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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陳青雲] [劍傲霜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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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12: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回

暮春三月,江面,已是春意闌珊了。
但那八百里秦川,仍然春意正濃。
牡丹正值盛開,璀璨如錦。
芍藥爭輝鬥艷,益增繁華。
更有那護城河邊楊柳飛絮,飄飄滾滾,漫天遮地,一片雪白。
濃郁的春光,把個三秦古都,點綴得粉裝玉琢,萬紫千紅。
芳春佳日,鶯歌燕舞,是長安的好天氣,而且也是長安熱鬧的日子,城郊的名勝區,遊人不絕。
花明柳暗,大地平添了滿眼生機,人類物類也都充滿著喜氣。
長安西北斗城鎮,是個有名的地方,漢初長安的故城,秦始皇的阿房宮,就建在這裡。
是清明時節,“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是掃墓時衷感的名言。
就在阿房宮的廢墟上,擁滿了踏青的人群,弔古懷往。
蔚藍的天幕下,紙鳶風箏隨風舞揚,形形色色,是為壯觀。
倏地一聲慘嗥,劃過長空,叫聲淒厲難聞,游春的人們,由不得全都昂首舉目,打量究竟。
慘嗥聲越來越近,中間還夾雜著呼喝叱吒的聲音。
驀然間,就見從普仙寺方向,跑過來一個滿身血污的大漢,手中提著一柄單刀,身後緊追著七八個人,直向這廢墟上跑來。
那後追之人,想是怕那漢子衝入人叢中,再打算除之就非易事了,於是立下毒手。
追在最前的一人,乃是個三清道侶,先行發難,揚手打出一蓬銀芒,全中在那滿身血污提刀大漢的背上。
那大漢雖中暗器,仍是拼力急跑,後面追人中一個和尚,揚手又出一道寒光,中在那大漢的腿上,他身形一搖晃,栽倒在地。
就這當兒,身後的五六個人已然追上,雄渾的掌力齊出,直似排山倒海一般,將那大漢的一個身子,震飛起七八尺高,砰然一聲,摔倒在地,口中鮮血直噴出來。
踏青的人群,一見出了命案,只恨爹娘少生兩隻腿,一哄而散。
滿空中飄揚的紙鳶風箏,也沒了主兒,全斷了線,任由春風吹起,飄呀,飄呀! 飛落向遠遠的地方……。
這是十年前的舊事,如今又是清明屆臨,阿房宮的廢墟上,依然是人群擁擠。
但,那已不是踏青游春的人了,空中也沒有了紙鳶風箏,繞著阿房宮廢墟一周,三步一卡,五步一哨,警戒森嚴,充滿著恐怖氣氛。 陡然間,樂聲揚起,由遠而近。
樂聲悲淒無比,聽得人心弦震動。
隨著那樂聲的節奏,就見從入口處,進來了八個素衣少女,手上白燭閃灼,金爐中煙霧繚繞,緩步而來。
淒涼的樂聲,越來越近,也更顯得哀傷。
緊隨那八個素衣少女身後,是四個身穿素衣的壯漢,排成一個方陣,抬著一個木案,案上白綾掩蓋,不知放著何物。
再後面,是由二十四個童子所組成的樂隊,他們似訓練有素,吹奏起來,不亞於極善音律的高手。
想是他們心中,都有著無比的悲苦,所以才吹出人間最悲哀的樂聲。
這一隊莊嚴、肅穆、充滿著詭奇幽傷的行列,徑直走向場中。
熙攘的人群,似乎受到樂聲的感染,剎時間,鴉雀無聲,而且齊向兩側倒退,讓出一條路來。
詭奇、幽傷的隊伍,緩緩行到場子中間一堆黃土處,按照八方而立,一個個垂首閉目,神聚精凝,自有一番肅穆氣氛。
那抬著木案的四個壯漢,迅快地把木案放下擺正,持燭捧護的少女,各自移動嬌軀,將燭、爐奉供在木案前面。
“行禮!”一響高聲吆喝,如裂金石。
頓時間,整個阿房宮的廢墟上,黑鴉鴉的跪了一片,神態虔誠,恭敬異常。
就在這時,樂聲倏住,只聽“咚咚咚”,玉磬響了三聲,斷垣後面,又緩步出來了一群人物,雙臂抱於胸前,俯首低眉,神態嚴肅,但都是一律青色長袍,白帶束腰。
走在前面的四條漢子,年齡都在四十上下,長的虎背熊腰,身粗體壯,一望而知,都有極好的武功造詣。
他們緩步直趨那木案前面,朝地上一跪,朗聲道:“天蠍門下弟子,恭請宗主上祭……。”
就在這一喊聲未了,突聽“啪”的一響,一團霧從地面疾升,那煙霧白濃,風吹不散,剎那間,就將這一片廣場罩祝“咚咚咚!”玉磬又響起了三聲。
煙霧迷濛中,陡見木案前現出一位白衣怪人,渾身都裹在煙霧中,宛如遍體雲霞,日飛升。
那怪人在本案前面,跪了下去,拜了三拜。
拜伏在阿房宮廢墟上的人群,誰都想一睹這位天蠍門中宗主的廬山真面目,禁不住齊齊抬起頭來,全場鴉雀無聲,緊盯在那白衣怪人的身上。
無奈,濃煙繚繞,視線不清,只能看到人影閃動。
那怪人拜罷起身,目光四下環掃了一眼,清冷地道:“天蠍教第十代宗主,為替本教護壇祖師,濺雪血仇,並追回失去重寶玉缽,特破例開壇,廣收門徒,並緝捕九大門派中人,解來阿房宮,於明年清明之日,舉行血祭。”
“謹尊宗主法諭,萬死不辭!”
人群中,爆出一響震天價的喊聲。
就在這喊嚷聲中,那白衣怪人滿意地哈哈一笑,說了一聲:“那麼就先向諸位道辛苦了!”
話音未落,陡見她那似幻的身軀,竟隨煙霧騰空,長袖飛舞,衣袂飄飄,直如騰雲駕霧玉般,姿態好看煞人。
轉眼之間就失卻了踪影。
別瞧在場的那麼多人,每一個都是在江湖上亮得出字號的人物,幾曾見過這等功夫,打心底深處,就佩服得五體投地。
樂聲又起,這一番曲調陡變,一反方才淒涼悲傷之音,轉為慷慨激昂,使人聽之,不由得熱血沸騰。
曲奏一闋,戛然而住,一人高聲喊道:“祭靈已畢,請諸位各歸汛地。”
話落樂聲再起,那一支詭奇的隊伍,又緩緩出場而去,同時,人群也慢慢的分散了。
在這時,有一輛篷車,順著去長安的大道,揚塵飛馳。
阿房宮的廢墟上,又回復到往常的荒涼、死寂。
人已散去,日已街西,寒鴉歸窠,不覺又是暮靄蒼茫了。
忽然,斷垣處轉出一個豐神如玉的少年,青綢長衫,粉底薄履,文雅中透著清逸。
他巡視了一周,才停下身來,望著一處土丘後面,喊道:“師伯!你總該出來了吧!”
土丘後面,毫無聲息,反而在他左側荒草叢中,“嘩嘩”一響,冒出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
此人有些瘋癲,身著淺灰破衣,足登革履,腰中橫扣一道淡黃絲帶,滿身油泥,一頭蓬鬆亂發,往起一長身,“嗚”的一聲怪叫,就撲向了那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還真被嚇了一跳,閃身躲開,清叱道:“哎呀!我的師伯怎麼總是這麼瘋瘋癲癲的。”
那老人哈哈笑道:“好娃兒,連師怕你都敢褒貶,看我找你師父理論去。”
青衣少年道:“找我師父也不怕,誰讓你嚇人呢?”
那老人笑道:“憑你這點膽量,也出來闖江湖,我真不知道你師父存的是什麼心。”
青衣少年道:“我並不是害怕,什麼時候地方,這樣鬧法,一個不巧誤傷了怎好。”
那老人哈哈笑道:“小鬼頭,憑你師父傳你那點玩藝,對付別人還可以,怎能傷得了我。”
青衣少年笑道:“是啊!誰不知巧手方朔在江湖上是難惹的人物……”那老人一瞪眼叱道:“小鬼頭,你倒和師伯耍起貧嘴來了,小心著我收拾你。”
青衣少年吃吃一陣笑,連忙一躬到地,道:“師伯!我這給你賠禮了,琳兒年輕,說溜,你老人家別生氣,以後我就是看到也不說了。”
老人笑道:“瞧!說著說著又來了,你看到老夫什麼了?”
“偷人家的東西呀!”
青衣少年話沒說完,已然笑不可抑,但卻怕那老人抓住了他,頓腳就向後倒縱。
身形落處,不偏不斜,卻落在一人身上,就覺著腳尖點處,軟綿綿的,這回卻真的嚇了一跳,驚叫一聲,提身前縱。
那被踩著的人,也“啊呀”叫了一聲,揉著惺忪的眼,一副憨厚的神態,坐起身來,喃喃地道:“這是怎麼鬧的,睡覺也犯天忌”那老人哈哈笑道;“懶蟲兒,你也該醒醒了。”
青衣少年氣得板起了臉,冷冷地道:“楊師兄就是這樣,不論什麼時候,都是這一副無賴相,真氣人!”
那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好一副品貌,玉面朗目,劍眉隆準,真個是氣宇軒昂。
身著儒冠儒服,站在那裡彷如玉樹臨風,只是有點不修邊幅,儒服已是破舊了,儒冠也歪向一邊。
他站起身來,既不正冠,也不理衣,望著眼前的兩人,笑道:“師……”那青衣少年倏的一瞪眼,他連忙改口道:“師弟!你方才那一腳,踩得可真不輕。”
青衣少年道:“我恨不得踏死你!”
那儒生微微一笑道:“那樣倒稱了我的心意,但怕你會傷心,我猜你一定會哭一場的。”
青衣少年冷嗤一聲,道:“我可沒有那麼多淚。”
就在兩人正鬥嘴,突聞遠遠傳來了兩聲慘叫,不禁一怔,那老人輕聲道:“有人來了!啊……”那儒生側耳聽去,忽然聞得馬蹄聲“得得”響,他順手一拉身旁的青衣少年,縱身跳上一棵大柏樹上。
果見一匹健馬,由東南方疾奔而來,馬上一個玄色勁裝的人,橫爬在馬鞍上。
青衣少年道:“師兄,看到沒有,那馬背上的人有點奇怪。”
儒生應了一聲,道:“咱們過去瞧瞧……”話音未落,縱身一躍,當先撲了過去。
那老人同著青衣少年,也聯袂而起,緊緊隨在那儒生身後。
那馬乍見有人撲來,昂首嘶嘶一聲長鳴,撥蹄方待飛奔,儒生身形已到,一式“金龍探爪”,已抓住了馬鬃,跟著又用勁一揪馬身,馬連掙扎都不能了。
那老人身形門在馬側,托起馬上人下顎一瞧。
只見那人耳鼻間,淚淚流出血來,早已氣絕而死,頸間墜下一塊白布,用鮮血寫著:
“偷窺本派私密者,死!”
青衣少年冷哼了一聲,道:“好大的口氣啊,閻羅王又不是他們家的人,可以隨便制人於死……”他話未說完,忽然想起方才那幾聲慘叫,不禁由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
那儒生問道:“師叔,馬上人怎麼樣了?”
老人嘆了一口氣道:“身上餘溫猶存,顯是剛死不久。”儒生聞言,鬆手放了那馬,任由它急馳而去,緩緩地道;“此非善地,我們還是早些離開吧!”
他一語未了,又是幾聲慘嗥傳來,三個人全禁不住毛髮直豎。
夜幕已經罩了下來,當年覆壓三百餘里,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緩回,簷牙高啄,隔離天日的阿房宮,如今是殘垣斷壁,芳草淒迷,尤其在夜幕掩罩下,顯得鬼氣森森。
“嗚!”一聲夜鳥高鳴,更使人不寒而栗。
那青衣少年,正朝前走著,忽的抹頭後縱,一下撲到那儒生懷中,戰悃地道:
“師……師兄,你……你看……”那儒生注目看去,見一處殘垣下,倒臥著幾個人,一個個都是死狀甚慘,血已凝結了,使人見之不寒而栗。
慘叫聲,仍然若斷若續的傳來。
夜鳥的鳴聲,也還一聲高,一聲低,隨風送至。
這片廢墟本就夠荒涼的了,這麼一來更顯得陰森恐怖。
那儒生倏的義憤填胸,冷哼了一聲,看著那老人道:“師伯,咱們得去救救那些人……”老人瞪起眼打量了那儒生一陣,陡地哈哈笑道:“平兒!你這一種氣度,老偷兒我可是第一次見到,難怪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你,唯有你師父獨對你嘉許,我今天才從你眼中看了出來。”
那儒生微微一笑,道:“我不計較那些,也不在乎,走吧!救人要緊。”
他話聲未出口,人就向前奔去。
那老人順手一拉那青衣少年,跟著他放腳疾奔而去。
這三個人的腳程,宛如奔馬,轉眼間,已繞行了半匝。
忽然間,黑影一閃,那儒生還沒看清楚,突覺頭間一緊,人已離地而起。
原是一條繩索,飛了過來,正套在那儒生的頭上。
青衣少年驀地怒叱一聲,縱身飛起,但見寒芒一閃,喇的一聲,繩索應手而斷。
那儒生提氣一個大翻身,雙腳落在實地。
老人笑道:“琳兒好劍法呀,出手真夠快的。”
青衣少年道:“師伯就喜歡笑人家。”
老人道:“好娃兒,這說你好也不成嗎?”
那儒生笑道:“其實那一根繩子也難不住我。”
青衣少年道:“那麼說來,我是多此一舉了。”
儒生聞言一張手,笑道:“你看,他那繩子早被我捏斷了,你那一劍,反而害我翻了一個跟頭。”
青衣少年一見那半截繩子,氣得五面變色,怒叱道:“你這個無賴,就算我多事好不好?”
儒生笑道:“師妹!我和你鬧著玩的,別生氣,呶,愚兄給你賠禮了,要不是你那一劍我就許真的被人家捆起來了。”
原來那青衣少年,乃是女扮男裝,名叫施琳,是嵩岳少室後山白蓮庵慧清老尼的徒弟。
那落拓儒生名叫楊海平,是太室山中天池“醉司命”顧天爵的徒弟。
襤樓老人是顧天爵的師弟,名叫“巧手方朔”韓翊,他還有個二師兄,名叫“聖手摩什”雷天化,慧清老尼乃是雷天化的胞妹,所以他們這老少三人,淵源自非異常。
施琳一見楊海平這份憨相,氣仍未消,嬌叱道:“你少理我,是我多事的,誰要你賠禮了?”
老偷兒韓翊笑道:“別鬧了,賊羔子的鬼蜮伎倆決不止此,要多小心一點。”
楊海平聞言,轉身打量了一周,四無人踪,只有丈餘外一棵大樹。
韓翊望了那大樹一眼,低聲說道:“樹上有人……”他話沒說完,施琳驀地插口:
“我上去瞧瞧!”
聲出人已縱起,直撲那棵大樹。
楊海平見狀,知道小姑娘是賭氣歷險,伸手沒有攔住,就喊出了一聲:“師妹小心了!”
人卻暗蓄功力戒備,凝神注視著那大樹,只要發覺有異,立時將全力施救。
就見施琳人到樹前,左手一伸,抓起一條軟枝,右手長劍護住前胸,一個跟頭,翻上了大樹。
哪知事情出人意外,施琳在大樹上轉了一周,飛身而下道:“怪事,大樹上哪有人踪,韓師伯最喜歡大驚小怪了!”
韓翊聞言,呆了一呆,笑罵道:“放屁!師伯這兩隻眼還沒瞎!”
他一言未已,只聽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偷窺本派秘密者,挖眼割舌,眼前就給你報應!”
三人聞聲大吃一驚,注目望去,就見兩支外另一棵大樹之下,站著一人,全身雪白,不但衣服鞋襪無一不白,頭戴著一頂白色的帽子,白布蒙面,似有一股冷氣,迫人而來。
雙方目光相襲,三個人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施琳自幼受師父寵愛,一般人也都知道慧清老尼有個護短的毛病,所以全都讓她幾分,這麼一來,就養成了她的驕縱,慣於使個小性兒。
她這時心中正自氣惱,一順手中長劍,道:“我去會他一會。”
說著頓足縱身而上,撲向了那白衣人,嬌喝道:“朋友,危言聳聽,算得什麼能耐,請亮兵刃吧!”那白衣人冷冷地道:“我赤手空拳,也一樣夠你受的。”
“好!那你就小心了。”
施琳聲方出口,長劍一揮,寒芒電旋,罩向那白衣人。
那白衣人突然橫移兩步,避開了施琳一劍,跟著右掌掄出,朝著施琳拍來一掌。
施琳只覺對方這一掌,如同挾著冰雪而下,掌勢未到,陰寒之氣已山湧而至。
小姑娘見狀,心頭驚駭不已,知道對方練的是一種陰寒毒功,哪敢大意,便立即閉住呼吸,手中長劍反撩而上,橫著削去。
那白衣人卻也知道施琳手中長劍厲害,掌力拍出,立時收了回去,跟著左掌又已攻出,五指箕張,挾著一股冷風點向小姑娘的面門。
施琳被他這怪異的攻勢,迫得向後連退了五六步之多。
楊海平知道小師妹的脾性,最是剛烈,動起手來,如不知底細妄自上前助陣,她不但不領情,甚至就會和你翻了臉,所以心中乾自著急,也不便上前助手。
轉眼間,雙方走了有二十幾個照面,施琳又後退了五尺。
這一來,小姑娘不禁又羞又惱,自己手中有了鋒利的長劍,竟無法勝得人家赤手空拳,暗中一咬牙,不退即進。
但見她長劍流轉,越來越快,片刻間化成一團寒光,卷襲而上。
任是這樣,她已覺著全身寒意,越來越濃,但她一股強烈求勝的心念,驅使著她強提真氣,逼住寒氣,不使內侵,長劍盡展所學,著著迫攻。
又鬥了二十餘合,情形更是不利了,她深感身上越來越冷,雙手雙腿,運用似已漸失靈活,不禁心中大驚,暗忖:“如若不能在十招之內勝得對方,不但受人譏笑,且恐要血濺阿房宮。”
心念電轉,好勝之心又陡湧起,情急中,長劍招演“流星超月”,一道銀虹暴長。
但聞一聲淒厲的長嘯,血雨飛灑,那白衣怪人宛如一陣狂風般飛奔而去。
荒涼的草地上,墜落下一隻枯瘦、留有長指甲和被齊腕削斷的人手。
施琳似力已用竭,雙手拄劍而立,渾身都在顫抖,抖個不停。
楊海平急步跑了過來,用手扶住了她,柔聲問道:“師妹!你怎麼啦?”
施琳仍是強振精神,道:“沒什麼,只是有些冷!”
這時“巧手方朔”韓詡也跑了過來,大驚失色開言道:“你是中了賊羔子的玄冰掌了!”
楊海平道:“你留下了他的一隻手……。”
施琳微微一笑,嬌軀一晃,人已倒在了楊海平的懷中。
楊海平急叫道:“師妹!師妹!你振作一點,待我助你一臂之力,快些運氣調息。”
施琳斜瞟了他一眼,就地坐下,楊海平伸手抵著她的後背,運集功力,逼出一股熱流傳播過去。
眨眼間已覺出楊海平掌心內的熱力,傳入體內,趕忙鎮定心神,運氣和熱力相和。
約有一盞熱茶的功夫,寒氣已然被排出體外,施琳突然一挺身,脫開了楊海平的掌心道:
“謝謝師兄了。”
楊海平微微一笑,道:“好些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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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13:04 |只看該作者
施琳嬌羞地一點頭,道:“好多了……”“巧手方朔”韓翊笑道:“咱們可得快走,遲了也許真的留在這裡了。”
說著當先起行,楊、施二人隨後緊跟,各自展開身形,風一般直向阿房宮外飛奔而去。
楊海平、施琳緊跟“巧手方朔”韓翊身後,一路急奔,驚悸之中,也不辨路之遠近,跑了足有兩個來時辰,估量著少說也出去三五十里路程了,停下腳步周遭一打量。
哪知,事情大出意外,跑了這麼老半天,仍未離開阿房宮。
這麼一來,三人不禁大驚,很明顯,是中了埋伏,進了迷陣啦! 韓翊怪叫了一聲道:
“怪啊!老偷兒今天碰到打牆了!”
施琳嘟起小嘴,氣呼呼地道:“師伯一定老糊塗了,怎麼跑著不看路呢!”
老偷兒韓翊叫起撞天屈來道:“我的小姑奶奶,你看清楚沒有,咱們這是入了人家的迷陣了,就是讓你師父那老尼姑來,只怕也不比我老偷頭兒高到哪裡去。”
他著急的這麼一喊姑奶奶,逗得小姑娘噗哧一聲笑了,道:“師伯,你在江湖上混出個巧手方朔,又是出了名的高智,可看出來咱們陷入了什麼陣吶?”
韓翊道:“我這個小名氣,在江湖上算不上人物,大不了一個偷兒……!”
楊海平從語氣中,聽出韓翊生了氣,忙道:“師叔!你大人大量,怎麼和我們小輩生氣呢?得啦!請看我的小小面子吧!”
“哈哈,”韓翊怪笑了一聲,道:“小子,你自認還滿不錯嗎,你那點面子有多大,看你的,誰看我的呢?”
施琳笑道:“好師伯,侄女兒可不就看著你的嗎!你老人家好意思生我的氣?”
“巧手方朔”韓翊還就吃這一套,聞言哈哈笑道:“難怪那老尼姑喜歡你,小嘴是甜,好,就看我的吧!”
他一言未了,突然間金鼓齊鳴,跟著樂聲大起,剎時之間,四方八面都現出盞盞紅燈,激光閃爍,視界立現迷濛。
本來像他們武功已有造詣的人,黑夜之間,視線是不受影響的,紮根基之初,練的就是夜中視物虛空生白,最怕黑夜之中燈光明亮,不但敵暗我明,處於被動,且影響視界迷濛不清,只能近瞧不能遠望,也就無法明察敵人的虛實。
紅燈一亮,三人這一驚非同小可,不但是入了迷陣,且還中了埋伏。
韓翊從腰間取出旱煙袋,打火點燃,一邊抽著,以眼緊盯著當前的情勢。
看了半晌,莞爾笑道:“這是八門金鎖陣法,瞞不過老偷兒一對眼睛。”
楊海平道:“師叔!這陣怎麼破法?”韓翊笑道:“小子,你師叔沒有傳給你嗎?
你也該看過這一類的書籍才是! ”
楊海平道:“就是沒有看過麼!”
施琳插口道:“師伯就給我們講一講吧!”
其實他們何嘗不懂,只是知道老偷兒韓翊的脾氣,別瞧年紀都有了一大把,還仍是爭勝好強。
韓翊聞言哈哈笑道:“小子,這就叫姜還是老的辣了,須知道'八門金鎖陣',出自姜太公師傳,分為休、生、傷、杜、死、景、驚、開,分為八門,再配合玄門九宮,太乙遁甲等術,就叫'八門金鎖陣'。”
施琳道:“怎麼個破法呢?”
韓翊笑道:“這陣式能難住一般江湖,卻難不倒我老偷兒,進'生門',出'開門'不破自亂,跟著我來吧,瞧我老人家給你們打個樣兒。”他說笑聲中,倏掄手中旱煙袋,發出一圈寒光,竄身入陣。
楊海平和施琳二人隨從緊跟,一路並無阻擋,速闖傷、休、杜,就在方一踏進“死”
門、驀然間那樂聲驟然大變。
“轟”的一聲巨響,宛如霹雷滅頂,燈光頓時隱去。
但見滿空中火光閃閃,從天而降。 巧手方朔韓翊明白身陷重地,豈敢稍有疏忽,旱煙袋護住上空,不管他陣勢如何變化,只按照自己所踏方位踹八卦,走連環,竟依原定路線闖去。
眼看著韓翊安然走進了“開”門,頃刻之間,就要破陣而出,他猛然想起了楊海平和施琳二人。
轉身回首一看,哪有人影,原來就在空中響起一聲霹雷時,燈光一隱,三人就失去了聯絡,各被困在一處門中了。
這時,巧手方朔韓翊身陷重圍,危機四伏,雖然不見了兩位侄兒女,只是心中發急,哪敢稍有疏忽,嘴上抽著旱煙袋倏然而立,卻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就這麼一眨眼間,紅燈又現,樂聲又是一轉,一派靡靡之音,人耳心動,慾念頓起,且有一人大喝道:“老匹夫,還不束手就縛嗎?”
巧手方朔韓翊身聞到那香味之後,就覺著腦子裡有些悶漲,往起一抬頭,眼神也不如方才那樣精光灼灼了,卻有些滯呆。 但他心中卻還十分清楚,暗道一聲“糟了,老偷兒今天要栽。”須知韓翊在武林中,卻不是等閒的人物,功力何等深厚,一聞到那香味,就知不妙,趕忙閒住了呼吸,但是體內臟腑,翻騰欲嘔。
心念動處,但立即動起武林失傳已久的達摩心法內功,仗著他練的是童子功,元陽極旺,剎那間便將體內不適之感除掉,眼中神光又現,暗忖:“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如先闖出陣去,再作道理。”
當下再不疑遲,猛地一頓腳,旱煙袋一招“八方風雨”,掄起一團勁氣,逼開了那香氣,又是一式“飛燕穿簾”,身形縱起,恍如巨鷹凌空,衝出陣去,直奔魚化寨。
無奈,他受毒已深,強提著一口真氣,方闖出陣來,跑不到兩三里路,人已不支,一頭栽下路邊田中。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緩緩醒來,只覺一陣酒香撲鼻。
倏的睜開眼來看去,見自己睡在一座佛殿上,周圍一打量,見地上橫七豎八,倒著有十幾個人,有的已醒過來,有的仍在昏睡。
那醒來的人,和自己一樣,都在瞪著眼發怔。
在大殿門口,盤坐著一個書生,面色如玉,一雙眼睛朗如寒星,懸膽也似的鼻子下面,唇紅齒白,看去有些文弱,但那灼灼的眼光有些逼人。
在他面前的地上。 鋪了一疊荷葉,放著一大壺酒,一個粗碗,七八個生煎饅頭,荷葉上擺著的是由鎮上買來的滷雞、醬鴨牛肉之類的下酒菜。
他自斟自飲,一大碗酒端起來只一口就去了大半碗,隨手又抓起整隻滷雞,撕下來一隻腿,放在口中,一陣亂嚼,晃眼間就剩下一根空骨,跟著又抓起一塊塊的牛肉,塞滿了一嘴,嘴皮亂動,喳喳直響。
吃得高興,連看都不看殿中那些人,就在這時,忽見人影一閃,那書生面前多了一個小叫化子。
那書生仍吃他的,理也不理。
小叫化也不客氣,就在那書生對面一坐,低聲道:“他們已對這裡起了疑,怕就要找了來啦!”
那書生道:“不管他們,放著好酒好菜,且吃了再說。”
小叫化笑道:“我的公子哥,早上方在金谷吃了一桌整席,這還不到半天時間,就又餓成這個樣子,你有個夠的時候沒有?”
那書生一面大嚼雞骨,一面斷斷續續地道:“你懂什麼?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吃比起穿來,卻要實惠得多哩……。”
他一邊說著,伸手就又端起酒碗來,一手拿起半片滷雞,剛一偏頭,忽見從廟門口進來一人。
那人生得面黃肌瘦,穿了一身黑衣,宛如大病初癒的樣兒,但是那雙目卻精芒閃動,一望而知是位武林高手。
他走進店來,一聲不哼,就只瞪了那書生一眼,步向丹墀左邊,坐了下來。
那書生好像根本就沒有看見有人進來似的,酒到碗幹,還一個勁地嚷著:“這酒哇!
莫非是老窯中存的,市面上哪能買得到。 ”
他一言來了,廟門口又進來了一個人。
這人是一身青衣,身子又瘦又長,搖搖晃晃地也走上了丹墀,就站在那黑衣人身旁,宛如豎著一根青竹竿樣的。
韓翊見狀,心想:“好高好瘦的人,這都是哪一路的人物?”
就在他一念未已,廟門口響起了一聲大嚷道:“就是這裡了。”
好大的嗓門,隨著那嚷聲,進來了個西藏番僧,年齡不過四十上下,光禿著腦袋,袒著右肩,披著大紅袈裟,左手搶著大串佛珠,更長得身廣體胖,一臉橫向,絡腮鬍子又黑又粗,根根直豎,神態勇猛兇惡已極。
他邁動著大步,也上了丹墀,望著那書生,冷哼一聲,挨著那青衣人盤膝坐下。
那書生,這時從懷中掏摸了一陣,先掏出來一把花生米,隨後又掏出來十幾個柿餅,笑向小叫化道:“兄弟,你可知道,柿餅夾花生米吃,名叫索火腿,別有風味,不信你嚐嚐看。”
小叫化似乎被引得饞了,他並沒有嘗那素火腿,端起粗碗喝了一口酒,跟著就撕雞脯子吃,一邊又往口裡亂塞饅頭,對於大敵當前,簡直沒放在心上。 吃相也和那書生一樣,饞得難看。
在這時,廟門口又來一人,全身雪白,不必開口,便自有一股寒冷之氣迫人。
韓翊一看到這白衣怪人,想起昨夜之事,駭得他心房猛烈一跳,一顆心幾乎都要從喉嚨裡跳了出來。
耳邊響起了一個嬌細的聲音,道:“師伯,這不是昨夜那人嗎?”
韓翊聞言心中一動,這才想到昨夜失去聯絡的施琳和楊海平兩人,轉頭看去,見兩人不知什麼時候,已坐在自己身邊。
再掃目一看殿中那些人,三三兩兩,也全都圍在一起,竊竊私議,沒有一個敢大聲說話的。
就這麼一眨眼間,廟院中忽然起了霧,有些迷濛,不知什麼時候,在那四個怪人身前,卻多了三人。
居中而坐的,是個五十餘歲的老道,面容瘦削,額骨高聳,尤其面色青中帶綠,明而透亮,直如夜明深山荒野中的磷火一般,碧焰閃爍,令人不寒而栗。
老道身旁,侍立著兩個稚齡小童,面目姣好有如女子,左一人捧長劍,右一人捧拂塵,宛如圖畫上的哪吒紅孩兒。
那書生此際也吃得差不多了,兩手摸了摸肚子,朗聲念道:“我醉欲眠君且去
怎麼又想睡了,我就是這個毛病,吃飽了就得睡覺,睡醒了就又想吃。 ”
“怕你睡不安穩吧!”
那老道冷冷地說了一句,瞪眼望著那書生。
書生聞言,這才轉過頭來,微微一笑,道:“喲!我只顧了肚子,沒想到驚動了各位,請問你們是哪一層地獄中放出來的呀?”
那老道冷哼了一聲,道:“尊駕用不著使酒發瘋,昨夜阿房宮故址上,你已出盡風頭了。”
那書生哈哈笑道:“好說!好說!學生懷弔古之幽情,只是想從那廢墟上,去追思當年秦皇獨夫之心,'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餘里'。”
他說著說著,竟然朗聲長誦起“阿房宮賦”來,氣得那老道把鬍子吹起多高。
那西藏番憎陡地大喝一聲,道:“這小子欠揍!”
書生微微一笑,揚手扔出那隻盛酒的粗碗,去勢正疾,正好迎上射來之物。
但聽“啪”的一響,頓時紅光一閃,濃煙熏眼。
在殿上那些人,見狀全都大吃一驚,想起來昨夜那一響霹雷原來竟是這番僧打出來的一枚烈火彈。
那書生哈哈笑道:“憑這點玩藝也出來現世,放著咱……”語言未完,那青衣怪人笑了一聲,道:“那你接我一招試試!”
說著長臂一伸,遙劈一掌,掌力貼地湧擊過來。
那白衣怪人也冷哼了一聲道:“我也算上一份!”
跟著一揚大袖,拂出一股無形力道,卷襲而至。
這兩股力道一剛一柔,青衣怪人的掌力,尖銳得有如裂竹般刺厲,白衣怪人的掌力,卻具有一股陰寒冰冷之氣,一齊襲向那書生。
小叫化見狀,知道自己又擋不了,身形閃處,人就進了大殿中去。
那書生卻是神態自若,坐在地上動也沒動。
兩股力道過處,他身軀只是輕輕晃了一下,但他那面前的一堆雞骨,卻被勁風捲起,飛射在他身後一株古柏上,全部陷進了樹身。
這一來,不但是那老道等人大吃一驚,就是大殿上那十幾位旁觀者,也都看得咋舌。
須知他們那隔空遙擊的一掌,若只是一個人出手,算不得什麼稀奇,但是兩人一同出手,且又都是外門奇功,力道剛柔各異,抵禦時便更困難。
“好功夫!”從大殿中爆出一聲高呼。
那老道聞聲斜目向殿中掃了一眼,冷喝道:“毒手病夫還不出招。”
他這一聲喊出了“毒手病夫”,大殿中人無不震驚萬分。
須知武林中近數十年來,出了五個出奇的人物,江湖上稱為一神四凶,不但武功奇高,而且手段也狠辣異常。
這毒手病夫正是四凶之一,一手毒功,冠絕環宇。
他聞聲皺了皺眉,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兒,仰臉一看那書生,有氣無力地拂袖一揮,一股無形勁力,卷地而至。
這輕輕的一拂,誰也沒有看出來他掌勁在哪裡,等到勁氣出去兩丈遠近時,陡地轟然一聲,巨飚匝地湧起,腥味由風而生,宛如一條毒蟒乘風而至,轉眼已將那書生裹祝驚得大殿中一個人高聲慘叫道:“哎呀!我的肚子好疼啊!”
毒手病夫冷冷地道:“肚子疼就是中毒的現象……”那被毒風捲罩著的書生,聞言仰天打了個哈哈。
這一聲長笑,聲音響亮已極,震得殿瓦簌簌而響,笑聲甫歇,就見白光一閃,從他口中噴出一股急泉,穿透風層,直射向那毒手病夫。
一陣濃烈的酒香撲鼻,似利箭銳弩,箭急勢疾。
毒手病夫見狀,臉上倏的一變色,似知道對方這酒箭的厲害,慌不迭拂袖抗拒,一邊側身躲開。
不防在他身後是一道石欄杆,身形側處,一頭就向石欄上撞去。
相撞之下,“咚!咕咚咚。”連聲響處,石欄杆竟被他撞倒兩丈多長一截。
他身形就勢一倒,方才躲開了噴來的一道酒箭。
書生哈哈笑道:“好結實的腦袋,以你這等身手,何須使用毒物?”
那老道眼見自己帶來的四位高手,全都沒鬥過那書生,由不得雙目一瞪,怒聲道:
“我天蠍教自開壇以來,蒙祖師爺的慈悲,靈光護佑,也仗著敝教主天聽睿智,廣傳宏旨,今日不將你拿下,冶以應得之罪,異日本教如何在江湖上廣收門徒……”他念念有詞,自說自語地嘟囔著,那書生早已笑彎了腰,等那老道念完,書生接口笑道:“看不出,你這位牛鼻子還會念灶王經哩!”
那道者也不理他,雙掌一拍,說聲道:“拘魂童子何在?”
就見那捧劍的童子,聞聲放下了手中長劍,轉行至那道者座前,雙掌一併,拜了一拜,說聲道:“弟子侍候!”
別瞧那是個小童子,他一現身,那書生狂態立斂,凝國註視著眼前的情勢。 大殿中的人,有些人方才中毒鬧著肚子疼,經小叫化給了他們幾粒藥丸,吃下去之後,疼痛立止,此際一見那拘魂童子出來了,以為必有更大的熱鬧可看了。
哪知小叫化卻向他們道:“各位九死一生,這條命可說是撿來的,還是快走的好,說不定你們各門派中,也都出了事,在這裡多留一刻,對你們毫無益處。”
那些人本來還打算多看一陣,以長見聞,聽了小叫化的話,知道事態嚴重,自然是走為上著,立時就由殿後,溜走了大半。
不過,還有些有心人,向著小叫化問道:“那位公子是什麼人呀,小哥可以告訴我們嗎?”
小叫化笑道:“神劍騰霄化龍去,落拓江湖一狂生,你們能記住這兩句話就行了。”
眾人聞言,有那年輕無知的,尚在迷惘,年歲稍高江湖歷久的幾個人,卻禁不住有些吃驚,失聲道:“是他……”在這時,殿外丹墀上氣氛越顯得緊張,就听那道者吩咐道:“拘魂童子,今有村野狂生,擾亂本門開壇大禮,本座代宗主賜你用本門心法,將他擒來座前發落。”
拘魂童子脆聲應道:“謹遵法諭。”
聲落復又拜了一拜,身形一轉,朝著那書生一笑,顯得天真活潑,惹人喜愛。
小叫化從大殿中縱出,向那書生悄聲道:“大哥,這娃娃長得真不錯,要是給他一支長槍,活像觀音座前的善財童子,我還真喜歡他,交給我好嗎?”
那書生沉吟了一下,緩緩地道:“你可別小看了他,人家年歲可比你大的多呢!”
小叫化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他不就是衡山雙妖嗎?正好藉機會除去了他。”
他一言未了,那拘魂童子張開了小嘴,嬌聲道:“本教護法總壇主有命,要你們隨我到他座前,聽候發落。”
小叫化子移前了兩步,笑道:“小娃兒,你說得輕鬆,有那麼便宜的事嗎?我看你不如跟我們去,給我大哥當個書僮,管保你能混到一身衣服,也比你這樣赤身露體見人的好。”
拘魂童子聞言,面色猛然一變,一張宜喜宜嗔的俊臉,剎那間,目露青光,淡綠如碧,有點兒陰森可怖。
小叫化哈哈笑道:“咦!怎麼兩句話不到,就現了原形啦!”
這時,摹聽那道者擊了一下掌聲,跟著又橫笛在唇,“鳴笛笛”一聲響,聲如裂帛,響遏行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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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拘魂童子一聞笛聲,不敢怠慢,雙手向腰間一掏,“唰”的一聲,碧光四閃。
就見他手中,亮出了一根奇形兵刃,三節棍不像三節棍,和軟鞭形式也略有不同。
他這東西名叫“天蠍拘魂索”,全長足有六尺開外,鞭身亦有茶杯般粗細,像一條長蛇,又像一隻大蜈蚣,鱗甲宛然,不知是用什麼金屬煉成,精光閃處,一片暗綠之色,索頭上兩鉗箕張,直欲擇人而噬。
短笛聲吹得正急,倏地間,音節驟變,聲細如絲,若斷若續,如低訴、如暗泣。
那拘魂童子手上的“天蠍拘魂索”隨著樂聲,盤旋起伏,雙鉗也一張一合左搖右擺,蓄勢待發。
拘魂童子更是目注手上拘魂索,屏息凝神,內勁暗運。
小叫化眼見對方這怪異行動,不知道是在鬧什麼玄虛,方笑道:“小娃娃,你是在變什麼法呀……”他一言未休,驀聽那書生喊道:“元弟留神!”
只聽那道者的笛音又是倏然一變,恍若鬼鳴啾啾,淒厲已極。
那拘魂童子手上的怪兵刃,似乎受著笛音支使,就見索頭向下一落,像一條毒蛇,竟延著地面蜿蜒而行,蛇頭昂起,徐徐向小叫化足踝上爬去。
小叫化他真的是藝高人膽大,見狀不驚反而哈哈大笑道:“小娃娃,你真有意思,索兒變成了蛇兒,怪好玩的。”
其實小叫化有他的打算,在說著話時,早就留了神,等那索頭方一爬近腳前,他驀地右腳一起,一招“白鶴踏雪”,徑往那軟索頭上踹去。
在他以為,這一腳踏下,就是一根鐵棍也踹得扁了。
哪知拘魂童子左手抓住軟索尾端,緩步前行,也看不出他怎樣用的勁,就隻手腕一抖一帶,那條軟索竟像活的一般,居然躲開了小叫化那踹下的一腳。
就在這眨眼之間,索頭陡然向側一翻一繞,迅即纏住了小叫化的足踝。
這一來,小叫化可不由大吃一驚,情急中,也不去管那足踝如何,雙拳倏地一招“天雷轟頂”,直取那拘魂童子的腦門。
哪料到,沒等他雙拳落下,足踝間猛感到一陣奇癢難忍,宛如蟲行蟻咬,直癢到心頭兒上,怎還用得出勁。
頓覺嘴上止不裝噗哧一笑,眉蹙眼閉,唇裂齒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全身都酸癢難捱,軟軟地倒了下去。
拘魂童子把“天蠍索”一收,那老道的笛音,也正好戛然而止,他望著地上的小叫化,笑吟吟地道:“快起來呀,怎麼一招沒到就躺下了,真替你害臊。”
那書生見狀,知道那拘魂童子手上的奇形兵刃,必有古怪,心中略一盤算,順手抓起來那把大酒壺,先對著嘴喝了一口,站起身來,緩步而出。
用手一指那拘魂童子道:“小乖乖,你真有意思,怎麼把我兄弟打躺下了,讓誰去給我買酒喝呢?”
拘魂童子嘻嘻一笑,睜起了小眼珠瞧了那書生一眼,道:“這怪不得我,誰讓你們犯了擾壇大罪呢?”
書生哈哈笑道:“你們又不是官府衙門,抱著律條禁例作威,怎可隨便加人以罪呢?”
那拘魂童子方想辯駁,驀的笛聲又起,黃鐘大呂,響遏行雲。
那拘魂童子跟著神色又是一變,雙眼中綠光閃閃,手上“天蠍拘魂索”翻騰起伏,作勢欲動。
那書生早有了戒心,提起來酒壺,嘴對著嘴又是咕嘟嘟喝了兩口,慢聲吟道:“此日長昏飲,非關養性靈,眼看人盡醉,何忍獨為醒”他聲調朗朗,如擊金石,韻味十足,神態悠哉閒哉,其實雙眼緊盯在對方奇形兵刃上,只要它稍有舉動,便以全力對付。
驀然間那笛聲又是一轉,有如晴空霹靂,迅雷忽蓰。
拘魂童子似乎精神一振,右手猛地一抖,那一條天蠍拘魂索直向書生胸前點去,索頭上的雙鉗,形態惡毒異常。
書生右手提起那大酒壺,方喝了一口酒下肚,一見軟索迎胸點來,惟恐那索頭稍一沾身,中了賊人圈套。
他哪敢稍有怠慢,猛提一口正氣,嘴唇一張,只見一團白光閃閃,直向那拘魂童子頭上噴去。
跟著右手上的大酒壺,往起一迎。
就听“鏘啷啷”,“哎呀呀……”響聲交雜著慘叫,壺漏人倒地,拘魂童子雙手撫著臉,直在地上打滾。
那書生卻連聲地喊著:“可惜!可惜!這點酒卻是來之不易喲。”
原來他井不是可惜那拘魂童子的身受重傷,而是可惜他那酒漏去了不少。
說話間,他立即捧起那破酒壺,一陣狂飲。
此際,那嘹亮震耳的笛音,倏地又是一轉。
這一轉,恰如是秋風蕭瑟,黃葉飛舞,滿含淒涼落寞之感。
再看那地上的拘魂童子,滾了兩滾之後,剎那間,肌膚大變,都變成了黑紫色,顯然是毒性發作。
同時那宜喜宜嗔的一張俊臉,被書生那一口酒噴得已血肉模糊了。
原來那書生的這一招,乃是“天罡神功”中的一招“長虹貫日”,他將喝下去的一口酒,受先天元陽蒸焙,已是滾熱火燙,再猛以全力噴出。
別看只是一口酒,論勁氣可以拔樹毀殿,講熱度可以熔鐵化鋼,那拘魂童子怎能夠受得了。
他一口酒噴死了拘魂童子,但卻激怒了那道人,雙目一瞪,怒叱喝道:“懾魄童子何在?”
就見他左邊那懷抱拂塵的童子,應聲而出,探腰摸出兩根絲帶,一黃一綠,也是走向座前一拜。
那道人道:“速以本門氤氳二氣,將那狂生拿下,不得有誤。”
懾魄童子應了一聲:“領法諭!”
隨聲倏地一個轉身,望著那書生嘴角一搐,目露凶光,跟著“奪奪”兩聲,一綠一黃兩條絲帶,疾捲而出,直取那書生。
那書生劍眉微剔,方揚起右手酒壺招架,豈料到那兩條絲帶,“奪”的一響,又撤回去了。
剎那間笛聲又起,懾魄童子兩條絲帶舞得更緊,灑出滿空彩虹,奪目眩神。
那書生悠然而立,到這時才看出來,那兩條帶子中有玄虛。
原來隨帶灑出淡煙裊裊,迎空化成黃綠二色,直向自己身前飛來,一時也猜不透他們又在搗什麼鬼?
哪知,黃綠二色煙霧尚未及身,立時就感到一陣異香撲鼻,心神頓時為之一盪,再加了那笛音哀婉,令人有些飄飄然,匪夷所思。
他立知不妙,趕緊屏息凝神,排除雜念,抱元守一,觀心返本,將方喝下去的酒,以先天元陽之氣,徐徐噴出。
但見一團白色淡霧,緊貼著那書生五官周圍,恍如一層面幕,齊巧將那黃綠二色之氣隔住,另有一股濃烈的酒氣。
淡白色之氣在內,黃綠二色之氣在外,直如變戲法一般,蔚為奇觀。
原來這黃綠二色之氣,系產自大雪山中的奇香異料,名為“銷魂花”,再配上喜馬拉雅山六千尺高峰上的麝香,合而煉成這“氤氳二氣” ,功能取魂奪魄,令人沉醉如死。
可是,陳酒善能祛邪僻毒,正又是這“氤氳二氣”的剋星。
何況,那書生仗著先天元陽,再以“天罡神功”逼出酒氣護住面目,所以不致中毒,但也不是長久之計。
他心念連轉之下,驀地一聲大喝,就見他昂首跨步,把嘴一張,白亮亮光華閃爍,酒氣熏人,“滿天花雨”般裹起那“氤氳二氣”,反向那懾魄童子打去。
他這用的是先天元陽混元氣,勁力比龍捲風還要強烈百倍。
但聽那懾魄童子慘哼出來半聲,小身子已被那股酒氣刮起,徑直拋向廟外,眼看活不成了。
那老道見狀,不由得震駭萬分,陡地站起身來,冷冷地道:“尊駕這一手酒功夫不錯,連破本教二寶,可否留下個名兒來。”
書生哈哈笑道:“好說,牛鼻子,學生從不懂什麼叫功夫,閒著沒事能喝點吃點,比什麼都好,說起姓名嗎,實在難以奉告。”
道人一瞪眼,道:“難道你怕我們報復,不敢以姓名見告麼?”
書生道:“你真要問嗎?那你就听著……”跟著他就朗聲念道:“家住虛無縹緲中,讀書學藝兩無成,神劍騰雲化龍去,落拓江湖一狂生”他長歌之聲未遏,先一式“蒼鷹抓雛”,將小叫化子朝肋下一挾,又一式“龍飛九天”,身形兩閃,人已縱出廟去。
廟中丹墀上留下了那道士和四位怪人,望著廟外雲天發證。
那道士口中,仍在默默地念道:“家住虛無縹緲中……落拓江湖一狂生?”
出武關,經由龍駒秦,西北行一條驛道上,忽然出現了兩部馬車,還有許多人步行在車後。
那兩部馬車都裝飾得華麗異常,車輪及車身,都經過特別設計,是以在這等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行駛,依然平穩輕快。
每輛馬車轅上,都坐著兩個趕車的人,一色的青布短裝,腰中系一條白帶子。 天色方過午沒有好久,四月間的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有點兒發困。
過了楊家店,前走就是黑龍口,在這中途,有一片樹林,濃密蔽天,路就從這林子裡穿過去。
此時,從黑龍口方向的路上,出現了三匹快馬,馬上是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和兩位青年儒生。
這三人正是阿房宮方脫虎口的“巧手方朔”韓翊和楊海平施琳師兄妹兩位。
那巧手方朔韓翊騎在馬上,無精打采地直打盹。
施琳看著他笑道:“師伯,你是怎麼著了嗎?有氣無力的,看你要栽下馬去了。”
韓翊嘆了一口氣道:“琳兒,你不懂得。”
施琳把嘴一撇道:“我才懂得呢,還不是為了在阿房宮栽了跟斗,心中難免有些不服氣。”
韓翊道:“那倒不算什麼,勝敗兵家常事,何況咱又不是憑能耐能打輸的,有什麼不服氣的呢?”
楊海平道:“那你怎麼無精打采的呢?”
韓翊道:“孩子,你看到廟中那饞鬼的書生沒有?還有那個小要飯的!”
楊海平道:“我當然是看到了,咱們都在一起的嘛!”
韓翊道:“我是說人家的功夫,真揣不透是怎麼使的。”
楊海平道:“那也算不了什麼!那是人家的禀賦高,機緣巧嘛。”
韓翊道:“就是的呀!我老偷兒跑了數十年,也會過不少的名家,怎麼就沒有碰上什麼機緣呢?”
楊海平道:“這也難講,一個有功夫的,一門長不能門門長,他的功夫是高啦!我想他那探囊取物的能耐,就不見得能會高過師叔去。”
韓翊就喜歡戴高帽子,楊海平這一句話,正說在他心坎兒上,笑道:“我也這麼想,得空須要向他一比才行,不過我看他那酒量,也不小喲!”
楊海平笑道:“我猜他一定也比不過我師父。”
韓翊笑道:“那是當然的啦!你師父人稱'醉司命',天天都在酒缸裡泡著,他怎麼能行?”
施琳未開言,“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韓翊一瞪眼,叱道:“還有什麼好笑的,傻丫頭!”
施琳忍住了笑道:“我不是笑你們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件事,覺著有點兒好笑。”
韓翊道:“什麼事有那樣好笑,說出來讓我們也笑笑。”
施琳笑道:“我想起在那廟裡,師伯看著人家吃東西,饞得直咽唾沫,這時還說人家是饞鬼,所以……”她話沒說完,就又笑了起來,逗得楊海平也忍不住,用手摀著嘴,噗哧連聲。
韓翊倏地一瞪眼,道:“就你這丫頭看得真,我不過想吃,可不像你說的那樣咽唾沫呀!”
他一言未了,坐下馬陡地嘶嘶一聲長鳴,跟著前蹄提起,猛跳起來,幾乎將韓翊掀下馬來。
韓翊趕緊將腿一夾,一手緊勒韁繩,一手就向馬脖子攔去。
觸手是一根樹枝,插入馬頸中寸多深,馬受了驚疼難怪要跳動了。 韓翊拔在手內一看,見那樹枝上夾了一張紙條,慌不迭展開來,就見上面寫著:“大敵當前,仍不知戒備,我疑惑你老偷兒江湖是怎麼混的,賭偷、賭酒,有空自然奉陪。”
他一看完,“呀”地叫出了半聲,趕緊閉口咽住了下半聲,探頭向四下里張望著。
楊海平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忙問道:“師叔!你怎麼啦!”韓翊老臉一紅,將那紙條團成個彈兒,捏在手中道:“沒有什麼。小心點,前途就許有事。”
他一語未了,一陣隆隆聲響,就見在密林中轉出來兩輛馬車,後面跟著高高矮矮十幾個。
三人向那些人望去,只見車轅上那四個壯漢,一色的青布短裝,腰中束一條白帶子,手中各持著兵刃,一派如臨大敵的神氣。
韓翊眼瞥過那車後的一群人,心中陡地一震。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是個虯髯老者,身軀偉岸,最是特別惹眼,乃是他的好友“虯髯叟”皇甫軒。
餘下的那些人,他也認出了大半。
一個是“三手劍”婁無畏,一個是“鐵背神猿”侯立,一個是“鐵掌無敵”顧家聲,其餘是三位道者、兩位和尚。
道者是漫川關玄下院的凌修通、畢修凡、鄭修靈,和尚是石佛寺的“銅仗僧”悟定、“鐵杖僧”悟中。
另外還有四位,均不認識,看他們的神態,想必也是武林中的高手。
那兩部馬車轔轔驅馳而來,後面那群人緊緊跟著,到了韓翊不遠之處,陡然停住,後面的人群,也隨之中止前進之勢。
身臨切近,韓翊才看出來,在那車後的人群,每一個人的手上捧著一個木匣子,裡面不知裝的是什麼東西,由不得從心底泛起疑問來。
更使他驚訝的,也還是那車後的人群,旁的不說,虯髯叟皇甫軒和他可是多年的交情了,怎麼見了面,連個招呼也不打?
而且一個個衣衫污垢,神情遲鈍,目光呆滯,流露出心中已失去主宰的現象。
三個正自疑念叢生,那駕車的四個壯漢,已跳下車來,各自將首伸向車簾內,私議了一陣。
一個滿臉於思的漢子,跨前兩步,一攔韓翊的馬頭,冷冷地道:“假如我記得不錯,尊駕一定是巧手方朔韓翊了,請下馬來吧!”
韓翊聞言,先是一怔,跟著哈哈一聲長笑道:“哈!我老偷兒還真個的成名啦!恕我眼拙,怎麼認不出老兄是誰了呢?”
那人冷冷地道:“你不須問那麼清楚,只下馬來跟著我們走就行。”
韓翊笑道:“有那麼便宜的事,但可沒有那樣便宜的規矩,我真就跟你去,只怕你們招待不起我老偷兒。”
那漢子聞言怒道:“你這可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須知你卻是榜上有名的人物吶,能容得你漏網嗎?”
韓翊問道:“是什麼榜呀,走仕途,咱沒有中過秀才進士,自然不會登上龍虎榜;入江湖,也不配列身武林十大高手,難以爬上英雄榜。”
那漢子冷冷地道:“我們這叫拘魂榜!”
“啊呀呀!”韓翊驚叫一聲,嚷道:“拘魂榜得歸五殿閻羅掌管,原來閣下是陰差呀!”
那漢子倏地一瞪眼,道:“不管陰差陽差,識相的快下馬來,別讓老子動手。”
施琳在一邊忍不住氣了,長劍出鞘,嬌喝道:“好霸道啊,仗著誰的勢力這樣橫行,我得領教一番。”
說著,人就跳下馬來,一振手中長劍,森森寒氣,侵人肌膚。
那漢子咄咄一聲怪笑,翻腕從背後拔出來短朝道:“小子,你等不及了,先送你上路也行。”
他話音方落,施琳手下可比他快,劍已遞到,眼前青光閃閃,森殺生寒的劍氣,已逼到身前。
那漢子一眼就看出來施琳手上的一柄劍,不是凡品,劍上光華固然強烈眩目,最令人心驚的,還是那劍上的森森寒氣。
就他這一遲疑間,施琳劍已近胸,他本來是應該用出一招“舉轉扣馬”,封拆敵招。
可是如用這一招,朝尖上的月牙,就得掛扣對方長劍,那樣一來,他那短戟雖是千錘百煉的精鐧打就,遇上普通的刀劍,當沒有什麼顧忌的… …但眼見對方長劍是柄神物,他卻不敢冒此大險。
念頭轉處,只好用了一招“遮天蔽日”。
就見他人隨戟轉,呼的一聲向施琳左肩上砸去,竟是以攻為守。
施琳這時口中輕笑了一聲,腳下移宮換位,玉腕抖處,陡然撒出數十點青光,直灑敵人。
巧手方朔韓翊和楊海平,此際也跳下馬來,各亮出兵刃,蓄勢以待,一見姑娘這一招絕學,韓翊笑道:“老尼姑還真沒有藏私,這一手運府秘劍十二式,全都傳給小妮子了。”
楊海平道:“那漢子的戟法也不含糊,只是被琳師妹神物利器給震住了,不敢徑走險招,要不然還不會吃這樣的大虧呢!”
韓翊驚咦了一聲,道:“哦!這是魯北戚家溝的戟法呀!難道此人是神戚戚的傳人?……”他一言未了,那邊倏地響起一個勁細的聲音,道:“老偷兒,你猜對了,此人不但是戚老二的傳人,還是他的兒子呢!”
韓翊聞聲一驚,知道是一種千里傳音之法,禁不住扭頭看去。
就見在山崖邊一棵大樹下,坐著兩個人,一個是位書生,另一個是小叫化子,正是普仙寺廟中所遇之人,他們現在又吃上了,有酒有菜,看樣兒是吃得津津有味。
韓翊見狀,心說:“他們是真會享受,也真有個口福,我老偷兒幾時也能這樣痛快一下才好。”
他心中在想,眼睛卻盯著對方。
那書生似已知他心意,捧起酒壺朝他搖了搖,一面在點頭微笑。
韓翊禁不住真地吞下一大口唾沫。
那使戟的漢子,萬萬沒有料到,自己招式變化,和對方竟差了一線,而招致蹈入險地。
情急中,也顧不得對方手中之劍是如何的鋒利,立時一招“星轉鬥移”,一面掄起短戟護身,一面使出奇異的步法,突然斜閃開去。
施琳劍勢微挫,跟著虛戳過去一劍,一股寒風劍氣潛撞而出,“蓬”的一聲響,那使戟的漢子竟被震退一大步。
她收劍笑了一笑道:“怎麼,怕了嗎?三十招內,我要你到鬼門關走走。”
那漢子濃眉一揚,兇目一睜,正待有所舉動。
“噹噹當”,倏地雲板玉磬連敲了三響,他凶威頓斂,垂頭喪氣地又回到馬車跟前去了。
就見那部較小的華麗馬車,車簾悠悠揭起,車內坐著一個白衣女郎,頭上鬆鬆挽了個髻,底下是瓜子臉,眉眼嘴鼻,都配得恰到好處。
尤其在夕陽斜照下,那一張粉臉真個是白裡透紅,發射出青春的光輝。
她望著韓翊等三人輕哼了一聲道:“皇甫軒,你過去擒下那老偷兒。”
虯髯叟皇甫軒聞言,望著巧手方朔韓翊瞪了一眼,似乎微微一怔,跟著一聲大喝,就要疾衝而出。 那白衣女郎又道:“放下木盒,亮出兵刃來……”皇甫軒果真身形微頓,轉身將手中捧著的木匣,放在車前地上,再又轉身,探手亮出來魚鱗紫金刀,去勢洶洶地直撲韓翊。
此時的巧手方朔韓翊,正然看著那書生手中的酒壺,在暗吞饞水呢! 真沒想到會有人向他突襲。
就在皇甫軒撲到的瞬間,他耳邊倏地又響起了那書生的聲音道:“回頭,轉身,左跨一步。”
恰在這時,楊海平也驚喊出來一聲:“師叔小心!”
韓翊竟真的回頭轉身,皇甫軒已一刀砍了下來,逼著他又是不得不左跨一步了,一看是自己老友,忙喊道:“老哥哥!你怎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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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軒一聲不哼,更是毫不放鬆,如影隨形,跟踪急撲,魚鱗紫金刀疾掄,奮不顧身一連攻了五六招。
韓翊方看出他已失常性,無法和他理喻,在這種情形下,勢難怪他不識進退,因是多年好友,也不便出手還擊,只有仗著輕功身法,連連閃避了。
須知虯髯叟皇甫軒的一身功夫,一柄魚鱗紫金刀,當年曾力戰綠林十八寇,全都飲刀而亡,從那時他就闖起了萬兒,江湖上送號“一刀震神州”,其功力可想而知了。
在平時,巧手方朔韓翊就不是他的對手,此時情勢大不相同,他就更是不行了。
那白衣女郎望著兩人,微微一笑,又道:“婁無畏、侯立,上前殺死那手持寶劍的怯小子。”
接著,她又一口氣喊出了那三道二僧,去對付楊海平。
那些人雖然都是神智不清,但武功俱在,動作也快到極點,轉眼間,一夥人就殺成三團,韓翊等人也立陷重圍之中。
這種仗最是難打,如那些人在清醒之時,即是素不相識,一旦動起手來,心中總有些忌憚之情,還好應付,如今打上了這種不能還手的架,任是有蓋世之勇,也感到無法應付。
眼看著,要不了多長時間,三人就得血濺當常就在這間不容髮的剎那間,突然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
笑言未落,人已到了戰場邊緣,飄風一般,連怎麼個身法步法,都沒有看得清楚。
正是那美書生,他這時還端著一碗酒,神態瀟灑已極,仍然揚聲朗笑不上。
他那笑聲清朗高昂,有些震耳,也有點撼心。
惡戰中的人兒,一聽到那笑聲,忽然全都怔住了,竟然全都呆呆地朝那俊書生看著。
巧手方朔韓翊等三人,此刻當然是不能動手了,累得在旁呼呼地喘著氣。
女扮男裝的姑娘施琳,頭上一頂儒巾,也不知幾時不見了,露出來一頭青絲,鬆鬆地盤在頭上。
她也是嬌喘吁籲,但那雙美眸,卻不禁為那美書生的笑聲所引而睜得大大的。
那美書生笑聲陡地一頓,一雙朗目,立又瞇成了一條線,笑道:“咦!各位怎麼不打了?怪好看的嘛!這麼十幾個呆瓜打人家三個人,究竟是怎麼一種打法,我倒真想開開眼界,不打了豈不掃興。”
那車中的白衣女郎見狀秀眉輕皺一下,道:“餵,你是什麼人?”
美書生聞聲便朝那女郎看了一眼,嘻嘻笑道:“姑娘是問我的嗎?你看,是個大男人呀!”
白衣女郎冷叱了一聲,道:“我早知你是個男人,難道誰會把你看成個大姑娘不成?”
美書生笑道:“那卻不盡然,有時候會看錯了,你方才不是把個妞兒看成了怯小子嗎?”
白衣女郎聞言掃目一瞥,一眼就看到了施琳,由不得微微一笑道:“這丫頭裝扮得太逼真了,連我都瞞了過去。”
施琳聽了,才覺出頭上有點松,抬手一摸,儒巾不見了,自己竟現了本相,當時羞得滿臉通紅。
美書生哈哈又笑道:“我看你是有眼無珠,妄想在江湖上掀起巨波,只恐怕難得如願吧?”
白衣女郎氣得冷哼了一聲,叱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美書生笑道:“真真實實的大男人,管保貨真價實,不信咱可以……”他一言未了,那白衣女郎已然羞得紅到了耳根,倏地嬌喝一聲道:“住口,何處狂生,敢對本公主無禮!”
美書生笑道:“什麼公豬母豬,別臭美啦!我不信你老子當過皇上,還不是臭丫頭一個。”
白衣女郎被他這一陣謾罵,氣得心頭冒火,嬌喝一聲道:“護壇四將何在,快將這狂生拿下!”
那駕車的四個壯漢聞言,齊聲應諾,四人兵器齊齊出手。
只見單戟將手中一槍短戟,金鞭將橫搖竹節鋼鞭,神槍將抖起丈二火尖槍,飛叉將緊揚七股烈焰叉,同時一聲暴喝,兵刃齊舉,恨不得將那美書生碎成萬段。
美書生是藝高人膽大,他哪將這一干江湖上的旁門左道放在眼中。
他不慌不忙,左手倒背,右手三指扣著酒碗,送到嘴邊,一口氣吸下去半碗,神態自若。
直等那四般兵器俱都臨頭,他陡地一矮身,隨手將那隻酒碗向上扔去,人卻向馬車飛去。
直梯半空中“叮叮噹當”一陣亂響,四將就只打到了那一隻酒碗,哪見人家的影兒。
而且,在那一隻酒碗上,竟然暗潛著一股絕大勁力,四般兵器方一觸及,潛力立生,碗是破了,但卻把四件兵器震得向後砸去,帶動起四將腳步踉蹌,退後有四五步遠,方始收住了勢。
不要說其他的,光憑那一隻酒碗,竟能震退四將,明眼人一看,就知人家這是上乘功力,能將勁力蘊藏在一隻碗上,由不得凜驚之情,溢於言表。
楊海平驚駭之間,望著施琳一伸舌頭,輕聲道:“這才算得上是功夫。”
那白衣女郎見狀,心中自是十分驚凜,但令她最震駭的是美書生人已進了車中,於是也不逞他顧,自救要緊,立施殺手。
美書生在決定縱身進入車中之初的動機,他本來是打算擒賊先擒王,要不然救不了眼前這麼多的人。
但當他身軀乍一進入的瞬間,鼻際陡然嗅到了一陣如蘭似麝的香氣,跟著又有數縷強勁的冷風,直襲五官。
這一下猝出不意,哪裡閃避得及? 迫不得已,立將面孔一側,避開了要穴部位,左手已貼著自己胸口,疾封上去。
那數縷勁疾的冷風,宛如有形之物,擊在他臉上,隱隱作痛。
他不禁暗中一凜,心忖:“這丫頭指力如此的高明,若然讓她擊中五官要穴,那還得了,縱然自己有罡氣保護,也難免受傷。”
說險可是真險,要換了別人,這一下非得鬧個滿臉開花,立受重傷不可。
偏偏碰上這位美書生,身懷絕藝,僅僅覺得面上有點兒生痛而已。
就這麼電光石火閃過之際,左手五指封處,已抓住了對方的一隻手。
跟著身軀前傾,人已進入車廂中,而且已斜壓在那白衣女郎身上。
但覺著這位姑娘無論是被抓住的那隻手,或者是身體,都是軟絮如綿,柔若無骨。
白衣女郎被一個男人壓在了身上,她是又急又怒,另外的一隻手,本可突出襲敵。
無奈那書生五指扣處,傳出一種沉重無比的真力,制得她渾身發麻,呼吸欲絕,掌骨似快要碎裂一般,陣陣劇痛,哪裡還能出手傷人。
氣得她眼中冒火,羞得她恨不得一頭撞死,怒罵道:“你這個無賴,快放開我!”
美書生笑道:“好不容易捉到了手,有那樣輕易放得的,豈不聞擒虎容易放虎難嗎?”
白衣女郎尖叫道:“你要怎麼樣?”
美書生道:“你叫有什麼用,乖乖的跟我下車。”
白衣女郎道:“那你得鬆開我呀!”
美書生笑道:“有那麼好事?我這裡一鬆手,那外面的十幾條性命可就完了。”
車中的情形,車外的人卻看不清楚,只能看了個大概,但見美書生伏壓在白衣女郎身上,他們是在幹什麼可就不得而知了。
施琳先就羞紅了臉,呸了一口道:“這個人好不害羞啊,怎麼這樣對付人家呢?”
楊海平輕嘆了一聲道:“我總覺著此人行徑有些不正當,一個行俠仗義之士,怎麼可以這樣對付一個女人。”
巧手方朔韓翊不愧是個老江湖,他沒有說話,心中卻在想,暗忖:“此人這樣的行事,必有他的用心……”而那護壇四將見狀卻發了怒,齊吼一聲,各掄兵刃,就要撲上去解救。
只見人影一晃,身前現出個小叫化,手中倒提著一條軟鞭,氣哼哼地吼道:“你們全給我站住!”
四將此際都急瘋了心,哪聽他的,掄起兵刃就招呼上了那小叫化,剎那間,五個人被打得團團轉。
白衣女郎被那美書生製住,她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氣得珠淚盈眶,低衷地道:
“你就這樣壓住我,怎麼下去呢?”
美書生笑道:“你只要答應我下去,那就好辦。”
他說著揮右手一勾白衣女郎的纖腰,雙腳往後微微一蹬,飄身退出車廂,落在地上,並肩站在一起。
白衣女郎向他狠狠瞪了一眼,道:“我這不是下車來了嗎,可該鬆手了吧!”美書生搖了搖頭,道:“你只要聽我的,早晚一定會放你,第一步,先讓你那護壇四將放下兵器來。”
白衣女郎瞟了他一眼道:“他們是不聽我喝止的,我得敲打那雲板玉磬。”
美書生道:“那你就快敲呀!”
白衣女郎一皺眉頭道:“你扣住人家的脈穴,怎能行呢?”
美書生笑道:“行的!我稍微鬆一下就是啦!”
白衣女郎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探左手伸入車廂之中。
“咚咚咚!”雲板玉磬三響,護壇四將聞聲一怔,各收兵刃向後倒退了一步。
那十幾位失去神智的人,聞聲也一齊翻了一下眼,手中顫了顫兵刃,蓄勢欲動。 美書生道:“你可是要那些呆頭鵝動手嗎?
記著,只要他們有所舉動,我先將你立斃掌下,快吩咐那四條狗離開這裡。 ”
白衣女郎又輕嘆了一口氣,把左手一舉,嬌喝道:“護壇四將即速撤回,可將十二件血禮帶回呈獻宗主!”
美書生詫異地問道:“什麼是十二件血禮?”
白衣女郎冷冷地道:“十二顆人頭!”
她說得那樣輕鬆,美書生聽了卻是心中一震,冷哼道:“把那血禮留下!”
白衣女郎突然倔強起來,冷聲道:“不行!”
美書生聞言手上一用勁,她立黨一陣劇疼入骨,雙眉緊緊地蹙住,咬牙強忍著那骨髓劇疼,突然問道:“你要打算怎樣?”
美書生道:“我要你把那血禮留下!”
白衣女郎已為那美書生英威所懾,於是又輕皺了一下眉頭,揚聲道:“血禮留下,快點去吧!”
那四將應了一聲,縱身跳上馬車,用力一抖韁繩,那兩輛華麗的馬車,隆隆一陣響,絕塵而去。
白衣女郎眼望著那馬車走遠了,冷冷地道:“你為何還不放手?”
在這時那小叫化和韓翊等人,已慢慢湊在那美書生和白衣女郎身側。
楊海平和施琳二人,到此際才看出來那美書生的動機,心中覺著有些慚愧,暗想:
“自己不該那樣的輕易估量一個人……”美書生手下稍鬆,笑道:“還有一件事,將那些被你用毒物迷住了的人恢復神智。”
白衣女郎道:“那容易得很,只要點了他們的睡穴,讓他們睡足了十二個時辰,然後以冷水澆醒,就可以恢復神智了。”
美書生聞言向老偷兒韓翊使了個顏色,示意由他去點倒那十幾個人。
老偷兒也正有心在人前炫露,就見他身形閃處,飄風一般,不一陣工夫,已將那十幾個點倒。
美書生又轉向楊海平道:“小哥兒,你去驗看那木匣中人頭,逐一記下來,然後就地掩埋了,以便將來他們的門中人來認領。”
楊海平聽美書生叫他“小哥兒”,心中大不自在,暗忖:“你不過武功比我高點,年歲卻沒有我大,怎麼就這樣大言不慚,以老賣老起來……”美書生似已看出來他的神色,笑道:“怎麼!不服氣嗎?我這還是對你客氣呢!就是你師父顧天爵來,他也還得向我磕頭哩,快去吧,別誤了事。”
他說話有一種威力,使人不敢抗命,楊海平賭著氣去驗看那些人頭。
美書生又向那白衣女郎笑道:“請問姑娘貴姓芳名?”
白衣姑娘心中正有一口冤氣難舒,聞言把頭一別,目光移到別處,理也不理。
美書生笑道:“你不想說也無妨,我卻猜得出……。”
白衣女郎冷嗤了一聲道:“我也早知道你是誰。”
美書生一聽,倏地一聲長笑道:“姑娘好聰明,居然會知道我是誰,你不妨說出來聽聽!”
巧手方朔韓翊憋在心裡好久的難題,也想知道這位俊美書生是誰? 聞言雖然無語,但卻凝神要聽那白衣女郎揭開謎底。
楊海平和施琳也是同一心理,剎那間六道目光,一齊投向那白衣女郎。
小叫化卻為這件事著了急,忙喊道一聲:“大哥……”美書生笑道:“你別急,聽她說出來吧!”
白衣女郎冷冷一笑道:“數天下武林中人物,正邪兩派,沒有你這樣的人物……”
“那麼我是誰呢?叫什麼名字?”
“你是無賴漢,誰要你這樣的無賴……”白衣女郎一聲未了,驀地爆出一陣笑聲。
原來韓翊等人傾耳凝神,以為從那白衣女郎口中,可以知道這位書生的身份,哪知所得到的回答,卻是一聲“無賴漢”,他們哪能不為之大笑。 美書生聽了並沒有笑,卻昂頭看天,似乎在想一件為難的事,手也慢慢地鬆開了。
那白衣女郎說出了一聲“無賴漢”,卻不見對方有所反應,而且竟鬆了手,心忖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於是,她悄悄地向後移動。
巧手方朔韓翊和小叫化等人,一見美書生這樣的舉動,一時也怔住了,以致那白衣女郎悄悄移開數丈,仍然沒有發覺。
她忽然又珊珊地自動走回來了,並不趁機逃走。
其實那美書生早知道她悄悄移開,只是他想起來一段往事,雖明知而不願阻攔。
這時見她又回來了,反而大感驚奇,不覺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那白衣女郎不言不語,定睛注視著眼前的美書生,好大的一陣,似被對方那種英風神采懾住,幽幽地道:“你在想什麼?”語氣甚是和緩。
“我……我只是想到了一段往事,似曾和姑娘有過一面之緣!”
白衣女郎冷笑道:“恨那時三支金針沒有取了你的命!”
美書生笑道:“所以才有今天的失風落敗!”
白衣女郎道:“小小受挫算不了一回事,只怕你隻手難以挽回武林劫運。”
美書生一愕,吃驚地道:“難道你們已在各派中,派人臥了底,雖然令人驚異。但並沒有什麼作用。”白衣女郎冷冷地一笑道:“但那樣卻可掌握天下武林。”
美書生道:“你們這樣的殘酷殺戮,究竟是為了什麼?”
白衣女郎道:“追回失去的重寶,並要九大門派的掌門人,自行投到阿房宮,在家父面前,舉行血祭大典。”
美書生聞言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白衣女郎面色一變道:“你笑什麼?”
美書生道:“我笑天下奇事雖多,以你們的事最奇!”
白衣女郎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有什麼值得稱奇的。”
美書生笑道:“一個年過耳順的老婦人,會有一個三四十歲的小丈夫,是一奇,竟然還會老蚌生珠,生下你這嬌滴滴的小姑娘,豈不更奇?……”“住口!”白衣女郎陡地嬌喝了一聲。
美書生笑道:“你這個樣兒嚇不倒我,論武功你更是差得遠……”白衣女郎冷冷地道:“天蠍教也不懼你這無賴漢!”
美書生爽朗一笑道:“懼不懼是另一回事,天下若有正氣在,豈能容妖邪猖獗。”
白衣女郎狠瞪了美書生一眼,衝口道:“等明年的清明日,血祭大典之時,你就知道我們的厲害。”
美書生笑道:“但願到那時還活著,沒有香消玉殞。”
白衣女郎哼了一聲道:“那是為了什麼?”
美書生道:“我怕光棍打得寂寞……”
白衣女郎粉面一紅,嬌罵了一聲:“呸!無賴漢!”
美書生仰天一聲長笑,在笑聲中,就見那白衣女郎,腳頓處飛縱而起,宛如驚鴻翩翩,消失在山林深處。
那美書生笑聲一頓,喊道一聲:“元弟,走啦!”
聲甫落,人已出去了數丈,小叫化也應聲而起,但見兩條人影晃了幾晃,已然沒了影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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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從黑龍口的驛路上,飛馳而來兩部馬車。
因奔馳急速,在車後揚起了漫天黃沙。
就在那黃沙塵影中,但見白影一晃,落下一個人來,好輕巧的身法,燕兒似的,正好落在車轅上,乃是一位白衣女郎。
那駕車的四位壯漢,一見白衣女郎奔回來了,方待下車行禮,口中將喊出“公主……”白衣女郎截住話音道:“快,直奔長春宮。”
“唰唰”鞭響處,四匹健馬就像發了狂,風馳電掣般奔了下去。 長春宮乃漢代故宮,幾經變亂,已然頹廢不堪,入眼荒草萋萋,滿目蒼涼。
黃昏時分,宮門外到了兩輛馬車。
先下來一位白衣女郎,她悄聲地向那四位壯漢交代了幾句話,跟著一頓足,就像一隻白鶴般飛向宮內。
那四位壯漢從另一輛馬車中,架出來一位青年壯士,他似已失去了知覺,任由一人斜駝在背上,騰身隨在那白衣女郎身後,也向后宮奔去。
其餘三人,眼看著人已進宮,撥轉馬頭,鞭聲響處,那兩輛馬車,立又絕塵而去。
一所大房子中,木床上臥著那青年壯士。
他像似大夢初醒,揉了揉惺忪的雙眼,四處打量了一陣,吃驚地道:“咦!這是什麼地方?……”“這是長春宮!”耳邊響起了個嬌脆的聲音。
他更是吃驚,急驚轉頭看去,見自己身邊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個俏麗的青衫侍婢,面上微帶笑容,呆呆地看著他。
那青年愣愣地道:“請問你是誰?有何貴幹?”
那青衫侍婢低鬟一笑,道:“我是這宮中的宮女,名叫花紫楓,奉我家夫人之命,來請你過去。”
青年道:“你家夫人貴姓,她認識我麼?”
花紫楓並不作答,只是做了一個要他走的姿勢。
那青年卻有些不高興,冷冷地道:“你回去告訴你家夫人,說我恕難從命!”
花紫楓神色忽地一變,冷冷地笑了笑道:“你如果不聽話,我就只好無禮動手了。”
那青年聞言哈哈一陣大笑,道:“看你這樣嬌小玲瓏,還打算和我動手?”
花紫楓嬌然一笑道:“我早知道云門谷武功甲天下,無奈你現在功力已失,只怕也不堪一擊呢!如果不信,你不妨揮氣一看?”
那青年吃了一驚,暗揮功力一試,真的竟然氣機難調,不禁驚呆。
花紫楓笑道:“怎麼樣,不行了吧?”那青年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道:“好,我跟你走就是!”花紫楓嬌然一笑道:“不怕你不跟我走。”
說著話轉身就走,那青年跟在她的後面,默默地閉口無言。
出了房走沒多遠,轉入一條荒草沒徑的石路上,才走數丈,己發現兩側把守之人竟有數起。
彎彎曲曲,又走有大半里路,眼前出現了一曠地,過去曠地,是一座巍峨的門樓。
原來眼前竟然是甲第連雲,畫棟雕樑,氣派十分壯麗豪華。
穿過長廊,又是一座院子,院內佈置得甚是幽雅。
在那院子的台階上,有十幾個侍婢,分作兩列,肅立不動,個個數得上國色天香,一色的短衫窄袖,腳登蠻靴,背上斜插著一柄劍,婀娜中顯出一股英氣。
台階上是個不大不小的廳子,大師椅上坐著一個華服女子,衣著彩色繽紛,奪人眼目。
只見她宮鬢堆鴉,容光騰雪,媚眼朱唇,妖艷無比,只是在那眉宇眼光中,微微泛出狠毒之氣。
椅後站著的是個白衣女郎,卻是生得美艷絕倫,但卻有些冷冰冰的。
那青年侍婢花紫楓上前打了一恭道:“婢子已請得云二相公到了。”
中年美婦嗯了一聲,那秋水般明澄的目光,在那青年面上停留了一陣,微微一笑,媚態橫生,緩緩地道:“你就是雲門和五代傳人嗎?”
那青年被那美婦看得渾身上下都有些不得勁,聞言連考慮都忘了,忙道:“在下云漢,正是雲門第五代傳人,不知夫人是怎樣稱呼……”那中年美婦咯咯一聲嬌笑,道:
“我就是天蠍教第十代宗主……”雲漢聞言心中忽吃一驚,忖道:“她居然就是天蠍教主,聽江湖傳言,天蠍教所到之處,恐怖殘殺也隨之而至,自以為他必是個殺氣騰騰的人物,哪知是個女人,且還生得這樣美艷……。”
天蠍教主美眸又掃了他一眼,接著又道:“人又稱我花蕊夫人……。”
雲漢迅快地又想道:“呵!還有這麼一個香豔的名字!”天蠍教主又道:“你要知道,我們找你來有什麼事嗎?”
雲漢怔了一下道:“在下正想一明梗概,你們是用什麼方法,廢去了我一身武功。”
花蕊夫人道:“其實你那武功並沒有被廢去,只是被我門中無上心法所製,只要你能答應我兩個條件,立刻恢復你的武功,且還會給你許多好處。 ”
她在說著話時,雙目凝注在雲漢的臉上。
雲漢只覺得這對方目光,有些奇異,甫一和那目光相觸,內心突然起了一陣強烈波動,全身氣血,也不停地向上翻,似是陡然間觸到了一股電流,不能自主。
好大一會功夫,他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雲漢願聽驅使,只不知是兩個什麼條件呢?”
花蕊夫人道:“第一件,要你從現在起,歸降本教,列名護花壇下。”
雲漢此時,神智已被地方攝魂大法所迷,緩緩地道:“願聽吩咐!”
花蕊夫人又道:“第二件,要你完成一件任務,去除掉一個人。”
雲漢迷惘地道:“不知是什麼人?”
花蕊夫人微笑道:“你留心聽著:家在虛無縹緲中,讀書學藝兩無成,神劍騰霄化龍去,落拓江湖一狂生。”
雲漢的神情隨著那四句話在轉變,雙目一陣眨動,突然轉過頭去。
花蕊夫人見狀大吃一驚,她想不到這青年功力有這樣的深厚,竟然要破除控制,忙道:“快些轉過頭來看我!”
雲漢聞聲緩緩地轉過臉,雙目泛現出迷茫之色,看著那花蕊夫人。
約有一刻工夫,神光方斂失不見。
花蕊夫人問道:“你可認識那人嗎?”
雲漢道:“那是家兄雲霄。”
花蕊夫人道:“你可願聽驅使?”
雲漢遲疑道:“願聽驅使。”
花蕊夫人嬌媚一笑,倏地一擊玉掌,“吧”地一聲,道:“就命座前十二釵中花姬紫楓,陪侍這位護花使者,三日後動身入江湖。”
話音方落,“鐺鐺鐺”三響雲板聲動,那花蕊夫人起身進入廳後,侍立著的那些人,也跟著循序轉入。
剎時間,偌大一片院落,寂靜如死。
雲漢仍望著那已消失不見的花蕊夫人的影出神。
“你在想什麼?”一個嬌媚的聲音,傳入耳中。
他驚證了一下,轉頭看去,見身前站著一個青衣麗人,正是那花姬紫楓。
她嘟了嘟嘴,睨視雲漢,挑逗地道:“你在想什麼?我們夫人她很美嗎?”
說著,她就挨到他的身上,同時伸手已勾住了他的一隻臂膀。
“美?她是很美!”雲漢愣愣地答了一句話。
紫楓咯咯一笑道:“如想同她一夕繾綣,那得立功之後,才能奉命寵召,現在得跟我去暖香閣。”
說著腰肢一扭,甩脫了那句著雲漢的手,頭前走了下去。
轉過那間大廳,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盡頭處是一間寬大的精美的上房,裡面還有套間。 佈置得富麗堂皇,美倫美奐。
雲漢一時吃驚地怔住了,嗟嘆道:“啊!好個富麗的居處!
這不知是哪位的香閣? ”
紫楓斜瞟了他一眼,伸手拉來一個繡墊道:“這就是你目前的行館,在這里三日內,任由所欲,就連我也是由你支配。”
她在說著話,一歪身就靠在了雲漢身上,又暱聲道:“你可喜歡我嗎?”
紫楓,有一具成熟的軀體,她是結實的,肌肉充滿了青春的彈性。
她不僅外形充滿了女性的魅力,更且明慧,媚惑。
雲漢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哪經得起這迷人的誘惑,一顆心急劇地跳動著,一條手臂自髮髻間,散發出一股濃郁的香氣。 他笑了……“笑什麼?”紫楓問了一聲。
“不為什麼!”他答了一句。
“你最壞!不懷好意地笑。”
“因為你是個不懷好意的人!”
他說著,探手抬起紫楓的下巴,冷不防,又一把抱住她,成了個臉對臉,嘴對嘴,偏偏又是唇兒對著唇兒。
兩個人的心頭上,全都好似小鹿兒猛跳,臉發了燒,眼兒也發了花。
吻如雨,吻如漆,吻了好大一會兒,還不鬆口。
一個青衣小鬟,送酒食來了。
但是,他們正在享受著這片刻的溫馨,誰也不願起來去取酒。
墓地,一陣夜風吹進房來,有點兒涼,人卻清醒了過來,乃是那小鬟出去,忘記了帶上門。
紫楓睨視著他一笑道:“這小蹄子看樣兒也動了心。”
雲漢訕訕地一笑道:“我有你,誰也不想了。”
紫楓竭力擺脫他的手,站起身來,走去關好了門,順手帶過來了壺酒,又偎依在他懷中笑道:“你的話,我難以置信,男人們誰不見一個愛一個。”
雲漢道:“我可不是那樣的人。”
紫楓嬌笑一聲道:“難道你不想我們夫人?”
雲漢聞言一怔,眼簾下立刻現了那美艷絕倫的花蕊夫人,微籲了一下。
紫楓忽然扭轉身,取過酒壺,就一連飲了幾口。
雲漢帶著一副抱歉的神情,低喚了一聲:“紫楓!”
她沒有說話,再飲了一口酒,倏然轉頭,探玉臂一勾他的頸項,舌頭堵住了嘴,哺進嘴裡一口酒。
這,無疑是火焰上加了一勺油……
他燃燒起來了,吮吸著紫楓口中的餘湯。
唇香齒香氣如蘭,人如醉。
輕聲問:“這酒滋味兒怎麼樣……”
雲漢道:“如此的吃酒法,是平生第一遭,酒的味道,要比玉液瓊漿還濃。”
紫楓道:“我要你也同樣哺一口給我。”
她說著身體蛇一般遊轉著,取過來酒壺斟了一杯酒又蛇一樣遊轉來,將酒杯湊在了雲漢的唇邊。
他一口飲盡了酒,而紫楓,眼睛半合,半張著嘴,等待著……於是,他將自己口中的酒哺在了她的嘴裡。
方靜下去的脈搏,又急劇地跳了起來。
他們就這樣,一口又一口,相互哺著酒。
“好熱喲!”紫楓說著將罩衫脫掉了。
“是有點熱!”他也解開了衣帶,脫去了外衣。
其實,他們並不是因為熱,而是那衣物在兩人之間,構成了障礙。
房中淡紅的宮紗燈,映著兩人的面頰,都朦朧地泛上了紅暈。
兩人,還要喝酒,一杯酒,又一杯酒。
他哺在她嘴裡的酒,沿著嘴角流了出來,一直流到他的頸項間。
那是因為她在笑著喝酒,不能灌進喉嚨,就又從口腔中衝出來。
她伸手方去抹……他忽然俯下頭,吮舐著她的頸間的酒……舐得她身兒顫抖,許是有些兒癢,要不然,為什麼蛇樣兒亂扭。
火上燒油,烈焰上升,火上燒烈酒,火更猛,直冒青苗。
雲漢本被花蕊夫人的攝魂大法所迷,失去了神智,此際又被酒色所惑,便又失去了理性。
慢慢的,他一個縱身,又抱緊了她,微聞頻頻喘息。
她和他,依偎著而下效鴛鴦,交而眠三日易過,欲壑難填,不怕你不上這無底船,要想重溫鴛夢。
得等功成人還。
就這樣,一代武林世家,雲門五代傳人,乖乖地做了天蠍教中的鷹犬,美人裙下的降臣。
長春宮前,又出現了兩輛馬車,從宮裡走出來一位青年壯士,他就是那雲漢,乘車而離去。
宮門口,站著那花姬紫楓,正朝著馬車揮著手。
車過紅廟,又棄車換上了馬,且又多了兩位同伴,一同上路,經由龍駒寨,進武關直撲伏牛山。
天息山之陰,伊淮二水之間,有一山村,在群山環繞之中,住著百十戶人家,多半姓謝,所以這地方就稱謝坪,村口綠楊影裡,有一酒店,為這謝坪唯一消閒所在,一到太陽西下的當兒,就會有不少人,聚在這兒喝上二兩,邊飲邊聊。
又是黃昏的時節,歸鴉陣陣,炊煙四起,小酒店中也頓時熱鬧起來。
這時,在臨窗的一角,坐著一個身材魁梧,年過半百的老人。
他據案獨坐,默然自飲,在隔窗透過的夕陽餘輝中,映照出他愁眉緊鎖,似有無限的心事。
正當此時,店外進來一位折扇儒巾的書生。
因為這間茅店中,只有七八個座頭,早已坐滿,他略微一打量,就直奔老人的坐處,連個招呼都沒有打,就坐了下來,要了許多酒菜,自吃起來,且還不停地讓那老頭兒道:
“老頭,快吃呀!”
那老頭看那書生的神氣,覺著有異常,尤其二目英鋒內斂,閃合之間,若有奇芒外射,只是吃相難看。
心中一動,暗忖道:“武林中奇人異士甚多,萍水相逢總是有緣,說不定就是那話兒找上門來,何不干脆落個大方,等吃完之後看事行事。”
一念未了,那書生又催道:“老頭,你客氣什麼?莫非怕付賬不成!”
那老人聽他一個勁地勸讓,實在也卻不過情去,只是開口老頭,閉口老頭,叫得人有些不舒服,忙道:“老朽雷天化,就住本村……”他話未說完,那書生已接口道:
“我早就知道了,你不就是顧天爵的師弟,人稱聖手摩什的嗎?那沒有關係,喝酒用不著亮招牌,來幹!”
雷天化見這書生毫不客氣,也就念糊應了,端起杯來相互乾了一杯。
兩人就這樣吃了一陣啞酒悶餚,雷天化實在忍不住了,又問道:“尊駕貴姓?”
書生邊吃應道:“姓不!”
雷天化道:“是卜卦之卜嗎,那麼台甫呢?”
書生這才抬起頭來,微微一笑道:“卜卦之卜,只有下半截,頭上還短著一橫,左邊少了一撇呢?我是姓不,草字白吃,連起來就是'不白吃'。”
雷天化聞言,心中可有些不快,但也不便再問。
就在這時,店門外來了三騎快馬,馬上人將馬拴在門口,方要進店,走在頭前的一個青年壯士,一眼看到了那書生,慌不迭又縮了回來。
他身後一個高大的漢子,一把抓住了他道:“嘿!你這是乾什麼?”
那青年壯士搖手止住了他,閃身到了一棵樹下,悄聲道:“你們看到沒有,那臨窗所坐的書生,正是家兄雲霄。”
兩人聞言一怔,一個矮瘦的漢子道:“你是說和那雷老頭對面坐的那位嗎?”
原來這三人,正是才由長春宮派出來的天蠍教中高手,青年壯土就是雲門五代傳人云漢,那兩位漢子,一個葉'漠北蒼猿'何曉非,一個叫“顯道神”邱彤。
他們這次奉命出來,第一個目標,找的是嵩陽三傑,另外還有幾撥,分頭找向少林、武當、排幫總舵。
雷天化是嵩陽三傑中的老二,這樹坪是順路,所以他們就先到了此處。
沒想到,竟會碰上了這位剋星,兩人聞言,可也全都怔了。
邱彤有些不服氣,冷哼了一聲道:“我知道那雷老頭的能耐不錯,但有我和何兄兩人之力,一定對付得了,那位雲霄……”雲漢插口道:“他的武功要高過那雷天化十倍……”“那麼你呢?”何曉非反問了一句。
雲漢苦笑了一下,道:“比他差得更多。”
邱彤笑道:“這我就不懂得了,你們是弟兄兩個,難道會得兩樣傳授。”
雲漢道:“家兄所學並非雲門武功,他乃是北天山三仙的門下。”
何曉非聞言暗吃一驚,忙問道:“北天山三仙可是癲仙、丐仙、花仙三人嗎?”
雲漢點頭道:“是的,家兄是癲仙凌渾的門下。”
何曉非聽了忖思有好大一陣,忽地一揚眉道:“這個我有主意。”
三人低聲商量了一陣,雲漢才整理了一下衣襟,走進店去,徑直到了雲霄前,道:
“哥哥!你讓我找得好苦啊!”
雲霄聞聲轉頭見是自己的胞弟,笑道:“你先別說,我早就知道了,快來吃點東西,回頭咱們再細談。”
雷天化卻認識這位雲門五代傳人,連忙起身讓坐道:“原來是雲門小俠,老朽又見了一代武林中精英人才。”
雲漢乍聽他哥哥說是事已早知,心中倏地一驚,神色大變,但經雷天化一陣寒暄,方始遮了過去,忙轉身還禮道:“老前輩過獎了!”
雷天化目光一轉,望著雲霄道:“雲小俠,這位是你哥哥?”
雲漢笑道:“是的,他是家兄雲霄。”
雷天化聞言一掃臉上陰霾,附掌哈哈大笑道:“雲門世家,代代出人才,竟然是一門雙傑。”
他這一陣大笑,形相由方才的險鬱沉悶,一變而為威猛無儔,接著又道:“老朽就結廬山下,二位世兄移駕小談片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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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16:43 |只看該作者
雲霄早已探知天蠍教已有人來對付雷天化,為的就是來助一臂之力,聞言正合心意,忙道:“怎好屢次打擾。”
雷天化笑道:“窮巷陋室,只怕難款嘉賓,老弟莫非見棄?”
在笑聲中,三人起身離了小酒店,沿著山徑,走有半個時辰,就到了一處山邊石屋。
石屋就建在山半,枕山臨溪,佔地頗廣,分為兩進,高有一丈七八,遠看去宛似一座碉樓。
屋前長有幾株大樹,綠蔭如蓋,粗可合抱。
踏入石屋門內第一進,是一間寬大的神堂,當中供的是天地君親師,香煙裊裊。
後一進有個天井,共有三個房間,兩個房間是臥室,一間是雷天化的書房。
三人就在書房中落座,正好由小酒店中帶回來的酒肴,於是重整杯盞,真是個酒逢知己千杯少。
雲霄先盡了一杯,笑道:“我看老前輩神色沉悶,必有什麼心事,可否明言,一廣見聞。”
雷天化嘆了一口氣道:“老朽當年足跡遍走五湖四海,雖然行了不少俠義事,也做了不少糊塗事,如今年將就木,打算隱居山村,過兩天清靜生活也難如願。”
雲漢插口道:“莫非有人敢擾老前輩的清寧麼?”
雷天化順手在書架上取下一宗物件,朝桌子上一放,道:“目前這不是麻煩來了麼?”
雲漢明知故問,望著那東西看了一眼,道:“這是什麼東西呀?會有那麼厲害?”
雷天化苦笑了一下,道:“這是天蠍教中的金蠍令,受令之人在三日之內,持令向總壇報到,否則以教規當凌遲處死。”
雲霄笑道:“他們又不是閻羅王,老前輩也不是天蠍教徒,就不信金蠍令可以橫行天下。”
雷天化嘆了一口氣,道:“正因為老朽當年曾入過天蠍教此言一出,不但云霄吃驚,就是雲漢也吃驚不止,由不得全都瞪眼看著雷天化。
雷天化又苦笑了一下,道:“這沒有什麼值得吃驚的,其實說穿了,誰又沒有做錯過事呢?……”雲漢訝異道:“老前輩你是怎麼入天蠍教的呢? ”
雷天化道:“提起來話長,只怪當年血氣方剛,受不得外物引誘,一時為色所迷,一足失以成千古恨。”
雲漢心中暗忖:“原來這老頭也是個風流種子,只不知他被什麼人所迷……”雷天化頓了一下,接著又道:“天蠍教以十二花姬高張艷幟,籠絡武林中一般定力稍差的高手,是為護花使者,如功績能得花蕊夫人垂青,即可遞升為護法尊者。”
雲漢聞言心中一震,眼簾下出現了紫楓的影兒,那纏綿的一晚,肉香,酒香,脂粉香,情甘願死。
雲霄卻是輕哦了一聲道:“不知老前輩位列何職?”
雷天化臉紅了一紅,訕訕地一笑道:“恥為護法,在當時,可說是三千寵愛在一身,誰不羨慕我。”
雲漢卻有些忍不住,問道:“以後呢?”
雷天化道:“以後接著而來的,就是悲劇了。”
雲漢似乎最關心以後的事,忙又問道:“什麼悲劇?”
雷天化道:“男女之間對於愛的看法,是獨占不是廣施,愛無貴賤,愛無選擇,相愛著的人兒,永遠不容許第三者的存在。”
雲霄道:“難道那花蕊夫人她移情別戀了!”
雷天化道:“那卻不是,因為在天蠍教中,女人不能談什麼貞操,色和肉是她們征服武林的利器,她要廣大施捨,才能控制住一般草莽英雄。”
雲漢心中不知是在想什麼? 直起眼在呆呆地出神。
雲霄卻笑道:“也真虧那花蕊夫人手段高,那麼多的面首,竟不鬧起醋海風波。”
雷天化道:“那是因為她們保留著一位貞女,練有攝魂大法的緣故。”
雲霄訝然道:“在她們那脂粉陣營中,還會有貞女?”
雷天化笑道:“你如這樣的看她們,可就大錯了。”
雲霄道:“那是為了什麼?”
雷天化道:“須知習練懾魂術的人,必先練成冷若冰霜,對任何人、事、物,都不能動情,更須是個艷絕人寰的美人兒!”
雲霄笑道:“如此說來,她那健美的身段,嬌媚的笑貌,只是供人欣賞了?”
雲漢聞言證了一怔,眼簾下又出現那白衣女郎,真個的是冷若冰霜。
雷天化道:“是的,她必得永保處女之身,否則那懾魂術立即失去靈效。”
雲霄笑道:“這我倒是初聞,不過,老前輩是怎樣脫離天蠍教呢?”
雷天化道:“你可知道江湖上有個玉面封狼桑銳這個人嗎?”
雲霄道:“聽說有這麼個人,他不是毒劍五通赫連方的徒弟麼?”
雷天化道:“是的,他從橋山盜來了一件前古遺珍,名叫百釀溫玉缽,獻給了花蕊夫人,立即佔盡顏色,竟然仗著那賤女人的淫威,狐假虎威起來,將我們十二尊者視同奴婢。”
雲漢好半天都沒有說話,此時插口道:“那你們就听他的……”雷天化道:“練武的人,誰沒有一個脾氣,當然是不買賬,但他明知要憑武功,十二尊者他一個也接不下,於是他就在花蕊夫人面前哭訴進讒,一夜之間,四尊者先後被殺,卻也逼反了我們八尊者。”
雲漢道:“哪花蕊夫人甘心放過你們嗎?”
雷天化仰起臉來,乾了一杯酒,道:“她哪有這樣的好心腸,立時動員了十二護花使者,十二護壇將軍,追捕我們……”他說到此處,似已緬懷到當年那股雄風,又仰面盡了一杯,接著道:“那一戰的凶險,使我終生難忘。”
雲霄笑道:“我猜你們一定是打贏了。”
雷天化豪氣飛揚地道:“不錯啊!我們以一敵三,盡殲二十四人,才從容離開了天蠍教,巧啦!”
雲霄笑道:“又有什麼事赶巧啦!”
雷天化道:“當我們離了留鳳關,走到駱峪口,迎頭碰上了那桑銳,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一聲未響,就動手打了起來。”
“他一個人哪能打得過我們八個人,不到幾招,就有好幾處受傷,他只有逃命了,哪還敢再動手。”
雲漢似頗為關心那桑銳的生死,忙問道:“你們可曾捉住了他?”
雷天化道:“他跑不了的,就那樣他在前面跑,我們八人在後面追,一直追到阿房宮,他倒下了,我們也洩了恨,但是另一宗禍事又來了。”
雲霄道:“莫非那花蕊夫人從後追來了?”
雷天化換了一口氣道:“不是的,你可知那桑銳是為了什麼會碰上我們的嗎?”
雲霄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雷天化道:“原來那桑銳一見天蠍教大勢已去,他暗中偷了溫玉缽,也逃出了天蠍教,沒料到冤家路窄,竟會碰上我們。”
雲漢道:“你們已然打死了桑銳,還會有什麼禍事。”
雷天化道:“這就是所謂'匹夫無罪,懷壁其罪。'誰都想得到那溫玉缽,我們就起了內訌。”
雲霄道:“怎麼?你們自己又打了起來啦?”
雷天化聞言似對昔年之事,有著無比的懺悔,仰臉望著窗外,默然良久,黯然嘆了一口氣,才又緩緩地道:“高占鰲擊斃了趙成光,齊元真劍劈了高占鰲,馬震天又打死了齊元真,溫宗亮和姜宏兩人,暗中偷襲,毀了覺非和尚……。”
雲霄道:“老前輩你沒有動手嗎?”
雷天化長嘆了一聲,道:“在他們一動手時,我就悄悄地走了”實在的,我在脫離天蠍教之後,對身歷各事,有了反省的覺悟,生死名利,也看得淡泊了,什麼你的我的,無常到時,還不是一杯黃土。 ”
言下不勝感慨,端起了一杯酒,一仰而盡,接著又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沒想到十年後的今天,天蠍教不但死灰復燃,且又找到了我的頭上。”
雲霄笑道:“那也不算什麼,以老前輩的武功,就他們傾巢而出,也不見得能討得好去。”
雷天化又是一聲長嘆,道:“老了,老了,往事哪堪回首,今後振興武林,就且看你們年輕一代了。”
雲霄笑道:“武功之道,深不可測,在下怎敢妄自矜誇,還得老前輩提挈之處正多。”
“喔喔!”遠遠傳來一聲鳴啼。
雲漢卻變了臉色,心中暗忖:“時間過得好快呀!我怕要誤事了。”
原來那何曉非和他三人定下的計,要雲漢設法支走他哥哥雲霄,然後再由兩人出面來對付雷天化,約定是三更天,方才那一聲雞叫,已然是子時正了,他哪能不急。
心念動處雙手一抱肚子,“哎呀呀”叫了起來。
雲霄見狀一怔,忙問道:“老二,你怎麼啦?”
雲漢哼喚著道:“我這是舊病復發,不當緊的。”
雲霄驚訝道:“你這是什麼病吶?我好像沒聽說過的。”
雲漢道:“新得的寒氣沖心,疼起來四肢抽筋。”
雷天化道:“二世兄得此怪病,實出人意外,不妨暫到我房中休息一陣如何?”
雲漢連忙搖手道:“那不行的,我得趕快吃藥,就請哥哥送我到馬市街去如何?店裡我放有配就的靈藥。”
雲霄一聽,朗目眨了眨,轉向雷天化道:“老前輩,我弟兄打擾了,目前暫送舍弟回去,明晨再來拜訪,在下還有事相告呢!”
雷天化哈哈笑道:“世兄請便,雷天化隨時恭候大駕。”
雲霄過去攙起了雲漢,往助下一挾,一聲:“再見!”縱出門去,張口一聲長嘯。
長嘯之聲方落,遠遠傳來一聲馬嘶,跟著就是從山林深處,飛馳而來一匹神駒。
此馬生相怪異已極,全身黑毛如漆,閃閃發亮,但卻生了四隻雪白的毛蹄。
馬剛跑到跟前,雲霄早已飛身而起,挾著雲漢,跳上了馬背,喝道一聲:“黑靈,快走!”
就見那馬放開了四蹄,穿林跳澗,飛奔在崎嶇的山路上如履平地一般,毫無一點顛簸。 倏忽之間,已將這山村拋在後面,霎時間就不見了。
從謝坪到馬市街,少說也有八九十里,當中還得翻過天息山。 約莫是將近四更天,馬正行到山頂高處,此地山路最是險峻,但見削壁如斬,下臨萬丈深壑,無論人馬,只一跌落下去,就得碎骨粉身。 坐下馬,忽然一聲長嘶,跟著人立而起,直朝後退。
雲霄陡覺有異,迅即跳下馬來,先向雲漢問道:“老二,好了點沒有?”
雲漢眨了眨眼睛:“現在已然好多了。”
雲霄冷冷地道:“那就好!”
說著,就去看視那馬,全身並無傷處,心中不禁暗暗納罕,偷眼一看坐在地上的胞弟雲漢,臉上現出一絲詭秘的笑容。
不禁心中一動,驀地一回頭,對著他莫測高深地微微一笑,道:“老二,我這馬今天怎麼作起怪來,好好的會出毛病?”
雲漢乍見哥哥那微笑,又聽他這麼說起了馬,好像他發現了什麼,又似沒有發現什麼,不禁露出奇異之色,低聲道:“我也覺得很奇……”“哼! ”雲霄冷哼了一聲,道:
“我想奇怪的應該是你。”
“我!”雲漢吃驚地站起來,驚叫了一聲之後,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道:
“哥哥!我有什麼奇怪的呀?”
雲霄道:“你可知咱們雲門世家在武林中的地位嗎?”
雲漢道:“領袖武林,受九大門派的尊崇。”
雲霄道:“承繼五代宗主的是你是我?”
雲漢道:“以理應該是大哥。”
雲霄道:“可惜我已掌了天山門戶,五代宗主舍你誰屬?”
“這個!”雲漢心中倏地一凜,說不上話來了。
雲霄輕嘆了一聲道:“我沒想到,你竟這樣的沒出息,憑你那點鬼心思,會瞞得了我?雲門世家這塊招牌,算是被你砸了。”
他在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突然虎目一睜,威光迫人,凜然又道:“於法於理,我今天就該把你廢了……”“哥哥……我……”雲漢驚悸得又往後退了兩步。
原來雲霄這個人,別看他放蕩不羈,那是他師傅如此,癲仙徒弟,還能會是個拘謹的人?
不過,他倒是能夠明察秋毫,人很精靈,江湖上的門檻,又是熟得不得了,真的,什麼事也難瞞住了他。
當在謝坪小酒店中,雲漢一露面的瞬間,他早已看到了,也同時看到何曉非和邱彤兩個人。
見他們鬼鬼祟祟私議了半天,雲漢才裝模作樣地走了進來,心中忖道:“我這多年沒回家,父母年老放縱了這孩子,莫非已入了邪途?”
他心中雖是這麼想,但並不現於面色,仍然談笑自若,等到和雷天化在石屋中的一席暢談,暗中觀察雲漢的神色,已判定是入了天蠍教,更可能是為美色所迷了。
雲漢這小子也真傻得可憐,他竟然一點不知,且還裝起病來。
雲霄為了要揭發其陰謀,才慨然答應送他去馬市街。
此際用話一逼,雲漢心虛理屈,也被雲霄神色所懾,以為他哥哥真要殺死他似的,由不得心膽俱碎,喊出了一聲:“哥哥!”
這一聲“哥哥”,喊得云霄身軀一震,愣愣地站在山徑上,仰天苦笑了一下,忖道:
“唉!雲門不幸,我真該殺了他,以正門風……”但是,他又一想:“父母都已到了風燭殘年,我又多在江湖少在家,二老膝下沒的個承繼之人,會有多麼的痛心。再者,外人不知我殺弟為了什麼?也許會說我是為了雲門五代傳人而下毒手,那樣一來,我用何言解說,雲霄呀雲霄,你這時怎麼沒有主意了呢?……”他沉緬在痛苦的思索中,雲漢已然悄悄地溜了開去,漸漸地走得遠了。
想來想去,仁與義難以抉擇,本來麼,世上最難的事,莫過於大義滅親。
一陣夜風掠過,他清醒了些,但是抬頭一看,早已不見了雲漢,不禁長嘆了一口氣。
仰看天上繁星,忽見斗轉參橫,已是天將亮的時候了,心中一動,暗叫一聲:“不好了!”
匆忙間,從懷中掏出一塊藥餅來,塞進了馬口中,縱上馬背,撥回頭,又朝謝坪奔來。
原來,他倏地想起了聖手摩什雷天化,心忖:“自己來到謝坪幹什麼來了,不是為向他告警嗎?得便助他一臂,以挽此殺劫,哪知被自己弟弟引了開來,正好中了他們那調虎離山之計。”
於是,一路上緊策神駒,追風逐電,真個是心急總嫌馬行慢,天將拂曉,已趕回到石屋門前。
他哪知,禍事已然發生了。
就在他方告別了雷天化,乘馬而去不到一刻工夫,石屋中闖進來兩個人。
先進來的一人,生成一副怪相,矮小的身軀,頂著一個大腦袋。
後面那人,是位陰陽臉,一邊黑紅、一邊慘白。
那大腦袋甫一進門,先就響起一陣嘿嘿怪笑,黑夜之中聞之,幾疑鬼哭狼曝,令人毛骨悚然。
笑聲過後,他朗聲道:“雷兄隱居在這神仙境中,享得好清福呵!只是害苦了兄弟們啦!”
雷天化聞聲就知是什麼人,他坐著一動不動,只是冷哼一聲道:“原來是溫、姜二人,不知來此有何見教?”
原來這兩人,正就是當年背叛天蠍教八尊者之中的兩位,陰陽判溫宗亮,五行劍姜宏。
二人見雷天化靜坐不動,微微一怔。
溫宗亮也揚聲一笑,道:“兄弟實在想念你雷大哥,阿房宮上一別,都已十年了哩……”姜宏笑嘻嘻地也幫著腔:“是呀!十年了,好漫長的歲月,咱們當年的護法八尊者,是該多親近一點才對吶!”
雷天化仍是寒著臉,冷冷地道:“當年那一段荒唐歲月,還提它做什麼?雷某人早已忘掉了。……”溫宗亮笑道:“那怎麼可以忘了呢?武林中誰不知雷大哥是十二尊者首……”雷天化又淡漠地道:“還是忘掉了的好!”
姜宏接口道:“雷大哥可以忘掉了我們,作兄弟的可不能忘了大哥呀!老溫,你說對不對?”
溫宗亮打了一個哈哈道:“是的呀,我們何時不是在想著當年的龍頭大哥!”
雷天化感慨地嘆了一口氣道:“往事如煙,還記著它作什麼?
再說我已洗手歸隱,已十年不提江湖二字了。 ”
溫宗亮忽然面色一整,神態恭敬地道:“大哥還在生著我弟兄的氣嗎?你說的對,往事如煙嘛,氣也該消了,我不信你大哥,會真的連多年老弟兄都忘記了?”
雷天化苦笑了一下道:“承蒙二位對我這等關懷,雷天化十分感激,無奈我這幾年來,反省覺悟,深悔過去的一切,因此,我要隱跡荒嶺,埋名深山,懺悔一生孽債。”
溫、姜二人聞言,互相使了一個眼色同聲道:“大哥!你……?”
雷天化抬手輕輕一按,止住了二人的話,接著道:“二位別說了,我此心已死,任什麼盛名榮耀,也難使我動心,再者,我也自有苦衷。”
姜宏微微一笑道:“大哥想得也未免太輕鬆了,只怕由不得你吧!”
雷天化聞言,倏地一瞪眼,虯髯暴起,根根如針,不怒自威,雄風仍然不減當年。
“嘿嘿!”他冷笑了一聲,道,“怎麼?二位還打算和我雷天化過不去嗎?”
溫宗亮阿諛地笑了笑,道:“大哥言重了,溫宗亮和姜宏,誰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老薑是說,有一個人,她不會讓你大哥這麼清閒下去的……”雷天化聞言,神情才又緩和下來,沉聲道:“他是什麼人?”
姜宏笑道:“花蕊夫人!難道你沒有接到那金蠍令?”
雷天化道:“如此說來,二位是遵令報到了?”
“沒有!沒有!”溫宗亮連忙搖手道,“我們就是為這件事,來找大哥商量的,沒得大哥示下,我們怎可以去歸壇呢……”姜宏插口道:“再說,咱們都已是鬢角斑白的人了,也不甘心去替那些後生小輩搖旗吶喊呀!”
雷天化道:“以你們的意思如何?”溫宗亮道:“我們當然是追隨大哥呀!如果大哥你答應出山,我們就跟著你再混上兩年。”
雷天化道:“假若我不願再入江湖呢?”
“這個!這個!”姜宏吭哧了兩聲,道,“只怕她不會放過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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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雷天化哈哈大笑道:“我心意已決,你們不要勉強我了,還是趕快逃命去吧!”
溫宗亮道:“天蠍教這次捲土重來,聲勢大過昔年,且還聲言要為桑銳報仇,追回前古遺珍溫玉缽。”
雷天化道:“我雷天化此際年老力衰,已無揮劍之力,已打定主意引頸就戮,你們還是早走的好!”
姜宏道:“她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齊生雙翅也飛不脫她的掌心。”
雷天化道:“那就不如和她一拼,合我們三人之力料她也無奈何!”
溫宗亮尷尬地一笑道:“我和姜宏的武功,大哥還不知道,拼還不是白送一條命。”
雷天化冷冷哼了一聲道:“大丈夫死則死矣,何懼之有……”姜宏嘆了一口氣道:
“豈奈家小兒女拖累,逼使我們英雄氣短!”
雷天化倏地一瞪眼,沉聲喝道:“那你們找我何為?”
溫宗亮道:“想在大哥台前,請教一個兩全之法。”
雷天化冷冷地道:“找我只有一全,那就是死!”
姜宏接口道:“我倒想出了個兩全之路……”“願聞高見!”雷天化沉聲接了一句。
姜宏乾咳了一聲道:“第一,找回來那前古遺珍溫玉缽,咱們獻寶贖罪。”
雷天化道:“當年那一場血腥事,我已寒心,再說遺珍落在何處難知,雷某人心力兩拙。”
溫宗亮道:“溫玉缽現在鬼王谷,只要大哥一句話,馬震天還不是乖乖奉上。”
雷天化哈哈一聲狂笑,道:“鬼王谷絕險天塹,馬震天陰險毒辣,未必那樣的聽命!”
姜宏道:“那就只有走第二條路了……”雷天化道:“這第二條路恐也難通!”
姜宏奸笑了一下,道:“這條路我想能通的……”雷天化道:“你說出來聽聽。”
“歸壇效命!”姜宏用力說出來這四個字。
雷天化聞言一怔,跟著又哈哈一陣狂笑,道:“二位來我這謝坪石屋,就為的是這件事嗎?……”話音倏地一頓,沉聲道:“雷天化生就一副硬骨頭,恕難從命!”
三人聞聲全都一怔,溫宗亮急忙向姜宏使了一個眼色,兩人一閃身,躲向了書櫥。
他在笑聲中,人已站了起來,正待走向門口。
外邊立有一人接腔笑道:“好朋友啦,還拘禮麼?”
聲落人現,室門口並肩站著兩人。
就見靠左的一位,五短身材,樣子十分精幹。
右邊的一位,卻是體格魁梧,生相十分兇惡,兩人都是太陽穴墳起,一看便知是內功精湛之士。
雷天化朝兩人打量了一眼,笑道:“哦!是什麼風吹來了何兄弟,這位朋友是誰,請恕在下眼拙,認不出來了。”
那魁梧漢子打了一個哈哈,笑道:“雷大哥是貴人多忘事,就憑我這份長相,就是塊活招牌,你總猜得出吧!”
雷天化聞言,又仔細地打量了一眼,笑道:“幸會,幸會,原來是顯道神邱兄弟,雷某久仰了。”
原來這兩人,正是與雲門世家五代傳人云漢結伴來的漠北蒼猿何曉非、顯道神邱彤。
須知這兩人乃是關東道上的朋友,十年前就被天蠍教網羅了來,名列十二護壇將軍,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手狠心黑。
漠北蒼猿何曉非一條金絲藤蛇鞭,威震遼東多年,黑白兩道,聞名喪膽。
顯道神邱彤,就是因為個子太大,因人取材,練成了一種五毒追魂掌,另外還有五毒追魂砂,在江湖道上是為一絕。
邱彤聽雷天化和他一客氣,也忙笑道:“邱彤久仰雷大哥威名,今日始得有緣拜見……”“彼此!彼此!”雷天化謙遜了兩句,接著兩人就附掌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方落,何曉非突然一整襟,神態莊重起來,把手向上一舉,低聲道:“雷兄快來接令!”
雷天化微微一怔,又復揚聲大笑起來,道:“何老大幾時巴結上了功名,也可以發號施令啦?”
何曉非莊容道:“雷兄體要說笑,上月發下來的金蠍令,尊駕可曾收到?”
雷天化仍然笑傲如常,道:“早就收到了,你看,不就在那書櫥上麼?”
何曉非道:“夫人立等你歸壇!”
雷天化道:“老了,歲月匆匆,如今已鬚髮如銀,哪堪再供奔走。”
何曉非道:“雷兄這是氣憤之言,須知花蕊夫人並沒有忘掉你。”
雷天化哈哈笑道:“無奈我已者邁無能,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何曉非道:“天蠍教正需倚重,花蕊夫人也眷戀舊情,所以格外恩開,恕了你當年叛教之罪,赦去截殺桑銳之過,特准當年設壇人尊者歸壇。就是我和邱兄,也破例提升護花十二使者的行列,以後還得借重老大哥,多多提摯照顧……”“住口!”雷天化驀地一聲大喝,喝斷了何曉非沒有說完的話,使他呆呆地愣住了。
雷天化在那一聲怒喝之後,又冷笑了一聲道:“何曉非,你把我姓雷的,看成什麼樣的人了?”
何曉非忙道:“雷兄,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當年那花蕊夫人,對你卻是情意不薄,寵愛有加,在那時,我……”雷天化插口道:“我知道,你那時是設壇十二將軍之一,留鳳關一戰你竟沒有死,實乃奇數。”
何曉非笑道:“那還不是你雷大哥手下留情。”
雷天化道:“所以你目前就升了護花使者……。”
何曉非道:“全是花蕊夫人的恩典!”
雷天化哈哈笑道,“你們這次能夠說服我雷大化,回壇去還得要升,就要名列十二尊者之位了。”
何曉非道:“全仗你老大哥成全。”
“哈哈!哈哈!”雷天化又是一陣狂笑道:“你可知那花蕊夫人天生異禀,能和她一夕繾綣,足令你終生難忘……。”
何曉非接著道:“兄弟未作此想……。”
雷天化道:“可惜我對你無法幫忙。”
何曉非一怔道:“難道說雷兄不願受今歸壇?”
雷天化道:“有此打算!”
邱彤在一旁插口道:“雷大哥,識時務者為俊傑,身任護法尊者之位,榮寵兼得,難道你放著現鐘不打,反去煉銅嗎?”
雷天化冷哼了一聲道:“去替一個淫亂無比的女人,充面首,當奴才,吃上一日軟飯,就是識時務的俊傑嗎?哈哈!未免污了這俊傑二字。 ”
何曉非聞言一怔,忙道:“雷兄,你可記得,尊駕當年不也是花蕊夫人裙下的降臣嗎?”
雷天化冷冷地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一錯豈能再錯!”
這就叫話不投機半句多,那漠北蒼猿何曉非一見說不服雷天化,立和顯道神邱彤交換了下眼色,陰側惻地笑了笑,道:“花蕊夫人對你雷大哥,可說是情深意重,你忍心負她嗎?”
雷天化不屑地一聲冷笑道:“她以美色可以傾倒天下人,無奈雷某人此心已死,難作入幕之賓。”
邱彤聞言,轉頭看了何曉非一眼。
何曉非神色微變,輕哼了一聲,強顏笑道:“好,我就佩服雷大哥這副硬骨頭,稱得上一條硬漢,何曉非這就回壇復命,咱們是青山不改,再見了,但望老大哥善自保重。”
他這兩句話說得是情現平詞,宛似老友辭行。
雷天化心中大感詫異,忖道:“人說這何曉非陰險毒狠,但從這兩句話中聽來,卻像是個性情中人,莫非傳言失實?……”正當他一念未了,那顯道神邱彤,倏地哈哈笑道:“雷大哥,我看咱們後悔無期!”
原來他們乃是早安排下的毒計,先用軟的順說,不行,再冷不防暗下毒手。
因為他們心中明白,要是硬碰硬的話,合二人之力,卻沒有必勝的把握。
就在邱彤一掌拍下,但聽“咕咚”一聲響,接著又是一聲悶哼低吼。
原來雷天化冷不防挨了一掌,立即肩頭一撞,竟把邱彤拋出門外。
登時虎目一睜,鬚髮憤張,厲聲大喝道:“無恥小輩敢施暗算……”何曉非見狀不好,立時亮出了金絲藤蛇鞭,沒等雷天化話音落地,“唰”的一鞭,摟頭疾掃過去。
雷天化哪將何曉非放在心中,一見鞭到,哈哈一聲狂笑。
“聞說你仗著這一條鞭,橫行關東數年,老夫倒要見識見識。”
話聲中,閃身讓開,探手就朝鞭上抓去。
就在這時,那被撞出門外的邱彤,在地上一個“鯉魚打滾”,跳起身來,雙手往前一揚一推。
但聽“嗤嗤嗤”,一陣炒豆般的聲響,又見寒光連閃,邱彤跟著大喝一聲道:“姓雷的,今天就是你命盡之期!”
雷天化睹狀,知道邱彤這一揚手,是打出了他那成名的“五毒追魂砂”。
他哪敢怠慢,揚聲一響狂笑,左手一壓何曉非的鞭梢,右手反袖一揮。
又是一陣“嗤嗤”聲響,將那打來的一蓬毒砂,拂得反射了回去。
這麼一來漠北蒼猿何曉非卻吃了大虧。
原來他那金絲藤蛇鞭,乃是用千年蟒皮,再纏上千年山藤所製,堅韌非常。
當被雷天化探掌抓住鞭梢,一壓一折之下,鞭雖未斷,而他的虎口已被震得破裂。
心驚之下,未免失措,倏的又聽到那“嗤嗤”聲響,就知不好,急忙間,用了一式鳳點頭,迅疾閃避,已然慢了一步,竟被那反射回來的數粒毒砂打中。
何曉非可知道毒砂的厲害,同時也懾於雷天化的武功,心忖:“這老兒果真是名非虛傳,功力竟有如此的精純!”
驚悸之間,人就由不得發了怔,從心底深處,升起了一股寒意。
邱彤見狀大喊道:“老何,並肩子上啊!這老小子中了咱的毒掌,只要毒氣攻心他就得到鬼門關掛號,上,咱們纏死他!”
雷天化聞言心中一凜,這才覺出來,肩頭上有點麻木,急忙運了一口真氣,封住了穴道,阻止毒氣上行。
就這麼一眨眼間,邱彤一個虎跳,衝了過來,雙臂一圈,平胸翻掌,出掌吐出一聲“嘿!”
一股狂飚,匝地捲起,擊向了雷天化。
同時之間,右掌箕張如爪,緊隨掌風之後,撲了上去。
聖手摩什雷天化是何等人物,一身功夫,在當今之世,可說是少見,隱居以來,雖然甘心與草木同朽,功夫卻沒有擱下,哪能會被他打中。
不過,當他在離開那強勁掌風之後,心念一轉,就故意賣了個破綻,等對方甫一欺近身前,陡地反手一掌,疾劈而下。
顯道神邱彤能夠橫行遼東多年,卻也不敢等閒視之,見狀心中一驚,迅疾縮步,抽掌退身。
豈奈,他的功力比人家差得多,雖然都是一樣的疾如閃電,還是慢了一點,立被雷天化的掌風,掃中了手腕,一陣奇痛攻心,忍不裝“哎”出了一聲。
這還算他驚覺得快,要不然,他這條手臂可就難保了。 就這洋,也起了五道紅印,手腕登時倒垂下來。
何曉非一見邱彤吃了虧,掄鞭疾掃,志在解救同伴,但在他連環三鞭之後,竟然無法近身,見勢不好,回身欲走……邱彤陡然又大喝道:“老何!加點勁,不能讓他有喘息的機會,雷天化今日不死,咱們日後也難逃活命。”
何曉非聞言,一想也對,但是手臂中了毒砂,麻木得用不上勁了,於是忙道:“我怕不成了,方才已中了你那幾粒毒砂。”邱彤道:“那不妨事,我這裡有解藥,快接著!”
答話聲中,探懷摸出來兩顆藥丸,夾在手指內,用力彈了出去。
何曉非一聽說有解藥,心下始安,立即一抖藤蛇鞭,甩手斜掃,阻住雷天化的攻勢,同時之間,探左掌就去接那藥丸。
不防雷天化驀地一聲虎吼,跟著就飛身縱起,右掌斜劈下,蕩開了金絲藤蛇鞭,左手迎著彈來的兩顆解藥抄去。
邱彤見狀,厲吼一聲,猛撲阻擋。
何曉非鞭走“八方風雨”,跟踪也疾掃而至。
這麼兩相夾擊之下,總算堪堪抵敵得住,但那解藥,已補雷天化搶去一粒。
何曉非也沒有白忙,他也搶到了一粒,此際臂膊正然麻木,慌不迭就吞了下去。
雷天化也早將解藥送入口內,跟著一閃身,堵住了門口,喝道:“想我雷天化縱橫江湖以來,仇人是結下了不少,自問和二位卻毫無恩怨,竟找上門來,暗算於我,你們得還出個道理來。”
何曉非已被對方英威所懾,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兩步,面青唇白,呆呆地發楞。
“哎喲!”恰在這時,顯道神邱彤痛苦得叫出來了一聲。
原來,他將被雷天化掌風掃傷了的手腕,強自接了上去,直痛得他汗出如漿,忍不住叫出聲來。
這一來,何曉非心中卻發了毛,還以為他受傷很重呢,心忖:“眼前的情形,可是顧命要緊,再說能活上幾十歲,卻不是一朝一日長起來的。”
心念轉動之下,就朝邱彤使了個眼色。
那意思是叫邱彤斷後,他自己好方便奪門逃命。
沒料到邱彤不領這份情,竟然振聲大叫道:“老何,咱們萬萬放鬆不得,寧可同歸於盡,也不能叫他獨生,須知我那解藥,乃是專治五毒砂的,對於金鋼毒手的傷,可當不了一回事。”
何曉非深知聖手摩什雷天化的厲害,聞言心中暗忖:“若是目前能夠奪門出去,就算逃得一條命,要是給與雷天化一個從容治療的機會,以他深湛的內功造詣,不出十日定能複原,再要打算除他,卻就不易了……”心念連轉之下,眼簾下出現了那風華絕代、嬌媚橫生的一代尤物,花蕊夫人的影子。
於是,暗中一咬牙,應聲高喊道:“老邱,你說的對,咱們就和他拼了。”
喊聲中,勇氣立生,掄鞭又撲;邱彤也運掌如風,掃砸劈打,剎那間,就把雷天化裹在掌風鞭影之中。
須知邱彤那五毒追魂砂和金剛毒手,雖然是用同樣的毒物熬煉而成,功用卻自不同。
追魂砂毒性較輕,金剛毒手因夾有大力金剛掌功夫,能使敵人內外同時受傷,毒性當是厲害得多了。
所以雷天化雖然搶到了一粒解藥服下,無奈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他只是憑仗著一股真元之氣,護住心,竭力阻止住毒性發作。 可是功夫卻受了影響。
任是這樣,那何曉非和邱彤兩人以二敵一,施展出渾身功夫,仍然佔不到上風,雷天化也感到吃力非常。
轉眼之間,雙方惡鬥了二十多個回合,全都是險招迭見。
何曉非見狀,心中一動,知道硬拼下去太不合算,因為一夫拼命,萬將莫敵,自己要是賠上了這條命,該有多冤。
於是,立即改變戰法,施展開一身小巧功夫,一味地騰挪閃展,只是和對方游斗,並不硬拼。
抽空偷窺雷天化的神色,見他面色鐵青,雙眼通紅,認得出是他以真氣阻止毒性發作的現象。
暗忖:“我何不以言語去激怒他,只要他一發怒,真氣立散,毒性也就可以早早生效,那樣,嘿嘿……你雷天化還不乖乖的拿命……”心念動處,倏地哈哈大笑道:“雷天化,你要真的是條漢子的話,就該自行作個了結,免得被天下英雄所笑。”
雷天化怒哼了一聲,道:“放屁!束手任你們這般江湖末流宰割,或者去為那賤女人充當下人,反而是好漢嗎?”
何曉非笑道:“你算是什麼好漢,當年還不是花蕊夫人裙下一條小狗……。”
雷天化道:“總比你們這批江湖末流高尚得多。”
何曉非吐過來一口唾沫,道:“哎,別朝臉上貼金啦,你比老子們高得多少了?”
雷天化道:“老夫良知未混,能夠懸崖勒馬,臨岸回頭,不像你們自甘墮落,甘為走狗,就這一點,也比你等高過百倍。”
何曉非哈哈一陣狂笑道:“你說的是當年你們叛教的八尊者嗎?那又算是什麼行動,不能忠於主,忠於事,終生難以洗掉那叛逆二字。”
雷天化笑道:“是非自在人心,武林也有公論,憑你也配談這件事。”
何曉非道:“就說你們那人尊者吧,叛了天蠍教之後,又怎麼樣了呢?還不是自相殘殺,誰活得長遠了,我看你也快了,去到森羅殿上和他們會面,接替下來牛頭馬面,到那裡去充當漢子吧!”
雷天化明白對方是在激他,所以並不氣惱,反而哈哈大笑道:“真有那一天,何曉非,第一件事,我得先捉了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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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曉非道:“我看你倒是滿願意死的。既然如此,何不成全我弟兄一件功勞。”
雷天化笑道:“死又算得了什麼?我是隨時準備了此殘生,但並沒有你說的那樣隨便啊!”
何曉非道:“你可知道,你多活一天,會有多少人為你而受罪。”
雷天化道:“這個我知道,雷天化一天不死,花蕊夫人那賤貨一天不能安枕。”
邱彤虎吼一聲道:“好!你這個老小子,膽敢辱罵我家教主。”
怒喝聲中,雙掌掄起,一陣疾攻猛撲,激得風聲呼呼,滿室風捲塵滾!
雷天化見邱彤掌力過強,略略後退了一步,順勢揮掌斜斜一帶,發出一股潛力暗勁,疾卷過去。
只聽“咕咚”一聲響,顯道神邱彤那樣一條大個兒,竟然吃不住這一帶,登時被掌風捲起,摔撞石牆上,險些暈了過去。
何曉非見狀,掄起手中鞭,急忙用了一招雲麾三舞,把雷天化擋了一下,方始解了邱彤之危。
接著又叫道:“你猜錯了,不能安枕的不是花蕊夫人,而是少林、武當、青牛嶺、鬼王谷各派。”
雷天化冷哼了一聲道:“他們和天蠍教有什麼梁子,要這樣殘殺無辜。”
何曉非道:“他們有什麼不該殺,高占鰲是武當弟子,覺非僧是少林和尚,趙成光家在青牛嶺,馬震天卻住在鬼王谷……。”
他頓了一下,掄鞭再撲,同時那顯道神邱彤,也再鼓餘勇,猛攻而至。
雷天化運起兩隻鐵掌,視若無睹,指東打西,盡展毒辣威風。
何曉非又叫道:“還有一件事也得告訴你,就是你們嵩陽門中,也難逃殺劫,不過現在還沒有死,要等到明年清明,在阿房宮廢墟上舉行典祭,殺了祭典本教護法祖師桑銳……”雷天化聽到此處,才動了真人,悶哼了一聲,人似已近乎瘋狂了,喃喃地道:
“有我雷天化在世一天,我得蕩平妖氣……”何曉非哈哈笑道:“別吹大氣了,姓雷的,我敢同你打賭你絕活不到天亮。”
雷天化越聽越氣,由不得心膽欲裂,眼睛一黑,一個失神就打了個踉蹌。
何曉非見狀,心中暗喜,以為雷天化就要倒下了,一掄手中金絲鞭,疾攻而上。
顯道神邱彤是吃過一次虧,學來一次乖,他在一旁只是暗暗運功行氣,勁聚雙拳。
就在何曉非一鞭方到,雷天化陡地雙眼一睜,“唰”的一聲,鞭已落下,打在雷天化的後背上,登時皮破血流,扯下了一大片衣服來。
雷天化似已失去了知覺,挨了一鞭之後,陡地發狂般大聲喊道:“罷了,罷了,今天我先斃了你們這兩個狗才再說……”何曉非一鞭得手,第二鞭方將打下,一見雷天化此際鬚髮直豎,神威凜人,不禁大吃一驚,陡地使個身法,斜飛開去。
雷天化在喊聲之中,先已劈出了一掌,跟著又劈出了第二掌,兩股掌力相激相撞,登時響起一陣刺耳的嘯聲。
邱彤一看不好,大喝一聲,斜刺裡一拳遙擊過來。
他這一拳,運的是大力金剛掌拳力,猛烈異常,勁風過猛,立把雷天化的掌力消了大半。
何曉非逃得雖快,但仍然感到後心受了一下重擊,口心悶哼了一聲,頓時身形落地。
一個站不住腳,蹬蹬蹬,前衝了好幾步,一直衝到牆邊,丟了手中金鞭,雙手扶住牆,這才站穩。
雷天化此際卻撲向了邱彤,雙掌掄起,完全是進手拼命的招數。
顯道神邱彤以為自己的五毒金剛手,在武林中乃是一絕,對方武功雖高,如被自己一招得手,他就得屍橫就地,何況眼見雷天化已然是毒氣攻心了呢!
他這麼一打算,心中就敞開了顧忌,一見對方拳到,立即雙掌橫胸擋去。
哪知雷天化功力深厚,雖知毒性已然發作,還能壓得住,而且他自知必死無疑,那一股仇恨的火焰,在胸中燃起來支撐著他,就令他勇如天神了。
就在他一拳方遞出,陡然化為一掌斜劈,跟著就變為一式反手擒拿,用力勾了下去。
邱彤作夢也沒有想到,雷天化這一拳,竟然一式三變,一時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抵禦才好。
就這麼微一疏神的當兒,一隻手臂立被對方攫住,巧的是,這隻手臂又正是他剛剛接好的右臂,頓時被拗得在肩膊之下齊根折斷。
他倒確實是夠凶悍的,雖然斷了右臂,血流如注,仍然嘶喊著:“纏死這老小子,他的毒傷已經發作啦!”
此際那漠北蒼猿何曉非,已經緩過一口氣來,撿起來金絲鞭掄起再上。
不過他這時,卻精靈得多了,一根金絲藤蛇鞭掄開來,只有八尺開外的距離,他只是繞著室中的傢俱遊走,並不接近身去。
但聽“劈劈啪啪”一陣亂響,他揮起鞭來,一個勁地胡打亂掃,抽空兒運上一下實招,一覺著不行,趕快撤身。
雷天化自然是不會被他打著,但這樣狡猾纏繞,一時之間,他也真不敢大意。
就這樣慢慢的耗下去,大半個時辰以後,他已覺著不行了,雖然仗著精純的內功,勉強運氣護著心田,可是當經過方才那一陣怒氣填胸,毒氣已衝進了內腑。
加以又惡戰了這一陣,立感右臂麻木,有些運轉不靈了。
何曉非看得清楚,知道對方已是強弩之末了,揚聲笑道:“雷天化,你有什麼後事交代沒有,何大爺念在你這份硬氣,準替你幫個忙。”
雷天化卻有自知之明,知道此際動不得氣,否則,死倒沒有什麼,但卻難以手刃仇人。
他強捺住心頭怒火,一聲不哼,瞪眼瞅定對方。
何曉非的用心,只是要激起雷天化怒火攻心,那樣他就毒發得疾,也死得快。
因為,雷天化的死,卻對他的安全,有著莫大的幫助。 於是,又叫道:“我在天蠍教十多年,由護壇將軍到護花使者,說起來也真不容易,這一道總該我爬上護法尊者之位了吧!哈哈”一笑之後,接著又道:“花蕊夫人,世間尤物,能得一夜消魂,其樂何如?哈!其樂何如……”他這麼一陣嘟嚷,雷天化真的忍不住了,陡地一聲大喝,一腳將一面石桌踢翻,拋向了門口。
接著又是一陣,“轟隆嘩啦”聲響,室中那些屏風桌椅等物,盡被推倒在地,且又拋向了牆邊。
如此一來,障礙全除,室中也寬暢得多了,何曉非立時就無法借物遁形了。
雷天化哈哈一聲狂笑道:“何曉非,我要叫你今晚斷魂……”笑喝聲中,騰身就來追撲。
何曉非的那一套游擊戰術失了效,又見對方追撲而來,登時就嚇得魂飛魄散。
慌迫之間,掄鞭揮打過去。
倏覺手上一緊,又聽雷天化大喝一聲:“鬆手!”
原來他那金絲藤蛇鞭,已被人家抓住了鞭梢,正然用力向後猛扯。
鬥勁力,他十個何曉非也不成,這一點他倒是知道得很清楚,於是急忙鬆手,人卻跟著迅疾伏地一滾到書櫥底下。
雷天化奪到手金絲藤蛇鞭,跟著就是一腳踢出。
幸而何曉非這個人滑溜,躲得快了一步,且又滾在了書櫥底,要不然,這一腳就能送了他的命。
可是,雷天化在毒性發作之下,一腳踢出也失了準頭,但聽“轟鹵聲巨響,一腳卻踢倒了那書櫥。
哪知,在書櫥後面早躲著兩個人,乃是當年八尊者之中的陰陽判溫宗亮和那五行劍大頭姜宏。
書櫥一倒地,兩人就勢竄了出來。
雷天化忙喊道:“溫兄弟,快斃了那姓何的!”
溫宗亮怪笑了一聲,道:“大哥,你放心吧,他跑不了的。”
他這一語出口,可把何曉非的魂靈兒嚇出了竅,心中暗叫一聲:“完了!”
可是,那溫宗亮揚起手來,並沒有去撲抓何曉非,卻抓向了雷天化的肩胛骨。
雷天化倏覺肩上一陣奇疼,厲喝道:“你要幹什麼?”
溫宗亮嘿嘿一聲奸笑道:“大哥!兄弟有不得已的苦衷,只好對不起你了。”
雷天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位和自己同事十多年,且又同是天蠍教叛徒的溫宗亮,竟然暗施毒手,投向了敵人,出賣朋友,氣得他悶哼一聲,但也疼得他幾乎昏倒。
須知陰陽判溫宗亮的“分筋錯骨手”,在武林中頗具盛名,這一把抓下去,宛如是五股鐵鉗,雷天化的上半身,頓時失去了勁力。
五行劍大頭姜宏見狀,掙地一聲,抖手亮出來腰間軟劍,在空中一晃,一片寒光閃閃。
雷天化以為姜宏一定是打算救他了,忙又喊道:“姜兄弟,先別管我,快宰了那姓何的。”
姜宏嘻嘻一笑道:“大哥,我也有苦衷,只好先找上你了。”
原來這姜宏也和溫宗亮是一丘之貉,同樣是見利忘義之徒。
他在話聲中,手中軟劍一挺,“嗡”然一聲,抖出數朵劍花,照定雷天化分心刺來。
雷天化一見這多年好友也變了心腸,氣得他目毗欲裂,瞪眼看著那姜宏。
在這時,漠北蒼猿何曉非已然從書堆中爬了出來,在地上撿起自己那金絲藤蛇鞭,抖手一揮,也掃了下去。
他一鞭出手,卻哈哈大笑道:“還是溫、姜二位兄弟識時務,也正是你們立功贖罪的機會,教主早有意思恕你們當年之過,事成之後,一定會有厚賞。”
溫宗亮接口道:“那就全仗二位提摯了,其實當年追殺桑老前輩之事,我們全是誤信了姓雷的話,早已後悔了,厚賞我弟兄不敢貪,只要能夠免去當年這罪就行啦!”
在他們說話之間,那大頭姜宏的軟劍和何曉非的金絲藤蛇鞭,已然劈刺到了雷天化的身上。
就這么生死呼吸之間,對方兩件兵刃再近前一寸,雷天化就得濺血當常驀地一聲大吼,雷天化陡發神威,宛如晴天打了一個霹靂,真個是猛虎在籠,雄風仍在一般。
這一聲大喝,嚇得那溫宗亮一怔,大頭姜宏的身形卻是一抖,何曉非更是驚得往後退步,金絲藤蛇鞭撤了回去,五行軟劍也軟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在一瞬之間,雷天化大展神威。
就見他先飛起左腳,踢倒了大頭姜宏,跟著右腳又起,立把何曉非踢了個跟頭。
同時之間,他左肘驀地往後一撞,右手就勢翻過肩頭,猛地抓了下去。
溫宗亮沒防到雷天化還有這一手拼命的反擊,被對方左肘一撞,頓時痛徹心肺,方打算五指用力,制躺下雷天化,無奈已失去了先機,早就被雷天化那反抓過來的右手,扣住了脈門。
他在驚悸之中,又受此奇痛,忍不裝哎呀”一聲慘叫,急忙鬆手。
但他並不就此放手,上面雖鬆了五指,下面卻掃出了一腿。
只聽“咕咚咚”兩聲大響,兩人一齊摔跌在地上。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一陣馬嘶之聲,夜空中聽得十分清晰。
躺在地上的邱彤心中一動,忙喊道:“你們快下手,說不定雲霄那小子趕來了。”
他一提起雲霄,何曉非先就沉不住氣,立即從地上跳起來,就向門口衝去。
“你走得了嗎?今天若教你們生出此門,我雷天化三字倒著寫。”
何曉非聞聲抬頭看去,心中驀地一驚。
就是那堵在門口的,乃是神威凜凜的雷天化。
原來雷天化在被溫宗亮一腿掃出,兩人糾纏著一齊倒在了地上,誰也不敢鬆手讓對方得勢。
溫宗亮知道這時的生死關頭,更是施展出一身絕藝,和雷天化展開了肉搏。
可是,雷天化是何等人物,手法迅捷無比,五指一拿,立將溫宗亮的手腕一扭,冷冷地道:“姓溫的,你怕再也沒有殺死雷某人的機會了!”
他在說著話,手上一用勁,溫宗亮一聲慘叫,跟著又夥地三滾,滾到了牆邊,捧著一條斷臂。
原來他那慣會抓人的一條右臂,竟被雷天化硬生生地給強扭了下來,只粘連著少許的皮骨。
雷天化就勢已一躍而起,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寶劍。
此劍乃是一件神物,為春秋時吳人歐冶子乾將所鑄,共成三劍,一曰龍淵,二曰太阿,三曰工布,此劍就是太阿劍。
他抽出劍鋒,把劍鞘朝地上一摔,人就縱向門口,堵住了賊人的去路。
何曉非聞聲見是雷天化持劍而立,嚇得他往後退了三五步,暗罵了一聲:“自己真是該死了,怎麼會沒有想起雷天化的劍……”那劍只一出鞘,真的是寒光如冷電,氣凜清風,卻有一股寒氣襲人,本來是掛在書櫥上的,如今被撈在手裡,人仗劍勢,劍助人威,森森冷氣逼人。
何曉非哪能不為之膽寒,翻身打算後竄。
雷天化哈哈一聲狂笑,劍未出,掌先至,呼的一聲,推了過去,狂風疾卷,勁勢凌厲已極。
何曉非知道對方的掌力勁猛,哪敢硬接,迅即側閃躲避,但還上是慢了一點,腰胯間已著上了一下。
須知雷天化的掌力,有開山裂石之力,何曉非怎經得起這一下,登時痛得他眼睛發黑,慘叫了一聲道:“哎呀!我要完啦!”
此際那五行劍大頭姜宏也將縱起,見狀笑道:“何兄不要怕,雷天化已受了重傷,無能為力了,再熬一時,咱們就可看他嚥氣了。”
何曉非挨了一掌自認必死,渾身早都散了架。
但當一聽到大頭姜宏的話,才覺出雷天化的掌力,真的沒有想像那樣的強。 心中忽然一寬,雖然疼痛已極,仍可掙扎,急忙運了一口氣,爬起身來,轉頭看去。
就見那雷天化的右臂,已吊垂下來,肩衣被血染得殷紅,左臂能轉動,但也有些滯呆不靈,大非昔比了。
何曉非心知對方毒性已然發作,心中大喜,再次拾起來軟鞭,熬著疼痛,鼓勇力攻。
雷天化虎目倏地一睜,一個“葉底偷桃”的招法,手中劍從腕下一翻上掠,但見精見一閃,“鏘”的一聲。
金絲藤蛇鞭立削斷去一尺多半的一節,飛拋出去好遠。
“太阿神劍!”何曉非驚叫了一聲,又返身迅即後退。
雷天化哪能容得他,往前一跨步,手中劍遞了上去。
何曉非倏覺後背心上一陣沁涼,衣裳已被劍鋒劃破。
這一來,可真把他嚇得真魂出竅,心中又是暗叫了一聲,“這遭大概真個活不成了……”在他一念未已,倏聽雷天化驀地一聲大吼,他由不得身形就朝前一栽。
接著又聽到顯道神邱彤一聲淒厲的慘叫,心頭又復一震,轉頭看去。
只見那雷天化踉踉蹌蹌退後了幾步,怒目喝道:“鼠輩,你還沒有死嗎?”
他在喝聲之中,抬腳就朝地上的邱彤端下,又是一聲慘哼,在地上滾了兩滾,寂然不動,已然被雷天化一腳踹死了。
原來正當雷天化追殺何曉非時,沒注意到地上還躺著個邱彤。
邱彤雖然一手已斷,另一隻手尚能使用,一見雷天化在他身上跨過,揮手就抓住了對方的足踝。
雷天化遽然被襲,顧不得追敵,退步自保要緊,先一腳踢開,這又補上了一腳,踹死了顯道神,而他的身形,也搖晃了幾下,方始穩住了身勢。
何曉非見狀,一時被嚇得怔住了。
五行劍大頭姜宏卻看出了便宜,忙向溫宗亮叫道:“老溫!
你快來助我一臂之力! ”
此際的溫宗亮,已被雷天化扭斷了一隻右臂,聞言勉強起身來,當真是只能助一臂之力了。
但是此時的雷天化,手腳俱傷,毒上加毒,毒氣已攻心,別看對方助那一臂之力,實等有是隔飢敵。
雷天化也有自知之明,但他那一股仇恨之火,燃燒正熾,早已將“生死”二字拋開了,狠狠地一咬牙,一順手中太阿神劍,一招“夜戰八方” ,將三個敵人迫退了數步,又提了一口氣,大吼一聲,狀如一隻瘋虎,猛攻上去。
對方三人,都知道雷天化的手中劍是宗神物,雖然他身受重傷,手腳已失去了靈便,可是自己這方面的三個人,也全是強弩之末了,真要硬拼起來,也還不是雷天化的對手。
何曉非怔了一陣之後,忖展眼前形勢,心中一動,向溫、姜兩人道:“咱們切不要和他硬拼,只纏住他,雷天化絕過不了半個時辰。”
姜宏接上道:“對,咱們鬥不過他,但可耗得過他,看看誰死誰活著。”
於是,三人就聯起了手來,只是和雷天化游斗,遇劍就躲,瞅著空隙就攻,打定主意要困死雷天化。
雷天化心中何嘗不知道對方的心意,也更知道自己已毒氣攻心,不能用力,但他這時已抱著與敵偕亡、同歸於盡的打算,所以毫無顧忌。
時間慢慢耗了過去,雷天化也真的越戰越不行了,眼前已然是人影模糊,簡直分不清對方三人誰是誰了!
就在這時,遠遠又傳來一聲馬嘶,且還隱隱聽到了蹄聲得得。
雷天化精神陡地一振,慘笑了一下道:“我看你們三人還能活多久,聽到沒有,那馬嘶聲乃是我好友趕來了。”
其實他也不知那策馬之人是誰,用是只是個詐語。
何曉非穿窗而去。
他這一行動,無疑是自亂陣法,本來雷天化是真支持不了,他這一打算走,三人陣線立亂,雷天化也倏地精神一振,得空喘了一口氣。
就見他雙眼圓瞪,精光暴射,大吼一聲,道:“你走得了嗎?”
喝聲中,頓足前縱,橫劍掃去,寒芒閃處,何曉非慘叫出來半聲,立被神劍攔腰劈成了兩半截,鮮血湧濺起七八尺高。
雷天化一劍劈了何曉非,頓時嚇呆了溫宗亮和大頭姜宏,他們也忘了躲閃,任由何曉非的血,飛濺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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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雷天化一劍劈了何曉非,陡的又是一個轉身,虎吼一聲一腳飛起,“跨虎登山”踢向了溫宗亮。
溫宗亮驚恐中,方喊出了一聲:“大哥!我……”喊聲末了,雷天化腳已踢到,胸口上立如中了一下千斤鐵鎚,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身軀仰天便倒。
在這一瞬間,大頭姜宏倏被驚醒,一挺手中劍,刺向了雷天化的後背。
就在他那劍鋒剛剛割破了雷天化一點皮肉,方打算再向前一送,就可刺透了雷天化的後心……他這就吃了個子小手臂短的虧了,還沒等他探身遞劍,雷天化往前一跨步,身形疾轉回來,拿劍橫著一掃,“鏘啷”一聲,姜宏的劍已被削去半截,冷冷地道:
“姜大頭,現在只有你了。”
姜宏嚇得渾身打起抖來,戰栗著道:“大……大哥!饒……饒命!”
他在哀求著,人卻倒退著慢慢地向門口挪動,看看將到門口,正打算逃縱出去……
雷天化倏喝一聲道:“容不得你!……”話音未落,抖手擲出手中劍。 但見一溜寒光,劃風生嘯,“唰”的一聲,從姜宏的前心插入,直穿過後心。
“哎呀!”一聲淒厲的慘嗥響起,屍橫石屋門口,一縷鬼魂也追上鬼門關去了。
“哈哈哈哈哈”
雷天化仰天一陣狂笑,不知是喜是悲,只是那笑聲,聽起來刺耳已極。
“噓噓噓”石屋門外,傳來一陣馬嘶。
雷天化聞聲一怔,移動身軀,從姜宏身上抽起了太阿神劍,衝出門去。
就在他方一出室門,天井中現出了一位書生,正是那俠士云霄。
此際的雷天化已然毒發,眼裡有些認不清人了,一見有人衝進來,厲聲喝道:“什麼人!”
他在厲喝時,橫劍怒目,有一股重振餘勇,尚欲再戰神氣。
雲霄在天息山頂,發覺了其弟雲漢的計謀,跨上神駒白蹄黑靈,追風馳電奔回,按說是早該到了。
無奈走在途中,神駒舊病復發,只是跳縱,不肯奔行,細察之下,原來馬腹側面被一金針刺入。
他一看那針,就知是其弟雲漢所為,好在刺得不重,探掌運氣吸了出來,神駒才恢復了常態。
這麼一來,卻耽誤了不少時間,等趕到謝坪石屋時,東方已然發白了。
他急忙縱下馬來,人就朝石屋行來,剛一到了院中,就見從書室中闖出來一人,渾身血污,簡直成了個血人了,猶自神威凜凜。
他認出來是聖手摩什雷大化,就準知自己晚到了一步,忙道:“老前輩!我云霄來晚了。”
雷大化一聽說來人是雲霄,心中一鬆勁,真氣立洩,身上一陣顫抖,“鏘啷啷”寶劍落地,面色也變為灰白。
雲霄見狀,閃身到了雷天化身邊,探手扶住道:“老前輩,你……你怎麼啦?”
雷天化苦笑了一下道:“老弟!你來得不晚,我還有一口氣在……”他說著用手一指地上的劍,道:“劍……劍……”雲霄彎腰拾起神劍,雷天化已有些站立不穩了,在雲霄攙扶下,走進另一間石室,盤膝坐在榻上。
雲霄從懷中掏出金創藥來,欲為雷天化料理傷口。
雷天化大喘了兩口氣,搖著手道:“不用啦!老弟!快聽我說。”
雲霄道:“老前輩,還是先療傷要緊!”
雷天化慘然一笑道:“老弟!你還看不出來嗎?早一個時辰或許能活,現在……不行了,縱有起死回生靈藥,也難救我。”
雲霄出身武林世家,又是天山三仙的首徒,哪會看不出來,雷天化已是燈枯油盡了。
他心中不禁悲嘆了一聲,熱淚也跟著流了出來,忍悲含淚,問道:“老前輩你有什麼事……要交待我嗎?”
雷天化聞言精神陡地一振,哈哈笑道:“我恩仇了了,交代個什麼事情?嗯!要有的話,就是眼前的一場武林浩劫,得仗老弟救平了。”
“我?”雲霄驚詫地應了一聲道,“我能行嗎?”
雷天化道:“武林三仙的弟子要是還不成,只有眼看武林淪落了。”
雲霄道:“我當盡力而為!”
雷天化道:“你一定可以成功……劍!”
他說著用手一指大阿神劍,雲霄遞了過去,他沒有接,又道:“常說紅粉贈與佳人,寶劍贈給俠士,劍!老夫贈給你了……”雲霄連忙推辭道:“老前輩!這個使不得,雲霄我……”雷天化倏地一瞪眼,道:“我已是將死之人,你如不受此劍,莫非要使神物蒙塵嗎?如落奸人之手,為禍不堪設想?”
雲霄無法,只好拜謝收下,問道:“請問此劍來歷?”
雷天化道:“劍名大阿,乃春秋時吳人歐冶子所鑄,後歸秦皇,老朽在阿房宮遺址上掘得,神物能得明主,也該是威凌八陣的時候了!”
雲霄道:“我當珍視此劍,如同珍視著老前輩對我的一番成全之心。”
雷天化道:“但願你能為武林奠下太平之基,使此劍更見光輝。”
他說到此揮了揮手道:“我和鄉人交好,後事自有人料理,你快去少林、武當……
阻止殺戮的進行,去吧! ”
他默然了一陣,喟然一聲長嘆,出門乘馬而去,直奔嵩山少林寺。
少林寺在河南登封縣西北,少室山的北麓,乃後魏太和年間所建,僧侶多習武事,技擊之術為天下之冠,所以少林一派於乾多年來,都執武林之牛耳。
是過午的時分,山麓下來了一騎,馬上人是個風度瀟灑的書生,這人正是雲霄。
他一到山麓下,下馬揮手,神駒長嘶而去,他卻拾級而上,直向少林寺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寺中驚鐘,陡然悠悠敲響。
“噹噹噹噹噹噹”
幽靜而悠揚的音韻,蕩漾在空氣中,傳出去好遠,好遠。
這鐘聲來得太突然,晨鐘暮鼓,此時清晨早過,黃昏未至,怎麼鳴起鐘來? ……雲霄心中,立時就意味到事非尋常。
“喀!”
忽然間,那悠揚的鐘聲,驀地戛然而止……。
雲霄的一顆心,隨著那戛然而止的鐘聲,震了一下,立知情形不對,腳下一用力,飛也似地,直朝山門口縱去。
寺門敞開著,大雄寶殿上,除了兩位垂目合掌,盤坐著的和尚之處,不見一個人影。
雲霄見狀一愕,暗訝道:“人呢?……”他稍稍猶豫了一下,立即邁步走上大殿。
二僧狀似入定,對有人進殿,驀如不覺。
雲霄心中更是詫異,微微打量了一陣,縱身再向後殿奔入。
這後面是達摩正殿,情形也是一樣,四下里靜寂如死,殿門緊閉,使他越感奇怪,心忖:“少林寺僧眾數百,怎麼只見到寥寥幾人,都到哪裡去了?”
正在尋思之際,突然聽到一陣陣呼吸之聲。
他心中一動,衝入達摩殿中一看,就見殿中黑壓壓坐了一片,全是人頭。
雲霄腳步一停,怔怔地瞥視著這一大堆坐在地上的僧眾,只見他們人人都是一樣的姿勢,垂目合掌狀似入定。
但是那些人聽見了有人進殿來,同時都睜開眼來看著雲霄,顯然是沒有入定,更不會是失去了知覺。
然而,卻沒有一個人出聲,更沒有一個人悄悄移動一下。
雲霄大聲地喊道:“餵!各位大師,你們怎麼都坐著不動呀?”
那班僧人聞聲,僅僅是轉動了一下眼睛,身體姿勢,仍然紋風不動,雲霄不由得大感迷惑,皺起雙眉,不知如何是好!
正驚疑間,忽聽從寺外傳來一響馬嘶之聲。
雲霄心中一驚,趕緊退出殿來,轉身向殿外飛奔而去。
寺門口站著他那匹神駒,但在馬後立著的,卻是小叫化舒元。
雲霄一見大喜,笑道:“元弟,你怎麼來的呀?”
舒元笑道:“我就在這附近住的,方才看到大哥這匹黑靈駒,知道你到了少林寺,所以我就趕了來,怎麼出了什麼事嗎?”
雲霄嘆了一口氣,道:“是的,少林寺出了事,卻把我給鬧糊塗了。”
舒元笑道:“什麼事會使我大哥糊塗起來,我小要飯的倒要見識見識。”
手一揮,黑靈駒又飛向山林深處奔去,兩人再翻身,重又回到達摩正殿。
舒元將那些和尚打量了一陣,道:“哎,他們好像是被點住穴道呢……”雲霄說:
“我也是這麼想”說時,舒元已經迅快地查看了好幾個人,詫異道:“咦?不對呀!
他們身上穴道,毫無受制之像啊! ”
舒元隨手拉起來一個和尚,道:“待我仔細地看看!”
一言甫畢,那被他拉起來的和尚,倏然慘叫一聲,雙目一翻,便氣絕斃命。
雲霄不由一怔,同時也發覺殿中那些和尚,個個臉上都流露出恐怖驚慌之容,可見他們人人都知覺未失,尚有驚喜之情,只是怎麼都不能動呢? ……舒元驚異的道:“這事太邪門啦……”說時,他順手又拉起一名和尚。
那和尚而立顯萬分恐怖之容,接著又是神色驟變,似是痛苦難當,慘叫一聲,便又氣絕斃命。
舒元不由得大大一怔,不服氣地又伸手向另一名僧人抓去。
雲霄倏然縱了過去,猛可推開了他的手,道:“不能再動了,已經死了兩人啦!”
舒元迷惘地道:“那也是沒辦法呀,大哥,我也被鬧得糊塗了!”
正當兩人面面相覷,無計可施之際,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騷亂之聲。
兩人心中一動,一齊又再縱身出來,到得寺門向外一看。
就見四名和尚正由山下向上跑來,在他們身後有兩條人影緊追不捨。
眨眼之間,雙方已追了個首尾相銜。
雲霄陡地哼了一聲,道:“少林四僧就要歸天了。”
舒元訝道:“大哥!你怎麼不出手呢?”
雲霄道:“晚了,出手也救不了四僧的命!”
舒元道:“那兩人不知是準,居然敢找上少林寺來啦!”
兩人話未說完,那邊就傳來兩聲慘叫,有兩名僧人倒地。
那擊倒二僧的兩名大漢,毫不停滯,復又電疾向剩下的兩僧撲去。
他們的身法卻是高明得多,是以不到一個起落,就追上了兩僧。
那兩名僧人受襲,幾乎是同時之間,慘叫出聲,一齊趴倒地下。
此時,那兩個漢子擊殺了四僧之後,站在就地,遊目四顧,忽然看到寺門口的兩人,怔住了……寺門口的雲霄和舒元,看那兩名漢子,只見他們背上都插著奇形兵器,身穿長衫,長得是一俊一丑,年在四十歲左右。
雙方對看了一陣,那兩名漢子已邁步走了過來。
那醜的一個望著二人道:“餵!你們可是少林弟子嗎?如果不是,可趁早離開!”
雲霄冷哼了一聲,沒有說話,舒元卻一翻眼道:“你是乾什麼的?”
那人詫異地道:“咦!小子,你的膽子可真不小,就這樣地問大爺嗎?”
舒元不屑地撤了一下嘴,道:“你橫什麼?我這還是對你客氣哩!”
那人驀地一聲狂笑,睨視著舒元道:“哈哈!小子,你要不客氣怎麼樣?”
舒元又是一翻眼道:“你要怎麼樣呢?”
那人又是一聲狂笑,笑聲方歇,倏地厲聲喝道:“我斃了你!”
聲方出口,舉手一掌遙劈出去,風由掌生,狂颶捲起,襲向了舒元。
舒元一閃身,讓開了一掌,勁風襲向了山門口的石屏,“轟”的一聲大響,那座屏風頓時倒地。
雲霄突然發出一聲冷笑,說道:“這一記混元掌力還過得去,尊駕可是鐵掌門的門下嗎?”
那人聞言一怔道:“你是什麼人,俺混元掌朱登,不錯,是鐵掌顧家的門下,但現在不是了!”
雲霄微微一笑道:“那麼你現在已入了天蠍教,叛祖背宗,所以你不認師門了,對嗎?”
那朱登被人家揭穿了底,不禁惱羞成怒,大喝一聲,掄掌就向雲霄撲去。
掌方揚起,忽然眼前人影一晃,斜刺裡闖過來小叫化舒元斜手劈下。
朱登真沒看得出這小要飯的竟然身懷絕藝,甫一出手,就是殺招,左掌勁未貫足,就挨了一下,由不得悶哼了一聲。
另外一位漢子,見狀縱了過去,接下了朱登和小叫化舒元打在一起。
此人名叫鐵腿鶴馬駿,他掌上功夫雖不出奇,可是腳法卻十分奇異,左閃右避,無不恰到好處,一時之間,兩人倒打了個棋逢敵手。
朱登調息了一口氣,大聲喊道:“老馬!你且支持一會,等俺先打發這個窮酸,回頭再來助你。”
話聲中,縱身撲向了雲霄,雙掌連環劈出,頓時激起了一陣猛烈的風聲。
雲霄含笑而立,根本就沒把對方強勁的掌力放在心上,更不運氣抵擋,掌風過處,竟然傷不了他分毫,且有一股反震之力回撞向朱登。
朱登連著劈了有十幾掌,不但近不了人家的身,且還被那反掃回來的力道,震得向後退了五七步去。
這一來,他禁不住心頭一凜,怒罵了一聲,撤出來背上的銅柄虎爪,呼地一聲,橫掃了過去。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高喝了一聲:“住手!”
聲音嬌脆,一听就知是出自女子之口,但卻有些冰冷。
朱登聞聲,迅疾收爪後躍,那馬駿也跳出圈外。
但見人影一閃,場中多了一位面色冷峻的白衣女郎。
她望著雲霄瞟了一眼道:“咦?又碰上你了!”
雲霄哈哈笑道:“這就叫有緣嘛,走到哪裡都會碰上。”
白衣女郎嬌叱了一聲道:“無賴!誰和你有緣了!”
雲霄瀟灑地一笑道:“就算無緣,請問你,少林寺五百僧眾,可全都是被你治住的嗎?”
白衣女郎冷冷地道:“不錯!是又怎麼樣?”
雲霄哈哈一陣大笑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命你把他們全救過來。”
白衣女郎秀圖一瞪,道:“我憑什麼要聽你的話?”
雲霄突然神色一凜,虎目圓睜,精光懾人,冷冷地道:“你敢不聽!”
白衣女郎似被雲霄虎目中那股懾人心魄的精光所懾,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冷冷地道:“不听就是不聽,怎麼樣?”
雲霄道:“我立時就叫你血流五步……”朱登聞言,驀地大喝一聲,道:“好個狂妄的小子,竟敢威嚇我家公主。”
人隨聲起,掄起手中鋼柄虎爪,就撲向了雲霄。
雲霄微微一笑,道:“憑你也配發橫!”
笑語聲中,隨手一掌劈出。
朱登來勢勁疾無倫,方到雲霄身前三尺之處,忽然感到碰在一堵無形牆上,立被震得倒退數尺,落在地上,一時頭昏眼花,差一點站立不穩。
雲霄又是哈哈一聲,笑道:“你挨了這一下先天太乙罡氣,恐怕神仙也難救得活你了……”朱登身形方站穩,聞言駭然道:“太乙罡氣?……”他就只說了這一句話,口方再張,胸中一陣翻騰,吐出了一口鮮血,人也搖晃了兩下,栽倒地上。
雲霄皺了皺眉頭,轉向那白衣女郎道:“打好主意沒有?要不就告訴我解救的法兒。”
白衣女郎聞言,面色大變,緩緩地道:“你要殺便殺,何必這樣逼我?”
雲霄冷哼了一聲道:“少林寺五百僧眾何辜,竟然下此毒手,我云霄今日容你不得……”話音甫落,身形如飄風般一閃,虛掌一伸,沒等那白衣女郎閃躲得及,已搭在了她香肩之上,一下子就把她抓了起來。
馬駿見狀,翻手撤出五行輪,撲上前來解救,小叫花舒元橫身攔住,兩人就又戰在了一起。
白衣女郎立覺肩上一陣劇疼入骨,雙眉緊緊蹙祝就在這時,山門口驀地響起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雲霄聞聲看去,見寺門口並肩站著三位老和尚,一色的深紫繡金袈裟,右掌立胸作詢問式。
中間的一位,左掌上托著一柄綠玉佛杖,全都是慈眉善目,法相莊嚴。
雲霄一看,就認得出對方是少林三佛,中間那手托綠玉佛杖的,是掌門老方丈法顯大師,左邊的一位是達摩院主持法空大師,右邊的一位是跋蹠院主持法宏大師。 老禪師誦了一聲佛號之後,接著道:“敝派僧眾弟子,已蒙佛祖慈悲全都救了過來,雲檀樾不須難為這位女施主了。”
雲霄聞言,鬆手放了那白衣女郎,轉向老禪師恭身為禮道:“老方丈真個是慈悲為懷,雖然佛法無邊,只怕也難渡得了此等魔障!”
法顯大師又低誦了一聲佛號道:“佛門廣大,無不渡之人。”
雲霄轉頭瞪了那白衣女郎一眼,冷冷地道:“饒了你這一次,你現在逃生去吧!”
白衣女郎冷冷地瞅了他一眼,不理也不移動。
雲霄也不理她,轉頭叫住了舒元,徑直向寺中走去。
雲霄見老方丈讓客入寺,果見那些僧人全都回復了自由。
雲霄有些不解,忙問道:“雲霄有一事不明,想在老方丈面前,討點見識。”
法顯老方丈笑道:“雲檀樾是問敝寺僧眾,中的是什麼手法嗎?”
雲霄道:“雲某正是此意。”
法顯老方丈道:“他們是被人用小北極獨門手法,拘魂手製住的……”他話未說完,也就是剛踏上大雄寶殿的台階,驀聽寺門口一人喝道:“女施主請留步,少林寺不接待女客。”
雲霄回頭看去,見那白衣女郎並沒有離去,卻跟進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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