不遠處打坐的白眉老僧,不由驚聲道:「那位是誰?」
胖和尚若無其事地道:「不知道,想是個苦行僧,不然就是參野狐禪的!」
葉茂亭再次掃了那白眉老僧一眼,沉聲道:「大師如何稱呼?」
「小僧明性!」
「在那座寶剎清修!」
「小僧來自西湖靈隱!」
「哦!名寺!」
丁浩在暗中罵了聲:「鬼話!」
胖和尚大聲道:「小僧只討教三招!」
葉茂亭冷冷地道:「若說區區劍術無雙,那是傳聞失實,大師出家人,講究的
是修心養性,爭強鬥勝,似非所宜……
「哈哈,小僧是出家人,但也是武林人,比武較技,說不上爭強鬥勝,觀摩切
磋而已,施主倒不必教訓小僧。」
「區區無此興趣!」
「是不屑麼?」
「區區並未如此說!」
「小僧一向很執著的?」
「失禮,區區無暇奉陪。」
那胖和尚高聲道:「那小僧向施主挑戰?」
葉茂亭寒聲道:「大師此舉不嫌有失出家人身份?」
「不管,非打不可!」
「區區並非怕事,只是覺得無謂而已。」
「別以為總教習了不起,我明性和尚並不放在眼裡……」
「大師怠存挑釁?」
「來本說過是挑戰!」
就在此刻,白眉老僧冷冷地發了話:「何方小鬼,擾老衲清興?」
胖和尚怪叫道:「別口出不遜!」
白眉老僧霍地站起身來,只一晃,便到了兩人身前、氣勢凌人地道:「都給老
衲滾!」
胖和尚偏頭深深一盯老僧,憤然道:「同是出家人,別太放肆,失了體統……」
白眉老僧火氣可真大,暴吼一聲道:「你敢出言無狀,唐突老衲,若非念在你
也是佛門弟子要……」
「否則怎樣?」
「哈哈,好大的口氣,看起來……你枉披袈裟,白念彌陀!」
「找死!」
暴喝聲中,袍袖一揮,劈出了一道如山勁氣,胖和尚舉掌相迎,「砰!」然一
聲巨響,悶哼隨起,胖和尚踉蹌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沙灘上。
白眉和尚一欺身,舉掌照胖和尚當頭劈落,胖和尚怪叫一聲:「真的要殺人?」
暮在此刻,一道劍芒,斜伸而至。
「大師完全不似個出家人?」
白眉老僧收掌後退,冷稜的目芒,直照在葉茂亭面上,慄聲道:「老衲生平最
忌人攪擾。」
葉茂亭寒聲道:「區區生平最見不得凶暴殘橫之輩!」
「你敢辱罵老衲?」
「以你作為,罵又何妨?」
「好哇!老衲超渡你!」
說完,並未見有任何動作,只見目光突地變成了碧綠之色,陰慘慘有如鬼火,
葉茂事手中劍慢慢揚起,但只舉起一半,又垂了下去。
雙方無聲對峙。
片刻之後,葉茂亭汗珠滾滾而落,身軀開始發顫。
丁浩在暗中大是駭然,這是什麼動力,簡直聞所未聞。
葉茂亭身軀愈抖愈厲害,突然「哇!」地噴出一口鮮血,坐下地去。
白眉老僧嘿嘿一聲獰笑,抓過葉茂亭的長劍,分心刺去
幕在此刻,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出家人慈悲為本,怎的如此毒辣?」
白眉老僧收劍回身,只見面前站著一個俊秀飄逸的藍衫書生,以他的功力,十
丈之內可辨飛花落葉,竟不知這書生何時來到身邊,這一下真是吃驚不小。
「小施主,什麼意思?」
「沒什麼,不忍見大師殘害武林同道。」
白眉老僧肩峰一聚,宣了一聲佛號,音調顯得十分慈和地道:「殘害二字從何
說起?」
「這不是事實俱在麼?」
「小施主怎麼稱呼?」
「區區『酸秀才』,無名小卒。」
「何人門下?」
「這卻不勞大師動問。」
「此人十惡不赦,老衲是除暴安良。」
丁浩若非明白全盤事實經過,真要被這表面慈和的老僧所惑,當下冷冷一哼道
:「大師的確是悲天憫人,可惜區區目睹全部經過。」
白眉老僧宣了一聲佛號道:「小施主誤會了,老衲如何解釋呢?」
胖和尚仍坐在地上,雙目楞楞地望著這邊,沒有開口。
丁浩懾人的目光,掃了他一眼,又轉向白眉老僧道:「這是令師侄麼?」
白眉老僧面色一變,音調仍很平和地道:「不相干,老衲不認識他!」
「佛門戒妄,大師在誑語欺人?」
白眉老僧臉色一沉,道:「小施主到底意欲何為?」
「道路不平,旁人產削。」
「一點不錯!」
葉茂亭始終不開口,面上現出十分痛苦之色,看來他內傷不輕,他是如何受傷
的呢,白眉老僧根本不見出手,那樣子也不似中毒的現象?
「阿彌陀佛,禍福無門,唯人自招,小施主一表非凡,何苦來戰!」
「大師之言甚善,請問法號上下?」
「這你不必問了,問了也屬多餘!」
話聲甫落,目光陡現碧芒,丁浩但覺「心脈」一震,氣血登時逆湧。
他頓然明白,這白眉老僧、是以目力殺人,在目光控制下,對豐逆血攻心,真
元不聚,是以毫無還手之力。葉茂亭吐血便是因此。
這種邪功,實在駭人所聞。
心念之中,運起師父傳心法,氣血立趨正常
他所修習的武功,特色是「心脈」強固,是以無論受了多重的傷,皆可保命。
「稱為生機不滅」正好是這門邪功的剋星。
白眉老僧目中碧芒愈來愈盛,丁浩意態從容,若無其事。
片刻之後,白眉老僧面露駭震之色,碧芒一斂,慄聲道:「酸秀才,看你不出?」
丁浩嘴一披,冷然道:「佛門講的是因果循環,大師既已動了殺念,看來要應
劫了!」話聲中,緩緩拔出了長劍。
胖和尚一臉駭色,站起身來。
丁浩不屑地瞄了他一眼,道:「兩位出家人很會做戲,夠精彩!」
白眉老僧沉哼了一聲,手中劍疾劃而出。凌厲狠辣,臻於極致。
丁浩以攻為守,斜劈一劍。「鏹!」然一聲,雙方各退了一個大步。
丁浩心頭暗驚,這老和尚的功力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
但他無意取這老和尚的性命,葉茂亭不過是自己用作進身之階的對象,事實上
他是血海仇人的手下,說不定當年「殺家」也有他一份。
心念之間,發劍便攻,功力卻保守了幾成。
雙方頓時打得難分難解,劍芒打閃,與星月爭輝,「鏹鏹」之聲,震入心魄。
轉眼之間,過了二十招,丁浩沉哼了一聲,劍勢一連三變,震耳金鳴聲中,白
眉老僧手中劍被挑上了半天,落入滔滔的漢水中。
「好劍!」
一名老儒,自蘆花叢中閃現,他正是柯一堯。
白眉老僧獰視著丁浩道:「小子,後會有期了,老衲必索回今日之債!」說完,
電彈而逝。
胖和尚也跟著一閃無蹤。
柯一堯上前道:「兩和尚什麼來路?」
丁浩搖一搖頭道:「不清楚!」
柯一堯目光閃向了葉茂亭,腳步一挪……
丁浩手中劍一伸,攔住道:「閣下意欲何為?」
柯一堯大感楞愕,正待開口,丁浩向他使了一個眼色,他立即會意,改口道:
「本人只想問他幾句話!」
丁浩的目的,是不讓何一堯捲入這漩渦,如果兩人在葉茂亭面前表現彼此關係,
將來展開行動時,「齊雲莊」方面必將柯一堯算上一份,是以他不得不表演這一手
。
當下故意冷冰冰地道:「閣下最好請便!」柯一堯窒了窒,道:「酸秀才,別
太目中無人。」
丁浩冷漠無情地道:「區區再說一次,請便!」
柯一堯故意怒哼了一聲,道:「咱們後會有期!」
一彈身,沒入茫茫的蘆花白浪中。
葉茂亭此際開了口,但聲音顯得很虛弱:「少俠,敬謝救命之恩!」
丁浩淡淡地道:「適逢其會,不必掛齒,區區為閣下探探傷勢!」
說著,俯下身去,用手指探了探各大經脈穴道,不由暗自吃驚,傷勢相當嚴重,
算他內元深厚,保存了一線生機,換了旁人,可能早已沒命。
當下用手疾點對方數處大穴,然後盤膝坐在葉茂亭身後,用一隻手掌貼上他的
「命門」緩緩迫入內元,另一手卻不斷點穴叫經。
這種療傷法,也是武林中罕聞罕見的。
盞茶工夫之後,丁浩收功起立。
葉茂亭自行運功數周天,然後掙起身來,深深一揖道:「大恩不言謝了!」
丁浩沉聲道:「閣下性命可保了,但要復原,還須另覓岐黃能手,區區技止於
此,無能為力了,盼閣下亟速離此,以免被對方所乘,告辭!」
說完轉身使走。他是故作姿態,以退為進。
葉茂亭急聲道:「請留步!」
丁浩止步回身,道:「閣下,有話說麼?」
「還未問得少俠尊姓大名……」
「萍水相逢,轉眼又隨風散去,不必問了。」
「不,在下一定要請教!」
丁浩心念疾轉,自己身世,江湖中無人知道,直說姓名無妨,當下坦然道:
「區區丁浩,人稱『酸秀才』!」
「哦!在下葉茂亭,幸遇少俠,死裡逃生,五衷皆銘。」
「葉兄與那兩名和尚有什麼過節?」
葉茂亭苦苦一笑道:「素昧平生,那來什麼過節……」
「但對方似有意要取閣下性命?」
「此點在下思之不透,少俠是本地人麼?」
「不,南下遊歷,對那兩僧也十分陌生,想不出對方來路!」
「少俠南遊,有目的否?」
「只想一覽長江之勝,洞庭風光!」
葉茂亭立即笑顏逐開,喜孜孜地道:「太巧了,在下正住洞庭之濱,如蒙不棄,
便請同道,容在下略盡心意!」
丁浩遲疑地道:「區區一向慣於獨行……」
葉茂亭上前一步,誠摯地道:「托大稱少俠一聲老弟台,在下坦誠說一句,以
在下的傷勢,如再遭意外,決無力自保,故不揣冒昧,懇請老弟相伴,反正南遊是
順路,肯惠允否?」
丁浩正中下懷,故意思索了片刻,做出很勉強的樣子道:「既是如此,小弟從
命吧!」
「愚下感激不盡!」
「葉兄下榻何處?」
「城中迎賓棧!」
「小弟尚未覓下榻處,就同棧也好,葉兄能行動麼?」
「可以慢行。」
「我們走!」
丁浩伴隨葉茂亭回到「迎賓棧」,已是三更過外,草草用了飯菜果腹,開房安
寢,次日一早葉茂亭的從人,為丁浩購了一匹馬,四人四騎迤儷南下。
一路上,葉茂事介紹些南方風土,名勝古跡,丁浩唯唯以應,心中卻在盤算著
下一步的行動愈近地頭,丁浩內心的仇恨便愈深濃,親仇不共戴天,非把仇家劍劍
誅殺不可。
由於葉茂亭內傷嚴重,是以行程十分緩慢,整整半個月,才來到與君山相對的
洞庭湖濱,威震南天的「齊雲莊」,便建在此處。
先一天,葉茂亭已遣人回莊通報,所以在距莊三十里時,便已有人迎候。
丁浩故意不願到莊中作客,固辭再三,最後是勉強同意。
「齊雲莊」濱湖而建,佔地數十畝,氣派較之「望月堡」還要大。
入莊之後,丁浩被視為貴賓接待上了「覽碧樓」,在樓頭,萬頃煙波,盡收眼
底,遙望君山儼若青螺;點點帆影,映著碧波令人胸襟大暢。
可惜,丁浩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無心欣賞。
入夜,「覽碧樓」頭,燈明如畫,排了盛宴,莊主「南天神龍余化雨」親自為
丁浩接風洗塵,陪坐的,都是莊中有地位的人。
丁浩強顏歡笑,應付場面。
看這莊主余化雨,年在六旬上下,精神矍鑠,一部花白鬍鬚飄拂胸前,儀態十
分威嚴。
席間,葉茂亭詳述被救經過,使所有人驚歎不置。
長線釣大魚,丁浩知道事情急不來,必須待相當時日,熟識全莊情況之後,才
能著手偵察,是以他耐心地安住下來。
葉茂亭的內傷,在歧黃名手的療治之下,很快地復了原。
這一天,風和日麗,湖不楊波,葉茂亭備了精緻酒菜,來到樓頭,從入鋪設舒
齊,退了下去,葉茂亭請丁浩入座道:「丁老弟,這些日來,因療傷之故,不克朝
夕相陪,殊覺怠慢、今日天氣晴和,愚下也已勿藥、我們借杯水酒聊聊!」
丁浩心想,時機已差不多了,就從姓葉的身上著手吧,當下爽然一笑道:「恭
喜葉兄康復!」
「一切皆老弟所賜!」
「那裡話,這令小弟不安。」
「老弟在此還住得慣?」
「很好,只是招待太殷了些。」
「莊主對老弟十分賞識……」
丁浩心中暗自竊笑,口裡應這:「不敢,那是莊主謬愛,不克敢當。」
「老弟忒謙!」
酒過數巡,丁浩有意無意地道:「上次葉見北上,是遊俠麼?」
葉茂亭坦然道:「是奉莊主之令,赴『望月堡』投帖,查訪一個人的行蹤。」
「哦!是找人?」。
「對我下手的那老僧,似是蓄意的……」
丁浩試探著道:「是否與葉兄北上尋人有關呢?」
葉茂亭皺起眉頭,沉思了片刻道:「我未想及此點,老弟這一提,是有可能,
不然怎會無端發生這樣的事。」
「小弟出身北方武林,對一般情況,稍有耳聞,不知葉兄找的是什麼樣的人?」
「老弟動問,不能不告,是本莊一名叛徒!」
「噢!是貴莊叛徒?」
「他的地位不在愚兄我之下……」
「啊!」
「他曾任本莊總管,江湖中響噹噹的人物,叫做『雲龍三現趙元生』」
丁浩登時熱血沸騰,心頭劇跳,「雲龍三現趙元生」是當年殺父屠莊的兇手之
一,看來這血案稍現眉目。
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使外露,師父「黑儒」兩年多的熏陶,使他遇事深
沉得超逾尋常的人。
他對「雲龍三現趙元生」並不清楚,但故意含糊地道:「不錯,是一個人物,
但他身為總管怎會起異心呢?」
「他到本莊,前後只短短一年,被莊主賞識,任他為總管,不意他心懷叵測,
竟然毒殺了莊主獨生愛子,潛逃無蹤
丁浩心想:鬼話,分明是另有文章。
心裡想,表面上故作震驚道:「有這樣的事,他的目的何在呢?」
「可能受仇家指使,來莊臥底,殺少莊主以使莊主絕嗣。」
「又怎會牽扯到『望月堡』呢?」
「他逃匿之後,莊中好手盡出,四下查緝,有人見他出現北方武林,『望月堡』
是北方盟主依規矩應先拜望。」
「啊!原來如此,他……會不會藏匿在『望月堡』呢?」
葉茂亭一怔神,道:「老弟,怎會有此想?」
「隨便說說而已!」
「南莊北堡,一向河並不犯……」
「比如說,那兩名算計葉兄的和尚,如果說是與『雲龍三現趙元生』有關的話,
以那老和尚的身手,決非泛泛之輩,該有蛛絲馬跡可查才是?」
「這一點令人困惑,莊主也想不透。」
「貴莊主是否結過什麼強仇大敵?」
「這……堪稱強化大敵的可以說是沒有!」
丁浩明知白眉老僧要殺葉茂亭,是「望月堡」主所指使買通的,照胖和尚在
「崇功寺」透露的話風,所指的那傢伙必指「雲龍三現趙元生」無疑。
這其中有什麼蹊蹺,無法想像,會不會涉及到家門血案呢?為什麼南莊北堡都
在找他,而北堡的行動,似乎是阻止南莊找到他……
心念之中,不予說破,只淡淡地道:「江湖鬼蜮,有些事不能以常理恆情而論!」
「不錯,愚兄我有同感!」
「那『雲龍三現趙元生』失蹤是多久的事?」
「業已十多年了」
丁浩心中又是一動,這時間與家門血案的時間吻合。
忽地。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問題,會不會是「齊雲莊主」在主使那些人行兇之
後,—一殺以滅口。
「雲龍三現趙元生」風聞而遁,所以才不遺餘力的要找到他?
這事,非常有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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