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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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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陳青雲] [劍傲霜零][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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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20:46 |只看該作者
把守山門的大方和尚,正因方才吃過一次暗虧,心中一口氣無處發洩,一見白衣女郎要進寺門,才出聲攔阻。
那白衣女郎冷哼了一聲道:“就憑你也敢攔本公主,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道行……”說道一揚纖纖玉掌,朝著大方和尚虛虛擊去。
大方和尚雖然是氣怕在心,還沒想到對方是說打就動手,睹狀微微一怔,頓覺一陣透心銷骨的陰寒之氣已迫到身上。
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先是大袖一拂,右掌己趁著拂袖之勢,猛劈出去。
大方和尚這一記掌力,算得上剛猛無比,呼呼風聲震耳,把對方那股陰寒之氣,全部迫了回去。
任是這樣,他那面上五官以及手足露風之處,仍然感到冰涼徹骨。
雲霄見狀大喝一聲道:“怎麼?你有些不服氣是麼?”
白衣女郎聞言狠狠地瞅了一眼,冷冷地道:“姓雲的,讓你今先得意一會吧,往後你要小心點。”
雲雷哈哈笑道:“你跟上來就是告訴我這句話嗎?”
那白衣女郎並不答言,默然轉身,直向寺外走去。
法顯老方丈又低誦了一聲佛號,雲霄和舒元兩人,就跟在了老方丈身後,穿過數座大殿,走入一個極寬敞的禪院中。
院中有一株參天古樹,樹名菩提,繁蔭如蓋,正好覆罩住這禪院的大部分,院中擺著石製的幾床等物,古樸異常。
雲霄在一張白石長几上坐下,小叫化舒元挨著坐在他身邊,法顯老方丈就坐在他對面的石床上,左邊是法空大師,右邊是法宏大師。
法顯老方丈沉思了好大一陣,才向雲霄問道:“雲檀樾駕臨敝寺,敢是和天蠍教向武林尋仇有關麼?”
雲霄恭容道:“老方丈明見,不過我卻是受人之託。”
說著,從腰際摘下來“太阿神劍”捧在手中,又道:“老方丈可識得此劍麼?”
法顯老方丈一見那劍微微一怔道:“此乃當年秦皇故物,為聖手摩什雷檀樾的利刃,不知如何到了雲檀樾手中?”
雲宵道:“雷老前輩已遭了毒手,斷氣前將此劍贈於在下且囑我趕來少林寺。”
法空大師插口道:“雷天化他……他已受了害?……”雲宵道:“是的!不過他死得十分壯烈,在力斃四名高手之後,毒發身亡。 ”
法顯老方丈聽說雷天化已死,心中一陣黯然,低誦了一聲佛號:“百千法門,皆重因果,一切業障,本來空寂,他,死得好!”
雲霄聞言,心知這位得道高僧,仍難釋當年覺非和尚犯戒之事,於是忙道:“往事已成過去,老方丈能眼看著浩劫蔓延麼?”
他話音方落,就見從門外進來三名和尚,心中一動,忙又問道:“方才所發生之事,究竟內情如何,老方丈可肯見告一二嗎?”
法顯老方丈聞言瞪了三僧一眼,冷冷地道:“你們當著雲門世家的少宗主,就把經過說一下吧!”
三人聞言,都面現羞慚之容,吞吐了一陣,方由大悟僧發言道:“那是中午方過,掌門師父同著兩院主持,剛剛離寺去中天池,忽然無故鐘聲自鳴,而且聲響七疊……”
法宏大師道:“那是本寺召集弟子的緊急訊號!”
大悟僧道:“就是為了本寺緊急訊號,所以就全集合在達摩殿。”
法宏大師道:“我們全都去了中天池,是誰主持的呢?”
大悟搖了搖頭,道:“並沒有人主持,所以只有原地打坐,靜候慈諭。”
法空大師接口道:“你們是怎麼被人家製住了呢?”
大悟僧聞言垂頭答道:“弟子實在有辱師門,因為我們進殿方一坐下,立有股香氣襲人,只覺頭腦一昏,便失去了知覺,於是就被制住了。”
法空大師聞言,冷哼了一聲,瞪眼瞅著三僧,有一種憤憤不平的氣概。
法顯老方丈緩緩地道:“這件事不能責怪他們,只是本寺戒備嚴密,他們竟能出入自如,這一點必須追究。”
雲霄道:“我想貴寺戒備森嚴,敵人出入而不被發覺,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話音一頓,沒有再說下去,眼睛卻看著法顯老方丈。
三位老和尚輕哦了一聲,又對望了一眼。
法顯老方丈猛然心中一動,不覺又低誦了一聲佛號,道;“雲檀樾所說甚是,老袖正是當局者迷,像這等離奇的現象,除非他門得到內應,決不能如此得心應手。”
小叫化舒元接口道:“還有貴寺那七疊鐘聲,既為緊急召集弟子之令,外人怎會得知……”他一言未了,雲霄忽見大悟等三僧面色變得慘白,心中一動,接口笑道:“以我所知,天蠍教有一網打盡天下各派精英之心,手段更是無所不用其極,少林一派乃武林翹楚,老方丈不可不謹慎從事!”
法顯老方丈道;“雲檀樾說得是,老衲正有此心!”
雲霄朝著舒元使了一個顏色,站起身來道:“雲霄今日有擾老方丈清神,實感不安,目下還有些俗務待了,就此告辭……”少林三佛因心中有事,實在說寺中這場亂子,也須追個水落石出,也不願多留,謙遜了幾句,便送兩人出了少林寺。
他們下了山,雲霄撮口發出一聲長嘯,不一時那黑靈神駒已到了跟前。
舒元道:“大哥,你這要往哪去?”
雲霄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是治天下洪水的大禹,目不能三過其門而不入,我得回家去看看,兄弟如無事,不妨一路到雲門谷走走。”
舒元笑道:“我下山之時,家師曾命我先拜見丐幫三老,然後請示行止,如今我得趕赴徐州去了,咱們後會有期吧!”
兩人各道珍重而別,雲霄跨上神駒,直奔雲門谷。
雲門谷在太室東麓,西接青屏東亙雲羅二山,在這裡住著武林一代奇人,雲門世家第四代宗主雲靖。
就在雲霄到了少林寺的同時,雲門谷忽然來了三騎,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和兩個中年漢子,輕揮絲鞭,催馬上前,遙望著山坡上一幢石牆住宅,緩緩地道:“那裡就是雲靖的居住了。”
走在前面的一個漢子道:“師父!讓我洪勝去叫他出來。”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雲門世家威震武林百年,連九大門派都對他們尊敬,你怎麼敢這樣放肆,等我獨個兒上去吧!”
另一人接口道:“師父,要不帶我沙九跟著你去。”
那老者眉頭一皺,不耐煩地道:“別羅嗦!你們就在此地等我……”話聲中,縱馬向坡上馳去。
離著那所宅子尚有十丈遠近,道路陡然寬闊,而且鋪著齊整平坦的青石,馬蹄踏在石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那老者就在門口下了馬,忽見從門內出來了兩個十三四歲的清秀少年。
在那兩少年身後,跟著一個彪形大漢。
看那大漢肩胸寬厚,手足長大,舉步間甚為沈穩,分明是練過武功。
不過他身上衣服簡陋異常,和普通一個莊稼人,沒有什麼兩樣,加之赤著雙足,一點也不起眼。
那老者只瞥了那大漢一眼,認為他雖然練過武功,卻不足以重視,只是注目在那兩位少年身上。
走在前面的一個少年,望著那老者含笑道:“貴客是來訪朋友的嗎?”
那老者點了點頭道:“不錯,煩你通報你家主人一聲,就說衡山鬼王谷,小老兒馬震天有事拜見。”
那少年微微一笑,道:“對不起,你老來得不湊巧,雲家早已搬走了。”
馬震天聞言雙眉微剔,冷冷地道:“雲門世家譽震武林,豈是隨便可以搬得家的?”
後面那位少年脆聲笑道:“哥!這兩年來我已看慣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了,充人物管閒事,連人家搬家不搬家他都要管,好像是自命不凡,其實也真笨得可憐。”
前面那少年聞言,忍不住笑了兩聲,隨即又忍住了笑,道:“你別胡扯了,小心得罪了客人……”頓了一下、接著又向馬震天道:“馬老先生!你就請回吧!
就是家主人沒有搬家,他有事出去了還不行嗎? 不過……”“不過什麼? ”馬震天聞言不禁有氣,冷冷地逼問了一聲,雙目陰鷙地瞪著兩位少年。
那少年毫無懼色,笑道:“瞧你這大的歲數,火氣還是很盛吶,我不知該不該對你講……”馬震天陡地一聲狂笑道:“論家世鬼王谷並不弱於雲門谷,我馬震天也不見得比不得云靖,想不到竟敢對我如此無禮,嘿……嘿……”那少年皺眉想了一下,道:
“鬼王谷?……這個地方好像從未聽人說過,怎能和我們雲門谷比得……”馬震天似已有些煩躁,不願多耗時間,只是冷哼了一聲,邁步就朝大門裡硬闖。
兩位少年一齊攔住了他的去路,同聲道:“你要幹什麼?”
馬震天道:“我要見你家主人!”
話聲中隨手推去,兩位少年也一齊出掌抵擋,但見他倆身形晃了幾下,終於退開了數步。
此時,旁邊那壯漢,已大踏步走了過來,大門口當中一站,瞪著眼看著馬震天。
馬震天推開了那兩位少年,又見那漢子攔住去路,他也懶得說話,隨手又是一掌撥去。
兩人相距約有五七尺遠近,馬震天撥出了一掌,是無法碰到對方的,他只是存心用掌撥開對方,任是這樣,他這一撥之力,少說也有數百斤的力道。
可是那漢子一片渾愣的樣子,竟不曉得躲避或招架。
馬震天心中一動,立即掌力撤回來四成,免得打傷了對方,引起無端麻煩。
哪知,在他掌力到處,擊在那大漢的身上時,只見他衣服飄揚起來,身軀卻是紋風不動的。
馬震天由不得微微一怔,忖道:“看不出這漢子雖然外形渾愣,敢情竟有一身橫練功夫……”心念動處,立時變化掌勢,潛運內力,虛虛戳上一指。 指風急銳地向對方小腹“氣海穴”上點去。
須知大凡有十三道橫練功夫的人,多數不到“氣海穴”,金鐘罩、鐵布衫,任是刀槍不入,氣眼所在,卻禁不起一指輕點。
但是那漢子,仍然視若無睹,理都不理。
指力過處,不但沒有傷著,而且屹立如故,依然穩立門口當中。
這一來,馬震天可不禁心頭一驚,呆呆地怔在了當地。
那大漢挨了一指之後,面上微現怒容,冷哼了一聲道:“你快點滾出去!”
馬震天聞言遲疑了一下,驀然欺身前撲,二招“穿星摘月”,掌砍指拂,無一不是人身大穴。
那愣漢暴叱了一聲,宛如晴天響了一聲霹靂,一拳迎面擊去,拳風勁烈無比。
馬震天見對方根本不理會自己的招數,但他此際已發了一半,只好硬收回來,當即腳下斜踩七星步,身形一轉,側繞敵後,一掌向愣漢右肋攻去。
愣漢虎軀微微一塌,悠然一肘撞出。
馬震天真想不到對方身手,竟然如此靈活,自知不能硬碰,迅疾又退回原來位置。
那愣漢似已發了怒,招數才發便收,但是並沒有住手,跟著一連就是數拳,迎面打來,拳力之猛,世上罕見。
馬震天被逼得無法不退,慢慢退後有十步遠。
那愣漢,卻是越打越有勁,竟然無休無止了,數拳之後拳力越見雄勁,但並沒有進撲之象,宛如是他自己在練功夫樣的。
任是這樣馬震天與他相隔已兩支左右,卻仍感到對方的拳力,勇猛難當,也不敢硬對,在無法可施之下,氣得他驀地一頓腳,回頭便走。
等他離開了門前那條青石路,耳中聽到那兩位少年笑道:“武大叔!你該收招了吧,人家都走了呀!”
馬震天一面下山,一面氣得面色煞白,幾乎嘔出一口鮮血來,再不就一頭撞死。
須知他當年在十二護法尊者之中,論功力不在雷天化之下,放眼當今武林,能和他一拼之人,卻是寥寥無幾。
但今日竟被人家打得連手也不能還,吃了這麼一記悶虧他怎能不氣。
下到了山腳,他那兩位弟子洪勝、沙九迎了上來。
他們問出來一個字,一見馬震天神色極壞,也就不敢問下去了。
馬震天仍是一聲不哼,騰身上馬,當先出了谷口,馬震天心有所思,驀然喊出了一聲,道:“是他!啞口孟賁武剛?”
洪勝這才有了機會說話,忙道:“師父,武剛他是誰呀?”
馬震天苦笑了一下道:“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是武林中的一奇了,生性有些渾愣,素常不愛說話,出道以來,能接下他一拳一掌的,放日江湖,可說不上三五個人。”
沙九接著道:“那麼師父也接不下他幾掌吧?”
馬震天道:“老夫也還差得遠呢。”
說著話,心頭又是一陣氣憤,他後悔不該在徒弟面前,說出自己不行的話來,於是又默然向前走去。
暮色已合,四下里的景物,已成了一片迷茫,數丈外忽然閃動起一點微微的燈光。
馬震天一言不發,只用手向前指了指,三人就催馬直朝那燈光閃動處奔去。
轉眼就到,原來是一座廟,三人下馬進去,見裡面卻還乾淨,只有一個火工道人,正在引火燒飯,看到三人進來,早已嚇得打抖了。
馬震天見狀,心中有些不忍,叮囑兩個徒弟不要去擾他,就徑直進了大殿,找了一處乾燥的地方,吃了些乾糧,就在原地打起坐來。
忽然從夜風中送來一陣奇香撲鼻,馬震天陡然喊道一聲:“不好!”
人隨聲起,方縱起不到數尺高,“蓬”地一聲,跌了個仰天僵臥。
洪勝、沙九兩人見狀,急得頭上都冒了汗,無奈頭昏眼花,連抬起腦袋的勁都失去了。 就在這時,卻聽口有人道:“他們到了沒有?進去看看!”
語聲不高,但含氣斂勁,分明是武功不俗之輩,話也只有這一句,以下便又毫無聲息。
不大一會工夫,先是一陣勁風撲入屋來,燭光搖曳中,就見門口出現了一人,正是方才那火工道人。
洪勝以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睛,再一細看,仍還是那被嚇得渾身抖顫的火工道人啊! 
他在入門之後,陡然止步,雙目射出銳利的光芒,宛如兩道冷電,落在地上馬震天的身上。
跟著在大門口,又出現了一人,低聲道:“老耿,得手了嗎?”
那火工道人聞言哈哈一陣大笑道:“他們都軟啦!”
笑語聲中,他探手在身上一陣亂扯,撕碎了那身破道袍,現出了本相,乃是個中年大漢,毫無一絲老態,而且生相極是兇猛。
洪勝和沙九兩人,睹狀禁不住發起愣來。
就在他們發楞的瞬間,倏聽“噹噹當”三響玉磬聲動,眨眼間殿中添了數根火炬,照得這間破廟,明亮異常。
隨著火炬閃亮之際,殿中卻多了一位白衣女郎,可以說是艷麗絕世,只是有些個冰冷。 她朝著地上的三人打量了一眼,“把他們解救過來。”
是一個手持短戟的漢子,應了一聲,立即探懷取出解藥,託在掌內,對準三人面上用力吹了一口氣,三人頓時清醒過來。
馬震天迷們地揉了一下眼,只聽有人道:“馬震天,看清楚點,天蠍教花壇聖女長春公主在此,還不快來叩見。”
馬震天聞言心中一凜,暗忖道:“我怎麼自投羅網了。”
白衣女郎冷冷地道:“馬震天!你可接到了本教金蠍令符了麼?”
馬震天此際是豪氣盡喪,一點也橫不起來了,緩緩地道:“已經接到了,正準備報到歸壇,只是擔心教主仍然加罪。”
白衣女郎道:“有本公主作主,前罪赦免,仍準歸壇效力,但得先完成一件任務。”
馬震天道:“願聽公主吩咐!”
白衣女郎道:“好!由他四位告訴你如何做法,我要先走一步了。”
她話音方落,火炬倏地一暗,等到火光再亮時,人已失去了踪跡,但聽遠遠傳來車輪軲轆之聲。
長春公主走了,破殿上的人,才又重新敘禮。
原來那四個大漢,乃是金蠍教中護壇十二將中的四位,單戟將戚戚,金鞭將耿彬,神槍將徐傑,飛叉將張聲。
他們乃是隨著長春公主,向武林中各門各派撒了拘魂榜,以促成來年阿房宮上的血祭大典。
馬震天來到雲門谷,卻是另有打算。
他知道花蕊夫人重整天蠍教,對當年叛過她的人,是絕不會輕易放過,別看她說得好聽,來年血祭之日,說不定就是第一個被開刀。
如要對抗天蠍教,靠一己之力,是絕不能成事,除非武林大結合,同仇敵愾地去對付天蠍教,才能有勝算的把握。
這亦是他要找上雲門谷的初意,因為數天下武林各派,只有云門世家這四個字,才叫得響,武林才能風從。
哪知,人謀不如天謀,雲門谷拒不見客,夜宿破廟,卻自投羅網。
他和四將商量了一陣,無非是把雲家攪亂個雞犬不寧,主要目的,還是牽制雲靖,不使他再到處擾亂。
再說云霄回家拜見過分別多日的父母之後,就提到了雲漢的被擄,且已降了天蠍教,又說起江湖上最近所發生的事。
老俠雲靖氣得雙目冒火,夫人周氏是舐犢情深,一個勁地責雲霄,不救自己弟弟,卻偏愛管人家的閒事。
啞口益賁武剛是本性難改,坐在一旁半聲不哼。
他那兩位弟弟雲超雲超,也將傍晚時來了馬震天的事,說了個大概。
雲霄笑道:“咱們卻得準備點,他們還會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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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天剛亮不久,太陽方在雲端低處,露出來半個臉兒,雲家的大門外台階上,已然站著七八個人。
他們靜靜地站了足有半個時辰,雙門仍緊閉未開。
馬震天想起了昨日所受的悶氣,驀地飛起一腳,踢在門上。
但聽震耳一聲大響,門內木寸閂折斷,兩扇大門一齊打開。
他踢開了大門之後,並不做聲,仍然靜靜地站在門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深似那大門根本不是他踢開上。
眨眼間,出來了兩個少年,正是昨日黃昏見過的雲超和雲超。
雲超一眼就看出來是昨日來過的馬震天,怒喝道:“你發了瘋麼?大清早又跑來撒野……咦?原來還約了對手喲……”馬震天冷嘿了一聲道: “快去叫雲靖出來,老夫和他有話說。”
雲超一翻眼,朝著雲超道:“哥哥,這老小子有點不是人,我們一齊上!”
雲超道:“這老小子是有兩下子,一個人打不過他,只好這樣了。”
這弟兄二人別看都十三四歲了,還是個大孩子,且因從未入過江湖,哪知世間險詐,所以仍未脫那份天真,所以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
馬震天心中卻暗自發笑。 忖道:“看來這雲門世家也維持不了幾代啦!”
他心念動處,橫掃出去一掌,道:“娃娃!你們不行,快回去。”
雲超和雲超兩人,迅快地交叉換位,恰好讓開對方這一擊。
雲超跟著進招,如來心穎,掌勢罩住對方胸前大穴。
雲超乘機連發兩掌,從側翼攻了過去。
他們施展的乃是雲門獨家手法,“拳掌合壁”,招數本來就奇奧異常,加上配合得周密,威力增加何止數倍。
這麼一來,馬震天才禁不住心中一凜,忖道:“難怪雲門世家能在這江湖中叫得響亮字號,也真有的是功夫。”
他心中是這麼想,手下毫不怠慢,見招拆招,和兩個孩子打在一起。
在這時,從院中又出來了一個人來,乃是那猛漢武剛,他站在門口是一言不發,也不動手。
馬震天被兩個小孩子困住,有幾次還幾乎著了打兒,被打中穴道,忍不住心中大怒,冷嘿一聲,再不留情,雙掌連環劈出,其勢真似排山倒海一般。
但所掌風呼呼,一連搶攻了八招之多,才算穩住了身勢,緩過了一口氣來。
雲超雲超弟兄兩人,乍退又進,拳掌齊施,立時又全力搶攻上來。
馬震天見八招急攻之後,仍然奈何不了對方,心中更是吃驚不止。
於是,他一面動著手,一面在暗想,心忖:“自己在江湖上身份不低,闖下了鬼王谷這塊招牌可也不易,今天如果敗在兩個小孩子手上,還有何臉面在江湖上立足。”
他想到這裡,惡念立生,拳招忽變,不似剛才那般急攻猛打了,出手吐招竟是緩慢異常,但那一掌一腳之中,全都帶著一股強勁的潛力。
在一旁觀戰的四將,他們還不知道猛漢武剛的厲害,互相一使眼色,各掄兵刃,竟打算要往大門裡闖。
倏見那猛漢武剛一瞪眼,道:“你們幹什麼?”
金鞭將耿彬一揚手中竹節鋼鞭,哈哈笑道:“傻大個,你讓開些吧!老子要進去找姓雲的!”
武剛冷冷地道:“不行!”
飛叉將張聲一振手中七股火焰叉,嘩啷啷一陣響,道:“憑你也阻得了大爺?”
喝聲中,又是一振手中叉,對準武剛胸前就扎了下去。
武剛連理也不理,等叉頭一到胸前,他驀地探手抓住,用力往起一挑,喝了聲:
“滾開!”
張聲還真沒瞧得出對方有這麼大的勁,被他一抓叉頭,往起一挑之際,就覺著虎口已裂,暗叫一聲:“不好!”
還沒有來得及鬆手丟叉,人已被挑了起來,接著就是一聲厲喝:“滾!”
連叉帶人,被扔出去兩丈開外,跌在地上,就只有“哎呀”的份兒了。
這一來,另外那三將,立被震住了,各個拿著兵刃,欲進不前,欲退不得,發起怔來。
武剛望著三人又一瞪眼,跟著又是猛喝了一聲:“滾!”
在喝聲中,一拳搖擊過去,剎時間狂飚疾卷,石走砂飛襲向了三人。
他們倒是真的聽話,在那勁厲的掌風之下,誰也立不住腳,也不敢硬接,只有伏地打滾了。
和那馬震天打在一起的雲超雲超,吃虧在功力沒有人家深厚,縱然招數身法勝人一籌,也被迫得漸落下風,身上已都見了汗了。
就在這時,大門口突然出來了一人,乃是雲霄。
他見兩個小兄弟勢危,心急之下,縱身而起,倏地又破空而下,人一落地雙掌齊出,掌風颯颯,勁道奇猛。
馬震天不由大吃一驚,迅疾縱身一閃,避開了掌風,定神打量,就見對面站著一個俊美的書生,另外在大門口也出現了一位儒士打扮的中年人。
馬震天不認識那書生,但卻認得那中年文士,正是雲門世家第四代的宗主雲靖。
此際雲霄一手拉著一個兄弟、回到了大門裡邊。
雲靖冷冷地道:“我說什麼人有這樣的威風煞氣,原來是鬼王谷的馬尊者,你這上門欺人,難道云門谷就怕了你不成。”
馬震天聞言臉上一熱,道:“我本來是以禮求見,幾次的善說,他都以惡言相加,難道這就是你們三門世家的規矩?馬震天可也不是怕人的。”
雲靖哈哈笑道:“我云門谷接待的是正人君子,對於尊駕這樣的人物,可不在接待之列。”
馬震天聞言狂笑了一聲. 道:“你未免把你雲門谷看得太高了吧!”
雲靖笑道:“本來就不低嘛,不信你就試試,若你能接下十招,雲門谷立即封谷。”
馬震天又是一聲狂笑,道:“好,咱們就一言為定,我倒是要看看雲門谷有什麼絕活兒。”
門裡邊,忽然又閃出來雲霄,笑向雲靖道:“爹!這十招記給我吧!”
雲靖心裡有數,他知道云霄在天山多年,跟著三仙之一任何一位練成的功夫,在江湖上都講得起頂尖的人物。
於是笑道:“你行嗎?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呀!”
雲霄笑道:“行!您放心吧,我還能讓他三招!”
馬震天他可不知道,眼前這位年輕書生,是癲仙的徒弟,不由縱聲狂笑道:“小子,牛皮且不可吹得太滿,我馬震天要在十招之內輸給你,我爬著出你這雲門谷。”
雲霄他這是跟著他師父學來的毛病,一和人動手,就發狂態,而且口齒上也非常刻薄,聞言笑道:“那不行,你把我們這塊乾淨土爬髒了,我們還懶得去洗呢!”
馬震天聞言,更是氣得哇哇怪叫,喊道:“好小子!你倒是真能冒大氣。”
雲霄道:“你別管是冒大氣或吹牛皮,都是空話,咱們在掌法上見個分曉,不就知道了嗎,我還給你個便宜,只你接得下我四掌,雲門谷的人,從今後不入江湖。”
馬震天哪會將一個毫不起眼的年輕書生放在心上,但他公然要自己接他四掌,心忖:
“由十招到讓三招,這又只憑四掌之力,也太猖狂了,就是當年三仙沒歸陰前,也沒有這樣的把握。”
心念一動,笑道:“好!老夫就接你四掌。”
雲霄笑道:“你可站穩點呀!別讓摔倒了,那麼大的個子,可有點不好看。”
話聲中,也不紮馬立樁,就只提了一口真氣,發出了一掌。
他這一掌用的乃是左掌,明眼人一看,就知是虛招數如果對方打算閃避,那本是虛招的右掌,也必會跟著遞出。
這樣一來,就已搶盡了先機,對方就只有挨打的份兒了,連招都遞不出去。
馬震天也是個老江湖,哪會看不出來,心說:“老夫偏不上你這個當。”
念頭轉處,竟以右掌用上了十成力道,來迎擊雲霄的左掌。
雲靖雖知自己愛子的功力不凡,但是卻關心著雲門谷的聲譽,心中卻暗中埋怨道:
“這孩子怎麼這樣荒唐!”
須知兩人畢生的功力,都貫注在這一掌上,這一擊關係著兩派的存亡。
於是兩掌相撞,震出一聲大響之後,並顯不出勁氣凜冽,等過了一陣之後,在空中方響起一陣“唰唰唰”的嘯聲。
雲靖自然是關心著愛子,先定睛看他,雲霄站在那裡,恍如玉樹臨風,只是身形微晃了一下,安然無事。
再看那馬震天可就慘了,他連退了六七步,方勉強站住,但上身仍然搖晃。
雲靖又驚又喜這才放了心,猛漢武剛卻驀地暴喊了一聲“好!”
他這一個“好”字,喊得是聲如霹靂,震得四山俱應,端的威猛異常。
跟著雲超和雲超兩人,也喊道:“好!大哥哥!有你的!”
而那馬震天呢? 卻呆在了當地。
他心中當然明白,僅此一掌,已分出來功力強弱,這年輕人居然勝過自己,他有什麼奇遇福緣呢? 小小年紀,竟有這樣高的功力? ……雲霄見狀,知道馬震天被自己一掌,震得迷糊了,打鐵趁熱,立即朗朗道:“請再接我第二掌!”
馬震天這才驀地驚醒,忙應了一聲:“好!”
立即凝立如山,全身功力都連聚以雙掌之上。
雲霄仍在原地舉起右掌,遙遙擊去。
此時兩人相隔有一丈五尺以上,但是雲霄並沒有挪近,似乎不把這一段距離放在心上,只是在右掌推出的瞬間,左手曲指對正敵方輕彈了一下。
一縷指風穿過掌風迅即向對方射去。
馬震天貫注全力,吐氣開聲,微嘿了一聲,雙掌用盡全力,推擊出去。
馬震天的一身武功造詣,確也非同小可,雙掌一推出去,登時勁風排盪,激得地上砂飛石走。
雲霄見狀,陡然間收回了自己三成功力,左手彈出的一縷指風,後發而先至。
這麼一來,反而顯得他的掌力薄弱了,絲毫沒有驚人之處。
那猛漢武剛見狀忍不住咦了一聲,馬震天心中也感到詫異,心忖:“怎麼?這孩子力竭了……”哪料,他念頭還沒有轉過來,倏覺有一縷指風襲至,這才復又大驚。
須知任何勁厲的指力,沒有可和掌力對抗的,只有天山絕傳“禪指神通”的功夫,能以穿透掌風的大氣層。
但他又覺著對方的掌力毫不凌厲,心中又復稍寬。
就在此時空中突然發出轟轟之聲,生似能夠排山倒海樣的,威勢驚人之極。
原來雲霄卻是收力自衛,在身前佈滿了罡氣,馬震天強厲的掌風和罡氣一觸,立時激滾排盪而起,雲霄身形未動,馬震天也只是晃了一下。
一掌方過,雲霄倏地朗喝一聲:“姓馬的,接我第三掌!”
馬震天怒目圓睜,方喊道一聲:“好……”忽覺腹中一陣低鳴,跟著又是“卟”地一響,谷道一緊一鬆,打出了一個臭屁,驀然之間,雙膝忽軟,跌坐在地上。
須知一個貫注全身真力的人,最怕中氣不繼,放了一個臭屁不當緊,真氣立洩,但那提起來的力,也無法收回,胸腹之間,立成真空,人哪還能站祝雲霄笑道:“馬老頭,你妄運真力已受傷,快回去趕快調治吧,否則縱然不致喪命,全身武功卻將化為烏有……”這一記啞巴虧,馬震天是吃得真冤,想不起來,自己怎麼倏然之間,氣機不調了,竟然打出一個屁來。
雲超這孩子仍未失天真,他用鼻子嗅了兩下,笑向雲超道:“哥哥,你聞聞,好臭呵!這是放的屁!”
一句話臊得馬震天老臉通紅,一言不發,站起身來,打算走去。
怪事了,就當他方一欠身,“卟卟”又是兩響,是那肚子竟作不得主兒了,臭屁連放了起來。
這麼一來,他再也不能停在這裡了,也不管四將如何,朝他那兩位徒弟喝了一聲:
“走!”飛奔下山而去。
雲霄哈哈朗聲一笑,道:“慢點跑喲!小心摔破了頭,放心吧,我不會追你的。”
天蠍教那護壇四將,被猛漢武剛連掌掃打之下,也全都受了傷,一見馬震天跑了,他們也都嚇破了膽,哪還敢停,真個的連滾帶爬,狼狽而逃。
雲霄望著那狼狽而逃的幾人背影,縱聲狂笑不已。
雲靖見兒子現出這樣的狂態,卻皺了一下眉頭。
雲超和雲超兩小弟兄,縱上前拉著雲霄的兩隻手,齊聲嚷道:“大哥哥,你是用什麼武功把那馬老頭兒打跑的呀?”
雲霄笑道:“武功呀!可玄妙著呢。只要我一指彈出,管教他放屁不止,他還不得快跑嗎?”
雲超身子一扭道:“大哥哥!人家問你是什麼武功嘛?”
雲霄笑道:“這個麼,不能傳給你們。”
“那不行,誰叫你是哥哥嗎!”雲超也賴了上去。
雲霄望著雲靖笑了笑,又向二人道:“好!咱們回家去再說,我肚子餓了呢!”
忽然有一人接口道:“我看你在天山幾年,本事練得併不怎麼樣,卻將你師那老饕的本事學來了。”
雲霄抬頭看去,見是他娘周氏夫人,笑道:“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怎麼能行呢?”
他們父子娘兒們笑談著迴轉家去,兩個兄弟雲超和雲超,更是笑語不停,聲聲不離那馬老頭放屁的事。
雲家本是富裕,幾代以來,也全都講究飲食,而且周氏夫人,也做得一手好菜,一時端上來,真的是水陸畢陳。
一家人團團坐,吃得倒是滿高興。
正在他們酒飯已畢,忽見一位壯漢進來,向雲靖禀報導:“排幫歐陽幫主的手下三人求見,其中兩人還受了傷。”
雲靖聞言卻倏地一怔,趕忙來到前廳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就是那三個,一個右肘部以下,幾乎被砍斷,一個左肩遭刀劍劈中,深可及骨,只有一人沒有受傷,但也累得接不上氣。
三人一見到雲靖,立即撲倒在地,失聲痛哭起來,那個沒有受傷的人道:“雲大爺……我們幫主已經歸天了……”一語未了,人即暈了過去。
雲靖忙道:“雲兒!趕快救人!”
雲霄身旁帶有天山的傷藥,先取出三粒靈丹,命雲超取來熱酒,雲超幫著他,灌入傷者口中。
須知以他們受了那樣重的傷,仍陪著另一人,奔走了七八百里路,來到了雲門谷,此時見雲靖,一鬆氣兒,人哪裡還不昏死過去。
雲霄同兩位弟弟,分別給傷者洗滌傷口,割去已經變色的皮肉,然後敷上藥,包紮停當。
周氏夫人熬的參湯,雖欠些火候,也匆匆地端了來。
過了有大半個時辰,傷者賴雲霄天山赤丹之力,甦醒過來,又喝下了一大碗參湯,然後將傷者抬到靜室中休養,白另一人述說歐陽幫主歸天的經過。
原來那排幫的幫主,名叫鐵背蒼龍歐陽清,他和這位雲門世家的四代宗主雲靖,不但是結盟的兄弟,也還是兒女親家。
歐陽清膝下的獨生女兒歐陽玉霞,從小就和雲霄是一對青梅竹馬的童侶,兩個大人看在眼裡,相互一商量,也就暗中定了,只是兩個尚不知道而已。
後來歐陽清受了踏波無痕奚平之託,接掌了排幫,去了長江西陵峽,雲霄也在那時被癲仙凌渾看中帶上了天山。
轉眼之間,差不多都有十多年了,如今雲霄藝成下山,西陵峽排幫卻出了事。 。
這件事說起來,仍得歸溯到那踏波無痕奚平的身上。
奚平既被人稱為踏波無痕,水上功夫自是十分了得,但他生性有煙霞癖,從他父親手上接下排幫幫主,卻不願去作威作福,但又不忍見幫中弟兄流散而走入邪途。
於是他就一再地向歐陽清懇求,要將幫主大位讓出。
歐陽清當然是不答應,但是奚平竟然搬出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來,一齊為排幫弟兄的前途向歐陽清請命。
歐陽清被逼無法,這才接了下來,而那排幫經他整頓之下,也確較往日興盛得多了。
這時的奚平都已是七十多歲的年紀了,他放掉湖海之中,倒是清閒自在。
一天,他獨駕小舟,在江邊垂釣,一直釣到二更多天,才釣到有七八尾一兩斤重的大魚,心中十分高興。
於是就自己動手,將幾條魚一條於炸,一條清蒸,餘下的換酒。
做好了,坐在船頭上,自斟自飲,這份悠閒神氣,無殊是人間神仙,什麼功名富貴,只不過浮雲一片。
老人家眼力好,雖然相距很遠,卻看得十分清楚,忽然上流飄下一隻快船,飛馳而來。
就見一個少年人,從艙中走出來,手中還提著一個人,竟毫不遲疑的,摔向大江中心去。
奚平見狀,覺得這條船有些蹊蹺,迅疾將自己的船,劃到江邊一片蘆葦之旁,讓陰影遮住船身。
這老頭別看視富貴如浮雲,放著現成的幫主不干要讓人,他可有個怪脾氣,那就是碰上事,他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於是,他就入艙換了水衣水靠,將一雙蛾眉分水刺,掛在了腰間,等那快船馳了過去,他便靠著江邊,遠遠地綴了下去。
儘管那船上四名槳手,劃得快船如飛,但是老英雄武功過人,又是自幼練成的水上功夫,快船並拋不下他這隻小船。
快船往前行了四五里,找了一個蘆獲保密之處,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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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平也將小船拋錨泊妥,輕輕地溜下水去,由水底潛游,到了快船附近,緊貼著那片蘆獲的邊緣,選了個陰暗之處,探出頭來,竊聽船上人的談話。
船頭上坐著兩個人,正喝著酒,其一個略胖的問道:“老賈呀,排幫那位姓桑的舵主,是指定的這個地方嗎?”
那人笑道:“這條水路,我跑了足有幾百趟了,還會有錯嗎?”
那略胖的一個道:“我是怕你喝醉了酒……”姓賈的笑道:“我又沒喝醉,難道連約定的地方,也不記得嗎?我看你是抱著腦袋過江假小心。”
略胖那人笑道:“老賈,你說我杜良假小心,我也不和你抬摃,凡事總是多想兩遍妥當些。”
他說著仰面乾了一杯酒,又道:“就以方才那人來說吧!我早知道他是排幫派出來的奸細,如不是假小心,讓他混了來,出了事丟腦袋的可是我們!”
那姓賈的也乾了一杯酒,笑道:“老杜,我瞧你準是犯了財迷和色迷了,歐陽清的那丫頭,我聽說是滿俊的,要不然咱們教會選中了她,要她去當花姬,就是咱們在這裡接上了,送到總壇,也摸不到點邊兒。”
杜良道:“那也不見得,她只要上咱們的船,還怕她不聽話,吃不到,總得摸個夠,還有那賞錢,總少不了的吧!”
那姓賈的笑道:“說你迷竟迷了起來,看不小心掉在江里餵了王八。”
這麼兩個人,大約應該列入“碎嘴子男人”的一類,杜良喝了一大杯酒道:“老賈,說真個的,人家排幫可算得上銅牆鐵壁;打算抬人家的妞兒,就那麼容易嗎?”
姓賈的聞言哈哈大笑道:“虧你老杜還在江湖上混了這麼久,原來是個糊塗蟲哪,不是我姓賈的吹大氣,他那些將軍、使者、會者,知道的也不見得會有我多。”
水中的奚平,卻聽得怔住了,心中卻大大吃驚,再聽下去。
那杜良道:“那你就說出來聽聽,怎麼樣?”
賈善許是酒喝得不少,嘴巴作不了主了,笑道:“我給你說了,你可不准告訴人,要是讓教主知道了,可是個亂刀分屍的罪哩!”
杜良道:“你放心吧!老賈,我杜良就這點好處,嘴巴從來不亂講話。”
水中的奚平一聽,忍不住暗笑道:“好小子,我看你這張嘴,是最靠不祝”賈善道:
“任他排幫固若金湯,擋不住有人心生內叛,其實咱天蠍教的目的是要控制排幫,曾經三番兩次地派人和歐陽清談判,誰知那老小子橫得緊,橫說豎說全不行,最後還要拿刀殺人。”
奚平心中暗道:“總算當年我奚平沒有選錯了人。”
杜良道:“不是聽說咱們教主有一套絕招嗎?再大的英雄也逃不出她的手心去。”
賈善道:“這一絕招她用過了,硬是脫光了睡在姓歐陽的床上,你猜人家怎麼樣了……”杜良聞言,宛如那花蕊夫人已躺在了他的床上似的,渾身就那麼不對勁起來,忙道:“快說,那姓歐陽的怎麼樣了?”
賈善氣哼哼地道:“他呀!是個大傻瓜,送上來的他不要,反而大發脾氣,把咱們教主給罵出來了。”
“噢”的一聲,杜良一伸腿,蹬了酒壺,罵道:“我看那老小子準是沒有本錢!”
賈善笑道:“他要沒有本錢,怎麼會生兒育女。”
杜良道:“那他真是個大傻瓜了。”
賈善道:“我們是一計不成,還有二計。”
杜良忙不及待的問道:“二計是怎麼樣的?”
賈善道:“他歐陽清是天神,咱降服得了小鬼小判,排幫中那般舵主總管,總是個人,人還有不貪財愛色的。”
杜良道:“降服了沒有?”
賈善笑道:“黃金幹兩,還有十二花姬,他們早乖乖地拜服在石榴裙下,排幫全都叛了,歐陽清就有高過天的本事,也無能為力了,此時大概已被捉住了吧!”
杜良道:“他如犯在我的手中,我得先砍他兩刀。”
賈善道:“你倒想得美,咱們教主還捨不得呢。”
杜良道:“那是為了什麼?”
賈善道:“教主說的好,一個人要有骨頭,有正氣,什麼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呀,能這樣,才算是真正的人,像歐陽清這樣的人,還是人間之寶呢。 ”
杜良道:“像我們這樣,都不是人了麼?”
賈善笑道:“當然是人啦,只是不一樣而已……”潛在水中偷聽的奚平,人已聽得發起怔來,等到二人語聲住了,方始驚醒過來,暗道一聲:“不好!莫非歐陽賢弟已落賊手了,排幫的基業也完了嗎?我可不能坐視不救。”
心念動處,立從水中竄起,左手一扳船頭,從水中上來,不等兩賊起身,一對分水蛾眉刺,用了招“左手擺蓮”,將兩人扎死,又把四名槳手,也一齊了帳。
那舵手一見不對,他倒是乖覺得很,翻身跳入江中。 在踏波無痕面前,他想跳水逃命,那叫休想。
就在他人方落水,奚平也跟踪撲了下去。
這老頭是紅了眼,手下絕不留情,蛾眉分水刺已由他後心扎了進去。
當峨眉刺往外拔出時,這小子落了個“收支相抵”,他的血往外流,江水卻從嘴中往裡灌,一縷陰魂往豐都城報到去了。
踏波無痕奚平二次上船,把船劃到江心,用峨眉刺在船底扎了幾個洞,腳尖一踹船板,人又落水,踩著水上了自己的小船,直朝上游駛去。
小船上行約二十多里路,遠遠已看到泊在岸邊的一條商船上,船頭燃著三支香,船尾則有兩支。
奚平一看就認出來是排幫的船,心忖:“排幫總舵起了內叛,江上分舵未必就一樣的同流合污。”
心念一轉,就將小船劃了過去,離著那商船還有兩三丈遠,船上有人喝問道:“什麼人?”
奚平應聲道:“荊州奚子彬!”
船上果是排幫弟兄,他們也都知道奚平的字,聞言知道是老幫主到了,忙答道:
“是老幫主駕到了,你老等等,弟子替你搭跳板。”
奚平道:“不用了。”
話聲中,騰身一躍,人已縱到船上,他那小船,早有排幫弟子替他纜在大船邊上。
掌管這隻船的,是分舵舵主施信,帶了他的徒弟方傑,從艙中出來。
奚平因事急不願讓他們行禮,便急忙閃身入艙,他卻認得這師徒兩人,原是他平日最得力的弟兄,忙道:“施信,你還認得老夫麼?”
施信道:“老幫主!你老把話說到哪裡去了,施信能吃這碗飯,還不是你老的恩賜,我……”奚平道:“就听你這一句話就行了,老夫信得過你就是,我告訴你,總舵中幾位舵主,已經叛幫投了天蠍教,目前在總舵可能已出了事……”施信一聽,當即慌了手腳,道:“那我得趕緊集本舵弟兄,回救總舵……”奚平道:“來不及了,眼前有三件事交給你辦,第一、就近通知本幫各分舵,就說我複行視事,暫設臨時總舵於虎牙山。
第二、用飛箭傳書,通知上下游各分舵除了留下刺探消息的小船外,一律撤向虎牙山待命。 第三、速派人守住通往總舵各要道,搭救歐陽清幫主的小姐。 ”
在這時,總舵果真的出了事,歐陽清已被總舵中幾位叛幫的舵主,還有一百多名排幫弟子,其實裡面有大多數是天蠍教徒偽裝的,少數人也是被裹脅附從,包圍在忠義堂上。
在他身邊仍是忠心不二的,只有沈宗培、馮建中兩位舵主,他們各率領二十名弟兄,和那些叛徒們戰在一起。
此際在人群中,忽然現身出一個年輕人,一柄長劍確屬神出鬼沒,竟沒有能近得了身。
沈、馮兩位舵主見狀,立即捨了那班叛徒,雙撲那青年壯士。
但兩人造詣沒有那人高,不到十個回合,沈宗培左臂已被劍劃了一道口子,馮建中的右肩,也被刺了一劍,雖然未傷肩骨,已不能握住手中刀了,只有用左手,仍然拚命猛撲。
歐陽清一見那青年壯士,心中一怔,他認得出那正是雲門世家未來的五代傳人云漢。
雲漢也怔得一怔,他也認得出乃是他老世伯歐陽清,有心不和他動手。
但是,就在他微微一怔的瞬間,沈、馮二位已領著弟兄,轉撲向另一處了,而且歐陽清也走下廳來。
他這時只有暗中一咬牙,昧起來良知,狂笑一聲道:“你來得好,太爺正要拿你祭劍!”
歐陽清一聽,不禁火冒三丈,冷笑了一聲,道:“好畜生,今天我要與雲門一整家風,接招啊!”
喝聲中,掄起一對護手鉤,盡展平生所學,與雲漢打在一起。
論功夫,歐陽清是比雲漢要高上一籌,同時他生性疾惡如仇,一見自己素常最疼愛的侄兒,竟然也喪心病狂,投了天蠍教哪得不氣。
於是,一出手就施展出狠絕的招法,有時根本就不管對方的兵刃攻向何處,護手鉤仍然直奔對方要害遞出。
雲漢本就有點情怯,加以功力也趕不上這位老伯,所以不到二十個照面,乃走了下風,漸漸地不行了。
可是在混戰中,天蠍的高手,一個個地露面,形勢是越來越不利了。
馮建中左臂又被扎了一槍,他明白自己不能再戰了,便高喊了一聲道:“幫主,弟子馮建中先走一步了!”
喊聲一出口,拼出最後一點力,將身前一名叛幫舵主吳登龍劈死,然後橫刀自刎而死。
沈宗培在重重包圍之下,仍如煞神一般,近於瘋狂的砍殺。
雲漢一面動手,一面高喝道:“你們退後圍住他們,放箭!”
沈宗培聽了,心中不由大驚,明白要是那樣,自己就只有挨射的份兒了,再無還手的機會。
暗中一咬牙,便命自己身邊的幾個弟兄,合力向敵方人群中衝去。
常言道:“一人拼命,萬夫難當。”何況他們這十幾個人,無異十多只猛虎,一陣衝殺,叛徒們死傷了不少,但是沈宗培和他那十幾位弟兄,也終因四面受敵,力戰而死。
歐陽清眼看著大勢已去,他縱聲大笑,一招逼退了雲漢,身形倏地倒縱回去。
雲漢高喊一聲:“你走得了嗎?”
他一聲未了,歐陽清猛一轉身,雙鈞一分,兩名叛徒的腦袋都添了個窟窿,左腳飛起,又踢中一名叛徒的前胸,胸骨立斷,人也被踢出去一丈多遠。
跟著,他又雙鉤全交右手,左手取出來兩粒磺磷彈,揉去蠟皮,抖手打向人叢。
“轟”的一聲響,燒得那群教徒們一陣號叫連天。
這時把個雲漢驚得呆了,卻怒惱了那位背叛排幫的領導者刑堂舵主雙頭蛇桑天良。
他縱過來,掄起左手練子點穴極,纏住了歐陽清右手的雙鉤,右手點穴镢掄起來,砸向歐陽清的頭頂。
歐陽清向右一閃,探左手攫住了練子,但那極頭仍然砸在左肩上,疼得他身形一晃,桑天良卻突然撒手,右掌向歐陽清左胸推來,口中喝道:“我來送幫主歸位!”
歐陽清眼見對方一掌推來,他並不躲閃,容對方的右掌發出了一大半了,前胸反而向掌迎了上去,冷哼一聲道:“你還不配!”
桑天良一見歐陽清迎掌撞來,心思:“你歐陽清這不是找死嗎?”
心念動處,右臂上貫勁,掌力又增強不少。
他卻沒有料到,這正是歐陽清與他同歸於盡的打法。
就在他挺胸迎掌的時候,右手的雙鉤掛進了對方的左肋。
“哎……呀呀!”兩聲慘叫。
歐陽清的一個身子,被桑天良一掌推出去八九尺遠。
桑天良也被歐陽清的雙鉤,在左助下,撕裂了碗大的一個窟窿,兩人全都痛昏了過去。
就在兩人雙雙倒地的瞬間,雙鉤震飛的那一支練子點穴镢飛拋出去老遠,正又打在那發怔中的雲漢腿上,他也是“哎呀”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跑。
這一招傷了三個人,場中人都看得呆了,一時不知所措。
歐陽清就有那麼狠,他拚出最後的一點內家勁力,從地上一躍而起,兩大步走到桑天良身前手起鉤落。
桑天良一顆腦袋,也被削離頸項。
他仰天一陣大笑,方要橫鉤向咽喉上抹去,陡地一石飛來,擊鉤脫手,跟著一人高聲喊道:“兄弟,何必出此下策,老哥哥來了!”
跟著就見從山口危石上,飛縱而來一人,已然跑得滿身大汗了。
歐陽清瞪眼一看,認出來是當年老幫主踏波無痕奚平,張口喊了一聲:“老哥哥,我……”話未說完,張嘴吐了一口鮮血,人卻向後倒去。
奚平一個箭步竄了過來,探手一托,抱住了歐陽清,哀衷地道:“兄弟,都是哥哥害了你……”是以話未說完,老淚縱橫,竟然失聲痛哭起來。
這一來,那班被脅從投敵的排幫弟兄,立被感動得天良發現,發一聲喊,掉轉過來槍頭,殺向了混入的天蠍教徒。
在這時,那看守倉庫的一位舵主,和兩位頭目,一見忠義堂起火,以為幫主完了,就點燃了倉庫,率領弟兄一路苦戰,衝下山來。
二人一想,要報仇除了雲門世家之外,沒有人挑得起這付重擔,於是就連夜奔來了雲門谷。
此際火勢蔓延得遍及整個西陵峽,黑煙遭山風一吹,瀰漫了半個天。
踏波無痕奚平見狀,知道酉陵峽不能再停了,就從地上抱起來歐陽清,飛奔下山,找到了自己的小船,向虎牙山而來。
雲門世家四代宗主雲靖父子聽了那守護倉庫舵主述說,早已忍不住熱淚盈眶了。
雲霄道:“爹!我們還是趕快點去才好,最低限度也能給歐陽清伯父收個屍呀!”
雲靖點了點頭,父子們方收拾了一下,還沒有出門,又是一個壯漢進來禀道:“門口有一個老人家,說是叫奚平的求見。”
雲靖聞言又是一怔,立即跑出門去一看,認得是踏波無痕奚平,忙上前見禮道:
“老哥哥!累你也跑一趟,歐陽哥哥的屍你收起了吧?你要晚來一步,我這就動身走了。”
奚平道:“你們是怎麼知道消息的?”
雲靖道:“有一位舵主和兩位頭目,帶傷跑來雲門谷,我才知道歐陽兄出了事。”
奚平道:“其實歐陽兄弟他並沒有死,不過受傷很重,我已送他來了,現在車上。”
雲靖聞言,忙即一聲吆喝,喚出來雲霄、雲超、雲超三兄弟,奔出門去,從一輛車上抬下了歐陽清,就送到雲靖的書房中去。
一面又讓奚平進屋,跟著三位小兄弟也向奚平見過了禮。
奚平一面還禮,一邊翻眼問道:“老弟!我記得你不是有四位公子嗎?還有一位呢?”
雲靖嘆了一口氣,道:“老哥哥!實不瞞你,這就叫家門不幸,出了逆子。”
奚平冷哼了一聲,道:“你說說看,是怎麼一回事?”雲靖道:“我那第二個兒子云漢,老哥哥是見過的,在兩個月前,他失踪了,後來霄兒從天山回來,說起隱居在謝坪的雷天化,才知道小畜生投入了天蠍教。”
奚平聞言面色方始緩和下來道:“是這樣的。”
雲靖道:“莫非那小畜生已闖出了什麼禍事嗎?”
奚手道:“豈但是禍事,挑了我那西陝峽,策反排幫總舵的舵主,打傷了幫主歐陽清,全是他一個乾下的絕活,這一來,你們雲門世家更可以名震四海了……”他話沒有說完,雲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道:“老哥哥!這些事雲靖實不知情,既然逆子闖下這樣大禍,這定當把他捉回來,聽由發落,雲靖這裡先請了。”
奚平見雲靖這個樣子,知道自己又把話說得重了,忍不住老淚縱橫,探手攙起了雲靖,道:“這又怎能怪得了你,大丈夫免不了妻不賢子不孝,只要你知道就行了,眼前的事,還是設法去救回來那歐陽兄弟的愛女才是……”天下就有這麼巧事,又是話未落地,一個壯漢進來禀道:“門口有位叫韓翊的老頭,同著男女三四個人,要見大爺。”
雲靖聞言,忙向雲霄招手道:“霄兒!你去看看去。”
雲霄應聲走出門來一看,認得出是巧手方朔同著楊海平、施琳二人,另外還有一位形色狼狽的姑娘,看著有點面熟,一時卻想不起是誰來。
韓翊等三人一見門內出來的美書生,正是在阿房宮救他們的那位,由不得驚噫了一聲。
施琳道:“啊!你就是那個什麼落拓江湖一狂生呀!原來是雲家的人。”
楊海平驀地一拍掌道:“我真笨!家在虛無縹緲中,不就是天上的雲嗎?可就沒想起來……”那位姑娘翻了一下眼,探手抓住了雲霄,道: “你是……霄哥哥?”
雲霄聞言一怔,抬托起那姑娘的臉,仔細地一看,發狂般叫道:“啊!你是霞妹妹呀……”他這一聲驚叫,許是聲音大了些,驚動了屋中人,當先跑出來了雲靖,就只喊了一聲:“霞兒!苦了你了。”
這位姑娘就是歐陽清的獨生女歐陽玉霞,她還認得出雲靖來,就只喊了聲:“叔叔!”人已哭倒在地了。
隨後,屋中又來了奚平,他們又免不了一場流淚,在雲霄力慰下才止住淚水,方始讓客進屋。
雲霄先引著歐陽王霞和施琳二人進入後宅,去見他母親周氏夫人。
前廳中的韓翊,卻和奚平是老相知了,本來在平常見了面,都要先玩笑一陣,此際卻滿懷著滿腔心事,大廳中顯得有些沉悶。
忽見雲超慌慌張張跑進來,叫道:“爹!二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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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且說云門世家四代宗主雲靖,方將巧手方朔韓翊迎於廳中,同著踏波無痕奚平老哥三位提到了鐵背蒼龍歐陽清受傷的事,全都皺起了眉頭,默默無言。
楊海平心中卻有另一種感覺,因為他見到了心目中最佩服的“落拓江湖一狂生”,原來竟是雲門世家的少宗主雲霄,心中有好多話要想和他談談……豈奈,眼前大廳中坐著的三位老者,全是武林前輩,哪有他說話餘地。 再者,廳中沉悶的空氣,也使他口噤不敢多說話了。
就在這時,雲超跑著從門外來,喊道:“爹!你看二哥回來了!”
話聲中,雲靖閃身就朝門外衝去,他是恨不得抓住雲漢,碎屍就地,以整雲家門風,也可以對老朋友有個交代。
這時雲霄方從內宅出來,聞言也奔出門外。 踏波無痕奚平,心中一動,也跟著從後縱出,大廳中只剩下巧手方朔韓翊和楊海平叔侄二人,鬧不清是出了什麼事,怔怔的面面相覷。
雲靖等人跑出門外,四下里看去,但見山寂樹靜,哪有半個人影兒。
雲超此際也發了怔,明明看得清楚,是自己二哥雲漢回來了,怎麼轉眼不見了呢? ……雲靖朝著雲超一瞪眼,喝道:“你二哥在哪裡?”
雲超立即嚇得變了臉色,退到奚平的身後,不敢露出面來。
奚平笑道:“小孩兒家許是看花了眼,何必生這麼大的氣,走,屋中坐啦!”
眾人立又迴轉到大廳上居坐,雲超抽空兒就溜向了後面,去找雲超去了。
雲靖這才又向巧手方朔韓翊問起救下歐陽玉霞的經過。
原來這位歐姑娘雖然出身武林世家,但她並不會武功,並不是她不練,而是歐陽清不讓她練。
雲靖為了這件事也勸過他,說道:“練武並不一定要入江湖,最重要的是強身禦侮。”
歐陽清答得更好,道:“我歐陽門中三世練武,可沒有一個得到善終的,你弟妹掠天燕子陶翠屏,武功可不算含糊,但不也是死在兵刃之下嗎?細細想來,倒是不練武的好。”
雲靖無法,也不好強逼得,只是在暗中傳了小姑娘些內功扎基的功夫,也就是所謂道家的吐納功夫。
歐陽清雖然知道,也不便阻止,因為自己的女兒長成人後,總還是人家云家的媳婦呢。
排幫的內叛,歐陽清早在前幾天就知道,自認為他平常待人寬厚,手下弟兄不見得會忍心叛他,即使真的叛了,憑自己的一身所學,也應付得了。
同時,在道義責任上,他也不能放棄這片基業,真的有個不測,如何向老大哥奚平交代呢。
所以明知事不濟,他也得撐下去,不放心的,就是他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兒歐陽玉霞。
就在出事的頭一天,他派了身邊最親信的頭目,保護著霞姑娘投奔雲門谷而來。
在這時,巧手方朔韓翊同著楊海平和施琳,方由武當山下來,準備去武陵山看望一位老友,正走到歇馬河附近,就見前面來了四人一騎。
從打扮上看三個人,知道是排幫弟兄,那馬上的一人,卻是個十六七的小姑娘,俏模樣兒稱得上是天姿國色,艷絕人寰。
但她騎在馬上,竟然在掩袖低泣,像似有什麼難言的委屈。
韓翊見狀,心忖:“這是怎麼一回事,莫非排幫中弟兄竟然還擄搶民間婦女不成……
我得替歐陽幫主整頓一下幫規,免得玷污他那清譽。 ”
心念方動,忽見從斜刺裡竄出三個人,一字排開,攔住了那四人的去路。
一個使單刀的拿刀一指對方,冷笑道:“你們還走得了嗎?
告訴你們,西陵峽排幫總舵已然歸了天蠍教,這小妞是我們教主看中了的。 ”
那三人中,一個五十多歲的人,聞言喝道:“你們天蠍教怎麼要趕盡殺絕嗎?我家幫主就這一點骨血,既然你們已佔了排幫總舵,她一個小姑娘家,又不會武功,得放手處且放手。”
韓翊等人一聽,不由心頭一震,暗忖:“原來是排幫出了事,天蠍教竟又找上了他們,看樣子那歐陽幫主怕已有了不幸,卻不能眼看著他愛女被劫。”
巧手方朔韓翊心中這麼一想,立向楊海平道:“平兒,看這攔截的三人,武功不弱,我們須立刻露面,救下那姑娘。”
話聲一落,三人同時縱身,幾個起落,已到了那三人身後。
原來這三人,乃是天蠍教鄂北分壇的三位統領,是左喪門孫開太,金眼善陳石,烏雲豹子李世雄。
他們是受了護花使者云漢的指示,防範歐陽姑娘會先從這裡漏網,而且由叛幫的舵主桑天良,先派了船又在江邊等候,只要一捉到歐陽姑娘,立即兼程送到總壇。
這一著棋下得很準,但卻由那船上走了消息,而引出來了踏波無痕奚平,使他們雖然反了排幫,並沒有得到大的收穫,排幫本身的組織,仍然鞏固無懈。
那保護歐陽玉霞的三個頭目,乃是歐陽清身邊的得力的親信章義同他兩個兒子章仁、章智。
他們本以為都出了一天的路程了,不可能會出事情,所以就不如頭一天路程趕得緊了。
哪知就這麼微一大意,敵人竟追了上來。
章義聞言,立即吩咐兩個兒子,分三面將歐陽姑娘護住,他伸手拔出刀來,低聲道:
“幫主平日對我們父子,可說是恩高義重,今天可是咱們報恩的日子,如讓他們沾上小姐一點衣角,咱們父子就是死也難以見地下祖宗。”
烏雲豹子李世雄見章家父子那樣陣勢,哈哈一聲狂笑道:“憑你們三塊料,還打算抵抗,這不是妄想嗎?太爺只要一人出手,你們全得完蛋,識相點,趕快逃命……”他話沒說完,韓翊人已到了他們身後,輕輕咳嗽了一下。
這一來,三賊由不得嚇了一跳,就憑人家這份輕功,有人到了身後還沒發覺,哪得不驚。
李世雄火速轉身待敵,並告訴左喪門孫開大道:“老孫,你先去料理那三個排幫的水老鼠。”
孫開大應了一聲,一擺手中喪門劍,方欲進撲。
施琳嗖的一聲,抽出長劍,飄身擋住了他,嬌喝道:“排幫中的朋友,你們安心保護著你們小姐好啦,這三個狗才交給我們了。”
孫開太一看眼前又是個妞兒,喝道:“丫頭,你是哪一派的,敢攔天蠍教的事。”
施琳微微一笑道:“這個你用不著問,到閻王那裡就會知道。”
韓翊接腔道:“原來你們是天蠍教的呀!這倒失敬了,報上個姓名來,回頭我好拿張名帖,送你們進鬼門關。”
李世雄一揮手中馬牙刺,喊道:“老孫,老陳,咱們先收拾掉這三個瞎眼東西,諒那四個水老鼠也跑不了。”
孫開太接口笑道:“好,咱可先說定了,不論爬下躺下,這小妞可是我的,誰也不准搶。”
李世雄笑了一聲:“行!”揮起馬牙刺就撲向了韓翊。
巧手方朔韓翊從腰中取下旱煙袋,掄起來就撲向李世雄。
就見他左手一探,進抓李世雄待著馬牙刺的右手,右手旱煙袋下砸他的左肩。
烏雲豹子李世雄可不是個瞎子,一見人家亮出來旱煙袋,就準知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也更是點穴打穴的能手,馬牙刺不敢硬接,更是不敢稍存大意,迅即撤身後退。
韓翊存心要將對方擱在這裡,哪能容他閃避,立即跟踪而進,人未到煙袋早遞了上去。
李世雄沒想到對方有這麼快,只好再度後退。
簡單說一句,他連著退了有一丈開外,就沒有一個還手的機會。
另一邊的金眼善陳應,碰上了楊海平,他一柄長劍,閃閃發出寒芒,逼得陳應一個勁地躲閃,因為他拿不准對方長劍,是不是件神物,心中先就有些膽怯,所以一身功夫,連七八分也展不出來了。
孫開太呢? 他在三人中,武功最弱,偏偏遇上了疾惡如仇的施姑娘。
施琳的一手劍法,乃是得自白蓮庵慧清神尼的傳授,蓮府秘劍十二式,的確有其奧妙之處。
雙方一動上手,就逼得孫開太險象叢生,手中枉自也有一柄劍,就不會還過一招。
就在施琳蓮品劍法施展到第七式“蓮台極品”,劍尖一閃,已點中了孫開太的右腕,他哪還拿得住喪門劍,“鏘啷”一聲,劍墜地上。
嚇得他方哎呀了一聲,撤身後退。
哪知施姑娘手下狠辣已極,近身上步,劍鋒斜掠,一股寒氣,撲向孫開太的面門。
孫開太就覺著臉上一涼,接著就是一陣奇痛,隨劍飛起一點黑影,原來被削去了鼻子。
他“娘呀”一聲怪叫,方一抬手去朝臉上摸去,施琳這姑娘的手下也真狠,嬌軀微閃,劍走“採蓮泛舟”,跟著又是一腳踢出,孫開太人在空中,裂成兩截,凌空灑下一片血雨。
這一來,嚇得那歐陽玉霞姑娘尖叫了一聲,兩隻玉手堵起臉來,不敢觸目。
韓翊動著手,看到孫開太已經了賬,喝彩道:“琳兒,你好快呀!”
楊海平聽了笑道:“師叔!我也不慢啊!”
笑聲中,手上長劍砸飛了陳應的鬼頭刀,一式“順水舟”,就見陳應那顆人頭,已滾離脖項。
韓翊見狀,哈哈笑道:“餵!朋友,你看到沒有,我這做長輩的倒成了廢物啦!你就承讓點吧,咱們彼此也都好看一點。”
這“承讓”二字,入在李世雄的耳中,將他氣得眼中冒火,肺裡生煙。
因為和他同來的兩人,一個被齊腰斬斷,一個身首異處,這就是承讓的榜樣,他哪能不懂,暗中一咬牙,心說:“拼了吧!”
於是把手中馬牙刺一搶,怒喝道:“老小子體要逞能,李太爺今天要不殺了你,誓不為人!”
施琳哈哈一聲嬌笑,道:“你還想做人嗎?我看你十之八九要做鬼了!”
其實那李世雄本是色厲內荏,他何嘗又不知道命是他自己的,會真個願拼命,一邊在動著手,兩隻眼卻不停地亂轉,打算找條出路,乘機開溜。
他這點鬼心思,能瞞得了老江湖? 韓翊哈哈笑道:“朋友,老夫今天可是捨命陪君子,無論如何,尊駕得委屈些,再和我走上幾招,你如就此甩手一走,可叫我怎麼交待呢?”
他嘴裡說著話,手上旱煙袋招法卻加緊了。
李世雄知道今天決難逃出對方的手掌,立即一橫心,暗道:“今天只有認命了!”
於是,馬牙刺一搶拼命地進撲,竟不管對方招式如何,專向韓翊的要害處遞去。
可是,巧手方朔韓翊乃崇陽三傑中的老三,武功造詣可比李世雄高出許多,戰場經驗,更是塊老薑了,一見對方用出同歸於盡的打法,就也將戲弄之心收斂,旱煙一變招,點向李世雄的前胸。
李世雄身形略往右一閃,馬牙刺猛的紮向韓翊的左肋。
韓翊早就猜到他的這一下,點向對方前胸的旱煙袋,不等點實陡然變招,一式“撥雲見天”,朝左甩打下來。
“噹啷”一聲,正砸在馬牙刺上。
因為他這一砸,是反腕甩出,不用上全力,這樣,李世雄也受不了,馬牙刺立時脫了手。
韓翊乃是又將旱煙袋回腕往起一挑,李世雄的右腕立被折斷,接著是右腳飛起,踢得李世雄全身逆地,口中卻喊道:“平兒接人!”
好個楊海平應聲而起,人在空中,也是一腳踢出。
李世雄小腹上挨了韓翊那一腳,已踢得他五臟六腑都幾乎翻個了,還沒來得及調息運氣,這又挨了一腳,兜屁股踢了起來,由不得悶哼了一聲。
就在他身子下落將落未落之際,施琳清嘯一聲,直拔而起,右手劍貫足了勁力,一式“大鵬展翅”對準李世雄腰部劈了下去。
但見劍鋒過處,“唰”的一聲響,跟著又是“啪噠”兩聲,那李世雄被腰斬以後,分為兩截,墜落地上。
韓翊等除了三賊以後,才上前和歐陽玉霞見面,問了經過之後,章義父子因為不放心幫主的生死,好歹也得討個實信,就將歐陽姑娘託了韓翊,護送來到雲門谷,他們卻已轉回總舵去了。
韓翊對著雲靖、奚平,說了相救歐陽玉霞的經過,雲靖站起身來,先就一揖到地,道:“霞兒如不是碰上韓大哥,後果實難設想,那樣一來,雲靖更是百罪難贖,敬此謝過。”
韓翊也趕行還禮,道:“韓翊不敢當,即為俠義道,哪能見死不救,何況歐陽兄弟,也是韓某的朋友,你要真的謝我,我卻碎骨粉身,也難報答你了。”
奚平聽出來話中有話,笑道:“老猴兒,莫非還你欠著雲家的情。”
韓翊道:“那非但是情,簡直可以說是十多條性命。”
雲靖聞言一怔,道:“韓兄此言是什麼意思?”
韓翊知道:“難道你不知道,大世兄他沒有和你說過?”
雲靖迷惘地搖了搖頭,韓翊就將在阿房宮上,以及普仙寺內,黑龍口驛道中,雲霄義救來人的事,又說了一遍,笑道:“你說,這不是十幾條命的人情嗎?”
雲、奚二人聽了,這才明白,雲靖笑道:“江湖之上,伸手相助是咱們俠義道的本份,算不了什麼。”
韓翊笑道:“何以我救了歐陽姑娘,你卻耿耿於懷呢?”
“這個……”雲靖無話可說。
奚平接口道:“彼此!彼此!誰也不用提了,只是霄娃兒會有這麼大的能耐,我還真沒看得出,喊他來,我問問……”於是,雲靖疊連聲喊雲霄,可就沒有人答應,連著雲超、雲超也不見了。
原來雲超為了喊出一聲“二哥回來了”,受他爹一頓申斥,心中有些不服,其實他還真地看到了雲漢,哪知被自己一聲給喊跑了。
同時他也有些不平,就約了他三哥雲超,一同向外面找去。
雲超道:“老四,你別胡鬧好不好,真的看清楚了嗎?”
雲超一翻眼道:“三哥,怎麼你也不信我了,瞧得清清楚楚的,還不只他一個人呢。”
雲超道:“那他們是幾個人?”
雲超道:“一路三個人,除了二哥之外,還有兩個漢子。”
雲超搔著頭道:“這事可就怪了,二哥回來怎麼不回家呢?”
雲超笑道:“他哪敢呀!你沒看到爹發脾氣嗎?”
小弟兄兩個,說著就朝莊後走去。
雲超沒有看錯,入谷來的真是雲漢,不過他此時已然入了迷,變成另一個人了,而且良知全泯,腦子裡充滿了醇酒婦人,什麼倫理道德,一古腦兒拋向了九霄雲外。
其實這也難怪得他,最主要的乃是那天蠍教主花蕊夫人的手段太高明了,也太毒辣了。
雲漢是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哪受得了色欲的誘惑。
何況,他以雲門世家五代宗主自尊,以英雄自命,古往今來,又有幾許英雄闖過了美人關。
是在排幫總舵被挑之後的第二天,天蠍教的人齊聚到川東分壇。
檢討得失,雖然沒有達到掌握排幫的目的,但卻震懾了武林,已使天下豪雄喪膽,論功行賞,當以雲漢居首功,可是,雲漢已受了傷。
他是被鐵背蒼龍歐陽清用雙鉤震飛了那叛幫舵主桑天良的練子點穴镢頭,打傷了右腿。
傷勢並不很重,但是那桑天良的練於點穴镢,乃是用毒藥餵過的,他雖服了解藥,一時也不能行動。
天蠍教鄂北分壇,設在大洪山,山下的三陽店,作了天蠍教主花蕊夫人行館,雲漢歇在這裡。
天已三更過了,蒼台露冷,夜深人靜。
那受了傷的雲漢,躺在一個精緻的矮榻上,瞪眼看著頂棚發怔,腦海裡昏沉沉的,不知在想什麼。
他許是想著堂上的雙親? 也許是念著那迷人的花姬紫楓?
而使他難忘的,是長春宮中繾綣的一晚。
眼前睡在這行館裡,冷冷清清,覺著有些孤單,要是那個知趣的人兒在,任是腿兒有點疼,也無關……就在這時,忽然門兒微開,朦朧中進來了一個人,她是誰?
只見她身披輕紗,輕移蓮步,悄悄地,走近榻邊。 就朝那矮榻上一坐。
雲漢看得清楚,認出來的是花蕊夫人,心中幾乎叫了起來道:“啊!花蕊夫人……”
方抬頭,心中跳頻頻,默忖道:“她來幹什麼?……”她,撫摸著他腿上的傷口,朦朧裡俯首張望,已經消了腫,欣然地舒了一口氣,放心不少。
其實,花蕊夫人此際芳心中,也還是藏滿了困惑和疑慮。
因為,她雖是一教之尊,雖然有面首三千,還真找不出個知心的人來。
十二護法尊者,也多半都已年老力衰,還有些面目可憎。
但是為了需要他們,不得不略予施捨,可是其中卻缺乏真趣,有誰能比得上這可人心意的青年。
這就應了一句話,是“月裡嫦娥愛少年”,花蕊夫人愛上了這小伙子了。
無奈教規所限,她是不該特別恩寵這年輕人的,她只合去和那般老朽共眠,於是,她又倉促轉身往外走……但方走到門口,又踟躕地站住了腳,縱手抹了抹鬢,似乎不想走,回頭一望那榻上的雲漢,仍沒動彈。
人在愁情裡,心中是特別亂,她遲疑再三,終於又踱了回來,又坐在軟榻的邊沿上。
她默坐了好一陣,輕輕地拉過來雲漢一隻手,平放在自己的膝頭上,輕輕地按著他的脈搏,很正常,但並沒有鬆手,仍然輕輕地撫摸著,有著一股極其連微的熱氣,使她情不自禁地往他身邊挪了挪。
她真是關切著這個受傷的人,可是,也有很多傷得比他重的,就無福享受到這份溫馨。
她托粉腮,斜睨著他,怎麼這人兒傷口已消腫,還是睡著一動也不動? 莫非傷勢起了另外的變化? ……不放心,重又俯下身去,雙手撐在他肩之間的軟榻上,細細端詳著他的臉,他鼻孔裡呼出氣,熱氣騰騰,吹得她臉上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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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24:12 |只看該作者
這一來糟了,他倏地睜開眼來,微微一笑。
這個人兒好調皮,原來是裝蒜嚇人的,心中一生氣,方打算抬起臉來。
更糟,冷不防那橫在榻上的雲漢,乘著她抬頭欲起的瞬間,一把緊抱住了她。
方又打算喝叱住這莽撞的人兒,快點鬆手,哪知越發地糟,口方一張,便出來半聲,舌頭已堵住了嘴,熱乎乎的……她心中在想:“愛是管束不住的,越約束越瘋狂,好!
誰叫自己送上來的,還是聽其自然吧,要吻,就讓他吻個夠。 ”
說也奇怪,雲漢吻得夠了,反而馴似羔羊柔如棉了,但是仍沒有鬆手,兩隻健壯的手臂,索鉤住粉頸,原來他在欣賞那張迷人的粉臉。
就見她香唇微起,雪齒輕咬,輕籲淺喘,很不寧靜,還有點兒嬌嗔。
她輕聲地說:“你夠了嗎?快鬆開我……”話音沒落,身下的人兒卻發了狂,摟得更緊,且似發著吃語般狂叫著道:“不!不!我愛你,為了愛你,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為了愛你,挨剮割也甘心,為了……”“輕點!輕點!”她伸手掩住他的嘴。
又把香唇緊貼在他耳邊,嬌喘喘,輕微微地叮嚀道:“哦!人兒你,哎,輕—
—輕點嘛,這話你只能放在心裡,不! 不能這樣說。 ”
她的心似也亂開了,既怕語氣太重,又怕他毫無遮掩,是惱是愛,她失了主意。
她,緊抓住他的頭髮,是恨是憐,也茫然。
她,喘息著,直往他懷裡貼……
因為心跳得奇猛,她有點兒害怕……
顫巍巍的聲音有些抖,緩緩地道:“你知我是誰?”
雲漢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道:“對了,你可知道教中的規矩?我是教主!我是一教裡的主宰,你說這些,你!你你,已犯了該死的罪。”
她說完這幾句話,似是過度緊張,過分情急,已微喘著伏在雲漢的身上。
雲漢輕撫著她的背,背上的一層薄羅巾,早已下了地。
“乖,不要害怕,我是教主,可以殺了你,也可以饒恕了你。”她的語氣又突然間緩和了,似是惟恐寒了他的心。
那個懵懂的年輕人,更是心癢難熬,意馬難拴,心如打鼓般猛跳不已,暈陶陶的如騰雲一般。
冷不防,猛地一探手,簡直似人猿那麼野,把她往懷裡一樓。
花蕊夫人噗哧一笑,道:“你真行,真有膽氣,哦別抱得我太緊。”
雲漢發狂般地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教主,我是愛定了你,親愛的,親……”晨鐘響亮聲中,兩人都長吁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花蕊夫人更是滿面桃花,懶懶舉五臂,半遮臉,似有些怕羞,但那心上波浪已平。
雲漢卻突地攬住了她的臉,戰抖著道:“夫人,在教裡,我現在犯了冒犯教主的死罪,但寧死,我也不能不愛你……”花蕊夫人笑了,輕輕點了他一指頭,道:“你今後愛不愛我,那是你的事,我要不要治你的罪,是我的事,不過你要記住一點,咱們的事,不可被那些護法尊者知道,那樣他們會對你不利。”
雲漢聞言陡地一怔,他竟沒有想到這一層上,慢慢地鬆開了手。
花蕊夫人見狀也是一怔,道:“怎麼?你恨他們嗎?”
雲漢搖頭,緩緩地道:“不!夫人!給我一條路走。”
花蕊夫人有些兒羞臊,烏髮掩面,玉肘遮臉,聲細細,情綿綿地道:“我不都給你了麼?你還要我怎樣,雲漢。”
雲漢道:“從現在起,我只有三條路可走,第一條是我自己去死,第二是你治我的罪,把我殺掉,第三是你愛我,永遠地愛我!”
花蕊夫人把手一抬,注視著這莽撞的年輕人,輕嘆了一口氣道:“傻孩子,你就這樣認真嗎?”
“嗯!”雲漢哼了一聲。
花蕊夫人道:“這三條路都是可走的路,死和愛是一樣的肯定,人間沒有半死,也沒有半愛,但你疏忽了一點。”
“哪一點?”雲漢愕愕地問出來一聲。
花蕊夫人又是一聲輕嘆,道:“唉,你但知一往情深,可知道我的年齡比你大出多少呵?”
雲漢迷們的道:“能大出多少,最多也不過兩三歲,我看著你比我還小呢!”
花蕊夫人笑道:“傻孩子,說實在的,我的年齡可以做得你老祖母……”雲漢陡地又是一張臂,抱住了她道:“那我叫你娘好啦!”
花蕊夫人笑道:“我的名字叫湄娘,就叫我湄娘好了,不過要我兩人在一起時,有外人時不准叫。”
“湄娘!”雲漢試著叫了一聲。
“嗯!”花蕊夫人答應了一聲。
“哼!”就在這時,窗外不知什麼人冷哼了一聲。
花蕊夫人聞聲陡地站起身來,是怨? 是恨? 誰知。 她斜睨了雲漢一眼,身形一閃,出房而去。
房中又回復到寂靜,且還有些冷,雲漢仍然呆望著屋頂,想想夜來的事,如夢似幻。
天地已大亮了呢! 陽光都映上了窗,難怪她急著要走,多貪歡,有損她教主的尊嚴。
驀然間,玉磬敲得噹噹響。
怎麼? 教中又出了什麼大事,這是教主要升壇了嗎?
雲漢不能老是躺著了,立即慌忙起身,不漱洗,行朝外廳上跑。
廳中早有七八個人,高高列坐,他們全都是中年以上的人,身上裝束各異,甚至有僧有道,有五有俊,但沒有一個不是武功高強之輩。
廳後門口有個門戶,垂掛著珠簾,似乎可以看到,隱隱有人站在簾後。
又是一聲玉磬“當”地一聲,廳中所有的人,都肅然站起身來。 就見那簾後的人影,撥簾走了出來。
雲漢就覺著心中猛地一跳,暗叫道:“她……她不就是昨夜的人兒嗎?”
出來的正是那花蕊夫人,婀娜地走到上首太師椅上落座,身前左右分立著十二花姬。
廳中那幾位中年人,都向她施禮後,高呼了聲:“宗主!”她儀態大方地微微頷首,道:
“各位請歸座。”
雲漢呆呆地望著她發怔,卻見她媚眼兒一瞟,示意要他在旁邊傳上落座,他像似失去了意志,悄悄地坐下。
花蕊夫人向座上眾人,掃了一眼,媚態橫生,緩緩地道:“我今天要當眾宣布一事,就是選拔護花使者云漢,升為座前護法尊者,諸位可有意見?”她這一件事情的宣布,在場的人無不感到驚訝,但又全都默默無言。
花蕊夫人那秋水般明澄的目光,望著那呆坐著的雲漢,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口齒,真個的妖艷絕倫。
雲漢卻有些迷茫,神情癡呆,連雙眼也瞪直了。 廳中一片沉寂,顯然大家是一時沒有了主意。
坐得最靠近上首的一個武士打扮的彪形大漢,忽然站起身來,粗豪地道:“我反對!”他這一句話,說得聲音既大,而且有點氣勢洶洶的,登時之間,全廳人的目光,又都投在了他的面上。
花蕊夫人聞聲,神情也突然變得陰冷已極,掃視了眾人一眼,冷冷地道:“說出理由來!”
那人道:“根據教規,須得立下大功三件,方能升為護法尊者,還得接下所有尊者三招。”
花蕊夫人微哼了一下,慢聲道:“本教再興之初,當以威伏江湖為重,一舉而使排幫披靡,雲漢此功可抵得過嗎?”
那大漢方一遲疑,花蕊夫人接著道:“你這位濰上太歲杜雄進入本教,可立下幾件大功?”
杜雄聞言一瞪眼道:“就算他大功已建,我們每人這三招,他得接下吧!”花蕊夫人漫笑了一聲,道:“好哇!不過當你坐上尊者之位時,可否也能接過人家三招?”
杜雄又是一瞪眼,無言可答。
花蕊夫人又笑道:“我卻有個主意在此。”杜雄問道:“願聞夫人高見!”花蕊夫人道:“今天就在這大廳中,設下個爭龍擂台,以我身體作為賭注,就請杜雄暫為台主,敗者不能再戰,誰打勝了,誰就可以佔有我……”她一言未了,廳中人哄然喊出一聲好來。
杜雄更是挺胸昂視,朗聲道:“有誰先來接這第一陣。”他話聲方落,立有一人閃身出來,冷冷地道:“我來奉陪兩招。”雲漢掃目看去,見是個身材矮小的中年人,生相甚是普通,毫無過人之處。
杜雄一見出來的是他好友神爪彭立,神情一怔,忙道:“彭七兄,怎麼也和兄弟爭起來了?”
彭立哈哈一笑道:“我為什麼不能爭,為了夫人的美色,就曾親手把六位兄長殺死……”廳中人聞言盡皆愕然,雲漢更是禁不住一怔。 花蕊夫人卻嬌笑了一聲,道:
“彭立你瘋了麼?這等事怎可胡說亂道。”彭立接口道:“怎麼不可以說,如果你歸我一個人的話,自然是不爭,可也用不著說了。”杜雄哈哈一陣狂笑道:“我還不知彭老七有這麼狠法,得要領教一番才是。”“那你就接招吧!”
彭立喊出了一聲,跟著五指箕張,迎面抓去,出手迅快已極。
杜雄左手疾封,右手欲劈未劈,底下卻忽然飛起一腳,快如電光石火,直向對方襠下踢去。
彭立手法一變,五指靈活變化,每一個指頭都罩住敵人左手上一處穴道,另一隻手,卻驕指向下面戳去,身形也跟著橫移了兩步。
杜雄手腳齊施,也橫移一步,右掌呼地劈出。
彭立右手五指長攏,立又向他掌心啄去。
杜雄口中喊出了一聲:“好一個鶴啄!”掌勢急收,身子也退開數尺。
這兩人動手不過轉眼工夫,已拆換了數招,當真是快如電光石火,每一招都是精與武學中的險要絕招,隨便哪一個人失手,勢必立時屍橫就地。
花蕊夫人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彭老七的功夫又增進多了。”
神爪彭立聞言,倏地一收勢,向著花蕊夫人道:“這全是夫人的鼓勵,可見我九華山的五年苦練,沒有白費。”
就他說話之間微一驚神的當兒,杜雄搶占先機,拳掌兼施,攻向了彭立後背要穴。
彭立聞聲剛剛旋過來半個身子,杜雄拳掌已然攻到,只得以一隻右手,封拆抵進。
兩人迅快地又連拆了七招,彭立因失去了先機,立陷險境,被迫得連連後退,形勢危急異常。
驀地從座位中,又站起一人,乃是個身長玉立的道人,提高聲音道:“彭兄這一手五禽爪,確俱功夫。只怕今天要毀在杜兄的七絕掌下了!”
花蕊夫人接口道:“浮生子了南的眼光,算不得準,彭立只是暫屈下風,乃因為杜雄一招偷制得手,如讓彭立兩手應開,勝負卻在兩可之間。 ”
她好整以暇評論惡鬥中兩人的武功,竟然對雙方都無絲毫關心之意,就如他們的拚命,和她根本沒有關係。
這時來了一位和尚,大喝道:“彭施主不要慌,貧僧化因助你一臂之力……”他喝聲甫歇,左側一個秀士打扮的人,突然橫身攔住道:“狗肉和尚!別忘記你是個出家人,竟然仍未堪破情關,令人可憐可笑!”
化因和尚聞言一怔,朗聲道:“貧僧存我佛慈悲之心,以主持公道自任,這又堪的什麼情關?。”
那秀士哈哈笑道:“如此說來,大和尚你投入天蠍教,為了什麼?”
化因和尚道:“修行自在人心,何必著相,身入天蠍教為的不過是一參歡喜禪,又與情關色戒何干?”
那秀士哈哈大笑道:“原來是個吃狗肉的和尚,我陰司秀才倒是失敬了。”
化因和尚笑道:“彼此!彼此!老兄人稱陰司秀才,也不比我狗肉和尚好到哪裡去。”
花蕊夫人聞言,陡地咯咯一陣大笑,嬌聲道:“我看二位都有問鼎之心,但都缺乏勇氣,是也不是?”
兩人聞言,為之默然,互相對望了一眼,苦笑了一下,徑直歸座。
須知她這一句話,正說到兩人的心坎上,這並不是他們真沒有勇氣,而是花蕊夫人的魔力太大了。
每在一件重要任務分配之前,她都要和那受命之人,作一夕雲雨巫山,施盡渾身解數,使那人神魂顛倒,甘心為她犧牲而後已。
狗肉和尚化因和陰司秀才冷焰這兩個人,在江湖上名列四凶之中,是陰狠出了名的,哪肯自投羅網。
冷焰身方坐下,朝著狗肉和尚一笑,道:“老禿,你怎麼又不動手了?”
狗肉和尚化因笑道:“貧僧這點私心,算不上什麼計,不如你陰司秀才,卻希望所有的人全死光了,你好獨占!”
“住口!”雲漢倏地一聲厲喝,人也跟著站了起來。
他眼前實在是對花蕊夫人著了迷,一聽兩人在言語上冒犯花蕊夫人,由不得生了氣,喝出了聲。
上首坐著的花蕊夫人見狀,遙遙瞟了他一眼,又媚笑了一下,真個是風情萬種,妖艷無比。
雲漢禁不住意亂情迷,胸中翻騰起一股熱火,大踏步向酣斗中的兩人走去。
好像聽有這麼說過:“男人的勇氣,只有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才能盡情地發揮出來。”
雲漢此時也真成了護花使者,一聲厲喝,那狗肉和尚和陰司秀才,相視對笑了一聲,轉頭別顧,不理不睬。
但那酣斗中的兩個人,雖然惡鬥正殷,雖然聽到了雲漢那一喝,依然迅急地猛拚。
雲漢又走了兩步,望著拚戰的兩人,厲聲喝道:“你們給我住手!”
兩人全都冷哼了一聲,仍是不理不睬。
花蕊夫人又是媚笑了一下,慢聲道:“雲漢!你就分開他們好啦!但不許傷了他們!”她這一聲出口,廳中眾人都以詫異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雲漢,誰也不相信,他有這份能耐。
因為看那雲漢生得五官清秀,年紀最多二十來歲,以他這個樣兒,只合學中讀書,居然要出手分開杜雄、彭立兩人,實在難以令人置信,由不得全都凝目看著雲漢。
只見他聽了花蕊夫人之言後,雙目中射出一股威煞,忽然疾出左手,向那屈居下風的彭立肋下大穴點去。
彭立此際兩面被攻,只好竭力側開一點,讓開了雲漢攻來的一掌。
雲漢就勢倏然變招,一掌劈向了杜雄,恰好碰上了他的拳勢,“蓬”地一聲,杜雄立被震退了兩步。
“咦呀!”廳中發出一聲驚奇的喊聲。
原來雲漢果真一出手,就分開了激鬥中的兩個名家,廳中人哪有不駭訝交集的。
杜雄被人家震退了兩步,不禁一怔,跟著厲聲喝道:“好小子,你這卸勢借力的手法,雖然十分高明,但算不上真才實學,杜某有些不服……”話聲中,疾跨兩步,當胸一拳搗出。 他這一招,是以右掌為主,左掌為輔,存心逼使雲漢無法後退或閃開。
“蓬”地一響,杜雄這一回,仍然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雲漢這一搶占了先機,揉身欺上,一隻左手忽點忽拍,迅快奇詭,杜雄竟然拆解不開,急急退了尋丈。
這一來,杜雄可就怔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憑自己濰上太歲,在江湖上也是第一流角色,竟然接不下人家小伙子兩掌……雲漢逼退了杜雄,微微一笑,翻身又回到自己坐處。
“哈哈哈哈哈”杜雄一怔之後,仰天大笑起來,笑聲甚是淒慘。 浮生子丁南朗聲道:“看這位老弟出手,真為雲門絕藝之一的牽機掌,但不知是也不是?”
花蕊夫人笑道:“他就是雲門世家的五代傳人,可居得本教護法尊者之位麼?”
狗肉和尚化因湊趣地笑道:“那當然是有資格了,我和尚首先贊成……”“我反對!”又是那濰上太步杜雄,他在笑聲甫歇之後,聽到了狗肉和尚的話,厲喝了一聲,跟著人也迅疾撲向了雲漢。
雲漢微微一笑,雙眉一豎,眼中立現殺機,沒等對方身形落穩,就迎著攻了上去。
杜雄的武功本來即比人家差一籌,一時的意氣用事,衝上來就先錯了章法,現又被對方佔去了先機,登時鬧了個手忙腳亂。
雲漢此際的心意,是要在人前立威,更要在心愛著的人面前逞能,於是雙掌施展開來,勢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激得滿廳中風力旋卷。
杜雄一時失機,但總也是武林名家,三招過後,也就穩住了勢。
但聽那雲漢一聲長嘯,廳上屋瓦為之震動,右手倏然拂在杜雄肚腹之上。
杜雄慘叫了一聲,忽然跌倒地上,身軀蜷如蝦,似是肚上劇疼難當,因此頭腳都抽縮在一起。
陰司秀才冷焰躍到了杜雄身邊,俯身看了一下,挺起身來,冷冷地道:“老杜完啦!
鬼門關又添了個惡鬼。 ”
神爪彭立看了已死的杜雄一眼,心中一陣黯然,抬頭就朝著雲漢一瞪眼,道:“今天算這位兄弟戰勝了。”
陰司秀才冷哼了一聲道:“雖仗著一手牽機掌獨占了夫人,但卻是殺不盡此地群雄……”雲漢此時是神采飛揚,微微一笑,朗聲道:“哪一位如果不服,不妨出來向兄弟挑戰!”
群豪一陣默然,顯然的,雲漢這一出手,已震住了他們。
驀然間,響起一聲玉磬聲,“當!”
耳邊傳來花蕊夫人的聲音,道:“雲漢!今天是你獨占了花魁,來!扶我回房去。”
柔聲中,送過一陣蘭麝香氣,雲漢不由心中一盪,身不由己的,舉步向她走去。
氣得廳中那些個人,眼睛發了呆,各自咽了一口唾沫,抑壓住那股酸氣。
雲漢擁著花蕊夫人,緩緩地轉向了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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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奪得了花魁,佔盡了春色,成就一宵歡愛,魂飛九霄雲外。
就在兩人繾綣受悅,正陶醉在溫柔鄉中,花蕊夫人提出了任務要求。
慢聲細語悄悄地問道:“聞人說排幫歐陽清之女玉霞,為人間絕色,你可見過?”
雲漢是暈陶陶地已陷入在迷魂陣,自然地有問必答,應道;“我家同她世交,幼小時的青梅竹馬,當然見過了?”
“她可真美嗎?比我如何?”輕聲問,凝目視,等待回答。
雲漢道:“論品貌她要強上一籌,憑音致所差多多!”
花蕊夫人媚眼倏地一瞪,嬌聲輕叱道:“你說她比我美?”
雲漢道:“只是容貌一般,其他怎及得我的湄娘。”
花蕊夫人道:“可惜西陵峽沒將她捉來,我真想和她比上一比,看看到底誰美。”
雲漢道:“除容貌之外,她怎比得夫人!”
花蕊夫人道:“但是我決心要和她較量一番。”
雲漢道:“遇機會我當設法令你一見!”
“不!”花蕊夫人陡地掙脫了雲漢的懷抱,冷冷地道:“我要你即刻動身。將她捉來見我!”
“即刻動身?”雲漢驚愕地瞪大了眼……。 花蕊夫人道:“是的,即刻動身,率領護花二使者,申連、郭亮,快去雲門谷,但願你馬到成功!”
“雲門谷!”雲漢驚叫了一聲道,“那是我自己的家!”
花蕊夫人陰冷地一笑,道:“就因為那是你自己的家,地形熟悉,才容易下手,所以選了你去。”
“這……這……”雲漢不得不為之遲疑。
花蕊夫人嫣然一笑道:“快去吧!事成之後我有重賞,知道嗎?……”雲漢聞言抬頭,雙目方一觸及對方那笑容,心中倏地一盪,也不知道是什麼一股力量,使他在恍惚中翻身站起來,愣愣地應了一聲:“好!”
雲漢就這樣離開了三陽殿,起程趕往雲門谷而來。
進谷時,他倒是小心得很,深怕碰上了他父雲靖,掩掩藏藏,總算沒有碰著什麼人,慢慢地就接近了家門。
恰在這時,出來了他四弟雲起。
小孩兒家眼尖,一眼就看出來是他,倉皇的一聲喊,嚇得個雲漢魂飛天外,忙不迭就朝草叢裡鑽。
所以等雲靖他們聞聲跑出來時,看不見人了。
此時的姑娘歐陽玉霞,已被人領到雲靖書房之中,當看到她父親昏迷不醒,她哭喊了一聲:“爹!”
一口氣沒有喘過來,人就昏了過去。
頓時忙壞了周氏夫人,趕緊急救,人總算醒過來了,但經過連日的驚駭奔波,歐陽姑娘已是疲累不堪了。 周氏夫人卻是好心,對姑娘安慰了一陣,就命兩個丫頭和一個使喚的婆子,送姑娘到花園一處暖閣中靜養。
正當她睡在床上,方將入夢,恍惚間見小閣中來了一人。
這個人她認得,正是她的二世兄雲漢,立即驚醒了過來,冷冷道:“二哥!是你呀!
來幹什麼? ”
雲漢心中似乎有些歉疚,聞言微微一怔,跟著臉上又現出一絲詫異陰毒的神色,笑道:“霞妹!二哥要帶你去一個地方……”歐陽玉霞聞言,使她感到十分的驚詫和不祥,但她乃是武林世家之女,膽氣要比一般的女孩子壯了些,定了一下神,道:“我不想到任何地方去……”雲漢臉上浮起了一絲陰笑道:“那可由不得你!”
話聲中,探手就去抓姑娘玉臂,她努力掙扎著,發出來一聲尖叫。
叫聲驚來了那婆子,慌慌張張跑了來,方問了一聲:“小姐什麼事呀……”一眼看見了二公子正然抓住姑娘,由不得就生了氣,道:“二公子,你這可就不對了,小姐是客人,男女授受不親,怎可這樣拉拉扯扯呢?”
雲漢倏地一瞪眼,喝道:“你哪管得這麼多,去吧!”
喝聲中,甩手一掌推出,勁風匝地而起。
就見那掌風處,那老婆子身形忽然打個旋,然後全身酥軟地跌在地上,雙目緊閉。
那兩個小丫頭,一見雲漢一掌打死了老婆子,尖叫一聲,回頭就跑。
沒防到,雲漢倏地鬆手放下了歐陽姑娘,呼呼兩掌拍出,兩個小丫頭,一聲也沒叫出來,齊齊向左右分開,砰匐連聲,各自撞在牆壁上,然後跌在地下。
歐陽玉霞目睹此慘狀,不禁駭然又尖叫了一聲。
雲漢一探手,又抱起了姑娘,方待邁步出門。
在這時,雲超雲起兩弟兄,方走到花園牆外,雲起矍然道:“三哥!我聽到一聲慘叫呢!”
雲超應道:“我也聽到了,恐怕花園裡出了事情,咱們去看看。”
兩人說著,一起騰身越過圍牆,一眼就看見雲漢抱著歐陽玉霞,心中這個氣可就大了,雙雙撲了上來。
此時的歐陽姑娘氣得渾身發抖,她一點氣力也用不上,心中恨得要死,倏然張嘴呸地一聲,啐出一口唾沫來。
雲漢把頭一側,那口唾沫擦著鬢邊飛過。
但唾沫究非如同暗器般乾淨利落,仍有線星濺射在他臉上,他並不著惱,反而口中嘖嘖兩聲,笑道:“好……”他一聲未了,冷不防,歐陽玉霞反手甩過來一個耳光子,“啪”地一聲,打得脆響。
這一來,雲漢才生了氣,雙手一鬆,把姑娘摔在了地上。
歐陽玉霞吃這一震,登時昏厥過去。
雲漢見狀,倏地想起自己此來的任務,方待再彎腰去抱姑娘。 陡覺腦後風生,一般強勁潛力直撞過來。
雲漢心中情怯,他不知身後來的是什麼人,在這一家中,他最怕的兩個人,一位是他父親雲靖,一位是他哥哥雲霄。
所以他不敢和那襲來之人對敵,立將身形向上一縱,等離高到數尺之時,反掌一拍。
“蓬”地一響,兩股掌力相交,他竟將敵人震開。
他就趁這時藉力飄開,回頭一瞥,見是自己三弟雲超,另一邊是四弟雲起,正然雙掌合攏,平推急襲而至,心中不由大寬。
他身形下落,未等雙腳沾地,迅即掌化“平沙落雁”之勢,往外按了出去。
“蓬”的一聲響,他又斜斜飄開數尺,而那雲起,吃他掌力一震,踉蹌而退。
此際雲超心在歐陽玉霞身上,是救人要救,所以就撲向了姑娘。
雲起性情較為暴躁,一見小閣內外屍橫遍地,怒得連聲音也喊不出了,猛取那邪惡兇毒的雲漢。
一掌推出,卻被震得踉蹌而退,低吼了一聲,欺身前時,左掌“手揮琵琶”,跟著右掌又以“方丁開山”之式,砸劈過去。
兩招凌厲無匹,乃云家絕門掌法中的兩式,掌力之重,足可以開山裂石。
雲漢又一眼看到雲超去抱那歐陽玉霞,心中大急,暗忖:“自己如劫不走這丫頭,回去怎樣向教主交代,尤其那重賞……”他不敢往下想,但也無暇分身,只好用了一招“結絕解困”雙掌罩緊護住全身。 雲起雙掌如奔雷般擊到,“蓬蓬”兩聲,四掌相交,雲漢大喝一聲,內力激湧而出,雲起抵架不住,蹬蹬蹬連退六步,地上現出兩個腳櫻雲漢這時已然橫了心,身形捷如鬼魅,直撲雲超。
雲超本已伸手去攙扶歐陽玉霞,但云漢掌力已到,若不迎敵,是必先蒙其害,當下只好一肘向後撞出。
雲漢早防到這一招,一手撥開了對方手肘,另一手五指已沾到雲超背上。
雲起一見他三哥要吃虧,翻手抽出龍形金鞭,喝叱一聲道:“雲門中的逆子,接鞭!”
喝聲中,唰的一鞭打了過來。
雲漢立時感到鞭風銳利,無暇加重掌力去傷雲超,迅即收掌轉開去。
小雲起鞭發如風,唰唰唰一連幾鞭,竟將雲漢迫到了牆角。
就在這時,忽見兩個勁裝疾服的大漢,一掠兩丈餘,捷如飛鳥,撲到當場,喊道:
“尊者休慌,申連、郭亮來啦!”雲漢一見來了幫手,頓足騰身而起,飛縱在雲起身後,叫道:“你們來得正好,這兩個孩子交給你們了,要將他們擒住,一併帶回總壇發落,我去收拾那小妞去。”。
雲超在這時,也拿出來兵刃龍形鎖鞭,撲向申連。
這中連人稱碎碑手,手中用一柄折鐵刀,不能說是削金斷玉,但一般精鋼打造的兵刃,遇上了立被削毀。
他知道云門世家的武功,在江湖上是叫得響的,但卻看不起雲超。
他想:“憑這些毛頭小伙子,即使有名師傳授,也不會有怎麼高的造詣。”
兩人一動上了手,申連由於把自己估計得太高了,何況還仗著一柄折鐵寶刀,所以一上手,就打算先削斷對方金鎖鞭。
雲超這孩子,別瞧功夫比雲漢差,那是因為他功夫沒有哥哥深,何況雲漢乃是早經內定的雲門世家五代傳人之故。
但要和申連比起來,可就高明的多了。
他早看出來對方的用心,故意把招式一慢。
申連心中大喜,折鐵刀加力朝龍形金鎖鞭的兩條龍鬚上剁下。
雲超早在金鎖鞭上貫注了真力,等他刀刃剁中,卻並不硬接,金鎖鞭立被剁得落下了一節。
這一來,申連可不是傻子,已覺出有些不對,因為他一刀剁下,感到右臂有些微麻,再瞧刀鋒上,已有了玉米大的一個缺口。
第一招申連就上了大當,這才明白人家這條鞭,竟是一件寶物,卻比自己的折鐵刀強上幾倍,心中不禁起了一股怯意。
可是雲超得手不讓人,金鎖鞭立即遞上了招,更是一輪猛攻。
剎時間,已逼得申連手忙腳亂,不要說還擊了,連招架都有點來不及了。
另一邊的雲起,心中卻憋著一口氣,一接上了郭亮,就立下殺手,第一招鞭刀相撞,就把郭亮震開了兩三步去。
那雲漢可深知道兩位弟弟的功夫,他存心要令這兩位護花使者替他擋災,他好趁機擄了歐陽玉霞走。
就在他彎腰方抱起昏迷中的歐陽姑娘,剛邁了一步。
“老二!把霞妹放下來!”這一聲可嚇出了他頭上的冷汗,聽聲音就知道是他大哥雲霄到了。
他方一遲疑,倏覺一股輕風從側面吹過,跟著就見一人影一晃,定眼細看,真的是他大哥雲霄。
雲漢一見到雲霄,可以說已嚇得他三魂出竅,鬆手丟下了手上的歐陽玉霞,縱身就跑。
雲霄這時要是打算追他,十個雲漢也逃不出手,但他這時卻關心著歐陽玉霞的生死,忙即從地上抱起了姑娘。
歐陽玉霞被雲漢這一摔,人卻跌得醒轉過來,“哎呀”了一聲,抬頭一看對方正要抱她,也沒有看清楚是什麼人,張口就咬了上去。
雲霄不防,還真被她咬了個正著,也是“哎呀”了一聲,跳了起來,叫道:“霞妹!
你……你……”歐陽玉霞聽出了聲音,再一細看,才知自己咬錯了人,一時間,羞、愧、氣、恨,齊湧心頭,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雲霄這才看出兩個小弟弟,正然和賊人惡鬥,高喊一聲道:“老三,老四,加點勁,不能讓這兩個人跑了。”
雲超笑道:“大哥,你放心吧,跑不了,要走,他得刮著旋風走。”
他說著話,把一柄龍形金鎖鞭的招數,施展得一步緊一步,申連有兩次被那兩撇龍鬚擦著腦袋掠過,頭髮紛紛飛落,頭皮上感到冷森森的一陣疼痛。
那郭亮人稱神箭手,他和雲起相鬥,也自然不是敵手,但他仗著自己的神箭,射得遠,瞄得準,又能連珠發出,儘管在兵刃上已落下風,卻打算一顯他神箭絕技,要把雲起毀在神箭之下。
於是,他在勉強支持了十幾招後,一聲不哼,藉右手挺刀前刺的機會,左手突起,兩支袖箭,冷不防地射出,直奔雲起咽喉。
雲起“咦”了一聲,這並不是他害怕,而是奇怪,心想:“這些人別看都是幾十歲了,心腸怎麼這樣地陰險毒辣,竟然默聲發出來暗箭。”
袖箭十分勁急,而且是射向要害。
他冷哼了一聲,當下哪敢怠慢,金鎖鞭上那根龍發,一抖一震,兩支箭全被格落。
這一來,小雲起臉都氣得青了,破口罵道:“臭蛋尿,云四爺今天要你活著出了雲門谷,我就一頭撞死。”
郭亮一見兩箭落了空,又聽雲起這句話,由不得心頭一冷,再又四下打量了一下,見雲漢早已跑得沒了影兒,申連的處境也和自己差不多,心中就更慌了。
但是他可不願死在人家的金鎖鞭下。
因為天蠍教那十二花姬,他一個也捨不得。
心中一動,決心死裡逃生,迅疾以連珠手法,又射出來三支袖箭,希望阻止對方追趕,自己好迅速轉身飛縱逃命。
他想的倒是不錯,無奈碰上了小雲起,刁鑽得都離了譜啦,一見三支袖箭射來,用了一式“探手捉雲”的手法,三支箭全都入了掌中。
而那郭亮趁這機會,也已逃出去三四丈遠近了。
雲起高喊了一聲“打!”
左手一場,一支袖箭就動急地挪出,射向了郭亮的後背。
郭亮可並非外行,一聽金風疾動,就明白人家的手勁,比起自己的彈簧射出的力量,可要大得多。
心驚之下,還是忘不了逃命,他上身微側,腰部使勁,往右斜縱出去。
在他以為這樣盡可躲開擲來的袖箭了,只要再出去兩丈,自己的這條命就保住了。
哪知,他身形方起,雲起二次高喝道:“打!”手中另外兩支袖箭,閃電般急甩而去。
郭亮能在天蠍教中為護花使者,其功夫足見不弱,趕忙地一夥身,卻為時已晚。
但聽“蓬蓬”兩聲,袖箭竟射中了他的後背,入肉有兩寸來深,他哪能受得祝本來他是從空中突然下伏之勢,被那袖箭的衝力一擊,摔出去八九步遠,一聲慘號,真的駕起旋風,進入鬼門關去了。
另一邊的申連碰上了雲超,這孩子的性情有點像他大哥雲霄,遇上了敵人,宛如貓兒提到了老鼠,總得先玩個夠,然後再下辣手。
所以在交手之初,雖然被逼得手忙腳亂,但並不難堪,等雲霄喊出不能放脫一人時,雲超的鞭招立變。
唰唰唰,神鞭三招遞出。
申連可就慘了,兩袖和衣服的前襟,各被削去了一大塊,簡直不成個人形了。
到這時,雲超才下辣手,嘻嘻笑道:“你該走了吧,你們那位同伴怕已是等得著急了呢?”
申連一聽,遠以為雲超放他逃命呢,心中一寬,方說道一聲:“申某人今生此情不忘!”
話音未落,雲超金鎖鞭科起來敲中了他的手背,使折鐵刀脫手,跟著那兩條龍鬚倏地挺起,夾住了他兩腿之下,貫注真力,抖手將他扔出去三五丈遠。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高喊了一聲:“好個狠辣的娃兒!”
兩弟兄聞聲方一驚,就見從矮樹叢中,現身出來六個人,乃是那踏波無痕奚平、巧手方朔韓翊、楊海平、施琳,還有一個人是他父親雲門四代宗主雲靖。
雲超一見是老少爺們幾個,一撇嘴笑道:“奚伯伯最喜歡褒貶人了,這種沒有天良的賊人,不干掉他,難道留他去害人?”
奚平笑道:“好小子,敢同老夫頂起嘴來了。”
雲起接口笑道:“頂嘴我們可不敢,不過我三哥說得是理呀!”
雲靖道:“你們二哥呢?”
雲超道:“跑了!”
雲靖長嘆了一口氣,道:“唉!我云靖不知缺了什麼德,會生下這樣個畜生來。”
他這一負氣自責,空氣立時就沉悶下來。
巧手方朔韓翊哈哈一笑,打破了這沉悶的空氣,讚譽著道:“我老偷兒今日者才得一飽眼福,見到了雲門絕技,這一趟雲門谷沒有白來。”
踏波無痕奚平接口笑道;“我看你是白來定了,雲門絕技豈能是看的?”韓翊道:
“怎麼?那兩位小世兄施展的不是雲門中的功夫?”
雲靖道:“他們這兩條倏鞭,乃是癲仙凌渾所贈,手法也是他所傳,說起來慚愧,本門手法就單傳一人,乃是那畜生雲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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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詡道:“那麼說來,大世兄的一身功力,也非雲門武功了?”
雲靖點頭道;“蒙癲仙賞識這孩子,許以衣缽傳人,他一身的功夫,全是癲仙所傳……”奚平插口道:“難得的是連氣質也畢肖得很呢!也是個老饕饞鬼。”
“虧你還是伯伯呢?人家不就這點毛病嗎?全讓你抖出來了。”
人隨聲現,牆角暗處閃出雲霄,又悄聲向雲靖道:“爹!請你快去看看歐陽伯父吧!
他父女……”雲靖不待他把話說完,立時就向奚平道:“大哥,走,咱們看看去! ”
一行人立時折轉頭,回到前宅靜室一看,大吃一驚。
就見病榻上的歐陽清支起上半身,瞪大著眼,樣兒十分可怕。
雲靖見狀,先就慌了,忙撲了上去,攙住了他,喊道:“大哥!
大哥! 你……你醒醒! ”
奚平也趕忙過去,給歐陽清推拿了一陣。
歐陽清“哇”地一聲,張口吐出來一口鮮血,緩緩地道:“霞兒……霞兒……
霞……”雲靖瞪眼看著雲霄,道:“你霞妹妹呢? 快去找她來。 ”
雲霄見狀一怔,道:“我是將霞妹抱到這裡來的呀?她人呢……”歐陽清喘哼著,斷續地道:“雲漢……那……小畜……畜生… …”在這時,驀又聽到隔室一陣吵嚷,雲霄翻身奔了去,不一陣工夫,同著雲超、雲起進來,臉上都帶著憤怒之色。
雲霄道:“老二擄走了霞妹妹……”
雲超道:“牽機手點倒了母親……”
“反了!反了!”雲靖不等兩兄弟話落,已然振吭嗔目大吼起來,接著就向雲霄道:
“霄兒,你立即動身,將那奴才給我捉回來,我不將他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雲霄應了一聲,輕身出去,簡單地收拾了下,立刻離開了雲門谷。
雲超雲起兩兄弟,暗中一商量,也悄悄地溜了。
巧手方朔韓翊,也向雲靖告辭,領著楊海平、施琳,出了雲門谷,奔向中天池,去看醉司命顧天爵。
雲霄出了雲門谷,一眼望去,四外茫茫,拿不住主意往東往西,究竟雲漢盜走了歐陽玉霞,是走向了何方?
他心中思索著,腳下也就加快,風一般飛奔下去。
他在沒拿定主意之先,僅僅是不知道向何方去的好,這一打定主意,獨自在荒野中奔馳著,沒有旁的事情分散心思。 一心想到了歐陽玉霞的安危。
假若她有個什麼不幸,或者中了敵人邪術而陷入深淵難拔須知他和歐陽玉霞自小青梅竹馬,情愫早生,是以一涉及此,登時焦急得心頭意亂,恨不得立時就將心上人追回來。
他迅如奔雷掣電般奔馳,天色已然黑了下來,四下里朦朧一片。
忽然一陣輕輕車聲遙遙傳來,他心中一動,登時將腳步加快,飛縱而去,同時雙目射出閃閃神光,四外打量。
但見幾里之內,毫無可異動靜,車聲也早已靜寂,心申不禁大感詫異,腳步也漸漸慢了下來。
驀然間,路邊閃出一條人影,擋住去路。
雲霄神目匆匆一瞥,已看出面前站著的,是一位白衣佳人,婷婷俏立,那雙眸子之中,射出一股冷澈的寒輝。
她動也不動,望著雲霄,鬧不清她在這位放蕩不羈、英俊瀟灑的男子麵前,心中是什麼打算……雲霄瀟灑地笑了一下,道:“難得,又在這裡碰上了姑娘。”
那白衣女郎正是天蠍教中的長春公主,她聞言冷冷一笑道:“這有什麼難得的,你隨時都在我們掌握之中。”
雲霄笑道:“只怕你對我是無能為力,脂粉陣迷不了我這魯男子。”
長春公主冷冷地道:“你別自視太高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雲霄笑道:“但對付你,卻是綽綽有餘。”
長春公主聞言,面色倏地一變,冷冷地道:“你可知今晚我有多少人在此?”
雲霄爽朗的一笑,道:“雲某從來不怕人多!”
長春公主倏地一沉臉,道:“我知道你是癲仙的首徒,本領很大,但我自然有扼制你的把握……”又道:“你也知道我並不是要你害怕,而是要你看清事實而已……”雲霄道:“事實擺在面前,我已看得十分清楚,只不知你打算怎麼對付我!”
長春公主道:“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就放你安然離開此地。”
雲霄哈哈大笑道:“雲某人一向從不答應人家任何事,除非你先答應我一件事,咱們才有商量。”
長春公主道:“什麼事,你說來聽聽。”
雲霄道;“立即將你們擄走了的歐陽姑娘交出來。”
長春公主道:“你和她有什麼關係?”
雲霄道:“同家兄妹。”
長春公主忽然微笑起來,她這一笑,真是容顏煥發,艷麗無倫,令人魂消,入在雲霄眼中,感到端的是美麗迷人。
她笑意未收,輕咳了一聲,道:“我猜她必是你未來的夫人,你很愛她,對嗎?”
雲霄道:“就算你猜著了,可否立刻放了她。”
長春公主道:“可惜不是我下的手,但我可以替代查一查,只不知她被何人所擄,可惜你這位大英雄,也無能護花。”
雲霄苦笑了一下道:“家門不幸,出了個逆弟雲漢,麻煩卻找向了自己的家。”
長春公主道:“你說的可是那俊小子,雲門世家的五代傳人,真沒想到他竟然對本教這般痴忠。”
雲霄冷哼了一聲,道:“我看他是自掘墳墓,自絕於人。”
長春公主道:“但在本教,他卻要受到尊敬和榮寵。”
雲霄道:“妖魔小丑,舛背人偷,難成氣候,得你們的看重,無異是飲鴆止渴。”
長春公主妖嗔道:“你敢侮辱本教!”
雲霄倏地豪氣飛揚,朗朗道:“我還要蕩平姦醜,掃盡妖氣。”
“今天先叫你血濺荒郊!”
長春公主怒喝了一聲,倏然欺身搶上,右手一招“飛星擲月”,指掌風力如剪,罩住雲霄右邊身軀的經脈。
她這一招,使的竟然是內家上乘,斬經截脈的手法,奧妙凌厲已極。
同時她那右手,可也沒有閒著,用了一招“鑽冰求魚”,迅若奔雷般猛擊過去。
雲霄見她忽然出手,用的竟是落莫九式的招數,毒辣異常。
他哪敢怠慢,疾如星火般旋轉半身,右臂斜劃了出去,臂掌上風聲勁銳,宛如神劍仙兵,使人不敢生硬接之心。
這一招非同小可,乃是當年癲仙凌渾成名武林的絕技,先天混元十二式中的一招“天罡手”,不但封蔽住自己的全身,且還威脅到對方。
長春公主見狀,迅疾撤回左手的斬經截脈手法,單用右手的落莫大九式中之“鑽冰求魚”一招,連著化出四式,從四方八面攻上去。
可是雲霄的臂影如山,處處封住,竟是無隙可乘,迫得她無法不躍退數步。
雲霄也收勢退後兩步,笑道:“你突然出此毒手,可惜未能如願。”
長春公主冷冷地道:“你今天也難逃得性命!”
她說著輕拍了一下五掌,慢聲喚道:“請二老現身!”
黑暗中突然飛起兩道黑影,輕輕無聲地落在長春公主身前。
雲霄掃目一瞥,見現身的是兩個老頭兒,長相有些相似,全都是雙目凌明,尖削頷下留著山羊鬍子,手中各持一支青竹杖。
長春公主道:“雲霄!你可認識這兩個人嗎?”
雲霄昂首闊視,一副傲氣凌人的樣兒,道:“云其所識全為正人君子,草莽野人識之無幾,不認得!”那兩個怪老人聞言,齊齊在鼻孔中冷哼了一聲,左邊的一人首先開腔,冷冷地道:“好大的口氣,竟敢不把我兄弟放在心上!”
雲霄道:“你們是什麼東西?”
那老人道:“你可聽說過洱海雙怪!”
雲霄聞言心中倏地一驚,忖道:“怪不得天蠍教的聲勢有這麼大,連洱海雙怪都被網羅了來……”洱海雙怪乃是孿生弟兄,老大名叫風怪刁瑯,老二名叫雨怪習琊! 幼遇異人,練得一身功夫,在江湖上,名氣卻也真不校雲霄明白了對方是什麼人之後,心中就又盤算道:“以對方三人的功力,如交起手來,我雲霄今晚休想闖過此關,哼!不妨激他們一下,也許能予我以可乘之機。”心念動處,哈哈笑道:“什麼洱海雙怪,亦不過是江湖末流,雖聽人說過,也早已如風過耳,誰還記在心上不成?”
他話音未落,雙怪已然跳了起來,氣得哇呀呀亂叫,果然被他激得火冒心頭。
須知這兩個老怪物,在武林中,自視甚高,別的人瞧他們不起,還沒有什麼,但云霄只不過二十來歲武林晚輩,竟然也看不起他們,哪能不氣?
長春公主道:“雲霄!你也太狂妄了!”
雲霄朗笑一聲道:“狂妄?哈哈!對付你們這些武林敗類,這還是客氣呢!”
長春公主道:“你自問可以抵擋得了我等三人?”
雲霄道:“笑話!只怕你們三人攔不住我云某人!”
長春公主道:“休把話說滿了,你今晚就算是跪下哀求,也不會讓你活到明日天亮。”
雲霄道:“虛聲恫嚇算是什麼能耐,有本事就動手吧,雲某今晚要以一雙向掌,會一會一妖二怪!”
長春公主聞言輕皺了一下眉頭,抬玉掌輕輕一掠散鬢亂發。
那洱海雙怪各自一頓腳,分頭飛開,成一個品字形,把雲霄圍在當中。
雲霄暗暗運先天罡氣,心忖:“這一戰關係著自己的生死事小,能降住了他們,對於今後武林中的安危,裨益甚大……”他一念未已,長春公主已亮劍先出手。 他見她一劍劃空而下,寒光連閃,冷氣浸浸。
雲霄知道對方乃是花仙仇貞的弟子,武功實有獨特的傳授,尤其她那劍上更是另有詭異的名堂,哪敢出手封拆,是以腳尖微一用力,便已移開數尺。
左邊的風怪刁瑯陰聲喝道:“小子!這邊路不能行!”
喝聲中,青竹杖挾著一陣陰柔之勁,疾掃過來。
雲霄可沒有把他放在心上,一見青竹杖掃到,他悶聲不響,左手猛劈出去,“當”
的一聲罡氣如迅雷忽發,激撞而起。
風怪刁瑯真沒看出來,眼前這美書生,竟有如此的功力,由不得面色一變,一面舞杖化解,一面縱避開去。
刁瑯這一退,長春公主和雨怪刁琊,劍杖各飛,同時攻上,只見勁風激旋,聲勢極為駭人。
雲霄倏地一聲長嘯,左臂招化“風後令”,居然拆解了對方這番攻勢……攻守之間,乍合便分,風怪刁瑯立又撲了上來,青竹杖點向雲霄左肩,出手之快,宛如閃電奔雷。
雲霄招演“迎風送爽”,先封住了敵杖來路,同時之間,右掌使出罡氣,疾拍向雨怪刁琊。
在這時,“嗖”地一聲,長春公主的劍尖,已向他腰助刺到。
好個雲霄,他一招封住了風怪刁瑯的青竹杖,在此際,他居然還能夠分化招式,身形手臂微轉之際,又把長春公主乘虛而入的劍擋出門外。
這麼一來,他那右手發出的罡氣,就不得不撤了大半威力。
雨怪刁琊以獨門武功,化解開一掌之後,跟著揉身疾上。
轉眼間,三位武林高手,三般出奇的兵刃,漫天匝地,裹住了雲霄,力攻不休。
雲霄奮起神威,拳掌兼施,力拒強敵。
他們這一陣,真有天翻地覆的威勢,單是他們所發出的真力,已激出震耳的吼嘯聲,直徑五丈以內,不但砂石飛走,還有一些樹木山石,都紛紛折斷,旋拋出去好遠,好遠。
黑暗中忽然出現一條人影。
這個不速之客,居然一直走入四位超級高手始發招數間的勁風潛力力道之內。
只見那一身紫裳,颯颯飄飄,慢步如行雲流水,分明是個女人。
她像是根本就沒有發覺四人惡鬥,或者是見這四人打得凌厲,走近些能看得清楚。
長春公主等人一眼瞥見,倏地一驚,不覺就微微分散了心神。
須知此刻在他們五大以內,樹木山石都揩折紛飛。
這個女人既能走入五丈以內,即可知她的一身功力,就非一般武林高手所可比擬了。
長春公主等人心神一分,雲霄立覺對方壓力減輕不少,神目一轉,也就看清楚了那個突然出現的女人,當下立即明白,何以壓力忽減的緣故。 絕不會是天蠍教中人,因為,如果是他們同路之人,絕不會為之分散心神……他念頭如電光一掠,左手陡然使出武林絕傳的“萬像三式”,圈指一彈。
這一指彈出,正好遇上風怪刁瑯的青竹杖,立被彈個正著,“篤”的一聲,直蕩開去,登時間門戶大開,只須雲霄一進招,他就得屍橫當常雨怪刁琊是手足關心,一見他哥哥勢危,輕吼一聲,手中青竹杖掄個半圓形,直掃雲霄要害。
同時,長春公主的一劍,也直刺過來,雙攻雲霄。
在這種情形之下,雲霄本已向刁瑯進招逼去,但眼前就不得不先謀自保了,哪還顧得傷敵。
紫衣女郎突然叫道:“雲霄,你不行了,還是快點逃吧!”
雲霄冷哼了一聲,道:“姓雲的沒練過這一招!”
紫衣女郎道:“可要我助你一劍?”
雲霄道:“那是你的事,姓雲的不領情……”在他們說話之間,場中的四個人,已攻守了七八招,雲霄的形勢,已是大顯危殆。
那紫衣女郎美眸閃動出一種奇異的光芒,突然間,亮出來背上長劍,清嘯一聲,人隨劍走,化為一道銀練,直取長春公主。
正激戰中的人,迅速掃目一瞥,全都深深驚訝不止。
但見那紫衣女郎劍光精芒耀目,虹射而至,但這取劍身法,已是武林罕見的高手,劍家中的大豪。
她這一劍威力十足,那長春色主心中一執,一順手中劍,驀然間,縱迎上來,劍掌齊施,在空中加以堵截。
雙方兩長劍微一相觸,冒起好高的火星。
紫衣女郎手中之劍,宛如魚龍漫衍,火樹銀花,千變萬化,霎時間攻出了七八招,招招都是奇正相生,虛實相應,凌厲之極。
長春公主的一柄劍,也幻出千百條銀龍,凌空張牙舞爪,同是她研掌抓出了一掌“秋風掃”。
須知長春公主一身功夫乃天山花仙所傳,“秋風掃”更是天山神功,最難練的一種先天真氣,始以一掌推出,宛如迅雷忽發。
紫衣女郎恃著奇絕一世的劍法,竟然卸消了長春公主這一掌,且似乎仍有餘力,攻守自如。
此際雲霄力戰洱海雙怪,不知不覺間,竟然都停下了手,注目觀起戰來。
紫衣女郎嬌聲叱道:“姓雲的,你在幹什麼?要打就打,不打就快些逃命,姑娘可不是來表演給你瞧的。”
雲霄郎笑了一聲道:“姑娘好高明的劍法呀!”
長春公主冷冷地插口:“你這丫頭吶武功不弱,可敢報出個萬兒來。”
紫衣女郎咯咯一聲嬌笑道:“你怎麼叫我丫頭吶,難道你是個小子嗎?我的名字不願意給人知道,你就喊我阿姨?”
長春公主倏地一豎眉,嬌喝道:“你是誰的阿姨!”
紫衣女郎道:“你管得著嗎?你要想這樣叫我,我還不答應呢!”
洱海雙怪風怪刁瑯陰聲道:“我看這丫頭必是有見不得人之處,所以不敢以名示人……”紫衣女郎笑叱道:“見你的鬼喲,姑奶奶的行事為人,不知比你們洱海雙怪高上幾百倍,存心要我報出名來,會嚇跑了你們。”
長春公主陡然凝聚功力,一劍刺出,同時嬌喝道:“不敢報出名來也由得你,但本公主卻想知道,你為何要出手幫助姓雲的。”
紫衣女郎笑道:“誰出手幫助他了,我是在和你爭鬥,咱們誰打贏了,他就歸誰,這樣公平吧?”
長春公主道:“爭他,他有什麼好爭的?”
紫衣女郎道:“難道你不愛他?”
長春公主芳心一驚,冷冷地道:“鬼才愛他,而且本教教規,我是不准愛任何人的!”
紫衣女郎冷哼一聲,道:“違心之論,欺人之談,你不愛他,為什麼深夜追踪,你們教規不准你愛人,我不信你會丫頭終老。”
長春公主道:“那有什麼不信的,我看愛他的是你吧?”
紫衣女郎道:“你只猜中了一半,真愛他的另外有人,不過我也不討厭他罷了。”
兩人雖在說著話,但是手下可不停,招招都是狠毒已極。
雲霄聽兩個人說的話,心中蕩了一下,但人是癲仙的徒弟,難抑其任俠放蕩之情,哈哈笑道:“我云霄卻不是件物品,任你們爭來爭去,就是你們爭到手,我不願意也不行呀!”
紫衣女郎嬌喝道:“你敢不願意!”
這一聲嬌喝本是對雲霄而發,可卻向長春公主使上氣,一聲出口,長劍揮掃出去。
這一劍威勢十足,力道猛烈已極,逼得長春公主疾然飄退。
紫衣女郎更是劍出如風,跟踪又上,招發連環,緊緊迫了上去,七八招下來,長春公主形勢更是不利了。
洱海雙怪見狀愕了一下,齊齊喝了一聲,兩根青竹杖,激起一圈勁風,撲向了紫衣女郎。 雲霄突然長嘯一聲,快如閃電般地跟了上去,投入在劍影杖風之中。
紫衣女郎倏地一聲叫道:“哎!你怎麼不亮劍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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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且說那洱海風雨雙怪一見長春公主勢危,舍下了雲霄,一齊撲向了那紫衣女郎。
雲霄他卻不能坐視,突然長嘯一聲,快如閃電般,縱了上去左掌發出罡氣,右臂揮舞如劍,投入劍氣杖影之中。
這一來,他們各人都換了對手,雲霄一掌逼退了長春公主;風雨雙怪卻撲向了那紫衣女郎,雙方打了個勢均力敵。
紫衣女郎倏地又叫道:“雲霄,你怎麼不拔劍?莫非你帶的是柄廢鐵?”
雲霄淡淡一笑道:“我還不想用劍!”
他話音甫落,那紫衣女郎陡地冷哼了一聲,道:“我不信你不用劍!”
話聲中,她一劍逼退了那風雨雙怪,身於憑空躍起兩支來高,空中打了一個轉側,玉腕翻處,手中劍化作萬點寒星,由上而下,朝雲霄兜頭罩下。
雲霄以一雙向掌,對付長春公主的一柄劍,本來只能打成個平手,這一憑空來了個救星,可就有點不行了。
加以那紫衣女郎攻勢勁厲,足才落地,迅疾欺身逼進,手中劍連續遞出,“迎風捧日”,“鳳凰點頭”,招招都狠辣已極。
但見銀芒顫動,寒光飛舞,配合著她那輕靈的身法,一著佔先,步步逼緊。
另一邊那長春公主也乘勢急攻,一柄劍也是疾如風雨般,圈罩住雲霄的身形。
轉眼間才幾個照面過去,雲霄已感到不亮劍已是不行了,這樣打下去,自己太吃虧。
但當他一念未了,還沒有翻手亮劍,洱海風雨雙怪也衝了上來,雙杖連環,劃風生出一陣陣尖銳的嘯聲,懾人心魄。
紫衣女郎咯咯一聲嬌笑道:“雲霄!你還不亮劍嗎?”
雲霄冷哼了一聲,倏地一拳搗出,勁風颯颯,沖開了風雨雙怪的兩支竹枝,心中微驚,揚聲笑道:“對付你們還用得著亮劍嗎?”
一語未完,突然感到一陣極為強烈的劍氣,偷襲而至,登時心頭一震,由不得後退了三五步,以求護身自保。
目光一掃,敢情是那長春公主從側面攻到,劍上光華強烈,逼人生寒。
紫衣女郎忽然又是一聲嬌笑,道:“我就不信你不亮出劍來,除非你不懂得劍術。”
她嬌笑聲中,也掄劍襲到,那風雨雙怪齊吼一聲,舞起竹枝再又攻上。
剎那之間,劍光閃掣,杖影漫空,把個雲霄緊緊罩住,片刻之後,他已發出了喘聲。
雲霄到這時,才深深感到不拔劍是真的不行了。
於是,左掌先打出一股罡氣,右手翻腕去拔劍出鞘。
哪知,這太阿神劍乃較一般的劍,要長出七八寸,普通的劍,都是三尺,所謂三尺龍泉,惟是這太阿神劍長有三尺八寸。
就是因為這劍異常,從肋下向外抽,無論怎樣,也不能抽得出來。
但是那長春公主此際也感到力竭了,可是她已激起了一股妒恨之心,半聲不哼,一味地拼命進攻,劍劍都是兇毒招數,逼得云霄手忙腳亂,無奈劍又拔不出來。
在這種情形之下,心中又急又氣,頭上可就見了汗,但仍在一個勁地向外抽劍,豈奈只能抽出來三尺一二寸,鋒刃依然脫不了鞘。
長春公主看出了便宜,找到一個空隙,一劍刺入,直扎雲霄胸膛,同時,那風雨雙怪的兩根青竹杖,也從他身後,裹風捲到。
雲霄禁不住急憤交集,突然大喝一聲,放棄了拔劍的念,翻身撤步,呼呼拍出兩掌,逼退了雙怪,才勉強讓開了長春公主一劍。
雙怪乍退又上,長春公主也奮起全身功力,硬拼硬拆,逼得個雲霄連還手勁都沒有了,只是一步步地向後退。 那紫衣女郎卻悠閒地站在一邊觀戰,一見雲霄勢危,提劍躍了過去,舉劍下跳,架開了長春公主刺入的一劍。
長春公主怒哼了一聲,又轉向那紫衣女郎疾攻過去。
紫衣女郎咯咯一聲嬌笑,嘴裡喲了一聲,道:“小妹子,你真狠哪!”
她說笑道,沒見怎麼移步,肩頭微動,人已轉到長春公主的身側。
長春公主此際雖已感到力竭,但她養成冷酷個性,又是受人尊崇慣了的,怒哼了一聲,翻身騰空而起。
她身在空中,腰肢兒一使勁,又轉向那紫衣女郎身前,腳尚未著地,劍已出手,全身勁力透達劍尖,猛刺紫衣女郎的咽喉。
她是由空中下投,一劍卻刺了個空,驀地卻覺著粉臉兒上,被人擰了一把……趕緊地一挫腰,迅疾舉劍上撩,這一招快是不得再快了,哪知,仍又撩了個空,就知不好,急忙撤步後退。
另一邊的雲霄,被洱海的風雨雙怪兩支青竹枝纏著,他感到不易支持了,但卻苦於拔不出劍來。
在這時,黑暗中人影閃動,跟著縱出來八個人。
雲霄俊目掃處,見那八個人一色的黑布短裝,面上也都用黑布蒙著,只露出一雙眼睛,每人的腰間,都束著一條白腰帶。
他們是高矮俱有,每個人的手中,都待著一把勁弩,並且均已拉滿了弦。
隨著這八個人的出現,那長春公主和風雨雙怪,也各捨棄了敵人,縱身投向黑影中去。
雲霄卻不由一怔,眼看著那長春公主同雙怪隱走,他卻不能去攔截。
只因這時,他們佔了先機,自己如果撲過去攔截,那八人勁弩齊發,在這等情形下,雲霄絕無閃避的可能。
紫衣女郎朝雲霄瞟了一眼,冷冷地道:“雲霄,你有劍而不能用,白白放走了敵人,還逞什麼能耐?”
雲霄苦笑道:“只因敝劍太長,無法抽出。”
紫衣女郎冷冷道:“自己手上兵刃,以合手為先,怎麼會找個無用之物,莫非你那劍是偷來的?”
雲霄道:“雲霄還沒有那等下作,劍是故人所贈,乃是件神物利器。”
紫衣女郎道:“既是神物,必有來路……”雲霄道:“劍名大阿,乃秦皇當年故物,聖手摩什雷老英雄相贈……”“太阿劍?”紫衣女郎乍聞是太阿劍,吃驚地叫了一聲,眼眸連眨之下,道:“雲霄!你可曾讀過荊軻刺秦王的故事?”
雲霄詫異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紫衣女郎道:“秦皇當時是否身帶此劍?”
雲霄昂首想了想道:“可能是帶的此劍!”
紫衣女郎微微一笑道:“那你一定記得'太阿倒持'這句話了。”
“太阿倒持!”雲霄聞言低念了一聲,驀有所悟,立將劍鞘斜向後背上背,探右手握劍柄……就在他欲抽未抽之際,長春公主插口道:“紫衣丫頭,你的話可講完了沒有?”
紫衣女郎笑道:“怎麼?莫非你起了妒嫉之心?是你把他讓給我的呀!你如不走,我卻找不到這樣好的機會呢!”
長春公主冷叱一聲道:“我為什麼起妒嫉之心,他與我仇深似海。”
紫衣女郎笑道:“那你是不喜歡他了?”
長春公主冷冷地道:“我恨不得生食其肉!”
雲霄聞言朗聲大笑道:“可惜我的一身肉苦澀難嚥,難合你公主的口味,但我卻有活捉你的決心……”他說著話,就舉步向前邁去,右手仍抬起過肩,握著劍柄。
一個黑衣漢子倏地厲聲喝道:“雲霄!你再走過來的話,別怪我們連珠箭不留情。”
雲霄經對方厲聲這一喝,真的停下了腳步。
紫衣女郎接口道:“雲霄,你躊躇不進,莫非是怕死?”
雲霄陡地又是朗聲一陣大笑,道:“想我云霄自出道以來,歷經險阻,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紫衣女郎道:“那你怎麼卻逡巡不前?”
雲霄笑道:“我是因已聽出來對方口音,乃是我云霄所認識的人。”
長春公主接口冷冷地道:“你認識的人多得是,莫非打算攀交情,饒過了你這一劫……”紫衣女郎道:“也許是用緩兵之計?”
雲霄一聽勃然大怒,右手往上一起,響起了一陣龍吟之聲,跟著就見一道青朦朦的光華,霍的一亮,長劍出鞘,那劍光芒尾,立似靈蛇一般,精芒伸縮,暴長出二三尺長,黑夜之中,分外光明。
真個是人仗劍勢,劍助人威。
雲霄豪氣沖霄,仰天大笑道:“對付你們,也用得著那樣膿包,這陣仗也嚇不倒我,未免大把雲某人看低了。”
另外一個黑衣人道:“雲霄你估量一下,我等手中之箭要傷你的話,的確不易,但你如敢迫近,八箭齊發之下,只怕你也招架不了。”
雲霄心中一動,又是仰天長笑道:“你還有自知之明,憑你們那八支淬毒勁箭,是也奈何不了我云霄。”
紫衣女郎似有些不耐,冷然道:“雲霄,你這麼裝腔作勢,究竟是什麼意思?”
雲霄聞言一怔,跟著又是劍眉一揚道:“姑娘!你這樣的推波助瀾,兩面挑撥又逼我亮劍,又是什麼意思呢?”
紫衣女郎笑吟吟地道:“我方才見你已落下風,忽然想起了一事,不得不出手助你。”
雲霄劍眉一皺,想不起和這紫衣人在何處見過,會有什麼事值得她出手相助……他忍不住問道:“是什麼事呢?”。
紫衣女郎道:“你心中有事,是要追尋一個人,可對?”
雲霄不由暗吃一驚,心忖:“自己的事,她怎會知道?……”但雖是這樣地暗中吃驚,也由不得點了點頭。
紫衣女郎又道:“你走在這裡碰上了他們,身淪重圍,看來已無法突圍逃出,可對?”
雲霄略一沉吟道:“情勢真是這樣……”紫衣女郎道:“只是因那長春公主對你動了情,當時沒有歲動埋伏,否則怕你早已成了階下囚了,所以我才逼你亮劍,你看,埋伏不是發動了麼?”
雲霄想了想,那紫衣女郎說的一點不錯,坦然道:“你說的不錯,埋伏如早發動一個時辰,我是真的走不了啦!”
長春公主冷哼了一聲,道:“就你現在也不見得就能走得了!”
雲霄哈哈笑道:“此時嘛,雲霄一劍在手,任你千軍萬馬,只怕也難阻得住我!”
長春公主道:“你可知道,紫衣丫頭她也沒有安著好心!”
紫衣女郎咯咯笑道:“你這丫頭也不傻呀?實告訴你吧,我這次出世,為的就是找雲霄比劍,假使我剛才看了他的功力之後,自認贏得了他,那就會助他了……”長春公主冷哼了一聲道:“你自認贏不了他,所以就愛上他了,對嗎?”
紫衣女郎笑道:“你猜的也對也不對,如不是你對他動了情,我卻不願隨便去喜歡一個人。”
風怪刁瑯陰聲一哼道:“臭丫頭,你別想得太如意了,江湖上有天蠍教在一天,誰愛上這小子,準得她一生都處於憂患之中,沒有一天好日子過。”
紫衣女郎輕曬了一聲,纖纖玉手,倏地一揮手中劍,劃風發出了一響尖銳的刺耳的震彈之聲。
她淡淡地道:“我還沒把天蠍教看在眼內,更不怕你們找麻煩,現在我鄭重地宣布,我是愛上雲霄了,看你們有什麼方法吧!”
這姑娘臉皮可真厚,愛人之言,也有隨便向人宣布的,連那放蕩不羈的雲霄,也有些臉上發熱了。
長春公主卻冷曬了一聲道:“你好厚的臉皮啦!可問過人家,也愛你嗎?”
紫衣女郎道:“你不相信嗎?我猜他一定是會愛我的!”
長春公主道:“那卻不見得,你可敢當面問他?”
紫衣女郎道:“你和我賭個什麼東西?”
長春公主卻遲疑難答,因為這個東西,賭與不賭,和她實在沒有什麼利和害,但她心底深處,卻有一種難抑的氣憤。
突然冷哼了一聲,嬌喝道:“放箭!”
她這一聲令下,確實出於雲霄和那紫衣女郎的意外。 兩人趕緊舞起劍來,一陣撥打,八支箭全都落空。
雲霄陡地一聲長嘯,身形閃處,就在那八個人方抽出來第二支箭,還沒有搭上弓上,他已到了近身五尺以內,喝道:“你們還不停手嗎?雲霄可要大開殺戒了。”
八個黑衣漢子聞言,全都怔住了,一齊瞪眼看著那長春公主。
長春公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大家停手吧!”
雲霄豪放地一聲長笑道:“你們那連珠箭,傷得了雲某人嗎?”
長春公主陰沉地瞪了雲霄一眼,冷冷地道:“算你運氣好,一上來就佔了便宜……”
雲霄笑道:“怎麼?你還不服嗎?”
長春公主冷哼了一聲道:“異日有緣,或可再見,今天要先別過了。”
雲霄聞言,倏地把麵色一沉,道:“你就這樣走嗎?”長春公主冷叱一聲道:“怎麼?你已有了個相愛之人,還不夠嗎?尚打算留下我來?……憑的什麼?”
雲霄氣哼哼地道:“憑什麼都可以,不服氣的話,挑出個道來吧!”
她似為雲霄的神威所懾,長長地噓了一氣,抬手輕輕一掠鬢邊散發。
這樣的動作,是她指揮那些人的暗號,剎那間,洱海風雨雙怪和那八個黑衣人,全縱身向道邊林中隱去。
長春公主眼看著人都走了,方緩緩地道:“你打算怎麼著,就快說吧!”
雲霄灑落地一笑,道:“只要你爽快坦白,雲某決不難為你就是!”
長春公主冷哼了一聲,淡淡地道:“你以為我會怕你麼?”
雲霄笑道:“我一生都想人家怕……現在請你告訴我,你們把歐陽玉霞擄向何處去了?”
長春公主道:“這件事並不是我不告訴你,我怕有人會對她不利……”她在說話時,眼睛卻看著紫衣女郎。
紫衣女郎嫣然一笑道:“小妹子,你也未免太小心眼了,憑我梅影也是那樣鼠肚雞腸的人,你說來吧!”
“梅影!”雲霄默念著這兩個字,心道:“這個名字,我似在哪裡聽人說過……”
長春公主也因得到了這兩個字,陡然嬌笑了一聲,道:“你就是那梅嶺雙嬌呀?嗯!還稱得起'美人'二字,只是太鋒芒畢露了,比不上那寒梅的玉潔冰清。”
長春公主神色一直冰冷無比,此時突然現喜笑之容,令人覺得如同在冰天雪地之中,忽然見到繁花盛開,一片春光燦爛。
紫衣女郎也是一聲咯咯嬌笑,道:“小妹子,你這一笑吆!還真好看,可惜常年被冰封凍,不知何年才開出花來。”
兩個女娃兒在斗著嘴,雲霄卻跌在沉思中。
那是五年前,他第一次奉師命下山,去大庾採一種綠萼梅子,為師釀酒,這種酒就是甘青一帶最出名的“青梅酒”,以大庾梅嶺所產綠萼梅子為上品。
他是初次下山,另有一種別緒縈心,加以初涉江湖,前途成敗,又難逆料,獨自一人,蹣跚淒涼往前疾走,也說不出是憂是喜。
走到黃昏日落,眼見梵宇在望,出山路近,心中一陣大喜。
他正要走向廟中投宿,忽想起師父下山叮囑的話,道:“你這是初歷江湖,為師的並不一定要那梅嶺綠萼,最主要的是鍛煉你的膽識,切記著我兩句話'遇廟勿投,望海而止'。否則會招來意外魔障。”
一念及此,口中就默念著那兩句話……“遇廟勿投,望梅而止”。 喃喃地道:“遇廟勿投,那是不叫我向廟中投宿了……”但看看天色已黑,出山還有好些路,只好連夜向山下趕去了。
也不知是他有意奔赴廟來,還是那廟正當路口,總之,他是一步步地接近那廟了。
“當”的一聲鐘響,接著又是清聲木魚之聲,雜以梵唱。
月夜空山,入耳清越,聞之令人神清意遠,悠然有出塵之感。
雲霄年少喜事,如無癲仙凌渾的話,就許不置一顧,這一有了先入之見,心忖:
“我不向廟中投宿,看一下總可以吧!”
於是,就直朝那扇奔去,他邊走邊打量那廟。
但見這廟牆殘剝,掩映林中,月光之下看去,古意蒼茫,倍覺幽靜。
他雖然喜事,但可不敢大意,捨卻正面山徑,徑由廟後方繞進林去,到了廟前細看。
卻見這座廟幾已盡圯,廟牆除了來路所見兩面斷壁頹垣,僅當中一座殿,巍然獨有,但那殿角鴟吻,俱已不知去向,端的是荒涼已極。
廟院本大,還有兩行參天古柏,繁陰森森,直達山門,地面上也十分乾淨,連片落葉也無,彷彿經常有人打掃。
那木魚梵唱之聲,卻不在廟門,乃在那斷牆以外,等他循聲走近,木魚之聲忽然全寂了。
這一來,使雲霄那好奇之心更熾,打定主意,非得看個明白不行。
他就沿著那段斷牆,從缺口向外看去。
才知那廟外足跡未經處,還有著大片空地和一條小溪。
倚著斷牆,建有三間結茅為頂的小屋。
此時正當二三月間天氣,在天山來說,仍有冰雪未化,但那茅屋三面所植花草,卻都發出綠芽。
他看了這種情形之後,心中不禁暗自驚奇,忖道:“這麼冷寂的地方,還有人跑來落戶?……”就在他一念未了,忽聽屋內傳來笑語之聲,好似兩個女子,在那裡談論什麼?
他方要側耳細聽,忽聞有個清脆的聲音道:“你們兩人上晚課已畢,不趁月明到外面練功夫去,儘自說笑,有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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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1 11:27:26 |只看該作者
內中一個答道:“是!我的好妹妹,但你那寶貝徒弟說好今晚情緒不佳,不用練了。”
那個清脆的聲音又道:“胡說!她還差得遠呢!你二人快去,等會兒我就出來指點你們。”
說罷,似聽兩人咕嚕了幾句,倏地屋門口一亮,走出兩個白衣素裳的女子。
一個身材略高,是個少婦的打扮,年約三十歲左右,另一個較矮一些,看年紀也到十四五歲。
這兩個女子真是生得無比精神,花容月貌,又穿著一身素白的衣服,月下看去,更覺英姿颯爽,艷麗若仙,容光照人,不敢迫視。
但那年長的,似有點媚態撩人。
雲霄不禁感到奇怪,心忖:“在這荒山廢寺之中,哪來這樣非尼道的俗家女子,從裝束上看,又不像當地回女。”
他越看越動疑,又聽說她們要練功夫,正好獨宿,越發要看個清楚,怎肯捨去。
再者他那伏處,正當轉角凹進之處,加以還有荒草掩蔽,積雪玲瓏,由里望外看得畢真,由外望裡,卻非近前難以發現。
二女已向溪邊走去,那裡是片空地。
二女走到了那片空地,停下腳步,年幼的一個道:“湄姑,我沒見像你這樣做姑姑的,一點也不疼愛侄女兒,眼看著我那天玄神功都快練成了,偏這樣使促狹,你就是把我拖下水去對你也不會有什麼幫助呀!”
那少婦笑道:“看你這小蹄子,越說越痴,竟真的潑起來了,實給你說,天蠍教可是你師父闖出來的天下,我已為她當了二十年的花壇貞女,最後才交給了我,要不然,我這已七十歲的老婆婆了,還能這樣花枝招展嗎?”
那少女聞言打量少婦一陣,笑道:“我真看不出姑姑都已七十多歲了,你是怎麼駐顏有春呢?”
少婦笑道:“駐顏並不難,等你跟我下山之時,自然會傳給你,將來天蠍教第十一代宗主,也是你的,懂嗎?”
少女聞言羞紅滿面,嬌嗔道:“我可不管那些,既不願駐顏長生,也不稀罕什麼宗主教主,此次出山,我反正對人不理,誰只招我心煩,我便要他的命。”
少婦咯咯笑道:“就因為你有這樣的脾性,所以才選中你為本教貞女子,須知,你乃本教之神,連我都得聽你的哩!”
她頓了一下,又道:“不過,也不能像你那樣胡亂殺人,有些武功奇高之士,我們就得予以寵絡,免不了就得假以顏色了,有些人就得殺以做眾,那樣才能令武林歸心。”
少女道:“我不管那些,只要我看得不順眼就殺。”
少婦笑道:“那你不成了女煞星了,莫非有人無心從我門前過,無緣無故,你殺了麼?那就要惹出禍事來了。”
說時,那少女已疑心有人窺伺,正然圓睜妙目,四下張望,及被那少婦一指,便已自覺查。
她探手腰間一摸,嬌叱一聲,道:“何方鼠輩,膽敢來此窺探……”聲還未住,纖手一揚,一連三點寒光,照準雲霄潛伏之處打去。
雲霄見那少婦一指,就知形跡敗露,大吃一驚,方要退回逃走時,偏生那牆厚孔深,急切間退避不及。
這時的情勢,可說是危急到萬分。
眼看著,就在雲霄倉皇退避之際,敵人暗器,將要穿孔射入。
他人急智生,倏地翻掌向上一托,耳聽隆了聲,那道斷牆倒了下去,正好陰住了那支暗器。
不過,也還有幾支,受那倒下之牆一激撞,直似星隕花飛一般,徑向雲宵面前,斜飛過去。
這一來,可把雲宵嚇了一頭冷汗,方慌不迭退了出來。
他驚心乍定,想起那少女,無故用暗器傷人已太可惡,不禁有氣,正想縱過牆去理論。
忽聽那少婦向少女叱道:“薛玲!你是瘋了吧!怎麼無緣無故,出手傷人呢,你知他是誰嗎?”
那叫薛玲的少女怒道:“我不管他是誰,總之夜入人家,非奸即盜,殺他一個有什麼了不起的?”
那個少婦笑道:“你說的好輕鬆啊,以為人家好惹嗎?連你師父也得怕他三分吶。”
薛玲道:“我就不管那些,今天非得宰了他不行。”
少婦道:“那你就去吧!我可是任誰不管,只作旁觀,你莫怪。”
雲霄從小跟著癲仙凌渾,學了一身武功,還真不知道功力如何,又是初出茅廬,難免自負,一聽那少女罵他,越發怒不可遏,方打算縱過牆去理論。
倏聽一聲嬌叱,聲隨人到,但見一條白影,似箭一般隔牆飛落。
正是那少女薛玲,身方落地,就指著雲霄喝道:“大膽的小狗,今日就叫你來得去不得。”
嬌喝聲中,猛伸皓腕,縱身便打。
雙方這一對面,雲霄越覺得這姑娘,真個是英姿玉貌,美艷若仙。
他竟起了憐香惜玉之心,心想:“師門成條是不准欺凌軟弱,似此盈盈弱質,怎禁得住打,不如自己服個低,和她好說算了。”
他心念動處,尚未開口,那薛玲滿面嬌嗔,不容分說,就動了手。
這麼一來,雲霄可就不能好說了,就先讓來勢,急架相還。
先動手時,雲霄仍然意存憐惜,只想點到為止。
但在斗了十來個回合之後,薛玲意將一身功夫,全數施展出來,著著都是殺招。
雲霄一見不是路,心忖:“自己初次遇敵,便被一個小丫頭打倒,還怎麼去得了梅嶺,來日又有何顏回山來見師父?”
他心裡一發急,也把師門心傳,盡量施為出來。
但見兩下里兔起雞落,虎躍猿蹲,直打有半個時辰,未分勝敗。
薛玲一邊打著,一邊偷窺這一瀟灑少年,但見他玉面朗目,劍眉朱唇,端是個美男子,心中不由就愛上了幾分。
本來她只是和那少婦鬥的一口氣,這一來勢成騎虎,碰上雲霄也打出來真火,一招不讓,不禁就激起了她那孤傲之性,立意非將雲霄打倒不可。
可是,轉眼間都已走了數十個回合,不但沒有佔著上風,而在招架迎拒之間,反吃敵人的手,屢屢挨觸到粉腕玉臂之上,有時還幾乎吃虧。
雲霄可是無意,本來雙方動手,要是互不相觸,那又打個什麼呢?
薛玲卻認為雲霄存心輕薄,不由心中羞怒,再加上那少婦不斷傳來吃吃笑聲,似在牆頭觀戰,她便越想越恨。
雲霄內功根基深厚,越鬥越勇。
薛玲在羞怒之下,免不了心躁氣浮,已漸覺不支。
她心中暗恨道:“這個人太可惡了,你就讓我一招,就能少了你麼?”
她這就是愛心在做祟,因為她對人家起了愛慕,就感到人家不讓她,是太無情了。
愛的反面是恨,她這時恨透了雲霄。
她在急憤之中,深悔不該把寶劍留在房中,猛想起腰間現有獨門暗器奪命金針……
她頭轉處,便點個破綻,嬌喝道:“小狗滾吧!我可沒功夫和你打了!”
她在喝聲中,腳尖點地,縱身一跳,便出去十來丈遠。
雲霄初次和人動手,正打在火氣頭上,自是不捨,剛要追去。
就在他身子還未曾縱起,忽聽牆頭上,那少婦嬌聲喊道:“薛玲呀!你打不過人家,還不快放暗器!”
她這一句話,卻提醒了雲霄,猛想起方才在牆穴窺探之時,幾為對方暗器所傷,心忖:“哼!我那正氣功夫,才練到五成火候,今天不妨一試… …”但那薛玲卻在暗中罵道:“妖狐狸,誰讓你多嘴……”心話未了,揚手打出一蓬寒光,分打雲霄上中兩盤。
可是,當那一蓬金針到了雲霄身前三尺之處,宛如碰上了一堵無形的山岳般,忽然停住了。
這幸而是雲霄的先天太乙罡氣,僅只練到五成功力,不能將金針震回去,僅只能阻住它不進,宛如蒼蠅鑽窗一般,微顫不休。
薛玲見狀,不禁大怒,識出來對方施展的,乃是一種玄門罡氣。
在這時,欲待和對方罷休,但她一個女孩兒家,又是孤傲成性,卻不肯就這樣輸口,同時,雲霄罡氣震飛了那金針,人又撲了上來。
登時把薛玲氣得銀牙亂挫,嬌叱一聲道:“我與你這小狗拼了。”
喝聲中,翻身一轉,縱回當場,匝著雲霄又打起來。
武家對敵,不論你手腳身法,如何地迅捷猛烈,心神最主沉著,切忌浮躁,原不是負氣的事。
薛玲不但是孤傲成性,而且心高好勝,她久戰無功,屢遭激怒,本就愧憤交加,這一情急,越發暴躁,恨不得當時便要了敵人的命。
如此一來,她只知專用殺手進攻,全沒顧到自己的身法步法已失準則,如何能以取勝。
還算雲霄知趣,跟她打得時候久了,覺著人家姑娘本領不凡,起了憐才的念頭,又因自己黑夜窺人婦女,也有一點理虧之處。
再又眼見對方攻勢雖猛,手法漸亂,情急之狀,實令人有些不忍,所以就只管隨機應付,卻不肯出手傷她。
由於這樣,雙方仍然扯了個平手。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勝負仍是難分,雲霄只守不攻,越發有氣如加。
薛玲卻因一上來攻勢太猛,已累得香汗淋漓,漸漸有些氣力不繼了。
她偷瞥那少婦,雖然仍在牆頭觀戰,只是那雙眼睛,死盯著雲霄,竟然發了直。
心中不禁湧起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暗罵了一聲:“狐狸精!”
但她又想到過幾天就要隨她下山,心忖:“莫非一執掌起天蠍教來,就都會變成這樣的人嗎?一個人要失去了廉恥之心,是否還有顏面活在世上?哼!我寧可去死,也不學她那樣的無恥……”她邊想邊打,心神不屬,手法自是越見散漫。
雲霄偶望月色西斜,疏星朗耀,知離天亮將近,心忖:“我這是和她胡攪個什麼?
還是趕路要緊……”心念動處,忽地一收勢,笑道:“我可沒工夫陪你玩了,再見吧! ”
說著雙足一用力,倒走出去三四丈遠,又是微微一笑,抹頭就朝山下跑去。
薛玲心中知道人家是故意相讓,暗中感激不盡,但在形色上仍是不服,嬌喝道:
“不分勝負,你走得了嗎?”
喝聲中,作勢欲追,那少婦咯咯笑道:“薛玲!算啦吧!人家這番好心,難道你竟不領情,再說你也追不上人家,如真不服,待我替你追下去。”
薛玲嘴中沒說話,心裡卻道:“你追下,誰知是安著什麼心?”
在她一念未了,那少婦人已追了出去,轉眼間已失去了踪影。
雲霄擺脫了那薛玲的糾纏,把腳程施展到極處,宛如脫弩之箭,直向山下射去,不消頓飯光景,已出了十數里路,後望那破廟,早已不見影兒了。
此際,他正行到一個山峽處,左有懸崖,右有陡壁,月光恰被峰頭擋住,陰暗暗的,有些鬼氣森森。 _雲霄依然加急地向前疾奔,打算路到月光處,再把腳步放慢。
就在這時,谷口右面脊嶺上,出現了一條人影,疾飛而上,恰擋雲霄去路。 _兩下跑得正急,山徑又仄,幾乎撞了個滿懷。
雲霄身疾眼快,一照面就看出是破廟中那美艷少婦,心忖:“這婆娘又追來幹什麼?……”心中雖在想,仗著身法輕靈,身子微側,就讓了過去。
來人也自立定,嬌聲喊道:“小兄弟!好高明的身法呀!”
雲霄聞言停下了腳步,冷冷地道:“你又追來幹什麼?”
那少婦道:“喲!好橫呀!我那小侄女方才得罪了你,我趕來替她賠禮,這過錯了嗎?”
雲霄仍是冷冷地道:“失禮的應該是我,我不該黑夜偷窺,要你賠什麼禮?”
那少婦一聽雲霄口氣不善,再藉月光細打量雲霄,本領不說,單那人物,簡直是子都再世,如何捨得放走,偏又被人家問住,忍著氣憤,把身子向前一縱,冷冷地道:
“我知道你是癲老頭的徒弟,你可知道我是誰嗎?”
雲霄道:“我管你是什麼人,誰又不和你結親。”
那少婦聽到那結親二字,咯咯笑道:“你不和我結親,我卻是找上你了,就憑我這模樣兒,還配不上你麼?老實告訴你,我就是天蠍教的教主仇湄娘,江湖上都稱我花蕊夫人……”她話沒說完,雲霄已氣得手抖,怒喝道:“無恥賤人,你碰上小爺,想是活得膩了,識趣的快讓開路來。”
仇湄娘一見雲霄發怒,生氣的樣兒更好看,嬌笑道:“喲!你這個小子沒良心,方才不是我暗中幫你,只怕早毀命在我那侄女的金針之下了,這時你卻橫起來了。”
雲霄見她這嬌媚之態,越覺可厭,一眼瞥見路旁疏林以內,地頗平曠,忙即走進,喝道:“好個不要臉的賤婦,你這麼苦纏不休,當我怕了你不成?”
仇湄娘笑道:“怎麼?你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麼,那容易,輸了可不准耍賴喲!”
聲落人現,眼前縱落下一位老花子。
就見他衣衫不整,步履歪斜,說話本就有些粗聲怪氣,加以他又醇態可掬,滿頭亂發蓬鬆,端的是義醜又怪。
雲霄一看就認出來是丐仙莫邪,心中好生驚喜。
那仇湄娘卻被他嚇了一大跳,雖知不是善意,但卻摸不清來路。
就見那老丐用手一招雲霄喝道:“你這小子真夠混帳的,放著正事不辦,半夜三更,跑來這里和人打架,你認為我這位新娘子,是好惹的嗎?……還站在這里幹什麼?是不是存心來襯我的行,再不走,我便對你不客氣了。”
雲霄一聽,知道這位老師伯,是來此解圍的了,立即順風收帆,笑道:“是她瞎纏不清,我才不願理她呢。我看你們倒像一對壁人,喜酒我也不想喝,再見吧!”
說完,將身一躍,便向林外走去。
仇湄娘一見發了急,忙喝道:“小兄弟,你往哪裡走!”
喝聲中,縱身前追,忽然眼前人影一晃,丐仙莫邪已攔在前面,笑道:“小娘子,追他幹什麼?論風流勾當,我老要飯的,可比他高明得多呢!趁此無人,咱們兩個不妨先成好事,然後再擇日拜堂,你看怎樣?”
仇湄娘被他這一陣胡攪,又急又怒,嬌喝道:“你這醉鬼,如何來此搗亂,難道你就不知花仙仇貞的厲害嗎?”
丐仙還未答言,旁邊樹後一個小女孩的口音,哈哈笑道:“你就仗著花仙就要吹大氣,如果是個天仙,不是人也吃得了麼?只有我師父看中了你,我小要飯的可討厭著哩,依我看,結個露水緣差不多,真要拜堂成親,誰要你這老妖精……”他還要往下說時,丐仙莫邪喝道:“我和小娘子的事,露水也罷,汗水也行,要你小鬼多開口。”
仇媚娘一陣急怒攻心,方待發作,猛地想起一人,也顧不得生氣了,一言不發,抹回頭就跑。
雲霄也倉皇地下了天山,直奔江西大庾嶺。
大質嶺為我國五嶺之一,唐時張九齡開避新徑,嶺上多植梅樹,因名梅嶺。
雲霄到時,已是三月末了,梅子早謝,就是有也成了黃梅,哪還有青梅子。
到這時,他才知師父乃是要他磨練江湖,並不真的是要什麼青梅醉酒了。
但是,自己既然到了梅嶺,總也得一探嶺上梅樹,雖然是殘紅已卸,那流水空山尚有落霞。
於是,雲霄就直入梅關,倘徉於大庾嶺上。
天有不測風雲,就在他遊興正濃之際,驟然之間,傾盆大雨,自天而降。
此時,雖然正當中午,但因陰霾四布,暗沉沉的,宛如已臨黃昏。
天地間,只聞得雷聲隆隆和那嘩啦啦的雨水聲。
雲霄任有一身武功,卻奈何老天不得,只好躲向一棵大樹下的崖洞中,總算免被雨淋。
正當他方一穩下身子之後,望著長空長長地方吐出了一口氣。
驀地傳來兩聲馬嘶,接著又聽有一陣吆喝之聲,也向這樹下走來。
幸好他們沒有發現這崖洞,也好像沒有發現到人,他們就在那樹下,停了下來。
來的是三騎三人,一個是伏在馬背上,看樣子是受了很重的傷,肩頭鮮血狂湧,被雨水一沖,全都化成血水,順著衣襟往下沉,沾在了白馬身上,都變成了紅色。
另一個漢子道:“老二,快!且先將三弟放在樹上再說,狗賊們怕就要追來了。”
另一個漢子道:“這已是梅嶺地面了,我不信他們還敢追上嶺來。”
先前那個漢子道:“你少嚕嗦吧!百釀溫玉缽人間奇珍,他們拚著命不要,憑什麼也要追上梅嶺來。”
他們說著話,就見那個壯漢,就在馬背上,將那傷者往助下一挾,雙腳離鐙,手在馬鞍上一按,人已拔起,飛上了那大樹。
就在那人方一上樹的瞬間,樹下那人,倏地掄起手中馬鞭,唰唰唰,一連三鞭,趕跑了三匹馬,一探手,他也上了樹。
那個受傷的人,沉吟了一下道:“大哥!那……那缽……快……快藏好,咱們就是全完了,也不能把寶物便宜了賤人。”
那被喚作大哥的人,嗯了一聲道:“對!咱們鄱陽三英,不能塌這個臉,寧死也得把寶物送到莊主手裡。”
他說著,一眼看見樹根下的一個洞穴,就將一個紅布包袱,塞向那洞中。
哪知,這洞穴竟是直通雲霄藏身之處,他這時靈機一動,就探手取了下來,又順手一塞放入一道裂縫中。
正當他方將那包袱藏好,洞外忽然傳來一陣驚心動魄的狂笑,笑聲淒厲,刺耳已極。
跟著就見雨水中,有兩人飛縱而來。
頭前一個,是個身材修長的中年文士,頭戴灰色方巾,身穿灰色長衣,四方臉,稀疏疏生著幾根老鼠鬍子。
另外一個人,卻是個矮子,高不滿四尺,穿著華麗,從打扮上看,是個女子,但她那容貌,卻醜陋已極。
他們一來到樹下,似已發覺樹上有人。
那中年文士仰頭笑道:“鄱陽三英在江湖上可是成名的人物,幾時變成了鼠猴了,下來吧,跑不了你們。”
須知邵陽三英也是江湖上聞名的人物,老大名叫出水較單伯通,老二碧眼蟾單仲立,老三趕浪水蛇單叔全。
他們弟兄三人,可說是交遊遍武林,也都有一身絕技,尤其水中功夫更具特色。
但因為了一個色字,鬧成這樣的狼狽。
事情是從梅嶺雙嬌梅韻、梅影兩姐妹身上引出的,他們兄弟三人看上了梅嶺雙嬌,恰在這時,梅嶺綠萼莊也傳出來消息,論是無論何人,能找到那百釀溫玉缽獻與綠萼莊,兩姐妹任選其一嫁與為妻。
這一個消息,剎時間,傳遍了江湖,確有不少的人,舍生忘死去找那溫玉缽。
單氏兄弟因和衡山鬼王谷馬震天相熟,也知道當年阿房宮追殺玉面封狼的事,於是就藉著去向馬震天拜壽為名,進了鬼王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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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鄱陽三英在馬震天的壽筵上,詭言是為馬震天之子馬琨作媒而來,更將梅家的武功說成了寰宇第一,也將梅嶺雙嬌,形容成天下絕色。
本來梅嶺綠萼莊的武功,早已馳名武林,梅嶺雙嬌的絕色,也是揚譽江湖,要不然,馬震天怎會動心,也許是天理循環,馬震天還真把單氏兄弟,當成知己,毫不生疑地拿出了溫玉缽,交由鄱陽三英陪同馬琨趕往梅嶺求婚。
哪知,鄱陽三英並沒有存著好心,在路上暗害了馬琨,奪得了溫玉缽,他們自己卻求親而來,可是,這件事偏偏又被漣水四妖知道了,一出手先就傷了趕浪水蛇單叔全。
依著碧眼蟾單仲立的意思,就要和對方拚個生死,卻被出水蚊單伯通止住了,他道:
“咱們先將老三安置好了要緊,咱們還怕他們溜了不成。”
於是,他們就一路急趕,跑來梅嶺,以為憑綠萼山莊的名頭,是誰也不敢持這把虎鬚的,同時,那出水蚊單伯通還有個打算,就是梅山雙嬌只是兩人,而他們都陽三英可是弟兄三個,如不死掉一個,這帳就有些不好折算得。
哪知,對方竟然不懼梅嶺的威風,真的追上嶺來了。
出水蚊單伯通聽那文士一陣譏罵,知道人家發現了自己,隱藏不住了,還是大喝道:
“你是什麼人?”
那文士聞言把手中鐵骨折扇,“唰”的一聲展開,跟著又“噠”地一響,合了起來,抬手捋著兩根老鼠鬍子,嘿嘿笑了兩聲,道:“你可聽說過貪墨師爺文非這個名字嗎?”
單伯通驀吃一驚,不禁脫口道:“漣水四妖!”
那個衣著華麗的矮醜女人接口笑道:“你真猜對了,姑奶奶就是無常西施勾紅。”
她話聲方落,遠遠的有一人嚷道:“還有我呢!乾坤浪子藏能。”
聲出人到,一陣輕風過處,樹下多出來一個不男不女的怪人來,他本是個大男人,但打扮得油頭粉面,手中揮著一條兩尺見方的粉紅絹帕,站在那裡忸捏作態。
無常西施勾紅一見來了乾坤浪子,忙問道:“怎麼只你一個人,黑心書生呢?……”
遠遠立即傳來一聲,道:“胡滿這不是來了嗎?”
也是隨著話聲,凌空飛縱而下一人,真的是個書生打扮,也生得眉目俊朗,只是雙眼隱泛邪氣,一望而知,不是個正道中的人物。
漣水四妖站在一起,似乎根本沒將鄱陽三英放在眼中,各自放聲一陣大笑。
單伯通一見四嬌逼於樹下,吸一口氣,朗聲道:“我鄱陽三英在江湖上,自信和四位沒有什麼梁子,不知為何相逼?”
“唰噠”兩聲響。
貪墨師爺文非又是把手中折扇一展一合笑道:“咱們打開窗子說亮話,我們四妖為的什麼?我想你們三鼠一定明白,還不是為的那百釀溫玉缽,快獻出來,咱們也交個朋友,否則……”碧眼蟾單仲立脾氣有些暴躁,他乍聽文非改稱他們鄱陽三英為三鼠,心中就有些不快,又一聽到為的是溫玉缽而來,心中更氣,心忖:“我們千辛萬苦得來,這其中卻擔著好大的風險,能叫你們輕易拿去……”念頭轉處,翻手抽出青鋼寶劍,厲喝一聲道:“你們休作夢!”
足尖一點樹枝,飛身而下,人還在空中,長劍已舞起了一團寒光,盤旋而至,撲向了那貪墨師爺文非。
單伯通一攔沒攔住,準知道老二這一下去,十九難得活命,於是忙叫道:“是好的,一對一!”
無常西施勾紅笑道:“到底是隻小老鼠,也太小氣相了,就憑咱們漣水四妖,也能和你們鼠輩兩打一嗎?”
貪墨師爺文非陡地仰天一笑,道:“飯桶!憑你也行嗎?”
碧眼蟾單仲立又是一大喝,墓地一欺身,左掌挾著風聲,疾擊而出!
他的左掌才出,右手幾乎同時之間,撤劍吐招,劍光一閃,直戳敵人下盤。
文非卻是神態自若,直等到對方劍掌堪欺上身之際,這才驀地一移身,行雲流水般,斜跨出去兩步,扇交左手,忽地拍出一掌,攻向敵人的左肋。
單仲立掌劍方一出手,倏覺眼前一花,敵人已失踪跡,猛又覺勁力風襲至,迅疾以腳跟支地,旋轉過來半身,“唰”的又是一劍刺出。
文非嘲笑了一聲道:“這一劍嘛,還有點功夫,可惜勁力不足……”單仲立問言,越發氣得雙目冒火,施展出生平絕學,“唰唰唰”,一連發出六招,每一招都是極為凌厲,一時之間,劍氣如虹,劃風響起了尖銳嘯聲。
而那貪墨師爺文非手中的一柄折扇,時展時合,“唰唰”亂響,直削橫拍,上下飛舞,腳下分寸未移,硬將他的攻勢擋過。
出水蛟單伯通見狀,心中不禁大為凜駭,暗忖:“無怪漣水四妖名滿天下,敢情他這一柄折扇,真有鬼神莫測之妙,但看他硬擋六劍,卻只使用了一招,老二怕要糟……”
他這個念頭一掠即過,又見文非出手連攻兩扇。
那碧眼蟾單仲立已然招架不迭,露出來敗象了。
單伯通見勢不好,驀地撒出兩柄分水折鐵刀,交互一擊,“鏘”發出一聲金鐵交鳴的大響,縱身跳下地來。
乾坤浪子藏能一揚手中粉紅絹帕,迎了上來,陰陽怪氣地道:“餵!單老大,講好的一對一,你打算反悔嗎?”
他說著,把手中粉紅絹帕一抖,張了開來,就向單伯通掃了過來。
此時,貪墨師爺文非招數疾變了,但見扇影湧起,乍眼滿空都是,鬧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幻,何處為實,何處為虛。
單仲立陡覺壓力大增,目眩神迷,同時,敵人的搧風屢屢襲上身來,危險已極,由不得了連連後退。
文非笑道:“浪子,你別攔他,太師爺手下慣於以一對二,計我一齊打發了他們吧!”
語聲中,他長笑一聲,幻起了扇影千百,凌厲進擊,迫得個單仲立團團打轉。
乾坤浪子藏能也鬆手放過了單伯通,笑道:“打架還是親兄弟,送死的去吧!”
單伯通此際也顧不得被嘲笑,大喝一聲,身隨刀走,一式“雙龍入海”,直向文非後背上砍下。
貪墨師爺文非冷哼一聲,忽然反手回扇一擋。
單仲立見他哥哥上來了,他方打算後退……文非陡然冷喝一聲道:“講好的兄弟兩個一齊打發,你打算溜麼?不行!”
喝聲出口,單仲立猛覺眼前白光一閃,敵人之扇,又到了面前。
如此一來,卻讓貪墨師爺的招數施展開了,那其重如山的搧風,已自震開劍氣層,迎頭壓下。
出水蛟單伯通大叱一聲,掄起兩柄分水刀,跟踪又追撲而至。
好個貪墨師爺文非,真不愧為四妖之首,一柄折扇,也端的有神鬼莫測之機。
但見他上身猛然朝前一栽,手中扇原式不變,朝單件立直拍而下,僅憑雙足腳尖,緊緊釘牢地k,那隻左手,迅疾反臂攫拿出去。
他這一招,說起來是簡單不過,其實卻是奧妙之極。
須知文非在上半身向前栽出時,已然騰挪出尺許地位,而那柄折扇攻敵之時,卻倍增功力,就是他那反臂攫拿出的左手,也逼得單伯通的分水雙刀,不得不變招換式。
出水蚊單伯通雙刀立向兩旁一撇,招變“雙龍鬧海”,分由左右,疾扎敵人的兩肋。
可是先機已失,他慢得一步,雙刀紮下,已失去了人影。
就在這麼一瞬間,單仲立倏地失聲一叫,就見他那手中長劍,脫手飛墜出去一丈開外。
文非就有那麼心狠手辣,直如電光石火般,就在單仲立叫聲甫息,他旋身一轉,左手反掌一式“倒打金鐘”,掃打出去,同時之間,右手的折扇,也封住了單伯通的雙刀。
單仲立在鬆手拋劍的一剎那,想不到敵人會反手一擊,方一怔神,已吃文非一記重手法,劈胸打著,立即覺得眼前一黑,喉頭一甜,慘呼出來一聲,一口鮮血,狂噴出來,翻身栽倒地上。
單仲通一聽到那聲慘叫,兄弟連心,自然關切,掃目一瞥,已看到單仲立倒臥在血滬之中,篤定是死多活少。
他不禁心中大慟,神誌一慌,手上也自然一慢,文非手中折扇“噠”地一合,點上了他胸前的“華蓋穴”。
須知那“華蓋穴”,乃人身五臟之華蓋,怎經得住內力的一點。
單伯通立覺得胸口一甜,就知不好,趕緊運氣相抗。
可是,碰上這漣水四妖,怎能容得?
貪墨師爺文非哈哈大笑,跟著踏前一步,折肩迎頭敲下,打中了他頂心的“百匯穴”,單伯通大叫一聲,也撒手塵寰了。
此時那趕浪水蛇單叔全,雖然肩頭受到了重創,但因那是外傷,並無大礙,功力仍在。
他躺在橫枝之上,眼見兩個哥哥,轉眼之間,盡皆命喪敵手,還有個不心痛的,狂叫了一聲,立從樹上跌了下來,滾在地上,人已暈了過去。
乾抽浪子藏能一見,笑了一聲,道:“哈,還有一個!”
笑聲中,身影一晃,就竄了過去,用腳尖一鉤,將單叔全踢得滾了幾滾,抬起一腳,就將踏下。
無常西施勾紅陡然叫道:“浪子,不要忙!”
乾坤浪子藏能聞聲,放下了腳,但卻踩在單叔全的身上,回頭道:“西施打算怎樣,想招個女婿吧?”
勾紅道:“我們得追出那溫玉缽呀,如果都打發了,豈不是白費了半天力……”此時雨勢早住,烏云如萬馬奔騰般,向四處散了去,青天重現,白日亦越顯得光彩奪目。
那趕浪水蛇單叔全被乾坤浪子這一陣折騰,人已醒轉過來,聞言豪放地一陣大笑,道:“你們要問那百釀溫玉缽嗎?早已在路上被馬震天老頭奪回去了……”“胡說!”
乾坤浪子藏能喝叱了一聲,腳下一用勁。 單叔全狂叫了一聲,喊道:“救人吶……”他這一聲喊,夾雜著痛苦的悲號,真可說是聲聞數里,慘厲已極。
無常西施勾紅過去踢了一腳,喝道:“你鬼嚎個什麼勁!”
單叔全睜目大喝道:“我們那陽三英今天全毀在你們四妖手中,只怕你們也難下這梅嶺。”
“放屁!”乾坤浪子藏能又喝叱了一聲,將腳下猛地向下一壓……單叔全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仍在狂嘯不已,藏能一揚手中那粉紅絹帕,向下一掃,單叔全問哼了一聲,人也死去。
黑心書生胡滿哼了一聲道:“浪子,你不該殺他的!”
乾坤浪子媚眼一翻道:“那是為了什麼?”
黑心書生胡滿道:“留他一個活口,也好叫他替咱們四海揚名,讓天下武林知道'漣水四妖'第二次又出世了。”
無常西施勾紅接口道:“對!咱們這兩次出世.行獨要揚名天下。”
“對!要揚名天下,威震武林!”貪墨師爺文非接了一聲,跟著就振吭大笑起來。
他這一聲笑,引起了三人的同好,也跟著大笑起來。
笑聲如迅雷忽發,空山寂寂,聽起來令人驚心動魄。
正當他們笑聲方歇,倏地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別那麼得意,只怕你們下不了梅嶺,出不了梅關。”
四妖聞聲大驚,一齊轉頭望去,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三人,並肩而立,站在一株老梅樹下。
當中一位,是個白髮老婦,左右各站著一位如花似玉的紫衣女郎。
那老婦一見四人轉過身來,冷冷地道:“你們可知道這是什麼所在嗎?”
貪墨師爺文非又是展合了下手中折扇,“唰噠”一聲響,嘿嘿笑道:“你方才不是說過了麼?這不就是梅嶺嗎?”
那老婦道:“你們既知是梅嶺,竟敢來此撒野,分明瞧不起我們綠萼山莊。”
無常西施勾紅怪笑一聲道:“有什麼瞧得起瞧不起,我們漣水四妖這二次出世,第一就是要在江湖上立威,小小梅嶺又算得了什麼?”
乾坤浪子藏能接口道:“咱們就先拿這梅嶺綠萼莊開刀,然後再找雲門谷去鬥一斗雲靖。”
“憑你們也配!”
雲霄眼見四妖那樣狠毒,心中早就忍不住了,但他想起師父的告誡,強自捺下了心頭氣憤。
這又一聽那乾坤浪子藏能提到自己頭上,哪還捺得下,才縱身而出,冷冷地開言。
藏能聞言轉頭一看,見是個年輕書生,斜眼一瞟,道:“喲!
還有一個小雛兒呢! ”
他說著甩起一條手臂,扭扭捏捏走上前兩步,又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呀?”
這一句話,喊得香甜,同時還不斷拋著媚眼。
但是入在雲霄耳中,看在小俠眼內,真有點噁心,冷冷地道:“小爺姓雲名霄,正是雲門谷雲家的人,你總聽說過吧!”
藏能聞言臉色一變,仍是陰陽怪氣地道:“喲!你這可是自己送上門來的呀。”
他話音未落,手中粉紅絹帕向上一揚,軟綿綿的,一股強烈的藥味,直撲雲霄面門。
別看他那條粉紅絹帕軟柔無力,實則這位人妖乾坤浪子的一身功夫,可非等閒。
他手持絹帕一角,內力貫注,一條絹帕無疑是件鋼鐵利刃,況且還藏有一種迷藥,只一嗅到,再高的能耐也得倒下。
可是雲霄跟著他師父癲仙凌渾,不但學了一身武功,且還練鋮了喝酒的本領,酒是雪蓮泡成,常喝百毒不侵,迷藥對他是不能生效。
可是那股陰柔的勁力,卻直襲他面門上“四白”、“地倉”、“人中”三穴,卻大意不得。
於是他左臂倏揮,先推出一掌,勁風驅散那迷藥,跟著右手疾伸而出,五指如鉤,疾抓那粉紅絹帕。
乾坤浪子藏能身形一閃,躲開了那抓來的五指,哈哈笑道:“小兄弟,你原來喜歡我這條手帕呀……給你!”
他一聲喝出,手腕連轉幾轉,一條絹帕束成了一股,成了一支判官筆,又像一支點穴镢,隨著“給你”兩字,倏地向前一送,直點雲霄前胸。
雲霄是人小鬼大,打主意要讓這位乾坤浪子上當,眼見絹帕點到,並不躲閃,猛吸了一口真氣,同時之間,右手已貫注了先天罡氣蓄勢待發。
他這一吸氣,胸口突然向內縮了寸許。
藏能一招點空,就知不好,方待撤出,雲霄已一掌打出。
一股狂飚起處,撞向了乾坤浪子藏能的胸前,宛若中了一下鐵鎚,由不得向後連退了七八步遠,跌坐在地上,有氣無力道:“好小鬼,真有兩手!”
貪墨師爺文非見藏能和雲霄動手,只過了兩招,便已受傷,心中不禁一凜。
“唰噠唰噠”
他這柄折扇展合了幾下,抬手摸了下老鼠鬍子,嘿嘿笑道:“這位小老弟真不含糊,也難怪雲門世家能夠名震江湖,文師爺也要領教幾招。”
雲霄冷冷地一笑,道:“你上來也是一樣的得栽跟頭,要你知道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他說著翻手抽出長劍,凌空一閃,映日射出霞光萬道,一指貪墨師爺文非道:“過來吧,我看你這扇子上的功夫如何?”
須知這位黑妖文非自傲異常,被眼前一個年輕書生,刻薄的兩句話,說得他七竅生煙,更不答話,手中折扇往外二展,“唰!”
的一聲,招演“毒蛇吐信”,點向了雲霄持劍的手腕。
雲霄倏地一閃身,劍走“金針刺蟒”,扎向文非的前胸。
文非立將手中折扇閃電般一圈,“落花飛葉”又掃向雲霄脈門。
雲霄猛地一挫腰,右腳探出一滑,閃向文非的左側,劍隨身走,一招“青龍轉身”,劍尖似蛇信,直向文非左臂上劈去。
兩人這一打在一起,轉眼就是二三十個照面。
那貪墨師爺文非的一把折扇,本來不入兵器譜中,但見他施展開來,進如神龍舞空,退似怪蟒匝地,時作五行劍使,時又當判官筆用,招數奇詭已極。
旁邊觀戰的那老婦人,忽然若有所思地浩歎了一聲道:“啊!
原來是修羅扇文鬆的後人呀,難怪有這樣的造詣,可惜入了邪途。 ”
左邊那個紫衣女郎接口道:“阿婆!看那姓雲的劍法,可也不凡響!”
老婆婆點頭道:“看他的劍路,很像凌瘋子的傳授,只怕使扇子的要吃虧哩!”
她這一句話,聲音雖不大,但在場的人卻都聽得清晰,一齊凝神向場中看去。
就見雲霄那一柄劍使展開來,真個是翩若驚鴻,動如兔脫,進如雄獅,奔如駭鹿。
劍起時,吞、吐、撒、放,晃身間,進、退、起、落,影響到那奇險處,一羽不能加,輕巧中,蟲蠅不能活。
立將場中的幾個人,看得怔住,個個都屏神靜氣,深怕出氣大了,會影響那場惡戰。
貪墨師爺文非眼見對方劍勢厲害,心忖:“我今天要是敗在這小子手中,這江湖就不用闖了。”
他念頭一動,打鼻孔裡哼出來一聲。
跟著又把牙一咬,猛地一旋身,使展出修羅扇訣中“扇掌連環,奪命七式”來。
但見他招式一變,左掌右扇,回環使用,扇影重重,掌風凜冽,剎時間,在身前攪起一丈方圓的一團勁氣。
雲霄此際是初展所學,也殺得興起,陡地一聲清嘯,跟著奇絕劍法,源源出手,劍光映日生輝,宛如平地湧起一幢火樹銀花,竟把文非那扇影震開,化成滿天劍影,從四面八方卷來。
看得那觀戰之人,一陣陣熱血翻騰。
兩個紫衣女郎,不由得失聲喊出了一聲:“好!”
那受傷跌坐在上的乾坤浪子藏能,卻嘆了一聲道:“完啦!”
貪墨師爺文非還真沒估到,對方這一支劍,竟然是神出鬼沒,變幻無窮,自己那扇掌七式,委實相形見細,窮於應付。
心忖:“這樣再戀戰下去,定難討好……”他念頭轉處,方喝道:“走!”
這一聲也就是將將出口,倏覺手上一緊,劍尖已抵住了他的腕脈要穴,打算不鬆手就不行了。
“鏘”的一聲響,就見那柄折扇,飛向了半天空。
黑心書生胡滿見狀,還不知厲害,“朝天一炷香”,掄起長劍就架了上去。
兩劍甫一相觸,但聽“鏘鏘”兩聲,跟著又是一聲慘叫。
原來那黑心書生胡滿一劍架去,被雲霄偏劍一砸,震得他一條右臂發麻,連著半邊身子,都木了好大一陣,心中一驚,疾然而退。
就在這時,雲霄迅疾地回劍一撩,把貪墨師爺文非的一隻左臂,齊肘削斷。
文非眼前是顧命要緊,強忍住疼痛,翻身就跑。
在這時,那黑心書生胡滿早已都逃出去好幾支了,乾坤浪子藏能雖然受了極重的內傷,但他為人陰鷙,在雙方打得正緊時,就看出來不對,趁空溜得更遠。
無常西施勾紅還在發怔,等到聽到文非的一聲慘叫,才知有些不妙,奔上去架住了文非,緊跟其後,向山下亡命跑去。
雲霄眼望著四妖跑得沒影兒了,才微微一笑,長劍還鞘,轉身待走。
“餵!站住!”陡然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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