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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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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陳青雲] [劍傲霜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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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48: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回

長春公主被雲霄等人一陣譏笑,氣得臉色發青,渾身亂顫,恨不得一劍把雲霄劈成兩截,方消心頭之恨。
雲霄卻是得理不讓人,昂聲大笑不止。
他那笑聲宏亮震耳已極,不但聲澈四山,連那圈烈火似乎也被笑聲壓低了不少。
薛玲在初聞笑聲時,疑心對方之笑,對自己是一種睥睨,似恥笑自己的行為齷齪,禁不住鼻頭一酸,流下了兩行清淚。
但等她看清楚了之後,才知原來是火龍焦炳在火器上加了功夫,但見紅光閃閃,在雲霄身外築了一道火牆。
她立身之處,離著雲霄少說也有三五丈距離,已然覺著奇熱難當,雲霄竟是安然無恙……這才知道對方這笑聲,卻是別具一功,內中還有種種妙用。
她睨視了雲霄一眼,轉向火龍焦炳道:“焦壇主,你這火功用到了幾成功力?”
焦炳道:“啟禀公主知道,我已施出八成以上的功力了。”
薛玲道:“何不施展出十成來……”
“這個……”焦炳遲疑了一下,突又恨聲道:“好!我不信雲小子是煉不熔的金剛!”
話聲一停,大袖飄飛中,兩隻手掌連搓,噴濺無數火星,劈劈啪啪,宛如放煙火一般、噴得滿天皆是。
雲霄已現窘態了,笑聲越來越弱。
薛牙關心地道:“霄哥哥,你不行了吧?”
她這句話是由衷而發,任何人一听就知,小姑娘絕無半點譏諷之意。
雲霄嘆了一聲,道:“我當真是不行了,須知人家是武林中火器的宗師,玩火是他平生絕學,我只怕要得歸天了……”薛玲冷冷地道;“你早就該死啦!”
雲霄道:“但我卻不願像這樣地活活燒死。”
焦炳哼了一聲道:“只怕你不願燒死,由不得你了。”
話聲中,倏地張口噴出一道藍色的火焰,衝了過去。
雲霄真的有些支待不住了,他不再發出笑聲,長衫右下擺已起了火。
他輕嘆了一聲,一彎腰伸手拍熄道:“看來真要落個火葬,只是心中有些不甘。”
薛玲道;“這是你自取其禍,有什麼不甘心的?”
雲霄道:“年逾弱冠,尚未娶妻,身死之後,墳前連個祭典人兒都沒有,豈不淒慘。”
薛玲道:“你如口中放乾淨些,不說那樣無賴的話,本公主也許能在你墳前祭典一番……”雲霄突然揚聲大笑了一聲,道:“哈哈,好極了,你可是自願為我妻?只怕我擔當不起……”梅影聽著心中滿不自在,冷哼了一聲道:“有那麼一位如花美眷,你死也該瞑目了。”
雲霄笑道:“可惜我脖頸太短,伸縮難如願,背上無甲,駝不了那麼多綠頭巾……”
他話未說完,舒元插口道:“是一隻大烏龜呀!”
雲霄道:“一個人被活活燒死,已是夠慘的了,死後還讓變成個大烏龜,豈不更慘了嗎?”
薛玲想不到雲霄到這步田地,還在編圈於羞辱她,氣得她蓮足一頓,恨聲喝道:
“雲霄你……”雲霄笑道:“別叫得那樣親熱好嗎?我真怕你辱我英名……”薛玲氣得似已瘋了,一縱身跳落焦炳身邊,催道:“焦壇主,快燒死這無賴漢!”
火龍焦炳應了一聲,再次張口,火焰方一噴出……小姑娘薛琴急得衝了上去,一揚手中“三陽鋼”,逼著那襲到的火焰一晃,一溜彩光閃處,火龍焦炳“哇!”的一聲慘叫。
跟著就見他身形連晃,一抹頭飛縱而去。
火龍焦炳敗走,其餘的人也不敢久留,早已四散奔逃;薛玲氣得把牙咬得格格亂響,倏地探手取一物,抖手向雲霄罩去。
巧手方朔韓翊卻是老江湖了,又是旁觀者清,見狀準知對方這物件,一定歹毒萬分,連忙高聲喊道:“雲世兄小心了……”雲霄目光一瞥,看出來那落下之物,又是一面絲綢籠罩了數丈方圓大小,心中還真未將那絲綢放在眼中,仍然椰榆道:“你這可是情網麼?只怕束縛不了雲老大……”女人的心是難得揣摸的,梅影在過去對雲霄的喜笑怒罵,全覺著滿好玩的,有時她也會幫腔助勢,但自從小叫化舒元傳書,她和雲霄有了夫妻名份,不知為了什麼,每當云霄和薛玲調笑時,她心中就會興起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妒火中燒。
她這又一聽到雲霄喊出人家那絲網是情網,頓時氣湧如山,嬌喝一聲,用盡全力發了一掌。
一股奇猛的掌風,直向長春公主薛玲擊去。
雙方相距,不過文許遠近,薛玲冷不防會有人側襲,如想閃身避開,除非鬆手丟網不可,否則,就只有硬接對方這一擊,但卻又不願放過雲霄……她微一猶豫,勁厲的掌風,已襲上了身,在無可奈何之下,長長吸了一口氣,身子突然斜著飄飛而起,這一來,那撤出去的絲網,可就偏了準頭,攻向梅姑娘罩襲而下。
絲網蓄勢迅疾,沒等梅影躲讓得開,已然罩落在她的身上了。
雲霄已看出情勢不對,忽然一伏身子,迅速絕倫地滾到了梅影身旁,右手同時向上發出了一掌,打算擋一下那絲網下落之勢。
但那絲網細如蛛絲,絲毫著不得力,任他雲霄一掌,勁力強猛,但卻無法阻得住那下落之勢。
雲霄心中忽然一動,探手抽出來“大阿神劍”,立又縱身而起直向薛玲衝擊過去。
薛玲目睹其情,咯咯一聲嬌笑道:“你雲霄也有發急的時候呀!”
笑語聲中,眼看梅影已被罩在網下,突然一鬆手,施展出“八步趕蟾”的上乘輕功身法,人如海燕掠波,飛奔而去。
雲霄哼了一聲道:“我還有下辣手的時候呢,不要走!”
聲出人也縱起,宛如書鷹趕雲,緊追了下去。
又是斜日映晚霞的時分,紅螺谷寂靜如恆,鼎鑊澗畔圍著巧手方朔韓翊等人,凝目望著被緊罩同下的梅姑娘。
網細如髮絲,緊緊箍在梅姑娘身上,不仔細看,絕難發現她是被網捆住了,就因為是緊緊貼在身上,大家竟然一時想不出個法兒斬斷。
薛琴心念一動,倏然抽出長劍,試著向梅影臂彎之間,輕輕劃去。
哪知,絲網似有靈性,薛琴之劍方一觸及,絲突然又向裡收縮了許多,梅影痛苦地呻吟一聲。
薛琴見狀,立時停下手來,望著倒在地上的梅影呆呆地發怔,她不敢揮劍斬了。
小叫化舒元嚷道:“怪呀!她這綢有點邪門……”巧手方朔韓詡搖頭嘆息道:“邪派中的東西,每一件都令人費思,稀奇古怪,真寸他們能想得出也找得到。”
舒元道:“我猜這一定是情……”
薛琴冷冷地道:“你怎麼知道?”
舒元道:“那長春公主本來是用以同我大哥的,哪知被梅姐姐替他擋了災。”
薛琴道:“那也不見得就是情網呀!”
舒元笑道:“這個你沒有我看得清楚,從長春公主的眼神中,我看出來她是很愛我大哥的,但也恨我大哥那張嘴,所以才用網來困了。”
薛琴幽幽嘆了一聲道:“這網不知是用什麼絲所織,利刃竟然斷它不得。”
舒元道:“網是情網,絲當然是情絲啊,那得用慧劍方能斷得,你那劍怎麼能用?”
薛琴還是個入世未深的姑娘,哪懂得這些,聽著小叫化舒元信口胡謅,她還是真的信之不疑。
施琳噗哧一聲笑了起來道:“琴妹妹,別聽他胡扯八道,小叫化他是騙你的。”
薛琴星目一揚,冷哼道:“他騙我,我就用劍劈了他。”
舒元一縮脖子,伸了伸舌頭道:“好厲害呀!小要飯的天大膽子,也不敢騙你薛姑娘呀!”
薛琴道:“那你所說什麼情網慧劍是真的呀?”
舒元道:“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問問施姐姐,她也有一面情網哩。”
薛琴聞言,星目掃向了施琳,那意思是打算看看施姑娘的那面情網。
施琳倏地一瞪眼,嬌叱道:“小舒,你在胡說個什麼?”
舒元笑道:“我幾時胡說了,你如沒有情網,怎麼會將楊哥哥箍得那麼緊,連哭笑都當不了家。”
楊海平插口道:“小舒,你們吵你們的,可別把我拉在裡面……”施琳白了他一眼,轉向薛琴道:“琴妹妹,這小要飯的一張嘴最臭了,來,咱們撕了他的。”
薛琴察言觀色,看到施琳和楊海平兩人的情形,心中一動,突有所悟,由不得粉面飛霞,再聽施琳這一聲招呼,雙足一頓,真的就撲向舒元。
小叫化舒元刁鑽滑溜已極,哪能被她抓住,早已縱身逃出兩三丈遠去。
就在這時,遠遠飛馳而來一條人影,漸行漸近。
巧手方朔韓詡道:“別鬧了,你們看雲霄回來啦!”
說話之間,雲霄已到跟前,他先不和眾人招呼,徑直撲向梅影身前,翻手抽出太阿神劍,暗運腕力,對準一個網結,猛地向外一挑,應手而斷。
薛琴冷叱道:“我早知道是太阿神劍……”舒元道:“錯了!錯了!他那不是太阿神劍……”在這時,雲霄已然為梅影挑斷了四五個網結,已失去了牽制之力,梅影一撕扯,方脫開了那網。
薛琴正和舒元在爭執道:“那麼你說是什麼劍?”
舒元道:“他那是慧劍,沒有慧劍斷不了情絲,你可懂得……”“她不懂,我懂!”
薛琴尚未說話,突有一人接上了一句。
舒元心中方一驚,乍覺眼前紫影一閃,方喊道一聲:“不好!”
“吧!”的一下脆響,他小要飯挨了個脖兒拐,打得他身形向前栽了兩三步,冷不防施琳又是一腳踹出,他可就站不住了,頓時倒臥地上。
原來梅影被網捆在地上,早就憋著一腔怒火,又叫小叫化舒元竟然又藉自己,向薛琴大開起玩笑,更是恨得她牙根發癢。
這一束縛被解,聽舒元仍在貧嘴,就冷不防縱了過去,用了一式“掃徑迎賓”,甩了他個脖兒拐。
不過她並沒有想到施姑娘會趁火打鐵,幫了一腿,使得舒元苦頭吃得更大。
這麼一來,把個薛琴姑娘笑得花枝亂顫,楊海平拍手大笑不止,就連巧手方朔韓詡也拈鬚忍俊不禁。 舒元跌坐在地上,直皺眉頭,一揚臉,望著雲霄道:“大哥!你忍心看著她們欺侮我麼?”
雲霄笑道:“想必是你和她們貧嘴了,罪有應得,我怎能管得了。”
舒元苦喪著臉:“難怪人說……”
梅影嬌叱道;“說什麼?你敢再胡拉八道,可有得你的苦頭吃!”
舒元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倏地一頓足,縱出去兩三丈遠,方始笑道:“媳婦娶過房,媒人拋過牆!這還沒入洞房,哥哥已然不要兄弟,正是……”巧手方朔韓翊笑道:
“小子,你還沒吃夠苦頭嗎?忍嘴不欠債,我看你還是少說兩句吧!”
舒元一翻眼,道:“怎麼,韓老前輩也幫著他們了,小心著點,你老可是個大媒呀!
等他們把你拋到牆外時,就知我小要飯的有先見之明。 ”
韓翊卻不願和舒元胡扯下去,他微微一笑,轉向雲霄道:“雲世兄,你追的那長春公主怎麼樣了?”
雲霄道:“已定下了生死的約會,我擔心到時難得兩全……”韓翊道:“莫非你真的和她動了情?”
雲霄苦笑了一下道:“這其中牽連甚多,要不然我早下殺手了。”
梅影插口道:“你已捉住她了?”
雲霄點頭道:“但我又放了她,才定下嵩山峻極峰之約,到那時,我擔心會下手除去了她!”
薛琴突然驚叫道;“霄哥哥,你不能那樣呀!”
雲霄輕嘆了一聲道:“我知道,伯到時我會忍不篆…”海影道:“你可不能那樣,薛伯母會傷心的。”
雲霄沉思有頃,緩緩地道:“眼前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煩你陪著琴妹妹,去一趟青靈谷,請薛伯母出來。”
薛琴唉了一聲道:“我看你是急糊塗了,我娘她脫不了那枷鎖呀!”
雲霄笑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可是你不是已經得到了三陽銅嗎?”
薛琴聞言大悟道:“啊,我把那件事忘了……梅姐姐,你可願陪我走一趟嗎?”
梅影睨視了雲霄一眼,點頭道:“好吧!咱們什麼時候動身呢?”
雲霄道:“最好現在就走,要不然就無法趕上那峻極峰之會了。”
薛琴看了小叫化舒元一眼道:“小舒呢?”
舒元笑道:“你就別為我擔心吧,江湖上誰都知道我小叫化是大哥的影子,有他到的地方就有我!”
薛琴道:“那麼施姐呢?”
巧手方朔韓翊接口道:“我們爺兒三個還另有要事,總之咱們在嵩山中天池見面就是啦!”
雲霄笑道:“那裡可是你們的地界……”韓翊笑道:“到時,我們一定略盡地主之誼,但不知多久聚齊。”
雲霄道:“約定是七日後月圓之夜,峻極峰頂,我恭候老前輩的大駕。”
韓翊道:“就這樣吧!但不知雲世兄還到哪裡去?”
雲霄道:“我打算回雲門谷去一次,只怕家父還替我擔著心呢。”
他們就這樣商量定了,夜色朦朧中,但見人影飛縱,各自奔向各人應去之路。
從紅螺谷到雲門谷,只不過兩天的路程,雲霄和舒元兩人一路談笑著,忘路之遠近,兩天后之午後,兩人已到了雲門谷。
當他們一進入谷口,立時發覺情形有些不對。
因為每當云霄回到雲門谷時,兩邊崖頭上的樵夫、農民都會自動向雲霄打招呼。
可是,眼前的情形,不但沒有人向他招呼,簡直就看不到一個人影,顯得云門谷冷寂若死,有一股肅殺的氣氛。
雲霄微微一怔神,忙道:“元弟!我看出有些不對,莫非這裡出了事?”
舒元笑道:“大哥太多心了,我不信有人敢犯上雲門谷……”雲霄沉吟了一下道:
“那卻不見得,我實在是不放心。”
舒元道:“那咱們就搜查進去看看,我猜不會出事。”
雲霄道:“能不出事,是最好不過了,且勿使咱們在搜查時失去聯絡。”
舒元道:“知道了,莊門口會齊……”
他人隨聲出,語音方落,已飛縱出三五丈遠了,順著左側山角,搜查過去。
雲霄眼看著舒元那機靈的行動,打心底深處,就對這位小兄弟佩服不已,默默地點了點頭,身形起處,搜向了右邊的山角。
一個多時辰之後,兩人在莊門口會齊了。
雲霄道:“元弟,可有什麼發現?”
舒元搖了搖頭道:“沒有,大哥你呢?”
雲霄道:“也沒有。”
舒元道:“是不是雲老伯帶著他們搬了家?”
雲霄道:“雲門世家在武林中,雖算不上名門大派.但也是聲名卓著,誰不知雲門谷,怎能自辱英句?”
舒無道:“這麼說來,許是真的出了事啦?”
他說著,忽地把鼻子喚了幾下,驚叫道:“不好,怎麼嗅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雲霄聞言,也掀鼻喚了一下,突地激動道:“血……腥……”一語未竟,人就當先向門內衝去。
進入大門裡面寂寂靜靜,血腥味更濃了。 。
這種情形,任他雲霄如何的胸襟闊大,也由不得亂了方寸。
驚惶地朝前便跑。
舒元雖然年紀不大,論到江湖歷練,他是要比雲霄強些,早已意味到事不尋常,乍見雲霄神色大變,心中倏地一動,飛縱前,探手抓住了雲霄,低聲道:“大哥,沉著點氣,小心裡面有埋伏。”
雲霄總還是男兒本色,雖然心中已失去希望,但還能勉強鎮得了,他驚疑地看了舒元一眼。
舒元低聲道:“咱們進入大廳之後,逢右轉彎,一路偵察,放過任何情景、線索,咱們必須拉長距離,以防對方暗襲……”雲霄默默地點了一下頭,兩人拉外了距離,懷著萬分小心,進入了大廳,先運目四下掃視。
大廳門口,視線所觸之處,並沒有什麼發現。
但當云霄的目光觸到雲氏神主牌位前一張方桌下時,禁住悲痛失聲,驚叫了一聲:
“爹……”舒元聞聲掃目四下一打量,就見桌下面暗處,倒著一具屍體,再看兩邊椅上,也倒伏著三四具屍體。
椅後壁上的字畫,全部濺滿了血跡,點點嫣紅。
但是,他看那幾個人,除上桌下那人是個和尚之外,其餘全是年輕壯漢,並不見雲老莊主在內……他心中一動,忙道:“大哥,你先別亂嚷好不好,雲伯伯人在哪裡呢?”
雲霄悲聲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舒元道;“先別說得那樣喪氣,咱們何不搜查下去看看呢?”
雲霄點了點頭,心頭上似乎有一種不祥的預兆,眼睛一酸淚珠兒就滾了下來。
兩人仍是保持著先前的距離,繼續向後搜了下去。 一路上屍橫處處,等到進入後堂,入目只見血跡斑斑,但卻不見一具屍首,房中也特別的凌亂。
“娘……”雲霄又喊叫了一聲,同時身形一搖晃,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人卻向前栽去。
“大……”舒元驚叫了一聲,人已頓足前縱,一探手扶住了雲霄,方始沒有栽倒。
雲霄大喘了一口氣,道:“完了!完了!”
舒元忙勸道:“大哥你先別急嘛!咱們總得找出個線索來呀!”
雲霄道:“一家全部慘死,還有什麼可說的!”
舒元道:“如果你就這樣自毀,那麼誰去報仇呢?”
“報仇?”雲霄呼出兩個字來,剎時間仇恨之火燒起,他身形一震,挺直了胸,雙眼圓睜。
舒元突然發現床下似有蠕動,連忙鬆手,一式“魁星踹鬥”抬子踢鄱了床,跟著“呀!”的一聲,響起一聲尖叫。
好個小叫化,手腳俐落已極,他踢翻了床,手臂一探,已抓起一個人來,原來是個小姑娘。
雲霄認出來正是他母親身邊的丫頭,忙喊道:“春香,春香……”他連喊了好幾聲,那小姑娘方始緩過一口氣來,睜開眼看見了雲霄,“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道:
“大少爺……你!你可回來了……老爺他……”雲霄著急地道:“快說,老爺怎麼了?”
春香抽搐著道:“他……他和歐陽老爺兩個人,被人家擄走了……”雲霄道:“那麼夫人呢?”
春香道:“夫人被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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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49:40 |只看該作者
雲霄一聽父母尚未遇難,才算一塊石頭落地,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忽聽院中腳步聲響,兩人不約而同地翻身外撲。
正當云霄和舒元將閃身到了房門口,就見後小角門外,慌慌張張地疾奔而來一個人,跑得滿頭大汗。
那人也發覺了雲霄,神情一怔,腳下立時停祝雲霄也認出對方是誰來了,高叫一聲:
“奚伯伯!”
來人正是踏波無痕奚平,他一看到了雲霄,也不知是高興還是悲傷,激動得他啊啊了半天方始道:“礙…礙…是霄兒呀!
你總算回來了。 ”
雲霄慌不及待地忙問道:“奚伯伯,我爹呢?……”奚平長嘆了一口氣道:“他已被天蠍教派擄了去,還有你歐陽叔叔,創傷未癒,又落魔掌。”
雲霄道:“我娘呢?……”
奚平道:“她被梅嶺綠萼莊的人救了去……”他一語未了,雲霄雙眉一軒,虎目中矍然射出威煞光芒,沉重地哼了一聲:“他們是逼我大開殺戒了,我要將天蠍教中的人,盡行處死……”語聲中,他舉步就向外走,奚平攔住了他道:“你要往哪裡去?”
雲霄道:“我要將家父追回來!”
奚平道:“你追去也是無用……”
雲霄道:“那是為了什麼?”
奚平道:“賊人詭詐萬端,好像處處都有他們天蠍教中人潛伏,使你追不勝追,防不勝防。”
雲霄道:“難道奚伯伯你追不上那擄人之賊嗎?”
奚平苦笑了一聲道:“說來慚愧,我追出有百餘里,竟沒有追出個踪跡來。”
雲霄道:“那是因你不知他們的詭謀,如果能摸清了底細,或許追不出五十里,就能得到消息了。”
奚平倏然一揚眉道:“好小子,你倒批評起老夫來了!”
雲霄道:“雲兒怎敢放肆,不過我和他們周旋這幾個月,多少已知道他們一點。”
奚平道:“你有把握不出五十里就能找到消息嗎?”
雲霄道:“我是這樣想……”
奚平道:“我卻想听你說個道理來。”
雲霄道:“雲門谷東去五十里,是不是有個叫柳葉渡,在那裡住著一個奇人,奚伯伯可知道嗎?”
奚平想了一陣,道:“你指的可是那東渡狂叟柳元善?不錯,他算是一個江湖奇人,不過他為人落寞不合,你怎和他相識的?”
雲霄道:“我並不認得他,但他卻和我師父好,當我離開師門的時候,我師父曾交代我如有困難,可去找他。”
奚平驀地一拍手道:“對!你只要請出來柳元善,就等於劉備得了諸葛亮,包可以鬥得了天蠍教。”
舒元插口道:“大哥!你可別忘了峻極峰之約呀!”
奚平詫異地道:“什麼峻極峰之約?和什麼人約的呀?”
雲霄道:“對方就是天蠍教的長春公主……”奚平聞言沉思了一陣,緩緩地道:
“有這樣的事,我看你還是失去赴約的好,如能將那長春公主擄來,足可使令尊和你歐陽叔叔生命無礙,然後咱們再去找柳元善,從長計議對付天蠍教的事,比較妥當一些。”
雲霄想了想,再計算了一下日程道:“峻極峰約定的日於,還有三四天,我想還來得及,不如先去找柳老頭的好……”三人就在院中,商量了一陣,最後還是依雲霄的主意,先去找那東溪狂叟柳元善。
在這時,雲門谷的莊客已有不少的人冒險回來打探消息,一見他們少主回來了,膽子也就壯了起來,大家忙掩埋了死者,又將血跡掃乾淨,雲霄等人,暫時總算有了個安身之所。
第二天一大早,雲霄就動身去柳葉渡。
五十里路,算不得遠,以雲霄的腳程,何消一個時辰,卯正的光景,他就到了柳葉渡。
這裡是個靠山近水的山村,景緻非常幽美,居民也都樸實得很,在此際,大多數全都在田裡作活,村民只留有老弱婦孺,還有兩家酒食飯鋪,似專供過路人打尖開的。
雲霄乃是初到這裡,他既不認識那柳元善,更不知人家是身居何處,唯一的法兒,就是向人家打聽。
可是,奇怪得很,他連問了七八個人,就沒有人知道柳元善這個人,更令他困惑的是這柳葉渡全都姓柳,沒有一個雜姓的,柳老頭,可就太多了,究竟哪個是柳元善呢?
眼看著都快要中午了,他還沒問出個端倪來,人累了,肚子也餓了,就信步進入一家飯館中去。
這個飯鋪可以算得上簡陋了,只是用兩張白木桌子和幾張竹椅湊成,但卻打掃得十分乾淨。 木桌竹椅上,一塵不染。
雲霄緩步進去,靠窗子坐了下來,高聲叫喚道:“有人在麼?”
只聽一個甜脆的聲音應道:“來了!”
竹簾掀動處,緩步走出來一個童子,一身藍布褲褂,生得眉清目秀,欠身道:“客官,吃些什麼?”
雲霄道:“來一壺酒,隨便配上幾樣菜就行,不過酒可得上好的呀!”
那童子笑道:“客官你就放心吧!我們這裡出名的竹葉青,方圓幾百里之內,最為馳名,你一喝就知道了。”
雲霄笑道:“好吧!就多來兩壺,我真得嚐嚐你們這裡的竹葉青。”
那童子微微一笑,嗯了一聲,轉身而去。
片刻工夫,就捧著酒菜走了出來,放在桌上擺好,退後了一步,守侍在側。
雲霄越打量這孩子,越覺得對方不像個店小二的材料,方打算探問一番……就在這時,從外頭進來一個老頭,走起路來,踢裡叭啦,直奔雲霄挨邊一邊小桌坐下。
童子一見老人進來,輕輕地一皺眉頭,看那意思,他對那老人是既感到厭煩,又不敢得罪,慢條斯理地走了過去,道:“老爺子,您又來啦,吃些什麼?”
別瞧那童子年歲不大,這句話可說得有骨頭有刺。
老人呼了一聲道:“好小子,你嫌我來得勤啦,是嗎?在今天這可是第一次呀!怎麼,你們開飯店怕吃呀?”
童子道:“沒那回事,開飯店不怕大肚漢,只要吃完東西給錢。”
老人道:“你是說我老人家吃東西不給錢是嗎?好,今天吃完東西一總算,給你銀子總行吧!”
童子苦笑了一下道:“你老人家給銀子我們可不敢要,怕打官司,吃什麼你說吧!”
老人道:“我今天換換味口,知道你們的雲吞面很出名,先給我來一份乾炸雲吞,再烹一碗雞湯雲吞,你們這裡可會涼拌雲吞麼?”
童子把頭搖了個撥浪鼓道:“沒有,沒有,沒聽說云吞有這樣的吃法。”
老人道:“這可有點怪掃興的,方想起來這姓雲的,你們卻不會做。”
雲霄聞言心中一動,暗忖道:“這老頭可有些怪,怎麼偏偏找上了姓雲的……”念頭轉處,由不得就注目向對方看去。
哪知,老人此際正朝著他這方面瞧……
兩人眼光一觸,雲霄就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見那老人的年紀,彷彿已有七八十歲,臉上皺紋累累,鬚髮皆白,身上穿的衣服,襤樓不堪,簡直就是個老要飯的,無怪那童子要膩味他了……可是,老人的眼神,竟然利箭一般,射在雲霄身上,宛如受到了電閃一擊,只覺渾身一震。
這只是眨眼間的事,眼神方觸,就己移開。
再看他時,就又變了形態,坐在凳子上,好像一個大海蝦,中間直,兩頭彎,根本就沒個人樣兒。
雲霄心中一動,暗忖:“曾聽師父說過這位東溪狂叟,乃武林狂人之一,最嗜和人開玩笑,而且無休無止,總要把對方鬧個啼笑不得才行,可能這老人就是他……”念頭一轉,連忙離座,朝著那老人一躬到地說道:“你老人家可是柳師伯嗎?雲霄行禮了。”
老頭兒一聽,身子一滾就下了座位,搖著雙手道:“你這客官說什麼呀?恕我年老,耳朵聽不真切。”
那童子插口大聲道:“人家說你是他的師伯,你是不是呀?”
老頭兒一仰道:“怎麼?他要周濟我呀!但不知是給我多少銀子,那就可以還你們的酒錢了。”
童子朝著雲霄一偏臉道:“客官,你真的要周濟他呀?”
雲霄一聽,心說這一老一少,倒湊合得可以,自己幾時說要周濟人了……但他再向那老頭兒一看,就見他早又坐下了,雙眼下垂,彷彿像睡著的樣子,強打精神往上沖,哪有一點精神,根本就是個老朽。
心下又一轉念,付道:“可能是自己心思用錯了,自己來到這柳葉渡,柳元善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會和自己開玩笑呢?……”回想不到自己常以精明自許,今天會者走了眼,這事虧沒有旁人在場,可是對方既然說出話來,要不破費幾文,這尷尬的局面,真沒法下台。
念頭索繞腦際,連轉之下,探手向腰中掏去,他手一伸進袋內,頓時目瞪口呆,再也抽不出來了。
原來他身上帶的銀子,竟然不翼而飛,分明在離開雲門谷時,裝在袋裡有五六十兩銀子,怎麼會不見了? ……他雲霄自出世以來,只有他玩弄人的,此刻卻受這種窘,還是第一遭,頓時急得滿頭大汗,就在這時,竹簾掀處,出來了個青衣少女,一見情形,便向老頭兒嬌叱道:“老爺子,你怎麼總是這麼向人哭窮要錢,客人都被你得罪跑了,我們這生意怎樣做下去呢?”
偏偏這兩句話那老頭兒聽得真切,便大聲叫道:“是他自己要硬完善人,你為什麼只抱怨我,誰向他哭窮要錢。”
那少女生得甚美,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含苞待放,聞言輕輕一皺眉,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她睨視了雲霄一眼,微微一笑道:“客官,你真的周濟他嗎?
說起來他也實在可憐,孤苦無依,就靠著在我們小店混個肚子飽,你要是打算周濟他,不妨給他幾個錢,可以替他換件衣裳,也是件好事,請問尊駕貴姓? ”
青衣少女出來這一打圓場,雲霄這份難受可大了,暗想:“自己打從走江湖以來,雖不敢說怎樣的揚名露臉,可是卻沒款過這麼爬不起來的跟頭,今天怎麼會碰上倒霉的字兒上……”他心中一急. 汗珠子可就順著腦袋往下淌。
那童子一見雲霄頭上直冒汗,心裡覺著好關,方哼了一聲那青衣少女轉頭瞪了他一眼,立時就忍了下去。
青衣少女笑道:“客官,你既然不打算周濟他,也就算了,快喝你的酒吧,看菜都涼了。”
雲霄本來正喝到興頭上,這一被提醒,轉頭一看桌上酒菜見又添上了一大盤熱騰騰的包子,眼睛里頓時冒出來饞火來。 一轉身就回到座位上,先拿起酒菜,咕嘟嘟灌了下去。
一壺酒喝完,方又伸手去拿第二壺酒,心中可就犯上了嘮咕,暗想:“自己身上是一個錢都沒有,吃喝完了,不給人家錢行嗎?”
他這麼一想,那酒興可就減去了一半,怎還吃得下……猛一抬頭,忽見桌邊的窗戶,心中一動,忖道:“有了,不妨先飽吃飽喝一頓再說,暫時干上一手沒出息的事,順著窗戶跑出去,趕到家裡取些銀子來,算還給他們也就是了。”
主意打定,心情也就開朗多了,就自斟自飲起來。
時間過得很快,不一陣工夫,雲霄把幾壺酒喝乾了,一大盤包子也全吃了,肚子已填得飽飽的。
再一打量那老頭兒,早已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只有那個童子仍坐在門口,一動不動,凝神看著雲霄。
雲霄眼珠一轉,計上心頭,笑道:“小兄弟!你們這裡的酒真好,菜也十分可口,我這是真喝上了癮,我打算帶兩瓶回去,不知你們賣不賣。 ”
童子道:“賣倒賣,不過只有我一個人,我一去灌酒,這裡就沒有人了。”
雲霄道:“那麼令姐呢?”
“她到河裡捉魚啦!”
雲霄道:“那沒有什麼,你只管灌酒去,我替你看著就是啦!”
童子搖頭道:“不行不行,你看到那老頭兒沒有,他可不是真睡著,只要我前腳一走,他跟著就有精神了,吃完喝完不給錢還不算,還得偷我們一樣子,我已被他偷怕了,所以我不能不留神。”
雲霄一聽,心道:“真有這麼巧,敢情這老頭和自己是一樣的打算,吃喝完了,還偷人家,可是這小孩不走,自己也走不了。”
他沉吟了一下道:“小兄弟,你去吧,有我替你看著,管保他什麼也拿不走。”
童子道:“你可得當心點。如果少了東西,我就找你賠。”
那童子說著,人就向外走去,雲霄不禁暗叫道:“天呀!這可該找走了,對不起,回頭見吧!”
心中叫著,他就待探手窗戶一推,“吱呀!”一聲響,窗戶被推開了,剛要擰身外縱,老頭突然大喝一聲道:“好啊!吃飽喝足了,打算跳出窗向外跑……”這一聲,把個雲霄嚇得趕緊又退了回來,把窗戶也放下來,心頭上騰騰直跳。
再看那老頭時,一偏又睡著了,原來他是在說夢話呢。
雲霄呸了一聲,暗罵道:“瞧這個巧勁,倒真把我嚇了一跳。”
略一定神,二次裡再又推開窗戶,提腰一縱,人就飄身跳了一出去。
也是他去心太急,就沒先看看窗外是否有人,只聽哎一聲,竟然撞在了一人身上,他趕忙斜著一橫身子,定神看去,由不得失聲喊道:“天哪,這才叫冤家路窄呢!”
原來那撞倒之人,正是店中那為他灌酒的小童,地上扔著兩瓶酒,小童躺在地上,翻起眼向雲霄喝道:“客官,你這是乾什麼呀?怎麼從窗戶跑出來了,砸壞了人該怎麼說,請吧,咱們屋中算帳去。”
話聲未了,房中咋嚓一聲大響,又聽那老頭兒大聲喊叫道:“好哇!凌瘋子竟教出來這麼個沒出息的徒弟!不讓我偷,你自己卻先開溜,那不行,我全都給摔了。”
又是那青衣少女的聲音道;“爺爺,你這樣地亂掉一通,咱們這生意可做不成了。”
老頭道:“你怕什麼,誰不知人家云門谷是個大財主,還怕沒有賠嗎?”
雲霄聞言心中一動,就在窗外朗聲道:“柳師伯,咱們倆可是初次見面,這見面禮未免太重了,霄兒擔不起!”
老頭兒哈哈大笑道:“我是打算看看凌瘋子教出來個什麼好徒弟,不錯有點玩藝,進來談吧!”
那童子此際也改了態度,嘻嘻笑道:“走吧!屋子裡請吧!”
他說著在前領路,從後院繞到前院,轉眼間就到了屋裡,見老人神態也變了,和方才那狼狽樣兒判若兩人。
雲霄連忙上前跪倒行禮道:“師們,你老人家好,雲霄給你磕頭了。”
那老人正是東溪狂叟柳元善,在江湖上的聲名,也算得數一數二的人物,性情十分古怪,量深善飲,雖不輕易管閒事,但盡情捉弄人,所以江湖上對他,可說是全都敬鬼神而遠之……只有一個癲仙凌渾和他最為交好,而且兩人只一碰上,那就瘋瘋癲癲地鬧個沒完。
他這時見雲霄向他行禮了,可不好意思再鬧下去,哈哈大笑道:“小子,我早算你會來了,雲門谷的事,我已盡知,只是你可知我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付你嗎?”
雲霄搖頭道:“不知道!”
柳元善笑道:“江湖上最近有一種傳聞,說是新出世的一位少年壯士,其行徑壓過當年癲仙狂叟,我可有些氣不過。”
雲霄詫異道:“什麼人這樣大膽,我得會會他。”
柳元善搖頭道:“你只怕鬥不了他哩!”
雲霄道:“不知他叫什麼名字?”
柳元善道:“我也不知他姓字名誰,但在江湖上卻傳揚著兩句話……”雲霄道:
“不知是怎樣的兩句話?”
柳元善道:“家住虛無飄渺中,讀書學劍兩無成,神劍騰霄化龍去,落拓江湖一狂生……小子,你可知他是誰嗎?”
雲霄一聽,連忙又叩頭道:“師伯,你老就消消氣吧,那是霄兒和他們鬧著玩的,難道老師怕你還挑我的眼嗎?”
柳元善啊呀一聲叫道:“哈,原來那一狂就是你小子呀,那咱們更得鬥一斗了。”
雲霄道:“得了吧,師伯,方才不是鬥過了嗎?霄兒認輸服了你還不行嗎?”
柳元善哈哈大笑道:“只要你服了就行,起來吧!快說找我什麼事?”
雲霄站起身來,一轉頭,房門口那青衣少女和那小童,正在吃吃竊笑,他由不得臉孔一熱,笑向柳元善道:“師伯,這兩位……”柳元善道:“他們是我的孫女兒柳蟬和孫兒柳春……”說著一昂臉,向姐弟二人道:“你們還不過來,見見你們這位雲大叔,以後還仗他多照顧你們哩!”
姐弟二人聞言,雙雙過來,朝著雲霄行了個大禮,立又重回房去,再整杯盤,老少四人,就又落座。
飲酒間,雲霄說出來雲門谷被洗劫之事。
東溪狂叟柳元善沉吟了一陣道:“就我所知,天蠍教的勢力,如今是越來越大了,不過他還忌憚我們幾個老不死的,所以還沒有敢放手施為,洗劫雲門谷,可能是對我們一個試探。”
雲霄道:“假若師伯置之不理,他們許會放手乾了。”
柳元善道:“他們對你,可能也不也放手吧?”
雲霄點頭道:“是的,我們已有峻極峰之約……”柳元善道:“擔心的是會無好會……”雲霄爽朗地一笑道:“我卻不怕他們,勝利雖沒把握,打不過還有個走呢。他們想留下我,可也不容易。”
柳元善突地一聲掌,道:“好!你這一點就最像你師父,咱們就這樣說定,你去赴約,我走一趟北天山,順便打聽令尊的下落。”
雲霄道:“咱們什麼地方見面呢?”
柳元善道:“這個你別問,我會找到你就是了。”
老少二人把話說定,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雲霄起身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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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51: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回

峻極峰,乃太室最中心的山峰,頂上狀如華蓋,平敞開朗。
有人說:“如在太陽晴正之時,萬里無雲,視線好的,可以看到黔蜀諸山,信不信由你。”
是一更天的時分,夜涼似水,月明如鏡。
峻極峰頂的山石上,靜靜地站著一個人。
四周寂然銀芒匝地,那人孤單單的,似在獨自賞玩月色,又像是在等候什麼人。
突然遠遠響起一聲長嘯,跟著就是從芙蓉壁方面,飛馳而來的一道人影。
那人聞聲,似乎吃了一驚,倏地一個轉身,凝神向那人看去好輕捷的身法,好迅捷的腳程,眨眼間,人已上了峻極峰。
那人不看猶可,這一看清了,不禁驚叫一聲道:“大……大哥,是你約我來的?”
人乃是雲霄,乍見對方是他二弟,心中也吃一驚。
不過在一驚之後,卻又怒火中燒,他仗劍屹立,冷冷地道“我是應薛玲那賤婢之約而來,她人呢?”
雲霄冷哼一聲道:“你來正好……”
這一句話,說得冷硬已極,使得云漢心頭驚然一凜,強自站定,笑道:“大哥,咱們總是同胞兄弟,志雖不同、手足之情仍在我好久都想一見兄長一面呢。”
雲霄冷笑了一聲道:“虧你說得出口!什麼手足之情,既想見我,何不迴轉雲門谷一探堂上雙親,看看是否是當年舊光景。”
雲漢聞言,忙道:“難道二老有了什麼變故不成?”
雲霄道:“你只須回到雲門谷一看就知……”雲漢不禁暗吃一驚,準知道云門谷出了事,要不然自己長兄,不會這樣疾言厲色。
又一想,他不能回到雲門谷,那樣一來,豈不是自去送死了但是,眼前自己這位長兄,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於是忙道:“好吧,我這就回雲門谷一趟。”
他這是藉機遁走的一句話,所以話音甫落,人就舉步欲行。
哪知,雲霄卻是比他精靈得多,嘿嘿一聲冷笑,道:“你真的要回雲門谷嗎?可惜二老不願見你這件逆的奴才,要走可以,得顯出些本領來。”
雲漢被逼也不由變色道:“大哥,你可不要逼我太甚!”
“呸!”雲霄猛吐了一口唾沫道:“誰是你的大哥,你這沒血性的忤逆畜生,今天就是命盡之時,我要為雲門清門戶,為父母報協仇…”雲漢此際一心就打算走,他要脫離這親情的威脅,所以等雲霄把話說完,一挺手中劍,身隨劍走,招演“垣侯闖帳”,一劍掃出,打算奪路逃走。
呵是,雲霄也早防到了這一招,冷哼了一聲,手中劍倏然一掃,“鏘啷!”一聲,火花冒起老高,兩人心中都是一驚,各自躍退了一步。
雲霄冷喝一聲道:“畜生,雲門青冥劍幾時到了你的手內!”
雲漢道:“是前日蒙花蕊夫人所賜。”
雲霄道:“雲門傳家之寶,竟說蒙人所賜,你真的是天良喪盡了,越發容你不得!”
雲漢右劍左掌,掃劈砸打,一個勁地欺身亙取,著著都是狠招煞手。
雲霄一邊動著手,暗窺雲漢的功夫,數月不見,竟然進步神速,迴旋進退,腳法絲毫不亂,而且出手也不是雲家武功的路子,詭奇已極。
他心中微微一愕,卻也不敢大意,把一口太阿神劍施展開來,幻成一片金霞豪光,激起勁風厲嘯。
轉眼間,這兄弟二人已走了四五十個回合,雲漢方始被逼退了丈餘。
雲霄卻是越打心中越驚,也更是詫異非常。
因為雲漢的出招,竟然完全拋棄了雲門武功的章法,在每次變換方位之中,出招竟和長春公主薛玲慣使的招數不謀而合。
青冥奔騰起落,劍劍都似有無盡玄機,若不是他雲霄曾和薛玲動過幾次手,熟知她的出手,幾乎難以應付。
雲漢倏地用了一招“陰陽交替”,劍影先是向左一閃,接著又向右剁到,這一招乃是花仙仇貞“萬迎春七訣”中的一式。
雲霄曾在青靈谷領教過這花仙“迎春七訣”,心中陡地一驚,急忙使展出“萬像三式”中的一招“水逐落花”,連沖下去三劍,逼得雲漢倒退了兩三步。
驀然之間,太阿神劍霞芒陡漲,光影內外,雲漢左手一撫劍,又退後了七八尺。
雲霄初時也吃了一驚,等到他抬頭一看到那蒼穹明月,方始大悟。
原來此際三更已過,用影西斜,自己是背著月光,雲漢卻是向月而立,太阿神劍在月光映射下,霞芒上漲,一閃閃的,射到他的雙目上,一時間張不開,就只有退了。
這就是太阿神劍的好處,當年荊軻刺秦王,如不是劍映日光生輝,使荊軻利刃失去準頭,一代暴君何能成功?
雲霄一見劍生霞光,精神陡振,立將長劍掄舞開來,光影迫身,使得云漢無法招擋。
雲漢一時間尚不知是劍映月光的異處,還以為是劍生神異呢。 怎敢久戰下去,突然一個倒躍,縱開尋丈,向著山巔直奔。
雲霄高喝一聲:“忤逆畜生體走!”循踪追去。
雲漢哪有云霄的身形快,兩三個起落不到,眼看已被追上。
此際他已到了峰巔,縱上一塊大石,驀然回身連剁幾劍,他居高臨下,倒也把雲霄逼退了兩三步,趁機轉身向峰下飛馳過鳳凰峪,奔高登崖,不久就跑到了雲起峰。
峰名云起,足見其高了,雲霄也正有意追他到絕頂高峪,所以沿途接劍,都沒有施煞手,第一他是怕傷了家傳青冥劍,第二是留勁到最後關頭,把他剁倒。
雲漢到這時候,已然累得筋疲力盡了,同時也有些慌,不擇路,等上到峰頂,不由暗叫一聲:“苦也!”
原來那雲起峰頂,只有五六丈方圓一塊地方,四面群峰環向拱圍,往下看去,雲海茫茫,深不見底。
雲漢掃目一瞥之下,心頭不禁一凜,忖道:“看來今天不死在大哥劍下,也得葬身壑底,困獸猶牛,我卻不願這樣死去。”
他一想到不願死,眼前立刻出現了花蕊夫人的影兒,那一顰一笑,風情萬種,唉!
谁愿舍開美人兒去死……勁風沙沙作響,捲起來碎石紛飛。
雲霄眼中冒出來一股仇恨之火,一步一步的向上走,漸漸地向雲漢逼近。
雲漢圓睜雙目,劍波迴旋震盪中,大喝道:“大哥……你可不要逼我太甚。”
雲霄冷冷地道:“畜生,我今天是逼你嗎?虧你說得出口,父母都被你逼得生死不知,我怎能饒你!”
雲漢戰栗著道:“大哥!那不能怪我,我……我怎會去逼父母呢?”
雲霄道:“那你快說,父親被你們擄到什麼地方去了?”
雲漢道:“我……我真的不知道呀!”
雲霄倏地一聲狂笑道:“好一個不知道,難道這場禍事也和你無關了,那擄走霜妹的人也不是你了。”
雲漢道:“霜妹她……”
“不要說了!”雲霄倏然暴喝一聲,道:“我要是你,早就自墜峰下一死,免得辱沒了祖先。”
雲漢在此勢交迫之下,人已接近了瘋狂,聞言大嚷道:“我不能那樣死,我不能死呀……”雲霄喝道:“那你就死在我的太阿劍下也行!”
他說著,人又逼近了兩步,雲漢不禁也退了兩步,目前道“大哥!你……你不能再逼,要不然,我可要不客氣了。”
雲霄冷哼了一聲,暗提了一口丹田真氣,勁透劍尖,抖出一股光波,箭一般衝到了雲漢面前。
雙劍一觸,“鏘!”的一聲響,兩人震動的劍波,立刻停止。
雲霄的一口太阿神劍緊緊貼在青冥劍上,壓得云漢子中劍直向下沉。
兄弟兩人,就站在峰顛丫口上,斗上了真力。
時間一分分的過去,以情勢而論,雲霄隨時都可把劍向前一送,刺傷了雲漢。
但,他根不下這顆心、因為對方不論好壞,總是和自己一母同胞,怎能下得了手。
雲漢此際卻越來越不行了,他已感到後力有些不繼,且對方壓下來的潛力,也越來越重了。
雲霄冷哼一聲道:“老二,我不願手上劍沾染同胞兄弟的血,你還是自墜深崖吧!”
話聲中,手上突地一用力,“鏘!”的一聲響。
跟著就見他身形一轉,移宮換位,閃電般搶上了峰頂,逼得云漢身形向後一仰,幾乎跌落崖下。
崖下乃是峭壁如塹,只一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前移無路,可說是危險到了極點。
在這樣生死關心,雲漢求生之念更熾,立即施展一式“魁星踢鬥”的招式,飛起一腳,踢向了雲霄。
雲霄的心中,雖將對方恨到了極點,總還是手足情深,同時卻打算能把對方生擒最好,所以不願施展出辣手來。
於是,一見腳到,立即側身讓開。
就這麼~絲間的空隙,雲漢已然險中求生,單足勾緊崖邊,身子打了一個迴旋,劍隨身轉,腳點崖邊,穩住了身形,脫過了一準,但已冒出來一頭冷汗。
他這時,仍還是求生要緊,立又掄劍搶路逃走。
雲霄雖然殺他是下不得手,但卻不甘心放他走路,也掄劍阻擋。
雲霄手中太阿神劍,光映金霞,閃出淡黃色的光影,雲漢用的是青冥劍,掄開來銀光閃閃。
兩柄劍各吐光芒,如金龍銀蛇在空中飛舞。
瞬然間,兩人又走了二三十個回合,雲霄把劍法施展開來,把雲漢累得滿頭大汗。
到這時,雲漢才知自己的哥哥一身能耐,確實不同凡響,看樣子,他已得到了癲仙的真傳,忙叫道:“大哥,你真個不講一點手足之情麼?”
雲霄氣哼哼地道:“你可曾想到過父母生我們的功勞?烏鴉尚知反哺,羔羊亦知跪乳,你連父母都不要了,誰還和你有什麼手足之情……接劍! ”
話聲中,劍走連環,“風前柳影”、“暴雨摧花”,兩招煞手,一陣快攻,如雨點般刺落。
雲漢準知道自己不是哥哥的對手,立即改攻為守,舞動起青冥劍,攔門封閉。
雲霄暴喝一聲道:“畜生,還不棄劍嗎?”
倏然之間,劍光乍起,用了一招“一陽來复”,這是一字劍中的煞招橫壓過去。
雲漢趕忙劍指天庭,護中宜,阻洪門,擋了上去。 雲霄長劍一順欺身逼進,前鋒腿向他胯下一伸,迅又橫劍向上一抬,左手已探掌抓了過去,指如電閃,一下就抓住了前胸,振腕向身側就摔。
在這時,雲漢待要打算換步,雙足已被雲霄踏進來的前鋒腿阻住,移動不得,手中劍也被對方太阿劍絞住,受制身前,他是連一點拆解都沒有了。
雲霄抓住他連轉了兩轉,便向崖頂摔落。 此際就他雲漢武功再高,也無法抵受得起,只有隨勢倒了。
雲霄就勢上前,先一腳踢開了青冥劍,跟著又一腳踏住了他,探手中太阿神劍。 仰空一聲悲嘯,聲震山谷,深痛地喊道:“雲霄今日要代父行誅,為雲門一清門戶了。”
雲漢聞聲把眼一閉,暗嘆一聲:“完了!”
就在這時,突然遠遠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霄兒,暫且住手,老夫來了!”
眨眼間,峰下一陣衣帶風響,籟籟地躍上兩條人影。
雲漢正被摔得骨節酸痛,頭腦昏漲,定睛看時,認出是來了踏波無痕奚平和小叫化舒元二人。
他以為是來了救星,忙喊道:“奚伯伯救我!”
奚平一看到雲漢,就想起長江船幫的覆滅,歐陽幫主的九死一生,不禁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厲喝道:“我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你這個件逆畜生! ”喝聲中,驀然一腳踢出,足尖正踢在雲漢的尻骨上。
民骨仍是命門穴之一,奚平這一腳又用的是分筋腿,雲漢挨了這一下,苦頭可吃大了。 就見他全身筋肉,立刻起了抽搐,躺在地上輾轉呻吟,哼聲不絕。
雲霄見狀,準知雲漢是跑不了啦,就收劍後退,向奚平道:“奚伯伯,把這逆子怎樣處置呢?”
奚平道:“這是你們雲家的事,我管不著,不過得先問出令尊的下落來。”
雲霄聞言點頭一看雲漢,就見他雙目凸出、汗如雨下,立又向奚平道:“奚伯伯,暫時饒了他的死罪吧!不過還要問他話呢。”
奚平從鼻裡哼出來一聲道:“便宜了他啦!”
這才上前,探出三指,在雲漢腦門一捏,便解開了穴道,雲霄立又逼前了一步。
雲漢身上痛苦方除,眼前亮光一閃,又被雲霄的劍鋒逼著,喝道:“快站起來。”
雲漢見狀,仍以為哥哥要殺他,立把雙眼一閉道:“哥哥!你就動手吧!我知道自己罪該萬死。”
雲霄嘆了一聲道:“要殺你也不過舉手之間,但我不能那樣!”
雲漢一聽雲霄不殺他,一顆跳動的心,方始鎮靜了下來,道:“莫非哥哥有寬恕我的意思?”
雲霄道:“以你所行所為,死有餘辜,你還有臉要求寬恕,我要叫你瀝血在雲門中列祖神位之前。”
雲漢一聽自己還是不能活,嘆了一口氣道:“死了也好,但不知還容我能活多久?”
雲霄道:“暫時得先把你四起來,等父母轉回雲門谷時,由二老發落好了……”
“只怕雲老兒再不能見你們了!”他話音未落,突然從暗影中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小叫化舒元,應聲高喊道:“你是什麼人?”
暗中人道:“我就是我,順便路過,……”奚平聽聲音有些熟,忙道:“尊駕莫非是酒鬼老顧麼?”
暗中人道:“也是也不是,連我自己也不知,問有何益。”
這麼一來,奚平可就激起了怒火,喝道:“我不管你是誰,快現形出來,就知你是什麼人變的了。”
喝聲中,雙足一頓,人就向一危石,撲了過去,他是人未到,掌先至,凌空一股勁風疾捲而去。
轟然一聲響,勁氣迴盪中,奚平身形後挫,只見危石後人影一晃,瞬已失踪。
奚平乍退又進,小舒元也跟踪而上,可是,那危石後面,空蕩蕩的哪有個人影。
“你真要找死麼?”倏地響起了雲霄的喝聲。
原來當那暗中人出現時,雲漢倏地心中一動,偷眼看去,就見踏波無痕奚平和小叫化舒元兩人,已撲向那危石而去,雲霄似也被猝然之事所吸引,全神貫注。
剎那間,腦際浮上了一個念頭,暗忖:“反正早晚都是一錯,還不如跳下崖去,幸而不死,總勝過那亂刀分屍之苦。”
主意打定,暗中一運氣,驀地一個跟頭翻起,人就向深崖底下落去。
三人一時大意,眼見雲漢仗著一身輕功夫,如殘葉般隨風飄附,眨眼間已滾落向崖底野村亂石叢中,迅即隱沒。
雲霄喝罵出一聲之後,一頓足,就待跟踪縱落,不妨小叫化舒元又疾縱過來,一把拉住他道:“這裡百丈高崖,大哥不可冒這危險。”
雲霄長嘆蔔一口氣道:“唉!這都是我一時大意之過。”
此際奚平也縱了回來,聞言道:“任他還能跑得掉。”
雲霄聞言,想了想也對,在無可奈何之下,也只有這樣了。
於是順手撿起來雲漢丟下的青冥劍,方要下峰,忽然想起來暗中人,忙問道:“奚伯伯,你可猜出那暗中之人是準了麼?”
奚平道:“聽口音像是醉司命顧天爵。”
舒元道:“他怎麼會救起天蠍教中的人來了。”
奚平嘆了一口氣道:“這卻難講得很,總之現在是人心不古了。”
老少三人說著話,匆匆奔下峰來,不一陣工夫,已到崖下。
但見山風蕭瑟,野樹搖動,又趕上正當黎明前的一段黑暗,搜索了一陣之後,竟然不見雲漢人影兒。
黑暗過去了,天際透下來一片曙光。
奚平詫異地道:“奇了,從這麼高的陡崖跳下來,會沒有受傷,我猜他斷不會走遠……”舒元忽在山邊喊道:“咦!這裡有躍下來的痕跡呢。”
二人一聽,忙縱了過去察看,見那野樹叢中,果然有重物壓過的痕跡。
雲霄目光銳利,倏見矮樹枝上,掛著一堆破布,正是雲漢所穿衣衫勾下來的。
他心中一動,迅即夥身趴在地上,貼耳地面,施展出乾裡聽音的功夫,聽了一陣,面色突然緊張起來,低聲道:“小畜生已被人救走了,聽聲音是兩個人拉著一個人走,走得很快。”
舒元頓足道:“我們上了薛玲那奧丫頭的當啦,原來她對這一約會,早安排好了的。”
奚平也猛地一頓腳道:“對,她是用這詭計,來阻止我們追尋令尊的下落,咱們快追上去,說不定就會追出線索來。”
舒元道:“奚伯伯說得對,大哥,咱們快追去吧!”
奚平道:“霄兒,你可聽出來方向了麼?”
雲霄道:“這里山峰重疊,實在聽不真切,大概已在一里之外。”
舒元道:“我們從峰頂跑下來,已經夠快的啦,沒想到對方比我們還快,看來他們的輕功不含糊呢。”
他們搜索之處,乃是峰下一個山坳,看不見外面是什麼景況。
踏波無痕奚平打量了一陣道:“我們不如分頭追趕,不論能否抓得住雲漢那小子,中午時分在老爺廟會合。”
雲霄點點頭道:“就這樣吧!好,咱們走……”他人隨聲起,當先向外面飛縱而去,直奔野豬坡。
舒元道:“奚伯伯,咱們追向哪裡去呢?”
奚平道;“雲霄已去野豬坡,咱們就向金壺頂去吧!”
三人分途追趕,翻過了兩道山嶺,眼前忽然紅霞耀眼,滿目盡是一片赭色,連一棵綠草青樹都看不到。
舒元吃驚地道:“咦!這是到了什麼地方,莫非咱們進了太陽谷。”
奚平道:“這地方叫金壺頂,就因為山為壺形,土成赭色而得名……”“咦!看那邊卻有人哩!”舒元叫了一聲。 奚平循國看去,果見前面有兩個人影,在山間盤道裡曲折地走著。
他認出來其中一人,正是那落崖受傷的雲漢,另一個人卻是個長髮披肩的女人。
不禁哼了一聲道:“哼!正是雲漢那小子……”一言未了,山環間忽然又多了一個人,仔細看去,卻是那醉司命顧天爵。
奚平冷哼了一聲道:“真的是他、走!咱們追下去。”
兩人腳程雖快,可是對方也不慢,任他們追得如此緊,可是始終距離著十丈遠,眼看著對方三人,已轉入崇山絕嶺之間去。
奚平暗忖:“以自己的腳程,既不會輸於雲漢那小子,也不見得會趕不上酒鬼,怎麼總追不上呢?”
心中一發狠,也不管小叫花舒元是否追得上,腳下一加勁,箭一般飛射過去。
方轉過山腳,忽見一人阻路,竟是那醉司命顧天爵,他趕忙剎住去勢,冷哼了一聲道:“酒鬼,真的是你呀!但不知幾時入了天蠍教?”
顧天爵聞言,雙眼呆視,神情落寞,凝視著對方,發了一陣怔,突然怒喝道:“你說什麼呀!誰是酒鬼?”
奚平道:“老顧,難道你發瘋了不成,你不認識我了?”
顧天爵冷冷地道:“你是什麼人?”
奚平道:“我是奚平呀!”
大石後忽然轉出來那美婦嬌聲道:“顧天爵,還不快動手除了那老兒,莫要誤了時間。”
“好!”顧天爵應廠一聲,劍隨身起,嗖的一聲,直刺了過去。
奚平瞥見寒光一閃,忙也亮出來分水蛾眉刺,鏘的一聲,把劍架了開去,跟著人也退了半丈道:“老顧,難道你真的變了心腸,甘心為虎作悵麼?別忘了雷天化的慘死!”
顧天爵聞言,雙目圓睜,口唇微動,似要說話,但他沒有說出來。
那美婦人插口道:“顧天爵,別忘了你的誓言。”
顧大爵一聽,神情倏然又變得頹喪,往後退了一步,那美婦已然越他而前,掄劍就向奚平剁去。
奚平怒喝一聲道:“賊婆娘,你是什麼人?”
美婦咯咯嬌笑道:“你想知道嗎?告訴你,我就是天蠍教主,聽懂了嗎?”
奚平驚愕地道:“仇湄娘?……”
美婦笑道:“對了,我就是那花蕊夫人,識相點趕快離開此地。”
奚平愕然一陣之後,突地哈哈狂笑了一聲道:“這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賊婆娘,我跟你擠了。”
手中分水蛾眉刺一挺,“野馬分鬃”,挑在肋,刺前胸,疾攻而至。
花蕊夫人微微一笑,頓足倒縱出去五六尺遠道:“奚平,這要是在水中,就許讓你佔了先,陸地上動手,你可是自己找死。”
踏波無痕奚平哪聽這些,腳下一用力,箭也似地竄起,雙刺探海捉鞅猛扎兩下。
花蕊大人說得對,論水中功夫,他踏波無痕奚平,確算得上大下第一高手,若在陸地上動手,可就成了龍困沙灘,差得遠了。
花蕊夫人一見奚平攻勢兇猛,可也不敢大意,長劍出鞘,一式“追雲趕月”,直向上撩去。
“鏘!”的一聲,奚平的右手刺,已被斜砸飛開去……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了一聲長嘯。
花蕊夫人聽出來是雲霄的嘯聲,心頭一驚,迅疾劍演“指天劃日”,迎空掃去。
此際那踏波無痕奚平人在將落未落之時,乍聞雲霄的嘯聲,精神一震,身形不禁提高了一尺,正趕上花蕊大人的一劍掃到。
他方喊出來。 聲:“雲霄快……”
聲甫起,劍已至,寒光纜身一個盤旋,一下了就把老俠兩條腿,齊胯以下削斷,只剩下個半截肉樁兒,慘叫了半聲,倒地不起。
花蕊夫人一劍砍了踏波無痕奚平,縱笑一聲道:“你叫雲霄替你收屍吧。”
話聲中,身形一閃,挾起那受了跌傷的雲漢,飛竄而去,直向山谷中淹沒。
這時候,遠處的山崗上,已出現了雲霄的影子,可是尚距很遠,一時卻不能趕來。
但他神目如電,遠遠地已望見踏波無痕奚平倒下。
他可說是父驚又急,連忙用盡全力,把一身輕功施展到極限,飛奔前來。
看到奚平時,人早已痛死了。
雲霄眼見如此慘狀,忍不住熱淚盈眶,趕忙把他抱了起來,悲聲喊道:“奚伯伯……
奚伯伯……”人已斷氣多時,哪還能叫得回應。
就在這時,遠遠又傳來喝叱之聲,聽出來是小叫化舒元的聲音。
雲霄心中一驚,暗忖:“元弟可不要再遭毒手。”
念頭一動,立即放下了已死去的奚平,緊了緊手中劍,飛奔而去。
馳過一道土崗,到了一個峽谷,雖然此際已是旭日東昇,但谷中卻是一片陰暗。
雲霄循聲尋到山頂,奇怪的,聲音竟然沒有了。
他貼耳崖邊一聽,微微傳來兵刃破空聲響,來自峰頂,準知是舒元遇上對手了。
心中一急,身形往上一拔,這一下子就上去四大有餘,再連著又是三五個起落,到了峰頂。
耳聽劍氣奔騰之聲,越來越近。
循聲奔去,又翻過了一處山脊,放眼看去,就見遠遠的有三條人影亂轉,劍光映日而動,細一打量,其中一人正是小叫化舒元。
他像是陷身在包圍之中,邊打邊向山這邊退來。
雲霄見狀,一陣激動,引吭一聲長嘯,聲震山谷,人也飛縱而起,撲奔過去。
就在他方到中途,前面惡鬥中的三人也漸漸臨近了,忽見小叫化舒元一聲慘叫,仰身倒下。
那一黑衣女子手中劍抖出一道虹光飛起,看樣子是要向舒元下毒手了,驀然被那白衣女子一劍架開。
這一來,雲霄可冒了一頭冷汗,腳下一墊勁,人就飛縱而下。
一個人在心急之時,有時使出來的力道,是難以想像的,他這一縱,如在平時,最多不過五七丈,但目前在心急之下,一縱竟越到十丈開外。
身甫落地,已看出來那白衣女子,乃是那長春公主薛玲,不禁目毗欲裂,大喝一聲,撲奔過去。
薛玲一見雲霄趕來,驚叫了一聲,扯起那黑衣女子,轉身就跑。
就在這麼剎那之間,雲霄忘了追人、救人,呆立在當地,發起怔來。
原來,他看出來那黑衣女子,十足地像似歐陽玉霞一般,心忖:“聽那巧手方朔韓翊講,我那霞妹已被毀了容,怎麼會又在這裡出現了? ”
“大哥!你怎麼啦!”
雲霄正然出神,被小叫化一聲喊叫,驚醒過來,轉身一看,見小舒元仍然倒臥在地上,忙上前扶住道:“元弟,你的傷勢怎麼樣?”
舒元一皺眉頭道:“沒有什麼,我挨了那薛玲一腳,似乎扭了筋,你把我的腿拉兩下就好了。”
雲霄聞言,立即伸拉起舒元一條腿來,一抖,舒無痛得一毗牙道:“好了!好了!”
這才翻身站起,長吁了一口氣,道:“那薛妞兒好狠的心哪,不過她也還是救了我,要不然我小要飯的早就被黑妞兒劈了。”
雲霄呆呆地道:“元弟!你看那黑妞兒像誰?”
舒元愕然道:“像誰?我看她誰都不像,像她自己。”
雲霄頓足道:“唉!我是問你看她像不像一個人?”
舒元道:“有胳膊有腿,五官齊全,活像一個大姑娘,怎麼會不像人呢?”
雲霄著急道:“你怎麼和我胡攪呢?我是說……”舒元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你心裡的話?”
雲霄道:“我是說她像不像歐陽玉霞姑娘!”
舒元瞪眼道:“我又沒見過誰是歐陽玉霞姑娘,又怎麼會知道人家像不像呢?”
雲霄聞言,當場愕住了,心忖:“我今天怎麼神不守捨了,元弟又沒見過霞妹,我怎麼會問起像不像來了?”
舒元見雲霄這副尷尬的神情,他實也測不透這位大哥心中在想什麼,茫然地搖了搖頭。
雲霄忽然問道:“你是怎麼碰上她們的?”
舒元道:“就在我們剛穿過金壺項時,奚伯伯發現了那該死的雲漢,就追了下去,我因腳程趕不上,才落了下來。”
雲霄道:“難道你沒有跟著奚伯伯所去之路,怎會到了這裡呢?”
舒元道:“我本來是追著奚伯伯去的,哪知在半路上碰著了薛丫頭,我知道她是罪魁禍首,所以一見面就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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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51:30 |只看該作者
雲霄嘆了一聲道:“你可知奚伯伯已死了麼?”
舒元吃驚地道:“奚伯伯死了?是誰下的毒手,走!咱們找他拚命去!”
雲霄黯然道:“是花蕊大人出的手,現在追去也找不到人了。”
二人說著,又回到金壺頂下山口處,看那踏波無痕奚平時,早已僵臥地上,兩人抱屍痛哭了一陣,就在當地草草掘了一個坑,把屍體埋了。
可嘆奚平一代俠義,而今竟落得埋骨荒山,連墳墓也沒得一個。
晨光熹微,荒山靜寂。
雲霄和舒元兩人呆立當地,默然無聲。
踏波無痕奚平的屍身,橫枕黃土。
良久,良久,舒元抬起頭來道:“大哥咱們這還打算到哪裡去呢?”
雲霄淒然道:“我想到洛陽去,順便打聽家父的下落。”
舒無道:“我還是跟著大哥一路走的好。”
雲霄道:“你不必了,可在老爺廟前等著梅姑娘,然後一路到洛陽找我好了。”
兩人就這麼說定,金壺頂下分手,分途而去。 雲霄離開了中嶽嵩山,信步而行,心中充滿了事端,父親的下落不明……,同胞兄弟的義絕情斷,……還有那歐陽玉霞,似真又幻,她怎麼會歸了天蠍教? ……思緒潮湧,把個大俠士鬧得昏頭昏腦,忘天色之早晚,忘路之遠近,不知不覺間,已走出了七八十里路。
天色已是將近黃昏了,但見舊鴉陣陣,落霞滿天,端的是夕陽無限好……豈奈他雲霄思潮如驚海怒濤,哪有心意去欣賞眼前美景?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夜幕已漸漸地罩了下來。
雲霄在夜色茫然中,踽踽獨行,不辨方向,更不知身在何處。
也不知走了多少時間,昏暗中,突見遠遠傳來一絲燈光。
雲霄就順著那燈光走去,行到近前,才看出是一間孤零零的茅舍,那燈光乃是黃泥爐於冒起的火苗,青煙儿自隨風飄揚。
爐上放著一把瓦壺,壺中不知煮的是什麼東西,壺嘴上突突直冒白煙。
雲霄到了門口,打量了一下,高聲喊道:“有人麼?有人麼?”
他連喚了數聲,連個迴聲也沒有,心中就感到奇怪,再又四下打量,極盡目力,四外也不見有任何光亮。
為好奇心衝動,他伸手推開了柴門,徑自走進院中,又叫了一聲道;“有人在麼?”
茅屋中傳出來一個微弱的聲音,道:“你是什麼人?”
雲霄道:“夜行人想藉地方休息一會,順便討些食物不知方便否?”
那微弱的聲音道:“請恕我身患大病,行動不便,請進來吧!”
雲霄聽那人口音,像個老年婦人,心忖:“這老婆婆好大的膽量,敢孤獨地住在這荒涼之地……”思忖之間,人已進了屋,見靠窗一張床上,坐著一個老婆子,雖然白髮飄蕭,卻是面容紅潤,哪有一些病態?
雲霄心中驚異,不禁就形於顏色,那老婦人似已看了出來,笑道:“尊駕看我不像有病麼?其實我這是迴光返照,最多也活不了兩個時辰啦。”
雲霄道:“就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他這一句話似乎問到了那老婆婆的傷心處,神色突變,強自鎮靜了一下,緩緩地道:
“是老身同小兒。”
雲霄道:“令郎可是有事出去了麼?”
老婦人微嘆了一口氣,道:“就在院中樹下……”雲霄聞言,禁不住越發地詫異了,自己進來明明不見院中有人,他那兒子幾時又在樹下了。
心中一動,由不得探首向外看去。
這一看不當緊,一瞥之下,嚇得個雲霄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原來那樹下真的有一個人,卻是被活活釘死在樹身之上,雙目突出,七竅中鮮血淋漓,死狀淒慘已極。
雲霄叫出一聲之後,立時間義憤填胸。
哼了一聲道:“這是什麼人這樣的殘忍,簡直毫無人性呀!”
老婦人道:“這還不算,他們四更天還要來的,到那時被釘死的該是老身了。”
雲霄道:“他們是些什麼人?”
老婦人道:“天蠍教花壇使者。”
雲霄氣得一頓腳道:“又是天蠍教……”念頭忙一轉,又道:“老婆婆,那怎麼不躲開他們呢?”
老婦人嘆了一聲道:“能夠躲得下總是好的,也強似去受那釘死的酷刑。”
雲霄苦笑了一聲道:“難道老婆婆你?……”老婦人道:“對的,我已服下極厲害的一種毒藥……”雲霄道:“我既然趕上了,絕不讓那些惡魔得手,不知老婆婆所服下之毒,有無解救之法。”
老婦人道:“不行了,藥力已達內腑,神仙也難解得了。”
雲霄道:“不知老婆婆和天蠍教是怎樣結下的仇?”
老婦人道:“我和他們毫無恩怨可說,只是為了我薛氏門中一點骨血。”
雲霄道:“但不知是哪一位?”
老婦人道:“就是那長春公王薛玲和另外一位失踪的人。”
“薛玲!”雲霄吃驚失聲,叫出來一聲。
那老婦人見雲霄吃驚的神態,她也是一愕,忙道:“莫非你認識那丫頭嗎?”
雲霄道:“我不但知道她,還知她是絳珠仙子女飛衛林可卿的親生女兒。”
老婦人道:“不錯,但他父親卻是琴劍書生薛沛才。”
雲霄道:“你是何人?”
老婦人道:“薛沛才的長姐,萬丈飛虹薛沛雲。你是誰?”
雲霄道:“雲門五代傳人云霄……”
他話音未落,萬丈飛虹薛沛雲已合掌仰首道:“天道好還,總讓我遇上了可託之人了,薛沛雲任是如何慘死也可以瞑目了。”
雲霄聞言,心中一動,忙道:“薛老前輩,咱們全是武林中人,如蒙你看得起有事要我去,不妨明言,我當全力以赴!”
薛沛雲道:“只有一件事,乃是有關我薛氏門中後代煙火,不知你可願相助?”
雲霄道:“方才不是說過了麼?我當全力以赴。”
薛沛雲道;“舍弟當年曾在西湖納一妾,生有一子,今年差不多有十五六歲了,找著他,叫他認祖歸宗。”
雲霄聞言,當時可就作了難,這等沒影兒的事,到哪裡找去呢?
薛沛雲此際的面色,越發紅潤了,同時急喘連聲。
雲霄卻不能浪費時間,忙問道:“但不知憑何信物去找薛氏後人?”
薛沛雲探手從懷中取出一隻鐵盒,喘著氣道:“這……盒中乃是捨……舍弟的遺書,你……你看了自知……我……恐怕不行了。
她話音甫落,神色大變,面容蒼白得怕人,喘得更厲害,往後一仰身,閉目而逝。
就在這時,忽聽院中傳來一陣雜亂步履之聲。
一個粗獷聲音:“那老不死的會不會跑了?”
另一人道:“她雙腿已斷,除非她能肋生雙翅!今夜能逼出來鐵盒遺書,定可邀得重賞。”
那粗擴的聲音笑道:“重賞我倒不想,但能讓我在十二花姬之中挑選一位,盡歡一宵,我也就滿足了。”
另一人道:“但不知你看上了哪一位?”
粗獷的聲音道:“紫楓姑娘貌雖中姿,那股騷勁兒,我最喜歡。”
兩人說著,已然進了屋,抬頭一見薛沛雲人已死去,不同驚噫了一聲道:“咦!這老不死的怎麼挺了屍啦!看來那鐵盒遺書無望,到手的美人兒也成空了。”
旁邊那青臉漢子道:“咱們搜搜看,我不信她會帶到陰曹地府去。”
兩人說著,方待動手去搜,雲霄再也不能忍了,從暗處閃身而至,雙手、雙足,一齊動作,分向兩人襲去。
兩個大漢作夢也沒想到屋中藏有高手,事變猝然,應變不及,頓時間,雙雙被點中了穴道。
雲霄點倒了兩個漢子,憐憫地看了那死去的薛沛雲一眼,掖好了鐵盒,探手提起了兩人走出屋來。
到了院中大樹之下,鬆手把兩人朝地上一摔,許是手下重了些,摔得兩人悶哼了一聲。
他先伸手拍開了一人的穴道,問道:“餵!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在地上翻了翻眼,吐出了一口濃痰,怒聲道:“要殺就殺,何必多問!”
雲霄微微一笑道:“嘿!看不出來還有兩根硬骨頭,打算速死,只怕由不得你吧!”
說著,一豎右手食指,猛地向那人脊背上一按。
他這一手,乃是癲仙凌渾獨創的“閉血塞汗”手法,人被點中,全身如處蒸籠之中,連一滴汗也流不出來,每個汗毛孔都脹得高高的,汗水就在皮下翻滾,時間越久,痛楚越大。
那人一被點中,面孔立即脹紅,宛如熱天生痱子一樣,臉上。
手上,都鼓起了一點點紅色的小疙瘩。
另一人眼看著自己那同伴,咬牙咂嘴,皺眉擠眼,準知道那滋味不大好受,戰栗地問道:“你……你用的是什麼陰損手法?”
雲霄笑道:“你也要試一試嗎?”
他眼看自己同伴那份神態,知道此一手法,定比江湖上所說的“分筋錯骨手法”還要厲害,哪有一試的勇氣,忙道:“請尊駕高抬貴手吧,我弟兄既然被擒,還有何說?
請先放了我那同伴,你問什麼我們答什麼就是啦! ”
雲霄道:“我不怕你們不說……”
探手驕食中二指,立即替先前那人卸了穴道上的勁力,那人立刻通身流汗,如潑水一般,汗流過一陣之後,每一個汗毛孔上都凝集著一滴血珠。
這麼一來,另外那人早已嚇得膽裂魂飛,任由雲霄問什麼,他就答什麼,竟不敢摻雜半句假話。
原來這兩人,乃是江湖上小有名頭的人物,橫行兩淮之間,一人叫摸天吳复,一人叫斷魂槍卜勝,新近才被天蠍教網羅了雲霄問完了話,然後又對兩人道:“你們可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兩人搖了搖頭,雲霄瀟灑地笑了笑,望著摸天吳復道:“你可懂得我的手法嗎?”
摸天吳复才從死亡線上逃回一條命,全身都癱軟了,哪還有力,雖然一樣的搖頭、但他那顆頭似有千斤重量,有些搖不動似的。
雲霄笑道:“我實告訴你們,我就是雲霄,用的是'閉血塞汗'手法……”他話沒說完,兩人已嚇得面色大變,汗如雨下了。
雲霄道:“按我的脾氣,今天你們誰都別想活,但看在你們說老實話的份上,饒你們這一遭,快滾吧!”
兩人聽到一個“滾”字,無異是奉到了皇恩大赦,卜勝架起了全身癱瘓的吳复,匆匆忙忙逃去。
雲霄眼望著兩人逃得看不見了,方長嘆一口氣,立即從樹上卸下了那薛沛雲的獨生子,就在院中挖了兩個土坑,掩埋了母子二人,方始悻悻離去。
他這一陣,一口氣跑到天亮,曙光微曦中,遠遠看見了河南府那高大巍峨的城樓。
河南府洛陽,為中原第一大城,當真算得上繁華,雖然只是辰初的光景,有些人正在好夢未醒,但另一些以勞力討生活的人,卻已熙熙攘攘,將自己辛苦的收穫,送到了市場,促成了早市的熱鬧。
雲霄默默地走著,他心中翻騰著湧波樣的思潮……市聲喧嚷,使得他感到碌碌人世都是爭利之人。
江湖生涯,今得他只覺得往返奔走皆為逐名之輩。
所以,他對身邊的一切,全不開心,唯有一個疑團,使他念念不忘,乃是那歐陽玉霞的情影。
自從在嵩山金壺頂下,他見著了那黑衣姑娘,心中就一直在思索……她是霞妹嗎?
怎麼會投了天蠍教? 不是她嗎? ……何以生得那麼像……茫然地走著,想著,不知不覺間,他竟然穿城而過,進了東門,出了西門。
中午時分,他到了營市街,覺著腹中飢餓,就信步走進了一家酒樓。
樓上擁滿著人,進進出出,緊張異常。
這些事情,絲毫引不起他雲霄的注意,他找到樓角一個空位,坐了下來,叫了酒菜,一杯在手,既不吃菜,也不喝酒,竟自投目樓梯口處,發起呆來。
原來在樓梯口一張座位上,坐著一個黑衣女郎,生得也有幾分姿色,但並非雲霄想像中的歐陽玉霞……雖然此女郎並非那女郎,而云霄卻不知不覺間,陷入了沉思天下相貌雷同的正多,可能她不會是歐陽玉霞! 如果真要是的話,自己該怎麼辦? 還有自己爹爹和歐陽叔叔的下落,聽那卜勝說可能會在天一莊,這天一莊又在什麼地方?
菜涼了,酒也冷了,雲霄已然想得出了神……忽然,一陣上樓的腳步聲,把他從沉思中驚醒!
掃目看去,就見樓口處相繼上來了兩人。
他們都在三旬上下的年紀,前面一人,身穿淡灰色長衣,衣角斜掖在腰間,五官端正,留著一抹短鬚。
後面那人,乃是一襲青綢長衣,神態瀟灑,只見眼圈有點發黑,微笑之間,顯出有些悍氣凌人。
兩人一上樓來,同時向那黑衣女郎瞪了一眼,冷哼一聲,分找了一副座頭坐下,各自叫了酒菜,自斟自飲起來。
那黑衣女郎忽然大聲道:“這金谷樓酒菜冠洛陽,痛痛快快地吃一頓吧,過了今夜三更,想吃可得等來生了。”
那灰衣人突地朗聲笑道:“金谷樓酒菜端的不錯,可惜有點美中不足……”青衣漢子接口道:“此樓此酒,如能有美女在懷,醇酒美人,那才夠意思。”
灰衣漢子道:“當年呂洞賓曾在洛陽三戲過白牡丹。”
青衣漢子笑道:“可惜我們所遇到的是一支黑芍藥……”那黑衣女郎冷冷地道:
“就這一支黑芍藥,也怕人們消受不起!”
青衣人笑道:“老子浪跡花叢數十年,品評過名花無數,何在乎什麼芍藥、海棠。”
黑衣女郎冷哼了一聲,道:“如果是有膽的,可在今夜三更,到那金谷園口,天一莊前管叫你們不跪降黑芍藥,就得血濺紅海棠。”
原來他們是在訂生死約會,那黑衣女郎不用說,一定是那黑芍藥了,即以花為名,必然是天蠍教中十二花姬之一,但不知這兩位漢子,是哪一路的人物? ……”雲霄對這些事情,並不放在心上,但卻對那“天一莊前”四個字,心中震了一下忖道:“天一莊,那斷魂槍卜勝不是說自己爹爹的下落,可能就在天一莊嗎? ……”念頭轉處,慌忙地會了帳,徑自下樓而去。
他先在鎮東頭找了一家客店,住了下來,趁便向店伙計打聽那金谷園的所在。
店伙計笑道:“客官,你這是初到洛陽吶?這金谷園可是咱這裡十大景之一呀!”
雲霄笑道:“是呀!我這是初來貴寶地,你能告訴我谷園在哪裡嗎?還有天一莊……”店伙計笑嘻嘻的面孔,一聽說天一莊,剎時變了顏色,惶恐地問道:“客官,你……你是要去天一莊嗎?”
雲霄何嘗看不出來對方的神色不對,再經對方這一問,足知那“天一莊”不是個等閒所在了,忙笑道:“我是順便問問,聞說那天一莊風景特佳,要在金谷園之上,不知可對?”
店伙計聽雲霄這麼一說,方始舒了一口氣,笑道:“那和你說此話的人,一定是個大騙子……”雲霄道:“難道那天一莊風景並不好?”
店伙計道:“豈但是景物不好,可以說是凶險之地,我勸你還是不去的好!”
雲霄笑道:“既是這樣,我就不去了,不過那金谷國怎麼樣呢?”
店伙計聽說他晚上趕路,疑惑地去了他一眼,也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而去。
雲霄望著他的背影,微微地一笑,把門一關,和衣倒在床,呼呼睡去。
一覺醒來已是二更方過,他慌忙跳下床來,叫來店伙,算清了店錢,出門直奔正北金谷園。
金谷園,乃晉石崇所建別墅於此,其中清泉茂樹,端的是個好地方,只是因久失修,顯得有些荒涼。
離著金谷園一箭多地,綠蔭深處,有一片房舍,看氣派不小,大約就是天一莊了。
雲霄略一打量,提氣躡足,閃身到了一棵大樹下,倏地一頓足,輕煙似地飛向樹梢,藉著濃葉向下看去。
此時,月正當空,大地一片皎潔。
遠遠地飛馳而來兩條黑影,漸行漸近,他看出來正是酒樓上所見的兩人。
兩人到了谷口的一片空地上,停下了腳步,四下打量了一陣,那灰衣人詫異地道:
“咦!怎麼不見花草兒呢?”
青衣人笑道:“許是人家看不上咱們這副尊容吧!”
灰衣人笑道:“要是你粉面五通佟昌這份亮盤都不行,那我閻羅刀胡標就更難得美人青睞了。”粉面五通佟昌道:“胡大哥,我真有些不懂!”
閻羅刀胡標道:“小佟,你有什麼不懂的?”
佟昌道:“咱倆自進關以來,一路上住過的地方也不算少,俊俏的妞兒也見過很多,怎麼你全不中意,偏偏會看上這麼一個很了頭,還費上這大的功夫,老遠地跑到洛陽來。”
胡標突然哈哈笑道:“是呀!你可看出來那扭兒的特異之處沒有?”
“貌僅中資,算不上漂亮,身標也馬馬虎虎,細腰臀豐,也還能夠撩人。”
胡標又復笑了起來道:“哈哈!佟兄弟,要依你這樣看女人,可就大錯了。”
佟昌詫異地道:“大錯了?……這個我得領教領教!”
胡標笑道:“美人難得有騷骨,英雄奈何不臣服,女人之美不在臉上,在骨上,臉梭而骨不騷,只不過是個本雕美人,沒有意思。”佟昌道:“你看那女人有騷骨麼?”
胡標道:“不但有騷骨,且還有一股騷勁,任何作的男人,只要一和她接近,管保甘願情死。”
佟昌道:“胡大哥你老遠地趕來,莫非有親近之意?”
胡標道:“我哪敢有此心,須知那妞兒正合咱們教主的條件,如能擄得回去,卻是大功一件哩。”
佟昌搖頭道:“只怕不容易吧!聽說人家天蠍教的勢力,在中原可是不小呢。”
胡標笑道:“那怕什麼?強煞了也不過是一群女人……”“女人!哈哈!哈哈!”
突然從濃陰深處,傳出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跟著微風吹處,飄然降落下一個黑衣女郎,正是酒樓上所見之人。
她笑聲方休,接著又道:“你們就那樣看不起女人嗎?”
胡標笑道:“我卻沒有這個意思,尤其對於姑娘你……”黑衣女郎聞言,突然雙眉微微一縱,又是一聲咯咯嬌笑道:“瞧你的意思,是否打算成為本教一員護花使者?”
她這一動作,使得暗中偷窺的雲霄,心中微微一盪,不由暗罵了一聲道:“真個騷骨惑人,十足的浪蹄子。”
閻羅刀胡標笑道:“能得與名花為伴,胡標自是高興,但是須先請姑娘隨我兄弟走一趟關外。”
黑衣女郎道:“喲!跑那麼遠呀!不是太費事了麼?但不知那是為了什麼?”
粉面五通佟昌接口道:“請姑娘去見我家教主!”
黑衣女郎秀目一翻,唇角微撇,似笑非笑地瞟了佟昌一眼,突的又咯咯笑道:“喲!
你們還有教主,但不知是什麼稱呼呀? ”
她這一聲一顰一笑,立時把個粉面五通佟昌鬧得渾身有些兒個不自在,暗道:“嘿!
真是騷! ”
閻羅刀胡標接口道:“本教乃小北極赤身正教,教主人稱通天神魔高斯哈赤……”
他話未說完,那黑衣女郎已笑得花枝亂顫,喘著氣道:“這個名字真不好聽,為什麼叫狗屎好吃?難道你們都是吃狗屎長大的呀!”
她這麼一說,閻羅刀胡標可就掛不住了,冷喝一聲道:“臭婆娘,你竟敢辱罵我家教主!”
黑衣女郎笑意突斂,倏地一瞪眼,道:“咦你發的什麼模時,不是你說的狗屎好吃嗎?”
粉面五通佟昌插口道:“廢話少說,你到底是否打算跟我弟兄走,說清楚點。”
黑衣女郎笑道:“我卻是有意去關外一趟……”閻羅刀胡標道:“那就一同上路。”
黑衣女郎道:“但我怕那狗屎難吃!”
佟昌道:“那是你不願意去了?”
黑衣女郎道:“除非你們能顯出點顏色,使我心服口服,否則谁愿意跑那麼遠去吃狗屎。”
胡標口哼了一聲,嗖地抽出了朴刀,喝了聲道:“你能接下我這閻羅三刀,大爺就放了你。”喝聲中,搶刀縱起,一式“刀劈山裂”方將砍下。
半空中忽聽一聲嬌喝道:“憑你也敢在這兒耍刀,躺下去!”
噗通一聲,那閻羅刀胡標真個的凌空摔落,口張處,噴血如箭,雙腿抖了幾抖,立時氣絕。
隨著那胡標倒地的瞬間,一紅影同時飄然下降。
隱身材上的雲霄閃眼看去,見是個紅衣女郎,心中不同一震,暗道:“好身法!”
紅衣女郎悄生生地朝地上一站,面向那粉面五通佟昌道:“餵!你可識過我紅海棠嗎?”
其實用不著她自我介紹,就看她那一襲紅衣,也就能猜個差不多。
粉面五通佟昌見對方如此身手,早已驚得呆住了,聞言呆呆地道:“久……久仰!
久仰! ”
黑衣女郎噗哧一聲笑道:“告訴你,我就是黑芍藥。”
佟昌忙不迭躬身道:“是的,久仰!久仰!”
黑芍藥道:“瞧你這人還不十分壞,放你一條生路,快點滾吧!”
粉面五通一聽人家叫他滾,無殊皇恩大赦,身軀打著躬,口中連道:“是的!是的!”
後退已有五七步遠,才摹地翻身亡命逃去。
紅海棠眼望著佟昌逃走的背影,緩緩地道:“他們是哪一路的人物?”
黑芍藥笑道:“喲!鬧了半天,你把人家兩個宰了一個,結果還不知人家是誰呀!
閻羅刀死得夠冤。 ”
紅海棠一瞪眼,嬌叱道:“如不是你這浪蹄子請我幫忙,我怎會出手,事情是你惹起的,我又怎會知道?”
黑芍藥笑道:“你倒推得乾淨,可知已惹出禍來了麼?”
紅海棠嬌嚷道:“禍事?我才不怕呢!不信有人敢找上大蠍教來。”
黑芍藥道:“那怕什麼?須知天蠍教如今已勢壓武林,聲震江湖,可是就怕一個人……”紅海棠秀目連眨了一下道:“你指的可是那雲霄?”
黑芍藥微微點了點頭道:“是的,那小子真是我們一大剋星。”
紅海棠笑道;“沒有那樣嚴重,我看他早晚都得成擒。”
黑芍藥微微點了點頭道:“恐怕不容易吧?”
紅海棠道:“有什麼不容易的,三大武林世家,大巴山早已歸順,雲門穀不是也完了嗎?只剩下一個梅嶺綠萼莊,教主已派了鬼王谷馬震天率領三十多位高手,已給它圍上了。早晚也是樹倒猢猴散,他雲霄強煞也不過是一個人。”
黑芍藥道:“還有天山那兩個老鬼替他撐腰呢。”
紅海棠道:“你說的可是那癲老頭和窮叫化子嗎?告訴你吧!他們如今已中計被困在枉死城了,今生只是難再現世啦。”
她這一說,把個隱身樹上的雲霄,驚得身軀一震,幾乎栽了廠來,趕忙一提氣,方始穩住了勢。
任是這樣,也震得樹枝籟啦一聲輕響。
二妖女何等機警,聞聲倏地一轉身,齊聲喝道:“是誰?”
“哇!”一隻夜鳥,穿枝而出,斜飛向另一棵樹上。
紅海棠陣了一聲道:“該死的烏鴉,嚇了我一跳。”
兩人也不再多說了,各自縱起身形,飛縱而去,大樹上卻怔住了個小俠雲霄。
他感到有一種絕望的大力,堅壓向心頭,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雲門谷真的是完了,敵人又將攻擊的箭頭,指向了梅嶺綠萼莊,自己爹爹的生死不明,師父又中計陷在了枉死城……尋父? 救師?
究竟應該何去何從呢?
他倚在大樹叉丫上,瞑目沉思,實在難以抉擇!
“哇!”倏的又響起一聲夜鳥高鳴。
他猛地睜開眼來,念頭一轉,忖道:“於情於理,當然是救父要緊,師父雖然陷身枉死城,一時間不會丟掉性命,綠萼莊也足擋得住馬震天。”
這般一想,精神生振,反手間看了看身後太阿神劍,揚國打量了一下眼前情勢,墓地一頓足,直向那天一莊撲過去。
穿過樹林,眼前有一片莊院,地極大,房屋櫛比,有一間樓宇高出眾屋之上,甚是顯眼。
他掃目又朝四下打量了一眼,猛地一頓足,躍上屋面,施展開輕身絕技,踏瓦疾向高樓撲去。
莊院中雖然設有伏樁暗卡、打更巡哨之人,但是雲霄的身法何等神速,那些人即使能夠瞧見也只能見到一道灰影劃空而過。
此際正當三更將了,四更初臨,人人都在正好夢甜,故此,他毫無阻攔地一直躍到樓邊,還未被人發覺。
雲霄也真算得是藝高人膽大,他一躍上了高樓,如入無人之境,竟朝一道門戶中闖入。
原來這是一間廳堂,與門正對著的又是一道門戶,穿過去乃是一道走廊,廊外乃是這莊院後花園。
春暖花開時節,站在這樓上,即可將園中景緻一覽無餘。
此際園中燈火通明,有幾個人在呼叱喝叫。
雲霄機警的隱起身形,暗中向下窺視。
但見在一棵古柏樹的樹身上,捆著一個人,圍樹也站著好幾個人。
等雲霄看清楚那些人時,驚得他張了幾張嘴,幾乎脫口大叫起來。 原來下面那些人,他全都認識,一個是瘟疫道人諸無緣,一個是貪墨師爺文非,一個是毒手病夫松九,另一個青衣怪人,乃是千山雪魃陰寒。
這些人倒並不會使雲霄吃驚,他驚的是那樹上所捆之人,竟然是他父親老俠雲靖。
雲靖此時的情形十分狼狽,衣服破碎得已難蔽體了,露出皮肉部分,全都現出烏黑色的傷痕。
由此可見,他一定受了不少折磨,其他那不會露出皮肉麵衣服破碎之處,定也受傷無疑了。
父於連心,雲霄一見老父折磨成這個樣兒,眼淚早已盈眶而出,鋼牙咬得格格亂響,恨不得立即跳下樓去,把那幾個人一劍劈死,方消心頭之恨。 驀地傳來了貪墨師爺文非聲音,尖嗓於還有點沙啞,實在不順耳已極。
他道:“咱們已試過各種手段了,無奈這位雲門老俠,真有股丈夫氣,硬是不肯屈服,這樣的硬漢令人好人敬佩!”
雲靖哼了一聲,表示出心中忿怒。
雲霄但覺熱血湧上胸臆,怒髮衝冠,心忖:“不管此地還有多少高手,非得出手一拚不可。”
瘟疫道人諸無緣陰惻惻一聲冷笑道:“任他雲靖意志堅決,貧道也有些不信,只要咱們打算讓他死,我看他決撐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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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文非奸笑了一聲,轉向毒手病夫松九道:“松兄有什麼意見?”
松九呻吟了一聲道:“唉……諸道長的話也對,以他雲靖在江湖上的身份,我們真不該對他用刑,直截了當一刀殺卻,方不失武林本色,不過我擔心雲漢那小子,會不會和我們為仇?”
雲霄在心急怒髮中,本來作勢欲縱,一聽對方提出了雲漢二字,心中一動,暗付:
“不妨聽他們說說這畜生的行徑。”
心念動處,登時收勢,中止了下縱的動作。
文非奸笑了一聲,道:“雲漢那小子已被夫人迷住了,有奶就是娘,他哪還要爹,何況我們殺死雲靖,卻是奉有夫人法諭,我不信他敢反抗夫人。”瘟疫道人諸無緣猛地一拍手,道:“對,文老弟這話說得極是。”
千山雪魃陰寒冷聲道:“既然這樣,就請松九兄主持如何?”
毒手病夫松九呻吟了一聲道:“好吧!我最喜歡活人心,龍其有一身內外功夫的人,一顆就能治好我這玻”他說著話,探手助下,嗖的抽出來一柄牛耳尖刀,直向雲靖胸口刺去。
這一來,雲霄實在不能再忍下去了,悲憤填胸,驀地一聲長嘯,神劍已然出手,身形閃電一般,飛墜而下,正好擋在了雲靖身前。
眾賊聞聲方一驚,抬頭看去,只見雲霄天神一般立在當地,不禁全都退後了兩步。
文非驚得尖叫了一聲,道:“你……雲……雲霄!”
雲霄凜然:“不錯,虧你還認得我!”
瘟疫道人冷哼了一聲,道;“好小子,普仙寺我放了你,你又自己送上門來。”
雲霄道:“別不要臉啦!普仙寺不知是誰放了誰呢!”
文非驚魂乍定,又在一邊叫道:“各位,這雲霄可是本教欲得之人,能拿住他,天下就歸咱們天蠍教了。”
病夫松九道:“對雲靖之事可以撇開,當務之急,是擒下這雲霄……”雲霄冷冷一笑,道:“只怕四位接不下我這一柄神劍。”
文非奸笑道:“任你雲小子有霸王之勇,可也架不住我們人多,你可知在這天一莊內,有多少高手嗎?”
雲霄哼了一聲道:“就算你們有著千軍萬馬,只怕阻不住雲某人,總得有幾個人在我劍下濺血。”
文非道:“我們打算用一百條命,來換你小子一條命,只怕你出不了這天一莊。”
雲霄道:“你們人多勢眾,打不過還有個跑呢,天一莊恐怕留不住我。”
瘟疫道人諸無緣哈哈一陣狂笑道:“那你就不顧云老頭的生死了麼?我實在為雲門世家抱恨!”
文非笑道:“老道長你慢的什麼呀?”
瘟疫道人道:“雲門世家名震武林,可惜生子全是無義之人,別看說得好聽,事急時連父母也可不要……”兩人這一問一答,可就扣住了雲霄,以他的能耐,這些人是攔不住他的,就是再多上兩倍,打不過還有個跑,他脫身並不難,_可是! 那被捆在樹上的老父呢……真的就撒手不管了不成?
剎時間,雲霄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是好。
捆在樹上的雲靖,雖然受傷很重,人卻清醒,提足一口氣,大聲道:“雲兒,別聽他們那些,你給我殺,殺掉這些言生,為父早就準備一死了,只要你能為武林除害,我死也瞑目,你如不聽我言,才是不孝。”
雲霄聞言,微微一怔,接著又是仰天一聲悲嘯。
嘯聲慷慨激昂,悲壯之中,充滿著豪俠之氣,使得文非驚悸得又退後數步。
嘯聲突斂,他怒目瞪視著對方四人,好久! 好久!
突地冷嘿了一聲道:“我寧願擔起這不孝之名,卻不願負不義之譽,說到家父……”
他拖長了聲音,然後斬釘截鐵,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家父若有不測,你們幾個人別想有一個活得過三月,我敢發誓,定把你們的心挖出來。”
這幾句話,他說得堅定無比,使人不能不信。
貪墨師爺文非他可是吃過雲霄苦頭的人,聞言心中一禀,先自氣餒了,低聲道:
“各位,咱們千萬可不能大意呀!這小子是說得出做得到的……”瘟疫道人傲然大笑道:
“我卻不信,像咱們入身江湖,在刀口上討生活的人,還能怕死?”
雲霄冷哼了一聲道:“你不怕死,何妨就先送上命來!”
瘟疫道人道:“小子,你可還記得普仙寺咱們那一場梁子嗎?”
雲霄道:“可惜那時我沒有殺了你,今天卻不能放你走了。”
瘟疫道人驀地高喝了一聲:“好,接招!”
喝聲中,劍如電閃流星,驀地刺向了雲霄的胸前。
雲霄冷嘿了一聲,手中長劍疾揮,一招“龍現雲端”,劍芒閃動中,幻起滿天劍影。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更鑼聲,還有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好似外面來了不少強敵。
文非等三人聞聲,方一愕然……
“呀……”身前又起了一聲慘叫。
原來是那瘟疫道人,被雲霄削去了一條右臂,慘叫聲中,人已昏厥在地,滾了幾滾之後,簡直成了個血人啦!
貪墨師父文非,毒手病夫松九和那千山派的高手陰寒,登時慌了手腳,方待打算拔腿逃命。
“鏘”驀地一響金鑼聲響。
但見人影閃動,唰唰唰,一連飛縱而來七八條人影。
個個身法輕靈俐落,功力十足,尤其在現身之後的行動表現上,充分顯示出這些人無一不是久經大敵,經驗豐富之士。
那七個人一奔到現場,迅即散開,把個雲霄團團圍住在當中,一個個凝神望著他。
雲霄神目一掃,認出來乃是天蠍教中的十二花姬,朗然一聲長笑道:“天一莊真個是藏龍臥虎,十二花姬已有八位在此,公主為何還不現身,莫非還等我云某人請駕不成?”
暗影中傳來一聲長笑,朗脆已極,比之出谷之鷲,猶嫌未足。
雲霄聞笑微微一怔,原來他聽出來口音有些不對,方待喝問暗影中那人接口道:
“聞聽你雲霄睿智過人,今天看來卻不盡然……”雲霄人本心思靈敏,聞聲已知是什麼人了,朗然一笑道;“原來是花蕊夫人,我云霄倒是失敬了。”
他話音方落,花木疏影中,現出了一位白衣美婦,俏生生地站在那兒,一雙眸子中,射出冷澈的寒輝,凝視著雲霄動也不動。
在這種情形下,誰也猜不透這位天蠍教主花蕊夫人,心中是起著一種什麼樣的情緒……雲霄卻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訕訕地一笑道:“難得,雲霄進入天一莊,竟然會驚動教主。”
花蕊夫人神色突地一變,陰惻惻冷笑了一聲,道:“雲霄,就只有你一個來麼?”
雲霄道:“不錯,雲某正是孤身一人。”
花蕊夫人聞言掃目看了那八位花姬一眼,冷冷道:“藏能何在!”
矮樹叢中,應聲竄出來一人道:“小的侍候教主。”
花蕊夫人道:“你可看清那來取鬧的,是個什麼樣人?”
乾坤浪子藏能適:“小的也沒有看清是個什麼樣人,他闖進莊來,一連殺了七八個人,一下子又走得無影無踪……”花蕊夫人冷哼了一聲,叱道:“無用的東西,你不會去查一查嗎?”
藏能慌不迭躬身道:“是的!是的!小的這就去!”
貪墨師爺文非這才算找到了說話的機會,忙向花蕊夫人躬身道:“教主!來者是什麼人,向姓雲的一追問,不就知道了嗎?”
雲霄忙道:“問我有什麼用,我又怎知是什麼人呢?”
文非道:“反正他總是你的朋友。”
雲霄突地朗聲一笑道:“就算那人是我的朋友,你又打算怎麼辦?”
花蕊夫人微微一笑道:“暫時不提這個,你雲霄膽敢孤身進入天一莊,這份勇氣我是佩服的。”
雲霄道:“多謝你教主誇獎,為了救父,龍潭虎穴也算不上險!”
花蕊夫人道:“你這片孝心,只怕難以達到了,你可知在這天一莊內,我有多少人在此麼?”
雲霄突然豪氣飛揚起來道:“雲某人從來不怕人多,我父子今日即斃命於此,你天蠍教只怕也難以安寧。”
花蕊夫人嫣然一笑,道:“你是說會有人替你報仇,可對?”
雲霄道:“天下只有正義在,邪魔歪道是不會成功的。”
文非突然插口道:“姓雲的小子,你少吹牛吧!所有能夠幫你的高手,早都成了我天蠍教階下之四,誰會為你報仇?”
雲霄道:“這件事我早已知道,算不上新聞。”
文非又奸笑了一聲道:“除非梅嶺綠萼莊的人,不過,他們這時已自救不暇,還會來助你嗎?……“多嘴! ”他話音未落,花蕊夫人倏地嬌叱了一聲。
就見她五手翻處突向文非喉頭上切會。
貪墨師爺文非只見喉頭“嗯”了那麼一下,脖子一歪,搖晃了兩下,栽倒地下。
雲霄突地揚聲一笑道:“教主何必這麼緊張,你們圍攻綠萼莊之舉,我早就知道了,不是由鬼王谷馬震天那老東西主持其事嗎?”
花蕊夫人聞言,神色微微一變,冷冷地道:“你的消息倒還滿靈通的呀?”
雲霄道:“那也算不了什麼,是狐狸只要一露出尾巴來,人家就能看得出不是隻大馬猴。”
花蕊夫人怒瞪了他一眼,喝道:“雲霄,你嘴下可要放乾淨些。”
雲霄此際故態復萌,倏地一翻身,劍斬繩斷,跟著又一轉身,哈哈笑道:“我有什麼不干淨的,告訴你,我到現在還練的是童子功……”捆在樹上的雲靖,還想不到愛子手下有這麼快,等到那八位花姬發覺,他已繩斷人脫困了。
而那八位花姬和毒手病夫松九千山雪魃陰寒等人,雖眼見雲靖脫困,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敢吭一聲。
因為,他們誰都知道,花蕊夫人乃是喜怒無常,如不順心,舉手就殺人,眼前那貪墨師爺文非,就是個現成的的例子,他們誰還敢輕易出聲。 這麼一來,可就便宜了老俠雲靖,他在獲得自由之後,立即就靠樹坐下,調元養神起來。 另一邊,雲霄已激怒了花蕊夫人,她怒哼了一聲,倏然欺身搶上,左手一招“穿雲摘星”,指掌風力如剪,罩住了雲霄右邊身躬的經脈。 同時,她那右手用了一招“白雲出岫”迅若奔雷般猛擊過去,身法手法,都稱得上奇詭絕世。
雲霄見對方忽然出手,招數毒辣異常,哪敢怠慢,疾如星火般旋轉半身,右手劍又斜劃了出去,劍風勁銳,使得那花蕊夫人不敢硬接。
花蕊夫人冷哼一聲,左手疾撤而回,單用右手那一招“白雲出岫”,接連化出四式,從四方八面攻了上去。 可是雲霄的武功已非昔比,他練成了化育神功以來,在功力上,無形中增加了數倍之多,劍影如山,處處對住,競然無隙可乘,逼得那花蕊夫人不得不躍退數步,嬌婦一攻失機,不由發起了兇性,抬手一招那八位花姬,喝道:“你們一齊上,將這小子碎屍萬段。”
八姬齊應一聲,各自亮出來兵刃,方待齊撲! 突然間,園門外一聲爆響,接著一連串破門塌牆的巨響傳入。 這麼一來,全都大驚,人人都愕然望著那聲響來處,心想誰有這等本事,能橫衝直間地破屋面入。 正驚愕間,又是一聲爆響,而且塵土飛揚,原來那園門連著半堵石牆,竟然被人推倒。
就見一個魁偉長身的大漢,帶著滿身塵土,大踏步衝了進來。
他瞪著銅鈴般大眼,四下里掃視,張著大嘴“唔唔呀呀”地叫個不停。
他一眼看見毒手病夫松九,就直逼了過去。 松九驚叫一聲,唰地竄上身後一座小亭。
那大漢虎吼一聲,宛如平地起了個響雷,只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
大漢也不管這些,他像是遇上了積世仇人似的,縱身撲去,別瞧他的身軀雄偉長大,動作可實在不含糊,身法之快,大大出人意料之外。
千山雪魃陰寒睹狀,冷哼了一聲,側躍發掌劈去,一股寒冽勁風,疾撞而出。
那大漢瞧也不瞧陰寒一眼,隨掌一拍,兩人雙掌對上,“蓬”然一聲,震得那陰寒問哼了一下,瘦長的身軀搖晃了幾下,仍還是沒有穩住勢,倒坐在了地上。
大漢嘴中仍是“唔唔呀呀”不止,跟著那毒手病夫松九,追入花樹叢中。
八位花姬眼見這驚心動魄的一幕過去,方始醒了過來,黑芍藥領先一聲嬌叱,八個人一齊撲向雲霄。
可是她們並不真個的動手,只是繞著雲霄團團遊走……雲霄一時鬧不清對方主力何在,他只好隨著她們團團旋轉了。
調息中的雲靖,此時忽然張開眼來,精神好似恢復了不少,睹狀神情一愣,忙喊道:
“霄兒小心,她這是魔教中最歹毒的'天魔迷心陣'。”
雲霄聞聲,心中突地一凜,暗忖:“這天魔迷心陣曾聽師父說過,但卻未曾見識,不知是怎麼樣個妙用……”他心念動處,就起了一試究竟之心,但他卻不敢再跟著人家胡亂旋轉了,頓時抱元守一,以靜制動,而觀其變。 其實這“天魔迷心陣”是算得上夠厲害的,原來就是一種迷心惑性的戰法,使敵人難以捉摸到主力,迫得無法,就不得不對每一個人發出的招數,都以全力對付,時間長了,任是本領再高,也禁不住,定然耗盡元氣,削減了功力,到那時,她們才發動猛攻,那被困之人,非得立斃當場不可! 但它也有缺點,就是最怕對方以靜制之,那樣一來,變主動為被動,可就難以奏功了。 ”
哪知,雲霄被其父一語點醒,竟然採取了守勢。 花蕊夫人見狀,氣得美眸圓睜,嬌聲喝道:“雲霄,你怎麼裝出這副可憐相來了,我看你乾脆投降吧!”
雲霄笑道;“我還不會那樣沒出息,就是要作降臣,也總得選個像樣的人,怎麼會向婬女蕩婦投降!”
花蕊夫人道:“你未免把雲門世家這四個字看得太大了吧!”
雲霄道:“本來就不小嘛!武林中誰不知道,用我說嗎?”
花蕊夫人道:“可是現在呢?冰消瓦解!”
雲霄笑道:“那也算不了什麼,人有倒霉走運的時候,等這一陣霉氣過去,雲門世家還是得受武林尊崇,說不定較往昔還更威風呢!”
花蕊夫人道:“我看你是作夢吧!”
雲霄道:“有我云霄在,我看並不難。”
花蕊夫人本是打算用話激起雲霄的怒火,逼他先出手進攻,就可施展陣法的威力了,哪知,雲霄受藝於癲仙凌渾,養成了一種不在乎的性情,越到情形危機,他是越發的無所謂。
花蕊夫人一見激不起雲霄的怒火來,她自己卻先就忍不住了,勉強耐了一下,冷哼了一聲道:“可惜雲門出了個浪子云漢,未免成了雲門世家的一點污點。”
雲霄仍是滿不在乎地道:“那更不算一回事了,龍生九子,難免沒有不成材的,十個指頭伸出來,也不會一樣長呀!”
花蕊夫人對著這位少俠,可以說是連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因為她知道,如果不藉這陣法威力,是不易制得住對方的。
另一方面,她更清楚,雲霄不除,對天蠍教來說,實在是一大阻力。
她俯首沉思了一陣,忽然有了主意,沉聲發令道:“八姬速將此人斃於當常”她話音方落,紅海棠已全力發動,帶動了陣式,宛如蝴蝶穿花一般,交錯換位,長劍齊出,拼命進攻,就見她們八人連環,攻時如猛虎出押,退守時翔動靈活,威力剎時大增,雲霄可不敢大意,劍上使出了九成真力,嚴密防守,劍劍相觸,錚錚之聲,不絕於耳。
老俠雲靖心知自己愛子抵擋得了對方,如果自己在場的話,可能會累他分心,於是悄悄地退向暗處,隱起身來,暗中窺視。
此際天色已然大亮,一輪紅日,爬上了樹梢。
天一莊內的人,仍在苦戰,已然打到了百合以上了,雲霄依然採取守勢,以靜制動。
紅海棠沉不住氣了,竟然違反了規定,使出了十成真力,一劍劈出。
雲霄哈哈一聲朗笑道:“好一枝刺手的紅海棠!”
紅海棠乍一聽對方叫出來自己的名號,心中微微一怔,雲霄已搶占先機,左掌倏地劈出,一股掌力退退了那黑芍藥,右手劍已和紅海棠長劍相較。
“錚!”然一聲大鳴,紅海棠摹地一聲尖叫,手中劍已飛上了半天,雲霄是得理不讓人,立把劍法施展開來,發動攻勢,左馳右突,晃眼間,已攪得陣法大亂。
花蕊夫人見狀心中大急,長袖一搶,就待入陣。
高樓頂上突然兩人高聲喝道:“雲小子休得逞能,我弟兄來湊個熱鬧……”喝聲中,兩人齊縱而下,直落場中,人未至,先有一蓬丈許大的綠光,電疾射至,罩住了雲霄。
雲霄掃目看去,認出來是洱海雙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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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雲霄一見來了洱海雙怪,他可不敢不理,揮劍劃了個圈子,劍上勁氣布成了堵無形牆壁,把那一大蓬綠光擋住,紛紛跌墜地上,競然是無數樹葉。
他朗然笑道:“你們這兩個老怪物,還真活得長命。”
風怪刁瑯哼了一聲道:“是要比你小子的命長些。”
雲霄道:“只怕你們難活到今天日落。”
雨怪刁邪口道:“無論說誰,到時自知!”
另一邊那黑芍藥在凌厲進攻中,嬌喝道:“各位姐妹,大家準備暗器……”雲霄聞聲,心中倒是吃了一驚,迅即掃目後顧,見老父身形已隱,方始放下了心,聞聲道:
“各位也得個心,你們暗器出手之際就是雲霄大汗殺戒之時……”天蠍教中的人,哪聽得入耳,還當他虛言恫嚇,全不在意,於是,束核鏢、柳葉刀、毒蒺藜、金彈、袖箭一齊出手,驟雨一般,將雲霄罩得密不透風。
好雲霄,驀地一聲長嘯,手中太阿神劍,招化“日過中天”,劃出一道長虹,封住了前方和左右兩面,倏地一翻身,左手一掌拍出。
剎時間,狂飚激轉,空中響起叮叮噹當的一陣亂響,那麼多的暗器,一齊被逼得倒射回去了。
正當他掌風推出的正面,那洱海雙怪,二人並肩而立,猛覺一股無形正氣,挾著翻江倒海之勢迎面湧到,不由得心膽俱寒,忙舞起手中青竹杖,化解鋒銳。
可是. 他哪知今日的雲霄,已不是昔日狹路相遇的雲霄了,“化育十二解”,為武林失傳多年的神功秘招,一施展出來,本大地萬物化育之相,相生相剋,自生威力,他哪能化解得廣。
就在兩人青竹杖方一出一手,立現生完,被那股正氣一沖,拋出去兩三丈外。
同時之間,左右兩旁發出了一聲慘叫,人影相繼倒地,攻勢也跟著被挫。
花蕊夫人怒哼了一聲,後髮根根豎起,美眸也變得凶狠驚人。
放目看去,只見八位花姬已倒下了四位,各在酥胸前插著一枚暗器,仰臥地上,血如泉湧,一看就知被擊中要害斃命。
最慘的還是那洱海雙怪,他們已變成了個刺猬,身上插滿了各種暗器。
這種情形,看在了那花蕊夫人眼中,任她是個怎樣凶悍的人,也禁不住心膽俱裂。
雲霄此際也驚得怔住了,他真沒想到“化育神功”會有這樣的神妙,自己才只練到六七成的功力,就有這樣的厲害,若是練到十成火候時,那還了得?
一場暴風雨過後,天一莊的花園裡,突然變得十分的寂靜了,一個個全都愣在了當常忽然人影連閃,場中憑空又多出五六個人。
雲霄猛一驚,揚目看時,那些人他有大半認識,乃是鴛鴦判高俊,毒爪鷹魯昂,矮羅漢法廣,另外是一個虯冉大漢和一個書生打扮的人。
他微微一笑,朝著鴛鴦判高俊道:“這位高朋友,咱們似曾在九關見過的,可對?”
高俊臉上一紅,道:“似曾見過,但那一段梁子,你閣下下會忘了吧!”
雲霄哈哈一笑道:“你是說那把你扔出店牆外面的一事嗎?
你如不服,我隨時候教……”
花蕊夫人接口喝道:“雲霄,你也太狂,膽敢傷害本教弟子,今天就算你跪下哀求,我也不會讓你偷生世上。”
雲霄瀟灑地一笑道:“笑話,你們自問能擋得住我一個中神劍嗎?”
花蕊夫人道:“我知道你的劍術不錯,武功很高,就只傷了我教下幾個人,竟然自捧起來,可知這天一莊人手多得很,本教主自然有製你的把握… …”雲霄笑道:“雲某人向來不伯人多,教在這麼危言相嚇,亦是無用……”花蕊夫人冷哼了一聲道;“你認為是危言聳聽麼,那就讓你死個明白。”
她說著話揚手一揮,樓頂上突然響起一陣鑼聲。
隨著那鑼聲,就見人影連閃,從這座花園的四周,唰唰唰,一連又跳進來有十幾個人之多。
對方那些人中,僧道俗儒全有,他認得的卻也不少。 而令他吃驚的,不但是那長春公主薛玲人在其中,還有那貌似歐陽王霞的女子。
雲霄仔細的打量,越看越像那歐陽玉霞。
而那黑衣女子,乍見雲霄,神情似乎一怔,立又低頭他顧。
雲霄禁不住脫口喊了一聲:“霞妹妹……”黑衣女子聞聲猛然抬起頭來,她那美眸和雲霄目光一觸,似乎有些感覺,雙目連眨了幾下。
花蕊夫人忙道:“秀兒,你認識這小子嗎?”
黑衣女子迷惘地搖了下頭道:“女兒似在哪裡見過。”
花蕊夫人瞟了雲霄一眼,冷冷地道:“他乃世間最壞之人,怎會認得他?”
雲霄怒火立生,大喝一聲:“你胡說!”
搶步上前,挺劍就刺了過去。
黑衣女子側身長袖一撩,擋開了雲霄刺來的一劍,圓睜雙目,怒喝道:“你敢傷害我娘!”
雲霄驟覺一股陰沉的暗勁,觸到劍尖之上,全身隨著一震,後退了兩步,一時間又驚又氣。
當下他再細看那黑衣女子,容態舉止,無一不肖歐陽玉霞,連聲音也沒有改變,只是功夫似已高了不少。
心忖:“世間不會有如此相似的人,她從前雖然不諳武功,但可以練得成的呀。……
她一定著了迷,才會反眼不相識……”他念頭轉處,忙又道:“霞妹妹,難道連我也忘掉了,我是雲霄呀…”他一面說,一面偷看那黑衣女子的神態,見她站在花蕊夫人身旁,臉現怒容,雙目瞪視著他。
長春公主薛玲冷笑道:“雲霄,你還要臉不要,誰是你的妹妹?”
黑衣女子也冷哼了一聲道:“胡言亂語,不要惹起姑娘的性子咯。”
她這最後一句話加了個“咯”字,正是歐陽玉霞慣常的口頭語。
雲霄心中一動,更認定對方是真的歐陽玉霞了,掃了花蕊夫人一眼,冷冷地道:
“你這蕩婦,是用什麼途藥迷了我霞妹妹的本性?”
花蕊夫人道:“雲霄!你還要胡說,實給你講吧,她是我女兒花中秀,怎麼會變成你霞妹妹了,真不要臉。”
“花中秀?”雲霄自語了一聲,搖了搖頭。
暗影中的雲靖突然揚聲道:“霄兒,別上當!那女子正是霞丫頭。”
雲霄聞言哼了一聲,倏地欺身前撲,左手抓向了那花中秀,右手劍直戳花蕊夫人的前胸。
人影倏然一晃,花中秀柳腰一擺,早已擋在了花蕊夫人身前。
雲霄怕傷了她,連忙撤劍,驀地一股冷氣襲來,乃是那花中秀一掌劈到。
雲霄不敢以劍攻取,只好急躍而退,淒然道:“霞妹妹,我是雲霄呀,你想想看,一定會認得我的。”
花中秀聞言,似乎記起了一點,只是無法想到那麼多,腦子中有些空洞,不由就停了腳步,望著雲霄發呆。
花蕊夫人見狀,突然嬌喝一聲道:“快把這小子給我廢掉,把他亂刀分屍!”
以鴛鴦判高俊為首等十幾個人,哄然相應,各自亮出來兵刃,齊向雲霄湧撲而至。
長春公主薛玲倏地一頓足,白衣飄揚,竟撲向隱身矮樹叢中的老俠雲靖。
在這時,雲靖創傷未復,功力自然大打折扣,怎能抵得了薛玲這全力一擊。
眼看著,老俠是方脫虎口又飽狼吻。
就在這危急瞬息之間,耳邊突然響起一聲輕叱道:“玲兒住手!”
薛玲乍聞有人呼她玲兒,心中還以為是自己的師父花仙仇貞來了,慌忙收勢,抬頭看去,只見雲靖身前一排站著三人。
三人中她倒認識兩人;乃是那梅影和薛琴,另外一位中年美婦,看著有些面生。
薛玲又以為是梅影使詐,不由發怒,美眸一瞪,嬌叱道:“好丫頭,你敢欺騙我?”
喝聲中,驀地一掌劈出,一股暗勁,激盪而出。
梅影的功夫,卻不在她薛玲之下,身形一閃,讓了開來,咯咯笑道:“哎呀!我的大妹子,怎麼這樣狠呀!須知我是客人吶。”
薛玲冷哼道:“你是個不受歡迎的客人,我問你,為什麼騙我?”
梅影笑道:“誰騙你了。”
薛玲道:“你憑什麼叫我?”
“哦?”梅影又咯咯一聲嬌笑道:“原來是叫你那一聲玲兒呀!”
薛玲道:“哼!玲兒也是你叫的嗎?”
那個中年美婦插口道:“是我叫你的,難道不該嗎?”
薛玲聞言一怔,退後了兩步道:“你是什麼人?……”她一言未了,突然人影一晃,縱過來天蠍教主花蕊夫人,她向那中年美婦看了一眼,突然驚叫道:“峰珠仙子林可卿!”
那中年美婦微微一笑道:“湄娘還能記得我,謝謝你了!”
花蕊夫人神色大變,驀地嬌喝道:“薛玲,還不快點動手,這妖婦是本教唯一大敵……”薛玲聞言,似乎遲疑了一下,手中劍方緩緩地抬起,驀地響起了一聲晴天霹靂。
大家聞聲方自一驚,卻見後園的方向,大踏步來了一位雄偉的大漢。
看這大漢不但長得雄偉無比,而且虯發繞頰,雙眉宛如發墨,又濃又黑,尤其那眉毛下面的一雙眼睛,射出閃電一般的光芒,一望而知功力深厚無比。
那大漢像是發瘋一般,一闖進來,竟直向梅影等人立處撲來。
小姑娘薛琴見狀,以為那大漢是衝著她們來的,倏的轉身,一劍掃出。
那大漢“唔唔呀呀”地一陣叫,一搶胳臂,竟然不閃不避,順撥了過去。
薛琴可真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刀槍不入,被他一撥之下,竟覺手時一震,連忙抽劍後竄。
那大漢低吼一聲,作勢欲待再撲。
雲靖突然叫道:“老三,不可無禮,快去援救霄兒。”
那大漢聞聲,猛地一轉身,看見雲靖縮身在矮樹叢中,他臉上抽搐了幾下,大嘴一張,“哇哇!”叫了兩聲,環眼中熱淚滾湧而下。
原來這大漢乃是啞口孟賁武剛,天生神力,武功造詣更是精純,為當世第一條猛漢,平生不愛說話,越在心急就更是說不出活來,所以人稱他啞口孟賁,但他並不是啞巴。
他為了打救雲靖,連急帶氣已成了半瘋狀態,,一路追來,是以見人就殺,誤打誤撞,竟然摸進這天一莊。
天一莊固然有不少邪教黨徒,但是誰能擋得住這位猛漢,他從莊門打起,一直闖進了後園。
他在心急之下,哪還用得著走門,再厚的牆,被他肩頭一撞,立即倒塌。
進得園來,他一眼看到了毒手病夫松九,是夥人見面分外眼紅,所以追撲了下去。
毒手病夫松九武功雖高,他可知道鬥不過猛漢,就只有跑了。
可是,啞口孟賁武剛是緊追不捨,別瞧他人生得雄偉長大,身法卻是輕捷得很,出了天一莊後園後,不到一里路的光景,就已追上了。
松九眼看是逃不了啦,只好回身拚命,但他哪會是猛漢的對手,十招沒到,就已斃命在武剛掌下,可是武剛也大意受了點毒傷,只是因他心急雲靖安危,精神疏忽一點的關係,尚未發覺而已。
既發現了敵踪,他哪里肯舍,於是在斃了松九之後,又趕了回來,一腳先踢開園門,跟著就是一聲虎吼,未防到小姑娘會向他出手。
他在一掌逼開了薛琴之際,以他那兇性,再逼近一步,薛姑娘怕就得遭殃了。
恰在這時,雲靖出聲招呼,他一見這位心中最崇拜的大哥,弄成了這麼狼狽樣兒,忍不住悲從中來,乾嚎了兩聲,熱淚泉湧而下。
雲靖也是一陣傷心,但他還能沉得著氣,忙向武剛打了一個手勢,指了指被群賊圍著的雲霄,又道:“老三,快去助霄兒。”
武剛回首一看,果見雲霄正被群賊圍攻。
他驀然大吼一聲,狂風驟雨,掄拳就撲了過去。
其實那十幾個人在雲霄劍下,已然都難支持,哪還能架住這大力天神。
矮羅漢法廣首當其衝,二見猛漢衝來,趕忙一挫身形,一掌尚未推出,狂飚起處,勁猛無比的大力已然撞到,裹起了他,拋向了半天空。
這一來,陣式立亂,宛如虎入羊群般,慘叫聲此落彼起,十幾位天蠍教中的高手,剎時間倒下了五六人,剩下的幾人見勢不好,發一聲喊,四散而逃。
花蕊夫人氣得把牙咬得格格亂響,揚手一揮,當先飛縱而去。
剩下來的幾人,一見教主走了,哪一個還敢久留,也跟踪而起,向園外奔逃。
長春公主薛玲方一轉身,冷不防林可卿閃身攔住道:“玲兒!
你走不得! ”
薛玲玉面含霜,冷冷地道:“你要打算幹什麼?”
林可卿道:“孩子,我是你親娘呀……”“呸!”薛玲啐了一口,怒道:“你這婦人毫無道理,我才是你親娘哩!”
林可卿悲聲道:“玲兒!難道你一點都記不起來了麼?你是被仇真那賤婦搶走的呀!”
薛玲突地美眸一瞪喝:“你胡言亂語,還敢辱罵我師父,容你不得!”
喝聲中,手中長劍一起,閃電般直刺過來。
梅影倏地一閃身,掄劍擋了上去,喝道:“玲丫頭!你要殺親吶,小心天不容你。”
薛玲一聲不哼,倏地劍化“玉女拋梭”,寒光一閃,又刺向了梅影。
梅影迅忙用了一式梅嶺絕技“兒羅綿”的手法來,身形微閃,斜著一探手,已緊緊地拿住了薛玲的寸關尺。
在此際,薛玲右手之劍也已迎頭劈下,梅姑娘手上一貫勁,固然可以逼使薛玲倒下身去,但是卻也難逃對方那劈下來的一劍。
當此千鈞一發的生死關頭,薛琴脫口驚叫了一聲,梅影悚然一驚,趕緊把內勁一收,帶著薛玲來了個急旋,順勢一送,兩人立即分開。
薛玲被對方這一送,全身斜顛出去七八尺,長劍嗖的一聲,在空中斜劃過去。
她一穩身形,站好了馬步,轉身朝著梅影狠狠瞪了一眼,翻身飛縱而去。
林可卿此時傷心已極,眼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竟然對面不認,不期然地叫出來一聲:“沛才呀!咱們是造了什麼孽呀!”
那正殺得興起的啞口孟賁武剛,他一聽林可卿的叫聲,神情忽然一愣,轉身望著林可卿凝視了一陣。
驀然間,鬚髮盡豎,嘴唇掀起,露出來一口黃板牙,宛如一頭猛獸觸發兇性般,樣子怕人已極。
林可卿一眼看到他這副兇狀,心中也是一驚,腦際微一轉念,冷冷地道:“難道你武老三還記得我,徐州那筆帳,憑著力大欺人也算不了漢子,天下人也不全怕力大的,就有人不怕。”
“呀呀,呀呀,哇哇!”武剛心急說不出話,啞巴樣的唔唔呀呀叫一通,又不斷用手指點著他自己的鼻子。
那意思似是在說:“有誰不怕我猛漢武剛?”
林可卿微微一笑,探手一指園中假山道:“那座假山不怕你……”武剛聞言,愣愣地看了那假山一眼,驀地怒吼了一聲,雙足一頓,整個人就向那假山上撞去。
轟隆一聲響,那座假山立被他撞塌了一半,碎石飛揚空中,又雨一般灑了下來。
雲靖見狀,忙喊道:“老三……”
一聲未了,又是一聲山崩地裂般大震,那座假山竟然被武剛齊根掀塌,聲勢萬分驚人。
駭得梅影和薛玲兩位姑娘,玉容變色,不由抽一口冷氣,心中暗道:“好大的力量呀……”此際雲霄已然縱身到老父身邊,低聲道:“爹!三叔怎麼呢?”
雲靖含淚道:“他為了老夫,已引發了當年那兇性了。”
雲霄吃驚道:“那怎麼辦呢?他凶性發作時,是什麼都記不得了呀!只要有人畜在眼前,便要弄死……”“唉!”雲靖無可奈何,嘆了一口氣。
林可卿突然接口道:“雲兄弟放心吧!我會治得好他的。”
“你……你……”雲靖這才記起身前此一婦人,自己並不認識。
雲霄忙道:“爹!她是薛伯母呀,繹珠仙子林可卿,你不認識嗎?”
雲靖聞言,更是瞪大了眼,突然戰栗著站起身來道:“你!你是祥符家沛才兄的……”林可卿黯然地輕嘆了一聲,道:“對的,我正是薛沛才的妻室……風塵三俠中的紅拂女飛衛,林……林……”雲靖驚愕地追問。
林可卿微微一點頭,接著道:“是的,我是林可卿,被仇真那賤人把我鎖在青靈谷,十六年的林可卿,但如今被你兒云霄救出來了……”“伯母!”
林可卿輕揚玉腕止住了他,又向那假山處指了指。
就見那啞口孟責武剛似已用過了力,搖晃著身軀,一步步走了過來。
林可卿迎著他笑道:“武老三,現在咱們可以動手了,你進招吧!”
她說著雙臂一圈,抱元守一,作成一個請人進招的架式。
武剛大眼連翻了幾下,眼中又漸漸露出凶光,胸脯向前一挺,驀地咕咚一聲跌倒地上,人竟昏了過去。
林可卿收勢輕嘆了一聲道:“這個人混沌一生,忠義無比,但卻生就一種眶毗必報的兇性,太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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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54:13 |只看該作者
雲霄驚駭地問道:“伯母,武三叔他……”林可卿笑道:“你放心吧,他是昏厥,馬上就會好的。”
她說著話,蓮步珊柵,走到武剛身前替他把了脈,又小心地全身敲敲打打,最後敲打到腦後,突然不動7。
跟著又敲打了一陣,喟然嘆了一口氣,道:“原來他腦後生著一根僵筋,我說他怎麼總是和人合不來呢?”
雲霄道:“伯母,他生具僵筋可有方法治嗎?”
林可卿道:“我和女華陀何玉蓉十年相依為命,醫道雖長了不少,但還不精,只能用藥收他那兇性,割斷他那僵筋,我還不成。”
說罷,便從懷中掏出了個小藥瓶,倒了一些在武剛嘴中。
過了有一盞熱茶的工夫,那武剛身軀倏地一震,接著大嘴張了幾張:“礙…礙…啊嚏……”打出了一個大噴嚏,聲音之響亮,十分驚人,震得小姑娘薛琴趕忙掩耳。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啊!怎麼大白天打雷呀!”
“元弟!”雲霄突然高叫了一聲。
“哈哈……我一算就知大哥准在這裡。”隨著話聲,樹陰影裡,縱出來小叫化舒元。
薛琴一見到舒元,先就冷哼了一聲:“狗成精了才會算呢!”
她這一句話,說得梅影姑娘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林可卿轉首瞪了薛琴一眼,似是怪她出言無禮。
小叫化舒元似沒有聽到,他徑直走到可卿身前,躬身行禮道:“薛伯母,你可好哇!”
林可卿一看這舒元的長相,當即被怔住了,心想:“這孩子的相貌,怎麼酷肖一個人呢?”
雲霄連忙替他們介紹道:“伯母,這位是莫老前輩的徒弟,他叫舒元。”
林可卿道:“你是說他是莫玄極的高徒?”
雲霄點頭道:“現在是丐仙莫邪了……”林可卿默然地一點頭,輕輕發出一聲長嘆,腦海中現出了當年風塵三俠的影兒。
梅影悄聲向舒元道:“小要飯,你聽到沒有?”
舒元茫然道:“聽到什麼呀?”
梅影道:“琴丫頭罵你是狗呢。”
舒元笑道:“我剛才不是給她娘磕頭嗎,那叫小狗拜老……”下面的字還沒有說出來,薛琴身形一閃,唰地一巴掌甩了過去。
舒元一縮頭,後縱了兩步,笑道:“這一下沒打著。”
薛琴氣得小嘴一噘,哼了一聲道:“你記得,我不會饒了你林可卿突然一抬頭,瞪了薛琴一眼喝道:“丫頭,怎可這樣沒規矩! ”
薛琴道:“你沒聽見罵人家嗎?”
梅影道:“伯母。你不知道,這小要飯的可惡著呢!”
舒元雙眼連眨了幾下,忙向梅姑娘一揖到地,笑道:“新嫂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可是和霄哥哥有很厚的交情,你就不給我大哥維持點交情嗎?”
梅影羞得粉面通紅,啐道:“舒元,你這張嘴會不會洗乾淨點呀?”
舒元小臉突地一繃,肅然道:“你就這樣看不起我們丐幫這一行呀,須知我們是寧討干家不飽,不拾路遺半分,卻是乾淨著呢!”
梅影道:“嘿!好神氣,我是說的你那張嘴。”
舒元道:“嘴呀,雖然吃盡殘茶剩飯,但卻不會劃圖罵人。”
薛琴插口道:“那你剛才不是罵人嗎?”
舒元作出委屈的樣兒,哭喪著臉道:“我的少奶奶,你……”他一語未了,武剛突地一長身,坐了起來,道:“不用治了,我已好啦! ”
他這憑空插上了一句話,使得一場嬉戲收場,雲靖早已跑了過去,道:“老三!礙…
礙…”兩人立即擁抱在一起,雲靖熱淚滾滾直至失聲。
武剛大嘴咧了一下道:“好啦!”
跟著,林可卿母女和梅影等人,也圍了過來,大家互相見了禮。
只有小姑娘薛琴卻暗自納悶,心道:“這猛漢不是個啞巴嗎?
怎麼忽然間會說話了? ”
雲靖一見武剛好了,忙著先問家中的情形道:“老三,你大嫂呢?”
武剛道:“梅老婆救走了。”
雲靖長舒一口氣,總算放了心。
小叫化舒元插口道:“但是她已瘋了……”雲靖忽地站起身來,雲霄也閃身過去,探手就去抓小舒元。
舒元一閃身躍了開去道:“大哥,你的手重,我吃不了那一抓。”
雲霄道:“元弟,你怎麼知道的?”
舒元道:“柳春告訴我的,說綠萼莊已陷賊手,梅家的人已退到望梅谷,現正四出請人幫場呢。”
梅影一聽說自己的家出了事,先就慌了,忙問道:“元弟,是真的嗎?”
舒元道:“梅姑娘,咱們是玩笑歸玩笑,這件事也是能胡說的嗎?”
梅影聞言,斜瞟了雲霄一眼道:“我得快點趕回去,我奶奶伯要急壞了。”
林可卿接口道:“梅姑娘暫且勿慌,我們都要去的,但總得計議一下呀!”
雲靖朗聲道:“既然大家都要去,還有什麼計議的,救急如救火,要走得快點動身。”
林可卿道:“我是擔心著你的體力,能夠支持得了嗎?”
雲靖聞言,試著一運氣,當時可就怔住了,把頭一垂,豪氣盡消,默默無語。
林可卿道:“你也不必如此氣餒,當年何玉蓉曾給我留下了三粒金丹,你不妨吃下一顆看看,據說是很靈驗的。”
說著從袋裡摸出一顆丹藥,遞給了雲霄,雲霄轉遞給了雲靖。
老俠雲靖抬起頭來,滿臉一片感謝的神情,望了林可卿一眼,張口吞下。
真個是靈丹妙藥,雲靖吞下去不到片刻工夫,剎時間精神奕奕,前後判若兩人。
林可卿微微一笑道:“好啦!咱們就快些上路吧!”
啞口孟賁武剛,一見林可卿靈藥救好了雲靖,他是個實心眼兒,又不愛說話,立對林可卿有了情感,前嫌盡釋,站起身來,朝著林可卿一揖到地,轉身就走,還是一言不發。
眾人互視了一眼,會心地微微一笑,隨後跟著就出了天一莊。
小叫化舒元突然停下了腳步,道:“我小要飯的奉有丐幫旗令,要去約人,不能和你們一路走了。”
雲霄關心地道:“元弟,你都約些什麼人呀?”
舒元笑道:“這是機密,不能告訴你。”
他說著,朝眾人一揮手,喊了聲:“再見啦!”人已飛奔而去。
天蠍教攻打綠萼莊,本是處心積慮早有所謀,因為九大門派在他們威脅利誘之下,雖然俯首稱臣,但並不是真服,因為是尚有武林三大世家的反對,全都抱著一種觀望的態度。
所以,天蠍教須盡全力去破壞武林中的偶像,使得天下底定,以遂他們能囊括武林的心願。
在深謀之下,先用計四起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就連癲仙凌渾、丐仙莫邪那樣精細的人,也中計被囚,全都困在了枉死城。
再又向三大世家展開了攻勢,大巴山已然早就沒落,祥符薛家也只剩下了萬丈飛虹薛沛雲,網中之魚。
進攻雲門谷雖然費了點手腳,但在用計、用力、用毒夾攻之下,雲門世家也完了。
於是,又以全力對付梅嶺綠萼莊。
綠萼莊家雖然也是人丁勢微,但梅隱君當年曾為這個地方,付出了半生精力,說得上是銅牆鐵壁。
無奈,物腐蟲生,綠萼莊出了內奸。
是一個名叫路彰的田糧莊頭,因為擅假主人之名,向各莊戶攤受孝敬銀子,被老夫人查了出來,並沒有過分責他,只打了二十棍趕出綠萼莊。
哪知狼子野心,他竟投了天蠍教。
此次天蠍教進犯綠萼莊,就由路彰引進,任是銅牆鐵壁,也派不了用場,雖有不少的埋伏設施,無奈碰上了識路之人。
天蠍教這次來的人手,以鬼王谷馬震天為首,率領著有二十多位武林高手,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殺進了綠萼莊。
一過虯龍橋,路彰就和群賊打上了招呼道:“這虯龍是入莊的第一關,埋伏十分厲害,大家找有白磚的地方走,就不礙事了。”
群賊就由路彰帶路,毫無阻攔地進了綠萼莊。
繞莊並無院牆,全是用老梅樹枝葉虯纏而成,密不透風,實在說來,要比石牆堅固得多了。
這段梅牆不但堅固,而且可以說是綠萼莊的一道屏障,如今屏障既失,群賊就長驅直進了。
賊性難改,一進入莊11,就全都發了兇性,刀劍在手,是見一人殺一個,來兩個便殺一雙。
叱哧咔嚓一陣亂殺,卻苦了綠萼莊的一班看更守院之人了,轉眼間,已有三四十人丟了性命。
最後的一個人,沒有抓牢,被他跑掉了。
那壯漢這一跑,亂子可就大了,因為他一邊跑著,一邊喊著:“有賊犯進莊哪……”
他大聲喊,一聲傳一聲,跟著更鑼也一陣亂響起來。
馬震天等人一見亂子鬧起來了,吶喊一聲,就去追趕那些更夫壯漢。
吶喊聲,慘叫聲,”更鑼亂敲聲,驚天動地。
此時那梅老夫人徐綠華去救雲靖之妻周氏夫人,還沒有回到綠尊莊,只有梅韻姑娘一人在家,她怎能主持得了這樣大事。
還算梅姑娘膽識過人,見狀不好,準知道眾寡難敵,立即吩咐大家退守望梅谷。
眾人撤退了,她梅姑娘心高氣傲,丟了綠萼莊,心中難受,無法向老祖母交代,一發狠,帶了身前四婢,一方面是掩護眾人撤退,一面卻和敵人拚了起來。
第二天的辰初光景,梅老夫人帶著周氏夫人,正巧剛剛趕到探梅坡,就听前面人聲吶喊,她心中一驚,詫異:“是哪路的江湖人物,敢在這梅嶺綠萼莊生起事來?……”
就在這一念未了,忽見一個壯漢滿身血漬,落荒跑來。
梅老夫人忙喊道:“你是綠萼莊的人嗎?快過來,告訴我們出了什麼事。”那壯漢正然逃命,一聽有人呼喚,抬頭看去,認出來是老夫人,這一來高興了,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來,往地上一跪道:“老夫人,可不得了啦!綠萼莊失陷了。”壯漢道:“聽說是什麼天蠍教的!”
梅老夫人把手中拐杖往下猛地一頓,哼了一聲道:“好個仇貞,竟找上了老身來啦!”
壯漢接著道:“本來他們是無法能夠打進莊去的,全是路彰那小子喪心病狂,吃裡扒外,帶著賊人來的。”
“嗯!”梅老夫人哼了一聲道:“莊中的人都撤出來了沒有?”
壯漢道:“有一大半都撤到望梅谷了,也有不少的人都……部死了。”
他說到死,不禁熱淚湧眶,竟然抽搐起來了。
梅老夫人道:“你別難過了.他們既然為我綠萼莊而死,我得替他們報仇。”
語氣頓了一下,又道:“大小姐呢?”
那壯漢道:“她……她正和賊人們打著呢。”
別瞧梅老夫人聽說綠萼莊失陷,她是滿沉著氣的,這一聽說梅韻姑娘正在和敵人拚鬥,她可就沉不住氣了,忽地站起身來,回首向身後兩人道:“快領雲夫人到望梅谷會,我得去救大小姐回來。”
她話聲一落,將身上衣服掖了掖,一頓手中拐杖,人就飛奔而去。
梅老夫人徐綠華在五十年前,可是個出了名的女煞星,如今雖已年逾古稀,這一動起怒來,龍足飛馳,看樣兒,英雄仍不減當年。
梅老夫人一塌腰飛奔下探梅坡,幾竄幾縱,剛剛走到梅溪渡的道口兒,就听林萌深處有人喝罵道:“姓梅的丫頭,我勸你識相點吧,投降了我天蠍教,憑你這份才貌,準能得個花姬的地位,如果一味逞強的話,今天這裡就是你命盡之所。”
梅老夫人一聽,不敢怠慢,腳一用勁,人就縱向林中。
穿過了樹林一看,可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那和敵人動手的,正是她的孫女兒梅韻,另外兩人乃是鬼王莊馬震天的兩個女兒馬金花、馬銀花,餘外的除了那鬼王馬震天之外,全不認識。
有老道、和尚、姑子、俗家人,不下二十多位,全都拿著兵刃,齊向梅韻姑娘一人進攻。
梅姑娘手中一柄長劍,擋前遮後,顧左看右,上下飛舞,真和一條烏龍相仿,毫無一絲畏懼之色。
那些人雖也不停往裡遞傢伙,但只是一味游斗。
看樣兒只要工夫長了,梅韻姑娘力氣一竭,準得倒地被擒。
梅老夫人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但也抑不住一陣喜悅,因為這兩個孫女兒的功夫,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呀!
當下不敢怠慢,手中拐杖向後一拋,探手抓了兩把樹葉;施展“飛葉傷人”內家上乘功夫,抖手打了出去。
同時厲聲喝道:“都是不要臉的東西,倚仗人多逞強麼?”
別看她抖手打出的只是一把樹葉,在貫注真力下,每一片葉無疑是一柄飛刀。
那班人正在戲鬥梅姑娘,只以為對方成擒在望,誰也沒防到會有高人出現。
等到聽見了喝聲,驚覺之下,再打算回頭,已經晚了,有的頭上、背上、肩上、耳朵上、胯骨上,每人都挨了一下。
剎時間,慘叫連聲,陣式當時全都亂了,唿嚕一聲,一圈子人,全都散開。
梅韻正在搏敵,忽見敵人陣勢大亂,全都往後退走,凝神一看,見樹林邊上站著一位白髮老婆婆。
她驚叫了一聲:“奶奶……”人就向那老婆婆奔了過去。
此時賊人方面,也穩住了勢,看清來人是誰了。
馬震天向一群賊人揮手喊道:“各位,這老不死的是綠萼莊的主人徐綠華,咱們大家一齊上,能除去這老太婆可是大功一件。”
忽聽一人揚聲道:“我聽說這老太婆的武功可高著呢。衝上去無疑送死,再說咱們這樣的拚命,為的是什麼呀?”
馬震天聞言,準知大家是要向他提出條件,本來嘛,江湖中人在槍口上混,為的是什麼,人無利心,誰肯拚命?
他念頭一轉,又復揚聲道:“各位,大家賣點勁,我出黃金十錠,誰能一刀劈死那老太婆,我把兩個女兒全嫁給他!”
一人道:“說話算數嗎?”
馬震天道:“當著這麼多朋友的面,我姓馬的還能耍賴不成?”
“好……”群賊哄然喊了一聲,各掄兵刃,往四外一散,取了個包圍之勢,立把祖孫二人給圍了起來。
梅老夫人冷笑了一聲道:“憑你們這一群酒囊飯袋,是甘願送死來了,好,我老婆子成全你們吧!”
她話聲一落,抖動兩雙衣袖,人就竄了上去,直奔金花銀花二女。
金花一見人家撲來了,一搶手中繡絨刀,迎頭就砍了下去。
好個老婆婆,人老功夫強,斜身一跨,讓開了一刀,銀花的劍又直刺來。 她一側身,劍鋒挨著衣裳刺了過去。
這是老夫人保持自己的身份,所以讓過了這兩招。
她剛躲開了劍,金花的刀又橫著砍了過來。
就這樣,她一連讓過了三招,冷喝一聲道:“孽障,真的不識好歹,老婆子可要大開殺戒了。”
馬氏二女素常潑辣成性,她們哪聽這些,全都一挺手中刀,直刺了過來。
梅老夫人並不躲閃,右掌往起一立,等刀遞到切近,倏地一個斜切,一掌劃了下去。
鏘嘟一聲響,金花的刀,立被削去了半截,金花心中一驚,走忙縱身後退。
銀花跟著一劍又遞了上來,直刺咽喉。
梅老夫人一回頭,用了一式“魁星看鬥”,銀花的劍就刺空了,趕緊一縮腕子,方打算把劍撤回來。
哪知,人家梅老夫人是何等人物,她快人家更快,抬手往上撩,又是鏘啷一聲,半截寶劍落地。
這可是梅老夫人年高心慈,手下留情,肉掌能夠削斷兵刃。
這份功夫不問可知怎麼樣了,識趣的,就該撤手快走,以保性命。
但那馬氏二女許是死星照命,不但不走,反而氣得杏眼圓睜,把心一橫,高聲喊道:
“各位,別膽怯,上啊!”
群賊果然一聲吶喊,分成了兩撥,一撥奔向了梅韻,一撥奔向了梅老夫人。
梅韻眼見自己祖母手削兵刃,那是老人家的功夫,暗罵自己怎麼糊塗,手持家傳神劍,怎麼打了半夜,就會沒想到削人兵器呢?
心念轉處,賊人已然圍了上來,姑娘心裡可就高興了,手中寶劍一立。 蓄勢以待,專等削斷賦人兵刃。
群賦和梅姑娘打了半夜,可沒看出姑娘手中劍是件神物,大家刀劍齊舉,一擁而上。
梅姑娘立刻用了一式“孔雀開屏”,身形迅疾急旋,就听“鏘啷啷”一陣大響,賊人兵刃全都被削去了半截,發了一聲喊,趕忙躍退了回來。
就在這時,忽見從賊人後面,飛縱進來兩條人影,甫一落地,化作了兩團黑球,在地上飛滾起來,所到之處,慘聲立起,賊勢陡即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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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梅韻姑娘初試神物,一陣叱哩咔嚓,削得群賊槍斷刀折。
她雖然苦戰了半夜,論說已該疲累了,可是她在連削敵人兵器之下,心中一高興,精神復振,反而越打越起勁了。
就在這時,凌空落下兩團黑影,著地就滾動起來,滾到哪裡立時就響起兩聲慘叫。
梅韻定神看去,原來是兩個黑衣童子,合持著兩雙柄比他身形還要長出好幾寸的大板刀,在地上游滾,挨著的人亡,碰上的腳斷。
這麼一來,賊陣登時大亂,發一聲喊,四散飛逃而去。
而那兩個黑衣童子,似乎殺得還未過癮,也不收勢,在地上捲起陣陣塵浪,又向梅姑娘身前滾來。
梅的眼見這兩個人是和賊人作對的,作夢也沒想到會找上自己來了,心中方在想:
“這是哪兒來的湖海怪人?”
兩團黑球已然滾到,就听一人喝道:“大妞妞!倒下吧!”
喊聲中,兩團黑影,四片大板刀的寒光,卷裹而來。
梅韻見狀,心中可由不得有點著慌,對方兩人是人猛兵器重,自己手中雖有寶刃,卻不敢真去削砸,怕是一個不巧,沒把人家兵器毀掉,會先將自己手中劍磕飛了。
就在她心中猶疑的瞬間,四柄大板刀,已然捲到小了腳下。
海姑娘頓足往上一縱,大板刀就走空了。
可是,那兩個這一手滾地雷的身法,卻是高明得很,一招走空,橫著就又追向了梅姑娘去。
梅韻一縱開板刀,身方落下,不防對方跟踪又到,她方打算再次縱起躲閃,不防另一黑衣童子卻先她把身形竄起,兩柄大板刀摟頭下砍。
另一位黑衣童子的大板刀,也飛滾過來,一削雙足,一掃小腹。
梅韻一看,心頭大凜,這可了不得啦! 躲得了上頭,躲不了下頭,上下左右全被寒光裹住,任是怎樣,也非得挨上一刀不可。
另外那梅老夫人,眼見自己孫女兒勢危,她一時也慌了手腳,無奈自己正被群雄包圍著,脫不了身。
就在這時,從樹林深處,嗖地竄出一個人來,飛鳥兒似的,影兒一晃,就到了兩個黑衣童子之前,橫著一腿,先踢開地下那人,跟著探手一抓,已抓住那縱起一人的右足,抖手摔了出去。
那兩個黑衣童子被人家舉手投足間,逼出去老遠,瞪眼就嚷道:“好小子……”方叫出來半聲,就听那後到之人罵道:“你們這兩個傻東西,我叫你們去毀掉那兩個穿綠衣的妞兒,你們怎麼找上這穿紫衣的來啦,不聽我言,就是不孝,看我請雷劈了你們再說。”
那兩個黑衣童子聞言,抬頭一看來人,齜牙一笑,回身就跑。
梅韻在這一眨眼間,看清了對方三人。
見那兩個黑衣童子,不但是混身黑衣,那手臂臉兒,無不是黑如墨染,一翻兩個白眼,張嘴一排白牙,年紀約在十五六歲,帶著些憨氣。
再看那後來之人,乃是一個青年儒生,這個人卻生得俊,玉面朗目,文雅中含著英姿煥發。
梅韻在打量那儒生時,那儒生也在凝視著梅姑娘,四目相觸,沒來由,兩個人都覺得臉兒有點發燒,心兒也在怦怦地跳,走緊地別過頭去。
梅韻總是個女孩兒家,臉皮嫩,就打算藉故縱走。
恰好見到老祖母被圍著,正打得難分難解,心中一動,提身一縱,就待奔到那邊去。
就在她方一頓足,尚未縱起之際,那儒生早已飛縱而起,攔注了她的去路。
這一來,梅姑娘可由不得心中有氣,冷哼一聲,劍橫胸前,站好腳步,冷冷地道:
“你打算幹什麼?”
那儒生噗哧一聲,笑道:“無怪人家都說梅山二嬌難惹,果然翻臉不認人,剛把雙雷替你支走.怎麼立時就瞪眼……”他話語微頓了一下,又輕輕地道:“姑娘不可戀戰,小心望梅谷有變,快走吧,老夫人那裡我會去幫忙。”
梅的一聽,敢情自己也太敏感了,禁不住臉上一紅,正想啟問人家是誰?
那儒生已然急縱而去,她心中一尋思,忖道:“假若望梅谷再有了變化,自己可真沒法向老祖母交代了。”
心念轉處,雙足一頓,就穿進樹林,直奔望梅谷而去。
另一面梅老夫人以一雙肉掌,接戰對方十多位武林高手,雖然她武功高深,也架不住對方人多。
何況年歲總是大了,上了年紀的人,大多戀家,這一眼見綠萼莊完了,說不出有多麼心疼。
事到如今,也沒有法子,只有拚啦!
念頭方轉,賊人已湧了過來,兩個使刀的漢於,一照面就用上“迎門三不過”的手法,一人刀奔胸膛往里扎,一人立刀往上撩。
這就叫顧上難顧下,防下不防上,真個的迎門三不過。
梅夫人此際眼都紅了,一見刀到,明知極不容易破得,她也毫無懼色。
梅夫人視準來勢,一踢腿往旁邊一跨步,右手立掌就往上磕,掌沿掃向了那人的手腕,哎呀一聲驚叫,刀就拋上了半天空。
跟著左手往下一撥,掌打對方手肘,當場那人一條右臂就垂了下來。
這要是往常的日子,梅老夫人既傷了兩個,也許不再窮追,今天可是不行,老人家已起了殺人心,殺一個少一個,要不然難消毀莊之恨。
於是手下毫不留情,跟著一上步,雙掌連環拍打,勁風激盪中,兩股潛力就襲向了二人去。
二賊在受傷之餘,一見掌風襲來,打算躲是躲不開了,心裡一著急,趕忙錯步紮馬步,打算硬接下對方一掌。
哪知,功夫差得多了,無疑螳臂擋車。
就在兩人方紮好架式,勁風已然撞到,他們一掌尚未推出,人家那凌厲無比的掌風已然襲至。
轟然一聲問響,兩人全覺胸口上中了一記鐵鎚,一聲哎呀沒有喊出,身軀勁風捲起,直拋出去兩丈開外,才砰的摔在地上,張嘴噴出兩股鮮血,飛灑出了七八尺遠。
眾人一見老夫人舉手抬足,一招未到,就有兩人送命,當時可就亂了。
“這老婆子可手辣呀,各位哥兒們別讓她走了,圈住她,上啊!”
群賊一片喊聲,人就從四外圍上來。
老夫人算是橫了心啦! 要和綠萼莊共存亡,雙手一搓,施展開多年不用的成名絕技,掌風加上鐵袖,一招不空,追逐在賊人群中,一出手準有一人倒下。
三五個照面過去,賊人已躺下七八人。
鬼王馬震天一見情勢不好,猛地一揚手中緬刀,朝著梅老夫人道:“女崑崙威風仍不減當年……”梅老夫人道:“老了,人要一老什麼都不行了。 ”
馬震天道:“雖然明知不行,我卻有一試之心。”
梅老夫人道:“好!你就進招吧,我就以這一雙肉掌,接你兩手五鬼斷魂刀看看。”
馬震天掄刀舞出一道刀花,跟著就上步遞招,喝道一聲:“接著了……”一聲未了,身前基地一股勁風捲起,似有一物掛住了他那柄緬刀,一拋一送之間,馬震天竟被推出去三四步外。
跟著就是一條人影,“風捲殘花”,輕輕落在地上,乃是一個青年儒生。
他身形一落地,連看那鬼王馬震天一眼也沒看,卻向梅老夫人笑道:“老前輩,你要和他動手,不成了牛刀殺雞了,莫要失了身份,對付這些妖狐小鬼,還是讓晚輩來動手吧!”梅老夫人聽這儒生說話風趣,忍不住微笑道:“請問你是……?”
那儒生忙道:“晚輩曲青鶴!”
梅老夫人道:“岷山美髯叟曲杏園是你什麼人?”
曲青鶴道:“那是家祖,他老人家早已仙逝了。”
梅老夫人道:“你是神手韋陀曲詢跟前的世兄麼?”
曲青鶴笑道:“家兄正在廬山峰門觀。”
梅老夫人道:“你怎知我綠萼莊出了事?”
曲青鶴道:“赤陽子老前輩易理通神,在數日前就算定這裡要出事啦!所以就命我帶著他兩個徒弟趕了來。”
梅老夫人道:“你是說那兩個黑人?”
“是的,他們姓雷,雷澤、雷演親兄弟兩個,有些憨氣。”
鬼王馬震天見對方兩人只顧說話,竟然不理自己,不由勃然大怒,把怪眼一翻,手中刀一晃,戳指喝道:“何方小子,你是來架樑的麼?”
曲青鶴轉身笑道:“你猜錯了,我是來收鬼的,專收你這賴皮惡鬼!”
鬼王馬震天怒哼了一聲道:“報上個萬兒來,咱們看是誰捉準?”
曲青鶴笑道:“你可聽說江湖上有個玉面鐘尷麼?我不但能逐鬼,惹起火來,還能生啖鬼肉,你信不信?”
鬼王馬震天被罵,更是怒不可遏,大吼一聲道:“野小子,你找死!”
喝聲中,唰地一個箭步,竄了過來,掄刀就劈。 只見白光一閃,冷森森的,一道劍虹,直刺曲青鶴前胸。 曲青鶴微微一笑,肩頭略晃,取八卦,走偏峰,就讓過了這一刀。
當他轉過身形時,手上卻多了一件奇形兵刃。
那兵刃成朱紅色,有兩寸來寬,三尺來長,非劍非鞭,乍看又有些像條英雄帶,卻又短了些。
凡是和曲青鶴動過手的人,一看就能認出來是他成名的兵刃“軟紅笏”,要不他怎能被人稱為玉面鍾馗呢?
他讓過了馬震天一刀之後,不等對方變招,振腕一翻,手上“軟紅笏”,如金龍搖尾,夾著風聲,呼的一響,直向馬震天持刀的右腕,猛拍過去。
馬震天趕忙一挫腰,讓過拍來的一招,跟著刀隨身進,唰唰唰,舞起一片刀山,貼地遊走。
倒是當年天蠍十二尊者之一,武功確有相當的造詣,一手“五鬼斷魂刀”,已練到了爐火純青之境。
就見他一刀快似一刀,一招夾著一招,渾同狂風暴雨,卷掃而進。
曲青鶴眼見對方一口寶刀,確有出神入化之勢,又狠又辣,招招都朝自己致命之處招呼,心頭不禁寒凜,哪敢絲毫輕心大意!
於是,便把自己一身絕技施展開來,一支“軟紅笏”,運用得快如風,卷如雲,軟如藤,直如棍。
一會兒作劍,劃風生嘯,劍氣如虹。
一會兒當棍,太祖揚威,花樁入打。
處處以柔制剛,避實擊虛,一時之間,兩人竟打了個半斤八兩,勝負難分。
此時,竟把一個前輩俠隱的梅老夫人,看得呆住了。
她沒有看得出這一青年俠士,武功造詣,會有如此的高明,竟然能抵得過久年稱雄的馬震天。
那馬金花、馬銀花兩位姑娘,一見她爹和人動上了手,各從小賊手中搶了一件兵刃,頓足就縱撲過來。 身形方動,驀聽身後大喊道:“大妞妞!我找了你半天啦!在這裡呀?”
二女一聽,心道:“這是誰呀……”
回頭看去,見是兩個黑衣童子,都是十五六歲,雙手各持著一柄大板刀,刀比人還高出。 寸,瞪著一雙白眼,齜著牙正然衝著自己笑。
她們可不由發怔了,實在瞧不出人家是什麼來路。
銀花問道:“妹妹,你認得他們是哪一路的朋友?”
金花搖了搖頭:“不認識,許是總壇派來的吧!”
銀花眨了眨眼,揚聲問道:“餵!你們是於什麼的呀?”
大小子雷澤道:“我……我們是打架來的。”
金花道:“打架怎麼不上吶?”
二小子雷潢道:“這不是在找你們嗎!”
銀花詫異地道:“找我們有什麼事呀?”
雷澤笑道:“配個對兒好打呀!”
他是說著就動手,話到刀到,就地一滾,兩柄大板刀,夾著風就卷向了銀花。
金花一見,才知自己會錯了意,原來對方是敵人那面的呀,一搶手中兵刃,打算前撲。 哪知,慌促間搶到手的兵刃,也沒有看清楚,乃是一支甩頭,連帶著有一根丈許多的鹿筋繩兒,不由一皺眉頭。
掃目看去,見她妹妹銀花已被對方攻得手足無措了,心急之下,哪還管兵器是否順手,振脆就搶了出去。
雷潢一見對方打出了甩頭,可就慌了,忙叫道:“大小子,快飛,妞妞那東西可螫人呢!”
須知雙雷這手“滾地雷”功夫,最怕就是帶繩帶勾的東西,只要纏住了大板刀,他就沒法子滾動了,所以雷潢一見金花打出來甩頭,就忙著喊起來。
他這兩句話,馬家姐妹聽不懂,群賊聽不懂,敢情那大小子雷澤懂得。 就當馬金花將甩頭剛扔出來,就見他把腰兒一彎,腿兒一蹦,屁股一扭,雙刀拄地,往起一盪,身子真的飛起來了。
他在身子一揚起來,高嚷著道:“大妞妞,你真沒意思,見面就想螫人,不是個好孩子,不孝順,你娘不給你討媳婦。”
馬家姐妹一聽,這小子敢情不會說人話,同時喝道:“傻小於,留下人頭再走!”
雷潢接口笑道:“留下人頭還走什麼?二舅爺也要飛了!”馬家姐妹真不懂兩個傻小子怎樣飛法,留神一看,見這位黑小子和方才那位一樣,同是將兩柄長板刀拄地,把身形揚起來,在空中一蹬一揚脖子,身子就朝前蕩了出去。
這法兒宛如撐桿跳遠似的,一出去就是五六丈,比跑快得多,真有點像飛。
此際那太面鍾馗曲青鶴和鬼王馬震天兩人,已經打到生死交關之際。
兩人各演絕技,招術越來越險,身形步法也越展越快,只見場中一道矢矯似電的赤色長虹,和一片精光耀眼的銀色光華,此起彼伏,上下跳盪,十分好看。
轉眼間,已惡鬥了百招以上,仍是個勝敗難分的局面。
玉面鍾馗曲青鶴初次遇此勁敵,已施展出全身所有的能耐了,幸而他那“軟紅笏”
招式奇妙,加以又是件可剛可柔的奇形兵刃,勉強維持不敗。 但是,他那額角眉心,已然見了汗。
鬼王馬震天的功力,論起來要較曲青鶴高上一籌,無奈吃虧在招術上,對方那一支“軟紅笏”的一招一式,太玄妙,如不是仗著功力深厚,只怕早已落敗了。
龍爭虎鬥,兩人又硬拚了百招,赤白兩道光華,捲起了漫天黃塵,呼呼風響,越發的驚人。 玉面鍾馗曲青鶴感到氣力有些不濟了,他準知道,如果一口真氣稍懈,眼前就有性命之憂。
念頭在腦際一掠,立把招式一變,易攻為守,施展出六六還原,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藉便調息,培育真氣。
可是那鬼王馬震天已打得雙目出火了,只以為一個武林後生,還用得著費大勁,哪知竟拚了二百多個回合,恨得他把牙咬得格格格亂響,巴不得一刀把對方劈成兩片才快心意。
所以,就發狠猛攻,將那真力,拼命浪用,一掄連攻了十多招,見對方只是一味游斗,才知自己上了大當,枉自拚耗了不少精力。
又是十幾招過去,馬震天越發地不耐了,驀地一聲大吼,身形躍起七八尺高,刀走“七劈華山”摟頭照曲青鶴腦頂砍下。
曲青鶴以靜制動,視準來勢,身形陀螺也似地一轉,輕易地就讓開了這一刀。
馬震天一招走空,跟著招化“橫掃千軍”,身形一落地,一刀又攔腰掃來。
曲青鶴仍是以不變應萬變,閃身躲讓。
馬震天氣得哇哇直叫,越發地急攻猛打,追逐得沒完沒了。
馬金花、銀花姐妹見狀,也急撲面至,各自一搶兵刃,叱吒連聲,齊縱而上。
剎時間,形成以三對一的局面。
梅老夫人徐綠華突然清叱一聲,喝道:“好不要臉的東西,打算以多為勝麼?”
驀然之間,黃沙影裡,響起一聲長嘯。
隨著嘯聲,唰的一響,飛起一道銀劃,矢矯疾墜,正好碰上梅老夫人那兩道袖風,一擋之下,立又向馬家姐妹射去。
馬金花、銀花兩姐妹,沒防到利刃會拐彎,只注意到梅老夫人的袖風襲擊,一時不防,當堂鬼叫似的,慘叫了兩聲,撲通一聲,齊齊倒地。
原來那道銀劃,乃是馬震天的一柄緬刀,被曲青鶴卷飛,再被梅老夫人袖風一擋,平射過來。
馬銀花首當其衝,齊胸插入,鋒利的刀鋒,透胸貫背而過。
她哪吃得住,慘叫一聲,向後便倒。
這許是天理報應,他們克王谷作惡多端,該當遭報,本來該死的應是那馬銀花一人,偏偏馬金花也要自己送上命來。
原來她一見妹妹受創跌倒,姐妹情重,她不但不側身躲避,反探手去扶。
哪知馬銀花背後被緬刀貫通,透出來有三四寸的刀尖,她這張臂一抱,迎個正著,當即白刃貫胸,慘叫一聲,鮮血噴湧,也是屍橫就地。
一口刀穿死兩個人,這倒是奇數,又是父親的刀,扎死兩個女兒,足見報應昭彰,絲毫不爽了。
這一來,那曲青鶴和馬震天兩人的惡戰,立即停止了。
馬震天眼望著那身遭慘死的兩個女兒,登時愣住了,不言不動,呆呆地出神。
曲青鶴此際要是打算除去馬震天,可說是舉手間事,但他不能,因為那樣會招致武林中人看不起。
他是俠義的門下,俗語說得好:“好漢不打倒漢”,所以他不能作出這有辱聲名的事。
他輕嘆了一口氣,朝著梅老夫人一拱手,道:“老前輩,咱們去望梅谷吧!”
梅老夫人默然地點了點頭,兩人連袂而起,飛馳向望梅谷而去。
兩個傻小子雷澤、雷潢,正然躲在樹叢中看熱鬧呢,一見曲青鶴走了。
雷澤忙叫道:“二小子,鶴兒飛了!”
雷潢道:“他飛咱們也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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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仍是長刀拄地,身形蕩起,循著曲青鶴的背影,飛追了下去。
馬震天發一陣子地怔,驀地狂吼一聲,眼前一黑,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仰身便倒。
那遠遠觀望的群賊見狀,發一聲喊,奔了過來,也不管死活,把父女三人抬起,一陣風捲殘雲,退向綠萼莊而去。
雙方經過了這一戰之後,互有傷損,暫時間也沒有接觸,但雙方面似乎都在向各處請人,蓄勢以待,醞釀著另一次大戰。
以雙方的情勢而論,梅家這方面,似乎軟弱一點,因為他們所能請到的人,乃是寥寥無幾。
馬震天那方面,則是大援在後,人才濟濟,相形之下,就越顯得梅嶺世家發發可危了。
何況,他們梅家戶無長男,除了梅老夫人之外,就只有兩個姑娘,梅影外出未歸,獨有梅韻一人在支撐大局。
好在曲青鶴為人熱誠,不辭勞苦地往返奔走,找著了丐幫五老,仗義氣傳下了金牌令。 請人助拳的責任,就落在小叫化舒元的身上。
但是,數天下英雄全都歸了天蠍教,去請誰呢?
金牌令是由狂叟柳元善的孫兒柳春,傳到了舒元手中的,解鈴還須繫鈴人,他在離開洛陽之後,日夜兼程趕到了柳葉渡。
想是事態嚴重,這位狂老兒竟然沒發狂,他叫舒元說完了天一莊的事,知道云霄已救回來了他父雲靖,心中是又喜又憂。
老頭兒為這件事,不言不語,一個勁兒直睡覺。
舒元可就急得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坐臥不安,不停地唉聲嘆氣。
柳春勸慰著道:“舒哥哥!你心裡很煩是嗎?”
舒元道:“你這不是廢話嗎,綠萼莊危在旦夕,是誰都得煩。”
柳春道:“我看到舒哥哥你心煩,我心裡也怪彆扭的。”
舒元道:“我猜就你爺爺心中不煩。”
柳春道:“誰說的,他還不是一樣著急!”
舒元道:“他著急還能睡得著覺呀!”
柳春道:“這個你不知道,他老人家心裡一彆扭就睡,等想出主意來,就醒啦!”
舒元道:“我就不行,心中要是有事,連坐著都不會安穩“那是你小子功夫還沒練到家! ”身後突然傳來狂叟柳元善的聲音。
二人慌忙站起,果見柳元善含笑站在門口。
舒元笑道:“我的老太公,我猜你老一定想出主意來了,可對?”
柳元善搖了搖頭:“你猜錯了,我是連半個主意也沒想起來。”
舒元道:“哪不行,你騙我,春弟說你睡醒了,主意就來了,怎麼會沒有呢?”
柳元善道:“是春兒說的麼?那你找他要主意好啦!我年紀老了,力盡智竭,哪還想得出來。”
舒元道:“姜是老的辣,你老人家比我們高明著呢!”
柳元善道:“可惜我是一條壞姜,都成苦的了,怎還能辣?”
舒元氣得一頓足,猛地一回頭,倏見小柳春向他擠眼,心中一動,暗付:“這老頭是出了名的纏夾,我怎能和他玩真的,好!
咱爺們就鬥鬥看。 ”心念動處,神色倏變,笑嘻嘻地道:“老爺子,你可是成名的人物了,可對? ”
狂叟柳元善見小要飯的神態一變,朗目連眨,心知道這小子要鬧鬼,可揣不透他鬧個什麼名堂,於是微笑道:“小子,你少和我玩鬼吹燈,是成名的人物,怎麼樣?”
舒元道:“武林名人,都講究一言九鼎……”狂叟道:“我也沒有說話不算數。”
舒元道:“綠萼莊已失,救兵如救火,你老到現在仍是隔岸觀火……”狂叟道:
“我想不出主意來,也是沒法……”舒元道:“我知道你並不是沒主意,是因為害怕天蠍教的勢力。”
狂叟柳元善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猜得對!好小子,真有你的!”
柳春眨了眨眼,迷惘地道:“爺爺!難道你真的怕天蠍教麼?”
狂叟長眉一掀,瞪眼道:“這沒你的事,你懂得什麼?”
柳春把小嘴一嘟,氣哼哼地道:“我不懂,但我不怕天蠍教。”
狂叟嘆了一口氣,道:“你這個畜生,怎知那天蠍教的厲害,數天下的武林名家,九大門派已然降了,三大世家也完了,咱們這柳葉渡,只不過彈丸之地,怎能和人家為敵。”
舒元接口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你老爺子就是降了那天蠍教,也難逃劫運。”
狂叟又是一瞪眼道:“誰說我要降天蠍教啦?”
舒元道:“你這種坐觀成敗的態度,又和降了天蠍教何異?
得了吧! 老英雄,我小要飯的沒空和你磨牙! ”
他說著,昂首就往外走,一股俠氣感人。
狂叟喝道:“回來!你往哪裡去?”
舒元哪聽這些,他連頭也不回,邊走邊道:“小要飯的自有去處,還不是請人助拳,免得在這裡妨礙了老英雄的前程。”
狂叟柳元善又打了一個哈哈,笑道:“老夫年已過古稀,還說什麼前程。”
舒元道:“花蕊夫人人間尤物,她卻不嫌尊駕老呢。白髮紅顏,正是一樁武林佳話,我不信你捨得了……”他說著話,人已走出去三四支遠廠。
狂叟柳元善似已被激怒,倏地濃眉一掀,雙袖一抖,一隻大灰鶴似的騰身飛起,撲了過去。
“爺爺!”柳春一見,禁不住驚叫了一聲_舒元聞驚,驀地往後一退步,朗目一睜,雙拳一握,眼看著狂叟落地,冷喝道:“老英雄這是幹什麼?”
狂叟道:“我要你留下來。”
舒元突的朗聲笑道:“哈哈!哈哈!我明白了。”
狂叟道:“你小子明白什麼?”
舒元道:“老英雄敢莫是要把我小要飯的擒下,打算送給那花蕊夫人作個進見之禮,可惜我這份禮,太薄了些。”
狂叟柳元善並不發怒,凝視著小叫化舒元,好一陣工夫,輕嘆了一聲道:“凌瘋子和臭要飯的,生得那麼好命,都找到了個得意徒弟,我老狂就遇不上個好資質的人。”
舒元聽狂老頭竟誇讚上自己,心中暗道:“我不怕你這老頭子不上勾……”念頭在腦際轉動,但卻不露形色,冷冷地道:“你打算收我做個徒弟?哼,我才不干呢!”
他這是拿準了狂叟的性情,柳元善一生最大的缺點,是專作人家辦不到的事,越艱苦,他越乾得起勁,他所看中的東西,你若沒手送上,他連瞧都不瞧一眼,你若偏不給,他是打定主意非要不可。 本來,他只是為癲丐二仙收到了個好徒弟而慨嘆,經舒元這麼一說,登時激發了他那癖性,哈哈狂笑道:“好小子,你倒端起來了,可知武林有不少的人,打算拜在老夫門下,而無法進身麼?”
舒元冷哼道:“那有什麼稀奇的,武林中有很多人想尊我為師,我還不答應呢。”
狂叟道:“你倒冒得大氣,老夫今天收定你了。”
舒元把小胸脯一挺道:“我就是不干,你還能通人?”
“逼你就逼你!你不干可不成!”狂叟說著,身形一閃,手探處已扣住了舒元的手腕脈穴。
舒元用力一抽,沒有掙得脫,氣哼哼地道:“收徒弟也得兩相情願,怎麼可以用強?”
狂叟道:“我已願意了,你敢不答應,今天就劈了你!”
舒元見狂老頭髮了急,忍不僕心中暗笑,但仍是板著臉道:“要我答應可以,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狂叟訝然叫道:“咦!徒弟和師父講條件,這倒沒聽說過。”
舒元道:“你不願意拉倒,放開手,我還得趕路呢。”
狂叟微一沉思道:“好,你說吧,什麼條件?”
舒元道:“第一,你收我這個徒弟,乃是你一相情願,我可沒有求你,所以,你不得反悔。”
狂叟道:“有什麼後悔的,老夫做事,從來都不反悔!”
舒元道:“第二,傳我功夫不能藏私,學什麼傳什麼!”
狂叟道:“廢話!廢話!教徒弟還藏私,怎麼配為人師表?”
舒元道:“第三件,快想好請人援救梅嶺綠萼莊之計……”池話未說完,柳春在一旁. 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舒元也由不得笑了起來道:“哈哈!哈哈!答應不答應呢?”
狂叟見狀,轉目看了他孫兒柳春,又瞧了瞧小叫化舒元,心中一動,突有所悟,自己找人家開心不成,卻上了當,長眉一掀,抖手掄飛了舒元,喝道:“小東西,你敢賺老夫!”
舒元一個身軀,被掄起有四五丈高,他在空中一提真氣,雙臂一平伸,小燕兒似的,飛掠而下,跪在了狂臾跟前,叩首道:“多謝師父傳我一手空中飛人!”
狂叟跺著腳搖手道:“不行!不行!我不要你這個頑皮的徒弟。”
舒元道:“師父你不說過不後悔的麼?莫非打算自食其言。”
狂叟哈哈笑道:“好個刁鑽的小東西,我就是喜歡你這個調皮勁,哈哈!哈哈!”
舒元又磕了個頭,站起身來道:“師父,該傳我請人之計了吧?”
狂叟道:“主意我早想好了,只怕你辦不到!”
舒元一挺胸道:“我就是不服氣,越是難辦的事,幹起來才過瘤,容易的事,伸手就到,乾著也沒勁。”
“好小子,這一點脾氣咱爺倆相同,我收定你了!”
他在說話中,不經意一掌拍向舒元的肩頭,小叫化疼得一齜牙,忙道:“那你就說出來吧!”
狂叟從懷中掏出來一張紙,遞給了舒元道:“你一看就知道了。”
舒元接過來打開一看,見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九個人名字,是“千痴上人金不問、百愚上人古百愚……”驚訝地道:“這頭兩位是哪一路的人物,好像沒聽說過呀?”
狂叟笑道:“你要是和他們很熟的話,我得拜你為師啦!可聽說武林中有個雪山雙奇麼?就是他們了。”
舒元道:“啊!就是雙奇呀!雖沒聽說過可常見面。”
狂叟啐了一口道:“呸!臭貧嘴!”
柳春詫異地道:“舒哥哥!我該叫你小師叔了可對?”
舒元搖手笑道:“咱們不論那些,英雄不論歲,江湖不論輩,老爺子代子收徒,我仍還是你的舒哥哥!”
柳春道:“你幾時見過雪山雙奇的呀?”
舒元笑道:“我哪見過什麼雪山雙奇,只是見過賭場裡的雙奇!”
柳春笑道:“你是說賭場裡的單雙呀?”
舒元道:“那還不夠奇麼?”
狂叟叱道:“放屁!胡謅八扯!小心我調理你!”
舒元一伸舌頭,再往下看,寫的是:“湖海七怪、聾子張澄、瞎子靳虎、駝子饒直、矮子高峰、癲子許龍、禿子尤清、瘤子李平。”
他方看完,忍不住又叫了起來道:“這真算是湖海七怪,不知他們是怎麼湊合到一處的,叫他們天殘地缺不恰當些麼?”
狂叟笑道:“你別瞧他們都是殘廢,武功卻都有很高的造詣,七怪以聾子為首,能耐卻以禿子為高。”
舒元道:“他們都住在什麼地方呀?”
狂臾道:“他們分住在川黔湖廣各地,登門去找卻是個難事。”
舒元頹喪地道:“那你提出他們來,找不到人有什麼用?”
狂叟道:“那無妨的,每年八月中秋之夜,他們全都要到黃山聚會,較量武功,如期你能趕到黃山,就能全見著他們了。”
舒元道:“我不認識他們,見著了知人家肯不肯呢?”
狂叟道:“這個我早有安排,不過你得先追出潼關和雲小子一同上大雪山,請到了雪山雙奇,也就有法兒請到七怪了。”
舒元驚訝地道:“你說的是雲霄嗎?他已去了梅嶺了。”
狂叟道:“這個我知道,已命蟬兒去追他轉來啦,你只在潼關等他,準遇上就是。”
他們就這樣說定了,第二天一大早,舒元就離了柳葉渡。
小舒元可是趕得真急,日夜兼程,深怕到得晚了見不著雲霄,三四天的光景,已到了潼關,就在東關外住了店,才算喘了一口氣。
因為這三四天來急著趕路,飲食方面儉省多了,可以說沒有好好吃過東西,這一到了地頭,免不了就要解解讒癮,許是多喝一點酒,肚子發起脹來,便到後院僻靜處小解,正當他一泡尿撒得痛快之際,驀覺屁股上,“啪!”的一聲,挨了一巴掌。
這一來,可把個小叫化舒元給嚇壞了,嚇得還有半截尿,沒得撤出來,趕忙緊褲子回身看去,只聽噗哧一聲笑了,原來是雲霄。
舒元沒好氣地道:“我的雲大哥,這也是鬧著玩的嗎,要是得了尿結怎麼說?”
雲霄笑道:“活該,放著廁所你不去,有這麼隨地小便的麼?”
舒元道:“我看著這里幹淨。”
雲霄笑道:“被你撒上一泡尿,就不干淨了!”
舒元道:“好啦,算你有理,請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雲霄道:“早就來了,在這裡已等了你一天了!”
舒元道:“那蟬姑娘已追上你了?”
雲霄道:“那還用說,人家家傳神行無踪的功夫,一日夜可跑五百里,沒有追不上的。”
兩人說著話,就進了房,柳蟬也過來見了禮,三人商量了一陣,天色也就黑了。
一宿無話,次日一早,三人就出了潼關,在路上晝夜奔馳,飢餐渴飲,走大散關,越秦嶺,經漢中,橫跨過大巴山,穿過邛峽山,到了大金沙江,大雪山已然在望了。
遠望山勢雄奇峻峭,雪景壯麗,算得上字內無雙。
雲霄和舒元在天山長大的,但當到了大雪山,峭壁排雲,群峰插天,山勢的確雄奇磅礴,比起天山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舒元先就叫了起來道:“嘿!天下名山只怕沒有比此山再險的了。”
柳蟬哼了一聲道:“天下名山無數,比大雪山高峻的多的是。”
舒元道:“我就不信,單我們北天山就比不上此山。”
柳蟬道:“你那是坐井觀天的見識……”舒元聞言,倏地跳了起來,嚷道:“好哇!
蟬姐姐,你倒批評兄弟起來了,我得聽聽你的高論。 ”
柳蟬道:“崑崙山就比這裡雄奇……”
雲霄接口道:“對的,當年共工氏頭觸不周山,天柱折,地傾東南,崑崙天柱真個是名不虛傳。”
舒元茫然遭:“共工氏?我怎麼沒聽說過呢?想必一定是位武林高手啦!得空我得找找他,打算跟他學兩手功夫。”
柳蟬不禁失笑起來道:“你學會了只好去撞石牆,撞個腦漿崩裂。”
舒元道:“鐵頭功嗎?”
雲霄笑道:“憑你這材料,只好去練狗頭功……”他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一事,忙道:“我們這就要進山了,聞說雙奇的武功,可以劈石生雲,噓氣成雨,不知是不是真的?”
舒元接口道:“我猜他們一定是共工氏的徒弟,也必練成了鐵頭功,一頭可以撞塌一座大山,可對?”
柳蟬聞言,笑得花枝亂顫,喘著氣道:“小要飯的真壞,在哪裡學來這副貧嘴。”
舒元道:“怎麼,我猜的不對?”
柳蟬強忍住笑道:“共工氏是個神話呀,據說黃帝大戰共工氏,共工氏兵敗氣憤之下,才頭觸不周山的。”
舒元道:“哦!是個沒氣量的人吶,打敗了再接再勵嘛!何必那樣想不開竟一頭撞死呢?”
三人說笑著,已然到了山下,略一打量,就覓路向鐵雪峰方向走去。
初時,山路也還平坦,並不十分難走,翻越過幾座山峰之後,山勢越來越陡峭,有的地方,簡直是懸崖絕壁,猿猴難渡。
好在三人的輕身功夫,也都不含糊,雖然天險難渡,可也阻不住他們。
大半天的功夫,已爬上了峰頂,忽見前面峰巒之間現出一條白亮亮的東西來,晶光耀眼,宛如玉帶。
舒元高興得直叫起來道:“看呀!那邊一定是騰格里湖了!”
雲霄手搭眉頭一看,嗤然笑道:“元弟,這裡是大雪山,不是北天山,哪裡來的騰格里湖,那是一條冰河。”
須知冰河乃是大自然的一種奇景,在天山主峰騰格里峰下,有一冰湖,稱為騰格里湖,為阿克蘇、特克斯二河之源頭。
但在這大雪山上的冰河,乃沙江的源頭,穿越崇山峻嶺,蜿蜒起伏,直通出至五百里之外。
每當夕陽斜照之時,從冰河面上反映出一片奇光異彩,有時還會出現像海市蜃樓的幻影,蔚為奇觀。
三人都是孩子心性,一見異彩天嬌,高興得登時忘了疲勞,一陣飛縱跳躍,撲奔過去。
突見從冰面上射出來的奇光,漸漸的轉變,剎時間出現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古廟,黃瓦紅牆,氣象莊嚴。
舒元又叫道:“咦!方才怎麼沒有看到,這裡有座大廟呀?
雙奇兩個老怪物,好會享受。 ”
雲霄笑道:“那是海市蜃樓的幻影呀!”
舒元驚訝地道:“海市蜃樓應該在海上,怎麼跑到這大雪山來啦!”
雲霄道:“這只是一種幻影,不但海上可見,大沙漠也時常出現哩!”
他們說著,已然走近冰河,那海市蜃樓的古廟,早已消失。
三人在冰河岸邊,流連了一陣,天色就漸漸黑了下來,山風吹來,凜寒刺骨,而且風勢也越來越大。
三人找了個避風所在,先取乾糧飽餐了一頓,各人就地盤膝坐好,調氣養神。
氣行一周天,時間已過了一個更次,舒元睜開眼來,驀地嚷了起來道:“火!火,霄哥哥快看,對面山峰上有火光哩!”
柳蟬和雲霄兩人聞聲,睜眼看去。
只見冰河對岸一列黑黝黝的山峰下,現出兩道火光來。
那兩道火光有十多丈長,顏色赤紅,如龍蛇交掣,乍起倏落。
雲霄不禁暗自奇怪,心忖:“那也許是劍氣吧!一定有人在那裡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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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劍光倏落又起,在空中矯躍如龍,繞行一周之後,驀地破空而起,倏然而沒,不知是化龍飛去,或是驚蟄墜地。
把個雲霄看得怔了,心忖:“這是什麼人?有如此通玄的劍道?……”他正然尋思未已,柳蟬姑娘驀地一聲驚叫。
雲霄連忙扭頭看去,初以為柳姑娘一定是遇上了毒蟲怪獸之類,嚇得她驚叫起來。
但當他目光到處,也不禁當堂打了個寒噤!
就見背後立著一個白衣老人,鬚髮如霜,長眉斜飛,渾身上下一色白,站在雪地裡,令人看了直冒寒氣。
雲霄心中一動,暗忖:“在這大雪山頂,人跡不到之處,何人能來此地,看樣子可能是雙奇中的千痴上人了。”
念頭轉處,連忙躬身道:“武林後學弟子云霄,拜謁你老人家,請問老前輩可是千……”他一言未了,陡覺眼前一花,劈啪兩聲,雙頰一陣火辣辣地生疼。
原來他被人家左右開弓,挨了兩下耳聒子,出手還真重,打得云霄哎呀了兩聲,身於亂晃,幾乎栽跌地上。
雲霄自出世以來,他這是第一次吃虧,真沒想到雪山雙奇有這樣怪癖,但是,人家總是老前輩,自己是有求而來,強忍著氣,忙道:“老前輩,我……我……”白衣老人打他之後,已經飄退出去兩支來遠,喝罵道:“年輕人說話,得留點口德,你怎麼看我老了,我可沒活夠呢。我老了你還年輕是嗎?又說什麼後學,放屁?你為什麼不先學……”他越說越有氣,身形一晃,宛似一縷白煙,一眨眼又撲到雲霄跟前,甩手又是一巴掌打了過來,疾如閃電,又是打的雙頰。
雲霄哪能瞪著眼挨打,慌不迭,伸手攔擋,跟著雙肩晃處,用了一式“神龍舞空”
的身法,旁竄出去。
舒元見狀,可就忍不住了,高聲叫道:“老頭兒,你這是什麼規矩,怎麼見面就打人啊!”
喊聲中,立即撲身上來,擋在雲霄的前面。
白衣老人哈哈笑道:“你也不是個好孩子,招打!”
“打”字方出口,身影微閃,又聽“啪啪!”兩聲脆響。
舒元這是送上去挨打,左右兩邊臉頰,也各挨了一下,他似較雲霄挨得重些,這兩下打得他一陣天族地轉,眼冒金星。
他怔了怔,探手就待亮出束身軟鞭。
白衣老人笑道:“小東西,你如果打算亮兵刃,我不打你四巴掌,就是你的孫子,就不姓這個金。”
他這一說,無疑是報出了字號,自承是千痴上人金不問了。
雲霄連忙撩衣跪倒在地道:“我們怎敢和你老人家動手,這不跪下了麼?”
白衣老人嘻嘻笑道:“咦!你這東西怪有意思!”
舒元嘴裡卻低聲咕嚷道:“好吧!咱們就記下這筆帳,我非得撈回來這兩巴掌不可。”
他雖然說得聲音很低,但那白衣老人耳目靈敏,還能有聽不到的,朝著小叫化一斜睨,嘻嘻笑道:“你這小乞兒也有意思,衝著你們這樣,我不打了。”
雲霄磕頭站起身來道:“謝謝老前輩……”白衣老人倏的一瞪眼道:“你小子是個傻子呀!挨了兩巴掌還謝我,是嫌打得輕嗎?”
雲霄道:“我能挨老前輩打兩下,深以為勞,因為如果老前輩瞧不起我,能打我嗎?”
白衣老人突然喝道:“放屁,誰瞧得起你了?”
他話未落,突然又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道:“痴老兒,虧你好意思罵人家是傻子,你又聰明在什麼地方,既有人犯山,也該問問是乾什麼的呀?”
隨著話音,就見從冰河山飛馳來一位葛巾老人。
這位老人家好長相,童顏鶴髮,令人有飄飄欲仙之感不用問,準知來的是百愚上人古百愚了。
千痴上人轉頭望了一眼,哈哈笑道:“愚夫子,哈哈,你說得真對,我就沒想起來這一點……”說著話,修地一轉頭,朝著雲霄道:“對啦!你們是乾什麼的呀?”
柳蟬聞言,輕移蓮步,走上前來,翻身拜了下去道:“柳蟬給二位爺爺叩頭!”
千痴上人翻眼發怔,呆呆地道:“柳蟬!柳蟬是誰呀?”
百愚上人微一尋思,道:“可能是柳葉渡來的。”
柳蟬道:“孫女正是柳葉渡來的!”
千痴上人道:“你是狂老兒柳元善的孫女兒呀?”
柳蟬道:“是的,孫女兒名叫柳蟬。”
百愚上人道:“是你爺爺派你來的,還是你自己來的?”
柳蟬道:“孫女兒奉家祖差遣,有書信上呈二位老人家。”
她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遞在了百愚上人手中。
百愚上人拆開看了一陣,脫口罵道:“好個臭婆娘,又在興風作浪了……”千痴上人忙道:“愚夫子,是什麼事呀?”
百愚上人道:“仇真那婆娘又在鬧事了,而且是越鬧越兇。”
千痴上人道:“狂老兒可是約我們出山。”
百愚上人道:“我看咱們不出山是不行了……”千痴上人道:“那為什麼?”
百愚上人道:“凌瘋子和臭要飯的,可全被臭婆娘扣起來了,我猜她絕不會放過咱們,所以不妨咱們先動手。”
千痴上人跳起腳來,叫道:“我不信臭狐狸精敢上咱大雪山。”
百愚上人道:“北天山人家都去了,何又在乎咱們這大山。”
千痴上人道:“我不出山,誰也不能把我拉出去。”
百愚上人道:“我真不懂你為什麼不出山?”
千痴上人道:“世上的人都狡詐得很,我怕上當。”
舒元突然接口笑向雲霄道:“雲哥!我今天才知什麼是武林前輩啦!”
雲霄雖不知這小叫化話中意思,但卻明白準不是好話,忙道:“元弟不可胡說!”
舒無根本就不理他,接著道:“那就是'借命保名'四個字,可對?”
雲霄尚未說話,千痴上人已發了怒,身形閃處,撲了過來,一把抓住了舒元,喝道:
“好小子,你敢譏笑老夫。”
舒元毫無懼容道:“我為什麼不敢,你除了會欺負我小孩子以外,還有什麼本事?”
千痴上人道:“你可罵我'借命保名',金不問出世以來,從不知什麼叫怕。”
舒元笑道:“得啦吧!你老人家,看你這樣兒也絕鬥不過那天蠍教主,莫等被人家打處鼻青臉腫,一世英名付之流水,那才冤呢。”
百愚上人一聽舒元這番話,準知千痴上人非上當不行,同時心中也實在佩服小要飯的機智,就悄聲向柳蟬問道:“蟬姑娘,這小東西是什麼人的門下,太機靈了。”
柳蟬掩口笑道:“他呀!是老要飯的徒弟嘛,你還看不出來?”
百愚上人頓足道:“對!強將手下無弱兵,老丐莫邪精靈了一世,就得收個這樣刁鑽的徒弟,看來我們痴老兒要上當了。”
千痴上人果然受不得一激,抖手把舒元摔了個跟頭,瞪眼道:“好小子,你就那樣看不起我呀?”
舒元道:“你就是摔我十個跟頭,也別打算讓我能看起你,除非你……”千痴上人道:“除非我怎麼樣?”
舒元道:“除非你能和那天蠍教主打上一場,而且還得打贏了,我才能服你。”
千痴上人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可不准反悔呀!”
百愚上人一頓腳道:“糟!真上當了……”舒元心中暗笑道:“我是求之不得,哪會反悔……”他心中是這麼想,口中卻道:“大丈夫言出如山,要反悔就是小人。”
千痴上人忙道:“就這樣,你快告訴我,那什麼教主在哪裡,我現在就去找他!”
百愚上人接口笑道:“痴老兒,你真傻,上了小乞兒的當啦!”
千痴上人聞言,心中還有些不服氣,朗聲道:“愚夫子,你別騙我,誰上當了?”
百愚上人笑道:“你沒有上當,只是搭錯了賊船,我問你可知那天蠍教主是誰嗎?”
千痴上人道:“他是誰,左不過是個新成名的武林人物,金不問手腳還沒有老,準鬥得過他!”
百愚上人笑道:“人家成名不比你晚,告訴你她就是臭狐狸的妹妹仇湄!懂嗎?”
千痴上人驀地跳了起來,叫道:“說的是那騷狐狸呀?……好小子,竟敢騙我上當。”
話音甫落,飄身又向舒元撲去。
舒元早有防備,一見痴老兒撲來,把身形一矮,從他肋下,斜竄而出,劃著臉笑道:
“羞不羞呀?那麼大歲數,說話不算,還稱什麼武林前輩呢?我看算了吧!”
千痴上人聽舒元這麼一陣叫,可就不好意思再追撲了,站在那發起怔來。
百愚上人接道:“痴老兒,別難受了,上當就此一次,以後不上就是了。”
千痴上人愣愣地道:“難道你也答應出山了麼?”
百愚上人點頭微笑道:“那得看他們的造化了,除非他們能闖過這峰前三關。”
柳蟬道:“但不知是哪三關?”
百愚上人笑道:“現在不能說,從明天一早起,由他們從此地向映雪峰走,一路上就會碰到的。”
柳蟬道:“那麼我呢?”
百愚上人笑道:“你只是送信來的,和他們不同,可隨我迴轉映雪峰,等明天日出,還請你做個見證哩!”
他把話說完,朝著千痴上人一招手,笑道:“痴老兒,走啦,咱們還得回去準備一下呀!”
話聲中,各把身形一縱,直飛起來,衣服飄飄,化成三股輕煙,飛馳而去,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踪。
雲霄眼望著三人走得不見了,方長長吁出了一口氣道:“這兩位老人家,真個是怪癖難纏。”
舒元笑道:“我看也沒有什麼難纏的嘛。就和他來個胡攪和,神仙也得讓步。”
雲霄笑道:“那不成了要賴嗎?”
舒元笑道:“對了,世上的事,任是能耐再高,也鬥不過一個賴子,有理不讓人,沒理也搶三分,打得贏出手不讓父,打不贏撤退快跑……”他如數家珍般說著,雲霄早已笑彎了腰。
舒元道:“霄哥哥,你笑得這麼厲害,莫非認為我說得不對嗎?”
雲霄道:“對,太對了,我真沒看得出來,你竟然深得耍賴三昧,是跟誰學來的高招啊?”
“你嘛!”舒元微笑說出來兩個字。
“我?”雲霄吃驚得跳起來多高,嚷道:“這才是天大的冤枉,我幾時教你耍賴啦?”
舒元忽然長嘆了一口氣道:“難怪那些修持最高功夫的人全都戒絕女人,看來這女人的力量,真個是大得很呀。”
雲霄叱道:“元弟,你胡說個什麼呀,怎麼又扯上女人來了。”
舒元笑道:“因為這件事和女人有關嘛!”
雲霄笑道:“我倒要得聽聽你的高論!”
舒元道:“你可記得你初下天山那時候嗎?你霄哥哥遊戲風塵,可說是無往不利,普仙寺,隻雞斗酒談笑戲群賊,想起來真過癮。”
雲霄微一尋思,豪氣頓發,哈哈笑道:“對,對,咱們還編出了幾句歪詩,什麼……”舒元接口朗誦道:“家住虛無飄渺中,學書練藝兩無成,神劍騰霄化龍去,落拓江湖一狂生……”雲霄笑道:“對,憑這兩句歪詩,還真唬住了不少的武林豪客,都認為我們是世外高人呢。哈哈,真有意思。”
舒元道:“可是自從你身邊有了女人,你變了!”
雲霄愕然道:“我變了,變成什麼樣兒啦?”
舒元道:“變得拘謹、膽小,沒有一點豪氣,卻學來了一套繁文褥節。”
雲霄嘆了一口氣道:“你哪知道,我家逢大變,如何能蕩盡妖氛,重整雲門往日名聲,念念在心,叫我怎麼狂得起來,笑得出口。”
舒元眨了幾眨眼,道:“大哥,那麼說來。我是錯怪你了。”
雲霄搖了搖手道:“算了,過去的事不提也罷,咱們趕快調息一陣,明天還得過他們那三關絕險呢!”兩人誰也不說話了,默然對坐地上,調神養氣,轉眼工夫,全都入了定。
第二天一早,他們胡亂吃了一些乾糧,就起身朝映雪峰走去。
辰初的光景,他們已上到了峰腰,一路上毫無阻攔,只是覺得峻嶺玄冰,有些寒氣襲人。
天氣也有些作怪,昨日還是個晴朗的好天氣,今朝卻變了。
舒元抬頭望瞭望那風雪陰霾的天空道:“哎呀,大雪山也這樣冰吶……”他話音方落,峰頂上突然傳下一個冷峭的聲音道:“這能算冷嗎?怕冷你們還來幹什麼?”
隨著話音,一條人影飛墜而下,正擋在二人面前,乃是那千痴上人金不問。
舒元笑嘻嘻地道:“老前輩,你好哇?”
千痴上人冷哼了一聲道:“你小子少和我說話!”
舒元笑道:“見面問好,人之常情,又妨礙什麼了?”
千痴上人道:“你小子鬼心眼太多,說多了老夫就又要上當了。”
舒元笑道:“好!不說就不說,不過我只問一句,行不行?”
千痴上人道:“只准問一句,多了我可不理你。”
舒元道:“請問你來幹什麼的?這可算得一句吧?”
千痴上人道:“守這第一道關口,不讓你們過去。”
舒元轉頭四外打量了一下,見這地方根本無險可憑,怎能算是關口呢? 忙道:“關口在什麼地方?”
千痴上人道:“就我所立之處。”
舒元道:“是怎麼個過法?”
千痴上人道:“由姓雲的用劍向我進攻,只要能逼我移動半步,就放你們過去,不然的話,就請你們折回原路。”
舒元笑道:“由我來攻不行嗎?”
千痴上人道:“不行,你小子心眼壞,除非姓雲的小子不行,才能換你。”
舒無道:“你是說我們可以換人,可對?”
千痴上人方點了點頭,說了聲:“是呀……”一想不對,愚夫子在讓自己下來時,再三地叮嚀,不讓和小乞兒動手,免得上當,怎麼就忘了呢?
可是,他乃一位成名的武林名宿,怎能自食其言,只好又道:“這就樣辦,雲小子上來吧,不用客氣。”
雲霄見對方那麼隨意朝山石上一站,石面上已經現出了凹痕,心中不由一凜,忖道:
“這老兒施展的分明是大力千斤腳法,只怕不易逼得動他哩。……”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倏地往後一退步,錚的一聲,神劍出鞘,抱劍一躬身道:“前輩留神,雲霄無禮了。”
話聲中,劍花一抖,唰的一聲,招演“神龍穿雲”,猛然戳了過去。
千痴上人只是生性渾厚,並不是個傻人,一身功力,已到爐火純青之境,可以說傲視宇內,能和他動手的,屈指可數。
他一見雲霄劍法狠辣,不由暗吃一驚,準知道這年輕人功力不凡,哪敢大意,立將手中長劍一引,甲了一招“仰觀星星斗”,內力直透劍尖,把雲霄的劍招,輕輕卸向了外門。
雲霄心驚之下,倏地把劍往回一撤,跟著揉身又進,一招兩式,“潛龍在天”、“金龍探爪”,唰唰風生,攻向千痴上人的下三路,存心要把他通向旁邊竄出。
千痴上人卻是沉如山岳,只用了一式普通劍法中一記“玄鳥劃沙”,橫劍下封,向外一擋一劃,輕易地又將雲霄猛攻的兩招卸開。
雲霄想不到三劍都沒有上勁,心中一氣,哼了一聲,方打算施展“化育十二解”……
舒元突然叫道:“霄哥哥,你攻了三劍啦,該換我了,等我也攻出三招,再換你怎麼樣?”
雲霄心知小叫化舒元,不定又想出什麼歪主意了,樂得由他露臉,笑道:“好吧,小心著點,千痴老前輩的功夫可高著呢!”
舒元笑道:“不要緊的,我只須一招就行。”
千痴上人笑道:“小東西,別胡吹牛,小心山風大閃了舌頭。”
舒元道:“怎麼你看不起我呀,那你可是走了眼。”
千痴上人道:“廢話少說,動手吧!”
舒元搖頭道:“可惜我的功夫,練的和你不一個路道,無法動手。”
千痴上人道:“胡說,天下武術源出一家,招式不同,根源卻是一樣。”
舒元道:“我練功夫是從下練到上的,所以只能把你從石下逼石上去,不能從石上把你逼下來,咱們換個方式好不好。”
千痴上人哈哈笑道:“越發的胡說了,由平地被逼上石頭,比從石上逼下來,豈不還難,我不信!”
舒元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師父是這樣傳給我的,連兵刃都不用,只須一拳一腳就行。”
千痴上人聞言,抬手搔了幾下頭,疑惑地道:“我知道你是老要飯的徒弟,莫不成他在天山已練成了蓋世奇功不成?”
舒元道:“那你就不要管了,你不信只管試試。”
千痴上人也不假思索,忙道:“好,就這樣辦,你只要能把我逼上去,金不問就算服了你啦!”
說著,從石上一躍而下,雙腳一拿樁,叫道:“來嗎!看你怎麼逼我上去。”
舒元突地拍手哈哈大笑道:“痴老頭,你又上當啦!這不已經把你從石上請下來了嗎?你看,我一招還未用呢。”
千痴上人聞言微微一怔,方始恍然大悟,驀地一頓足道:“悔不聽愚夫子的話,又上了你的當,這個不算。”
雲霄接口道:“老前輩,這叫做鬥智不鬥力,你已是成了名的人物,能好意思說了不算嗎?請讓路吧!”
千痴上人聽了,仔細一想,全怪自己沒把話說清楚,只說是逼下石頭,並未講明只限用武功不准用計謀呀……氣得他哼了一聲,頓足飛縱而去。
雲霄見舒元連番用計,氣得千痴上人有苦難言,不由對著小叫化豎起了大拇指,笑道:“元弟,我真服你這份機智,如果單憑武功,我實在沒把握逼下來那痴老兒。”
舒元笑道:“說起來也慚愧,須知我是受了高人指點哩!”
雲霄道:“你說是那狂叟柳元善麼?他對你早有指點?”
舒元笑道:“對啦!要不我哪敢這樣放肆!”
雲霄道:“但我還是佩服你這份機智。”
兩人說笑著,繼續往前走去,大約有一個多時辰,到了一座深澗邊上。
遙望對岸,只見松柏蓊鬱,叢樹林中,升起來炊煙縷縷。
高峰上,直掛下來一條絕大銀龍,冰光耀目,隱聞瀑聲轟轟。
舒元道:“霄哥哥,深澗阻路,我們怎樣過去呢?”
雲霄聞言,一邊掃目打量,一邊暗自盤算,只見兩岸相對,距離最近的一段,也有十丈左右,憑自己的輕身飛縱功夫,勉強可以飛渡,小叫化卻就不行了… …”一時間,他卻拿不定主意,默然無語,呆呆地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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