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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血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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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葉戀 ]-三國志之輔佐劉備《連載中》 [複製連結]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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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31 18:59: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六四章 碧眼玄心

喬府後院。

孫權在江東時,暗地裏培植自己的勢力。得到曹操的信任和臂助後,立即差人送信給呂壹,他在江東的親信,要他在自己返回江東途中作好佈置。呂壹便趕緊來找喬玄。

此時喬玄正為了陸羽要到江東來的消息煩惱。


十年前,因為自己看走了眼,把寶當草,只用一封金子,就把「四州之才」給打發了。雖然女兒慧眼,委身相隨,但卻得罪了孫權,趁孫策專心於政務時,聯合其他四大家和全家,巧取豪奪喬家事業。雖是偌大家族,也經不起當權者一再的打壓,最後只能屈服,答應找回喬煙,嫁與孫權。

只是萬萬沒想到,千瞞萬隱,陸羽還是得知消息,就在大婚前夕,親自來到江東。最後關頭只得取消大婚。喬玄既是主婚人,自然要過問此事,卻被吳國太和孫策痛斥一頓,說他不該隱瞞陸成之事,幾陷孫家於不義。

喬玄辯解二人已解除婚約,吳國太恨恨的道:『孩子都生了,你還有臉說已經解除婚約!事情若傳出去,孫家顏面何存?』

喬玄聽了,兩眼幾乎要掉出來,只能失魂落魄的喃喃道:『什麼?孩子都生了?煙兒怎麼會這麼糊塗?完了,完了,喬家完了……』

孫策接過話道:『糊塗的不是煙姑娘,是你。你可知道陸成是誰?他的真名是陸羽,那個連曹孟德都稱譽的「四州之才」。如果你能讓他明媒正娶的把煙姑娘娶過門,著他到我帳下效力,我江東軍又何致有武昌之敗,平白犧牲數萬兒郎性命?』說著聲調不覺高了起來。

喬玄一驚,忍不住屈膝哀求道:『吳侯饒命,國太恕罪,玄委實不知……不過事情也不是沒有轉圜餘地。既然煙兒都替成兒生了孩子,他總不能不聞不問吧?依老朽看,不如就要求那陸成來迎娶煙兒,然後把他留下來……』

吳國太語氣不善道:『策兒早已想到了。不過那陸成受了劉備大恩,只能回絕了。……話說回來,你又怎麼給孫家一個交代?』吳國太氣喬玄為了個人私利,連親生女兒都可以用來交易,所以故意為難於他。

說話的是吳國太,卻讓喬玄想起孫權的陰狠無情,不寒而慄的全身發起抖來,汗流滿面之下,猛地嗑頭如搗蒜道:『饒命!吳侯饒命!……』

看到喬玄猥瑣的樣子,孫策不知怎地總覺得厭煩,揮揮手便道:『夠了,這裏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喬玄大喜過望,話也顧不得說,就連滾帶爬的往外踉蹌奔出。才到門口,就聽到背後孫策的聲音道:『記住回去別亂跑了……。』

喬玄一呆,知道自己打算像陸家出走的希望也落了空,不由心如死灰,就這麼如行屍走肉的漫步,連怎麼回到家都不記得了。

才剛坐下,管家來報,瑛兒竟然跟著陸成走了。指望靠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為喬家謀取最大利益,讓作家主的他富上加貴,現在不但完全落了個空,連身家保不保得住都是問題。想起不由怪起了陸成,要不是他兩次忽然出現,自己怎會落魄到這個地步?

此時孫權忽然帶著呂壹來到,冰冷銳利的眼神,似乎可以將喬玄瞬間大卸八塊。一坐定孫權便道:『我該稱你一聲「岳父大人」還是什麼?』

喬玄忙雙手直搖道:『不敢……』

孫權大喝道:『不敢?你膽子大得很,竟然派人通知陸成來破壞我的好事!』

喬玄心中驚到了極點,連忙極力否認辯解。當然,孫權這麼作,目的就是要逼喬玄倒向自己這一方。終於在威逼利誘下,喬玄屈從了,答應日後惟孫權之命是從。

臨去許都前,孫權私底下又帶呂壹到喬府一趟,將喬家完全掌握住,才安心的離開。


呂壹一進門便大笑道:『太好了,喬家主,二公子要回來了。』

好不容易生活才稍微平靜了些,又為了陸羽要來而傷神,喬玄聽到呂壹的話,直像晴天霹靂呆在當場,只差沒暈過去。

看到喬玄的反應,呂壹隨即變臉道:『怎麼?你不高興?合著你不願意二公子回來?』

喬玄反應過來,連忙擠出笑容道:『什麼話?我是高興得傻了。不知二公子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

呂壹聽了,滿意的點頭道:『很好。二公子已經啟程了,除了一些花用外,暫時還沒有用著你的地方。我看你就安排迎接二公子回來的場面吧,越大越好……。』


不顧眾文臣武將的勸阻,孫策以二弟有大功於江東,執意親往迎接。由於各項改革措施,需要眾官努力付諸實行,孫策以此理由婉拒他們一同前往,只在全斌建議下,著潘璋率一千親衛鐵騎隨行護駕。

獲知孫權走水路至廬江上岸,打算到巢湖坐船,孫策立即來到巢縣,準備到半路上的合肥迎接歷險安歸的孫權。

出城數十里後,來到一座茂密的樹林。策馬入林後不久,忽然幾聲虎嘯傳來。孫策和一干親衛不由神色凝重起來,連忙放慢馬速,四面觀望的緩步前行。

猛地數聲虎嘯從不遠處的數個方向,不約而同的震耳響起。許多馬兒被驚得不聽使喚,四處亂竄。潘璋連忙喝斥,又招人上前護衛妥當,對孫策道:『主公小心!』

孫策淡淡看了潘璋一眼,擎出霸王槍,虎目生威道:『無妨!只是這裏交通要道,竟有數隻大蟲出現,恐怕已有行旅遭害。不如乘此時機活動筋骨,順便為民除害。』說著雙腿一夾,便如風衝了出去。

孫策座下的玉照獅子馬跑得飛快,只聽見身後潘璋下令要護衛趕緊跟上,卻沒有看到潘璋臉上閃過一絲冷笑,手勢卻是要護衛往兩側呈半圓陣散開。這一來變成類似鋒矢陣,而孫策正是鋒矢,向著前方虎吼處直奔。

忽然一陣箭雨迎面襲至。孫策久歷戰陣,功夫又好,立即生出反應,猛地仰身便臥,箭雨便從門面呼嘯而過。

饒是如此,孫策不由心驚,才一起身,迎面卻是一條長索,躲避不及的被攔得騰馬而起,再重重摔在地上,霸王槍脫手而出。

此時四面八方奔來數十名黑衣人,手持長槍向孫策刺來,嘴裏高喊道:『我等乃是許貢家將,今天再度為主人報仇來了!』

孫策大駭,立即向霸王槍落處翻滾過去,除了閃躲槍刺,也打算拾回霸王槍。

就在孫策伸手握住霸王槍時,右邊的大腿、肩胛、腰上都中了至少一槍,尤其肩胛上的傷勢,讓他幾乎握不住長槍。

求生的意志,讓孫策咬牙忍住劇痛,霸王槍一晃,最靠近的幾名刺客槍才刺出,喉嚨已被致命一槍貫破,立斃當場。

不過這些刺客身手不差,見孫策霸王槍在手,立即擺出陣式把孫策圍住,配合無間的攻守有序,讓已受傷在先的孫策只能吃力的抵擋,不久又身中數槍,身形更為遲緩。

此時孫策心中驚駭異常--不是對敵人,而是對親衛,何以過了好一陣子,竟不見一個親衛前來?

不祥的感覺從孫策心中昇起。為了驅除陰影,孫策舌若焦雷的大喝一聲,拼命將槍掃刺而去,勉強殺出一條血路。

不過也付出身中數槍的代價。才奔了十幾步,就已不支的踉蹌靠在一株大樹幹上,心中泛起一股英雄氣短的無奈。見長槍往自己刺來,已無力閃躲,只能不甘的閉上虎目,心中喃喃道:『對不起,爹,沒能完成您的遺願。請您原諒孩兒……』

忽然數聲梆子響起,『噗、噗、噗』數聲,慘叫聲此起彼落。孫策不由張開眼睛,只見兩名灰衣勁裝男子,策馬提劍的急馳而至,與刺客廝殺起來,其中一人已護在孫策面前喝道:『快上馬!』說著伸手拉起孫策上馬。

兩名男子劍術極好,所持又是名劍,往往一劍劈出,刺客的槍不是折身便是斷頭,很快就殺出重圍,策馬向巢湖邊疾奔。

令人料想不到的,刺客竟也備有馬匹,所以也一路窮追而至,還不時放冷箭。

一口氣奔出十幾里,來到巢湖邊,眼見無路可走。二人趕緊下馬,用劍把馬兒屁股一刺。馬兒吃痛,放蹄疾奔遠去。

二人再把孫策扶到水邊,彼此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往湖中便跳了下去……

刺客趕來看見,首領模樣的人喝道:『往下追!無論如何不能留活口!』

此時馬蹄聲響起,地面震動,那首領一驚,斷然作出撤退手勢。


來到江邊的,除了潘璋和親衛,赫然也有孫權在列!

原來就在孫策追虎而去時,孫權忽由林中右側出現,親衛正想大聲歡呼,孫權卻作出噤聲手勢。

潘璋急令親衛集合,孫權環視眾人一眼後,忽道:『大哥一向喜歡打獵,此時正在興頭上,區區大蟲,還奈何不了他。我們不要去壞了他的心情。』於是吩咐數名親衛前去策應,其餘大隊在後緩行,說是打算給孫策來個驚喜。

只是出人意料,前去策應的數名親衛,都被伏擊的刺客不動聲色的解決了。

慢慢行了一程,忽然聽到孫策的長嘯聲,孫權現出大驚失色的樣子,連忙策馬急奔。等來到打鬥現場,只見到凌亂的腳印和斑斑血跡,以及遺留的幾具屍首,孫權和潘璋彼此對望,要親衛檢查一番,發現沒有孫策的屍體。忽然孫權暈了過去,好一會兒才醒過來。此時親衛牽來孫策的座騎,原來牠受了驚卻沒有跑遠。於是孫權上馬,順著馬蹄印一路追到巢湖邊。

看到落在湖邊的霸王槍,孫權向湖中大聲喊叫,卻無任何回應。孫權臉色陰沉的對潘璋道:『給我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天黑前,在湖水入長江口岸邊,發現三具屍首;其中一具體型與孫策肖似,只是屍體泡水稍久,又被魚蝦等啄食,以至面目難辨。

孫權趕至,把屍體全身檢查一遍,除了新的創口,還在肋下發現三處相當清楚的舊槍傷,又在右臀發現一顆圍棋子大小的紅灰色痣,立即把身上衣服脫下蓋上,放聲大哭。


漢獻帝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三月二十九日,孫策遭許貢家客伏擊,重傷落水,不幸故世於巢縣附近。四月六日,孫權扶櫬欲入建業。城外三十里,周瑜、張昭等率文武官員,奉吳國太、孫尚香等舉喪迎櫬。吳國太、孫尚香哀痛欲絕,周瑜也是哭拜在地,張昭等官員無不哀戚,具問當時情況;孫權痛責悔恨不已,幾度大哭失聲,概由陪伴而回的華歆和潘璋略述。

周瑜心中雖有疑惑,只覺破綻處處,卻又若合符節,一時也懷疑不到孫權身上。

此時張昭道:『往者已矣,來者可追,國太務請節哀。方今宜一面治喪,一面決斷如何綜理軍國大事。』於是建議由孫策的叔父孫靜主理喪事。

此時徐宣出聲道:『吳侯在時曾說:「今天下方亂,以吳越之眾,三江之固,大可有為。若舉江東之眾,決機於兩陣之間,與天下爭衡,我為其先;舉賢任能,使各盡力以保江東,仲謀善之。」今當以二公子繼承大位,以穩軍民之心。』

眾人正不知該贊成否,吳國太已道:『吾兒宜念父兄創業艱難,善自圖之!』孫權放聲大哭,跪拜後由張昭手中接過印綬。

吳國太又道:『伯符去接你前,曾言:「倘內事不決,可問張昭,外事不決,可問周瑜。」切記!事二人須如父兄。』孫權乃對二人下拜。二人慌忙答禮道:『我等必竭犬馬之力,效忠貞之節。』

孫權生得方頤大口,碧眼紫髯,眾文武都覺得他的形貌奇偉,骨格非常,有大貴之表,多半一一歸附,卻不曉得他是如此心狠手辣,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少數心存觀望的世族豪門,後來也都在孫權軟硬兼施的手腕下,一一屈從。


孫策猝死的消息,很快傳到曹、劉處。曹操召入司馬懿、郭嘉、賈詡等,細問究竟。司馬懿並未全盤據實相告,只推脫『影衛』動手時,正恰兩名路人經過,所以順便處理掉,以免走漏消息。郭嘉和賈詡雖隱隱覺得事有蹊蹺,卻想不到其他方面。曹操則心中大喜,卻奏請封孫權繼任吳侯,兼領揚州牧,都督六郡八十一州的政務軍事;又封張紘為左護軍,張昭為右護軍,周瑜為中護軍兼任南徐州都督,同佐孫權處理政事。

只有了解全部實情的司馬懿,心中斷定此事必然是陸羽作梗。他始終不懂,自己一向行事低調,何以陸羽卻對他十分的熟稔?而從種種跡象推斷,司馬懿雖十分不明白,到底陸羽是透過了什麼管道,卻研判他必定知曉孫權的計謀。不過既然孫策已死,自己總算達成使命,對於日後的佈置也相對有利得多。

劉備得到消息是在交州,聽從身旁謀士的建議,就近先著費褘到江東弔喪。

長安的三大軍師得到消息,反應不一。諸葛亮和龐統惋惜嗟歎不已,卻都爭著要出使江東;倒是本來準備啟程到江東提親的陸羽,卻在哀戚之餘,多了一份異常凝重的神色。不過隔了幾日,陸羽又恢復了平時的談吐,旁人都納悶不已,諸葛亮和龐統卻留心上了,知道內情定不簡單。

最後劉備來信,還是著陸羽準備好,先等他回來處理政務後,再前往江東一併處理公、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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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五章 兒女情長

四月的長安,帶著乍暖還寒的涼意。舉目就是蔚藍的天際,間或幾絲白雲朵緩緩流過。感到熱時,你會只想躲避耀眼的金色光芒;感到微冷時,又急於享受破雲而出萬丈光芒的熱力,閉著眼仰臉相迎。

微熱的午後,凝結的空氣中,吹拂著一陣陣令人想要大口吸進的涼風。整座城的窗門,時而被吹得嘰嘎作響。陽光斜斜灑進城中屋牆下,偶見有的庭院磚牆上,貓兒懶洋洋的慢步走過。有的大戶人家斜斜的灰瓦屋上,可以看到青綠的芒草破瓦而出,迎風搖曳。數著雲朵,踩著步伐,在城中走上一小圈,一抬頭,天邊雲端幾抹染紅的霞雲,已經配上淺淺鵝黃色的夕陽,在不自覺中已躲藏在即將來臨的深藍暮靄中。


大會戰之後,陸羽和眾官將足足忙了半個月,連大婚之後都沒有能休息,總算努力的讓政事逐步上軌道。此時陸續得知愛妻們一個個懷孕的消息,讓他雀躍不已。由於他平日的辛勤付出,眾官一力要他好好休息數日,多陪陪愛妻。所以此時陸羽才能帶著甄宓,在長安街道上享受這種悠閒的樂趣。當然周圍有暗哨護衛,甄宓也有巧兒指揮著幾名家將隨侍,否則早就引起騷動了。

『陸夫人好!』忽然有人這麼熱絡的打招呼,原來是馬良的三哥馬津,馬叔常。

看著他一臉促狹樣,甄宓看了一眼,便不理會的自顧瀏覽路邊的貨攤。

馬津本來是有意戲謔的,不料甄宓卻沒反應,倒讓他愣了一下。此時巧兒已一手叉腰,一手戟指道:『你是誰?怎地在此亂喊亂叫的?』

馬津嚇了一跳,忙道:『我……我跟你們的姑爺認識的,看到他帶夫人上街,所以過來打個招呼……』

巧兒卻沉著臉道:『什麼夫人不夫人的?要叫小姐!陸夫人可是一堆,我們家小姐可只有一個,懂嗎?瞧姑爺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以後不要隨便嚷嚷了,知道嗎?……』

馬津被罵得一愣,不由看向陸羽,不料陸羽雙手一攤,表示無奈。馬津只好唯唯諾諾,趕緊走到陸羽身邊,低聲問個究竟。

陸羽沒好氣的道:『問那麼多幹嘛?照著作就是了。還有,回去記得告訴大家,以後路上看到了別叫錯,不然要到甄家店鋪買東西,就別來找我。』

聽到這番話,甄宓回眸對陸羽一笑,倒讓馬津看呆了。陸羽肘撞了他一下,才讓他回過魂來,連忙點頭應承。

比起成都,長安的繁華更上一層。雖然屢遭戰火蹂躪,一度讓她失去風華,但自劉備軍接掌後,在衛、甄、糜、秦四大家的刻意經營下,很快的又重振往日的豐采。尤其是作為對西方陸上絲路的起點,三大勢力貨物交流的集散中心之一,街道上琳瑯滿、來自各地的商品,讓人目不暇給。

即使貴為代理家主,甄宓也免不了喜歡殺價的女人天性。經過貨比三家後,終於買了兩條精緻絲織的長帶,隨即開心地從身邊取出一對精雕細刻的翡翠玉牌,當中兩個重疊的心形,旁邊分別刻著『百年好合』、『永結同心』的字樣,當中刻著陸羽和甄宓的名字,似乎有意跟陸羽和秀兒的玉佩別苗頭。以甄家在珠寶行業的實力,要作此事自然輕而易舉。

不過這點子倒是陸羽順口對甄宓提起來的,他還記得那時甄宓聽了眼睛一亮,立即在珠寶店門口掛出牌示,打著替新婚夫妻刻對玉的廣告。一時轟動了長安,接了不少訂單。當然第一個訂單是百合公主下的,那時她一邊跟甄宓談,一邊摸著肚皮,喜孜孜的道:『有了孩子,加再上這塊玉珮,就不相信還有那個女人上他的當。』

當然甄宓先挑了兩塊最昂貴又上等的翡翠,要用在自己身上。用絲帶編織好,甄宓將其中一塊親手仔細的繫在陸羽襟上,然後親密的挽著他走回去,這一幕不知羨煞多少旁觀的人群。走著甄宓在陸羽耳邊吹氣如蘭道:『就知道你疼宓兒了。宓兒的心就像這條絲帶,要這麼把你繫得緊緊的……』說著頭就這麼斜靠在陸羽的肩上。

陸羽不由露出一絲苦笑,只感到美女的殺傷力真是厲害,軟硬兼施,不由你不俯首在石榴裙下,只能學馬津般的口中應承著,然後就像個活動廣告的和甄宓走回『臨湖居』。


一進門,為了表示對剛懷孕妻子的憐愛,親自將甄宓送回房休息。才走到大廳,馬文鴛和張月兒已經一左一右的上前來,挽著陸羽的手道:『快點夫君,我們該去餵魚了。』

陸羽被拉得幾乎要用跑的,邊走邊道:『小心哪,你們剛懷孕,別走那麼急……』

坐在剛落成的新居『臨湖居』後院,對著一泓湖水,三人把手中的東西不時扔往湖中,就這麼愜意的坐著閒聊。雖然有點疲倦,但是能陪伴美女,陸羽精神上還是挺享受的。聊著兩名美女竟替他服務,幫他除去鞋襪,然後拉著他一起坐在湖岸,把腳浸入泌涼的湖水中。

左看右看,美女都對著他微笑,陸羽心頭一熱,忍不住握住二人的手道:『能娶到你們,真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馬文鴛攬著陸羽嬌笑道:『能嫁給你,我們也很快樂哩……可惜香兒不在,不然就更好了。』

張月兒也應和的笑道:『是阿,尤其沒想到,夫君你的廚藝這麼好。看來月兒只好將來去書院露一手了。』

陸羽笑道:『沒辦法嘛,誰讓夫君我這麼厲害,讓你們這麼快一個個都懷孕了?為了孩子的健康,也為了討夫人們開心,夫君我當然要自己親自下廚囉。』說著湊近張月兒耳際道:『月兒,今晚陪陪夫君罷?』

雖然已為人婦,還懷了愛郎的孩子,張月兒仍不由得嬌羞得面紅耳赤,略帶嗔怪的道:『你要來便來,幹嘛還問人家?』馬文鴛笑道:『月兒真是好命。要不我跟你換?』陸羽一把將馬文鴛攬入懷中,調笑道:『這樣好了,乾脆你們一起陪我吧。』張月兒啐道:『你想得美,就不擔心一下自己的身體?』

陸羽仍是笑嘻嘻道:『放心,為了孩子,我會溫柔一點,絕對應付得來……』說著兩個愛妻早已粉拳如細雨落下,陸羽只得告饒。不過兩女最後還是答應陸羽,讓他一享齊人之福。

陸羽抱緊了兩女,不由念道:『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此刻擁有!』兩女不由心神俱顫,也回身抱緊陸羽,和他耳鬢廝磨了起來。

片刻後,一陣涼風習習吹來,三人才收拾心情。陸羽感覺終究有些累,便倒臥著閉目養神,聽二女閒聊自身事,聊著不由說到草原風光,只聽馬文鴛形容涼州的塞上景色如何優美,引人入勝,讓張月兒羨慕不已,忽然輕搖陸羽,央求他一定要找機會帶她去。

馬文鴛笑道:『你等夫君的話等到什麼時候?不如我帶你去好了。對了夫君,按羌族的規矩,懷孕的女子是要回娘家待產的。我爹雖是漢人,好歹我也是羌族「天女」,應該親自去向舅父和族人報告這個好消息的。』

陸羽聽了,張開眼起身,用擔心的語氣道:『此去金城千里,一路顛跛難行……。』

馬文鴛不由露出失望的表情。冷不防糜貞由後道:『那有什麼關係?我跟著去不就好了?』

陸羽嚇一跳,趕緊起身要去扶糜貞,糜貞卻自顧坐在馬文鴛旁邊,也把鞋襪除下,美腳浸在湖水裏,方吁出了一口氣道:『這湖水還真涼快!難怪你們要在這裏呆上老半天的。』

陸羽只能坐回去,撓撓頭笑道:『好貞兒,你也懷了孕的……』

糜貞挽著馬文鴛道:『難道你不信任我的醫術?』

陸羽陪笑道:『怎麼會?這不,回頭我就去安排……』

馬文鴛高興得歡呼起來,抱著陸羽的胳膊直搖,差點就把他抖落到水中了,張月兒也高興得直拍手。

不料糜貞『哼』了一聲道:『早就知道你會答應,巴不得我們早一點走……』

陸羽一聽,哭笑不得的在心裡道:『說要去是你,現在又怪我不留你。天哪,難道耍賴真的是女人的權利?』雖然這樣想,卻怎麼也不敢說出口,只能陪笑著道:『好貞兒,你知道為夫的意思嘛。這樣吧,今晚就讓為夫好好表現廚藝一番……』

糜貞露出得意的笑容道:『這還差不多。』


長安城西,十里亭。

陸羽不放心的千叮萬囑,糜貞終於耐不住道:『不過就是去玩個把月的,你別瞎操心了。倒是秀兒,你和宓兒要看緊點,別讓我們回來又多了幾個姊妹……』

陸羽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瑛兒拉著小陸函的手搶白道:『貞姊姊放心吧,就算天老爺給表哥多生三、五個膽,他也不敢的。』

糜貞點了點頭,忽然眼眶紅了起來,伸手到陸羽的腰脅下輕捏一下,低聲道:『你……要注意自己身子,別老忙著公事,知道嗎?』

陸羽一把將糜貞攬進懷中,輕笑道:『知道了,美愛妻。我還想讓你們多替我生孩子,和你們共享天倫之樂哩……』


不過儘管喬瑛把話說得很滿,後來卻差點就破了功。

這一日,估量馬文鴛等應該已經到了金城,享愛愜意的山水風光。午後天氣不錯,陸羽便攜秦思雨、秀兒、喬瑛和小陸函到城外林中閒步。見到陸函四處追逐松鼠、狐狸、野雉、斑鹿等,四人都十分開心。喬瑛挽著陸羽,不由感慨道:『可惜琰姊姊要休息,甄姊姊又要去處理甄家的事,沒能一起來享受這麼好的時光。』

不過美好的時光總是很快流逝,夕陽西下,晚風吹起,一行人也只能不捨地返回『臨湖居』。

一下車,剛進門管事陸承就來報:『半時辰前有一對姊弟求見,說是認得九哥。我就請他們在大廳稍待。』

陸羽向來隨和,稍微認識的要求見都很方便。幸好人緣不差,又有暗箭保護,連家中的管家和男女僕俾,大都身手不差,相當機靈,倒也不怕出事。

陸羽和幾位夫人對視一眼,猜不出是誰,不由皺起眉頭,無奈的雙手一攤道:『我也不知道是誰。一起去看看吧。』說著當先向客廳走去。

只是一跨過門檻,看到那對姊弟,步伐就踩不下去。後面瑛兒和小陸函一時停不下,撞了上來,讓陸羽跌了個踉蹌。

這也難怪陸羽的反應。只見來人正俏立廳中,纖手輕扣,冰肌玉膚,凝脂勝雪,鳳目月眉,優雅如雕塑的面容,赫然便是『三絕音』之首的蜀中蕭月真。

不過和之前的打扮不同,身著了一襲輕紗綠衣,百摺褂裙,臉上也沒有蒙上面紗,正大方的看著陸羽,露出罕絕的笑容。

面色如土的陸羽不由看向愛妻們。只見秦思雨很大方的走上前,拉著蕭月真的手,對陸羽和姊妹們道:『原來是月真妹妹?可是為了令弟而來的?』

陸羽不由大吃一驚,不明白秦思雨如何會曉得?秦思雨知道大家心裏的疑惑,微微笑道:『我在蜀中曾聽大哥說起妹妹的事。方才見到門外停著的馬車,簾上就繡有鳳來樓的標幟。』

饒是如此,眾人也不由佩服秦思雨的觀察入微。

此時蕭月真道:『姊姊說的是。妾弟身罹難治之症,幸而陸大人一帖藥方,讓他今天能如常人的在這裏。如此大德,月真說什麼也要當面致謝。』

陸羽撓撓頭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還勞煩小姐遠道而來,這……』說著坐了個『請坐』的手勢。

蕭月真道:『無妨。經過一場大戰,天下也會平靜一陣子。妾弟身體剛好,就一直吵著要出門透透氣,剛好月真也想遊歷神州,與同好切磋琴藝,順便飽覽山光湖色。又素聞蔡大家和思雨姑娘之名,聽說她們剛好花落大人的家,所以就不辭冒昧的走這一遭……。』

說著蕭月真的弟弟蕭玠已忍不住,主動和陸函聊了起來。家中大人雖多,卻少玩伴,陸函很高興,拉著蕭玠的手就往外去。

忽然陸羽起身道:『既如此,我就讓人去請琰兒來……她一定很高興的。對了,小姐遠道而來,應該還沒用過膳。正巧今天我有空,打算親自下廚作幾道拿手好菜。小姐不嫌棄的話,就留下一同用膳好了。我這就去準備,你們聊聊。』說著摸了摸鼻子就往後門走去。

才在後院舒了口氣,秀兒的聲音已傳入耳道:『夫君,你不用躲了,誰都看得出來是怎麼一回事。』說著俏麗的身影慢慢的走了過來。

陸羽苦笑道:『我又沒作虧心事,什麼躲不躲的?你別亂猜。』說著作勢要去抱秀兒。

這次秀兒沒有躲,讓陸羽抱個正著,卻張大眼對著陸羽微微而笑。陸羽被看得心裏不由開始虛了起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終於秀兒開口道:『你這摸鼻子的習慣還是改不過來;幸好只有貞姊姊、宓兒和我知道。』

陸羽不由洩了氣,苦笑道:『秀兒,我真的……』

秀兒按住陸羽的嘴脣,輕笑道:『別說了,我當然相信你。可是你打算怎麼辦?照我看,月真妹妹對你頗有意思……』

陸羽聽了一呆,搖搖頭道:『怎麼可能?她一副不食人間煙火、只對音樂有興趣的樣子……』

秀兒打斷陸羽的話道:『夫君哪,身為女人,不要說我,思雨和瑛兒也看出來了呢。』

陸羽歎了口氣,鬆開手背在身後,在院子踱起步來,好一會兒才停步道:『這對她太不公平了……她應該找一個全心愛她的人……』

秀兒試探性的道:『這麼說,夫君對她也有意思了?』

看著跟自己經歷這麼久風雨甘苦的愛妻,陸羽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沒有直接回答的道:『我剛才考慮了一下,覺得她的所見所聞還不夠廣,多少帶著抱恩的心情和想像的心態。我認為應該讓她有自由的空間,去追尋自己的理想,認真實踐自己的抱負;也許有了不同的際遇,就會改變想法。』

默然了一會兒,秀兒點頭道:『我明白了,這也是另一種愛意的表達。當初秀兒心灰意冷,是夫君你用愛溫暖了秀兒。現在月真妹妹心裏熱切,你卻維護她的周全,表示你的心意,只希望她能明白。』

此時飄來秦思雨的聲音道:『兒女情長,恐怕這需要時間哩……』

陸羽皺眉道:『你怎麼也來了?』

秦思雨微微笑道:『你別緊張,琰姊姊來了,正和月真小姐談得很愉快哩。』

陸羽點點頭道:『既然你們都曉得了,就一起幫幫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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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31 19:00: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六六章 今夕何夕

晚膳的氣氛比平常熱絡了點,因為在座的都有著共同的話題--音樂。對於和絃與節奏的應和,蕭月真有著獨到的見解,認為音樂的旋律和節拍可以教育人,治療人的脾氣和不當的慾望,恢復提昇心靈的境界,進而表現於人生行為,達於和諧的互動共鳴。說著,蕭月真俏目閃著異采,和已往所給人避世的消極思想大不相同。特別的是,蕭月真不時用溫柔的眼神瞟向陸羽;雖然每每只是一瞬,陸羽,包括眾女在內,依舊能感染到她所捎出的情意。

忽然蕭月真話題一轉,看著陸羽道:『月真前日便到長安,先去拜訪素雅姊姊。她特別題到公子在「悅仙樓」的作品,不但節奏鮮明,優美悅耳,而且詞句高雅,意境幽雅。月真不知有否同樣的幸運,得聆大雅之音?』

一直克制著多聽少說的陸羽,也不由苦笑道:『所謂獻醜不如藏拙,秀兒、琰兒不說,就是思雨的琴和瑛兒的蕭,也比我強得多。我怎麼敢在孔門面前賣四書?不如待會我讓她們表現一下好了。』

功力最差的喬瑛不由嘟著嘴道:『才不要哩,除非你陪我合奏,不然難聽死了。』

此時蔡琰道:『好了,夫君,剛才你和秀兒去下廚時,我和思雨都已經和妹妹談了許多,還切磋了一番。今晚月色似乎不錯,不如你就和秀兒在月色下,好好款待我們的佳賓,讓她能夠盡興吧?』不知怎地,蔡琰竟出此語。

陸羽正想著怎麼婉拒,卻看到蕭月真一臉的企盼,心中一軟,竟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琴、簫之音在院中飄揚,互相纏綿訴衷。陸羽和秀兒默契不差,合奏的『平湖秋月』雖帶滄涼,卻有著溫柔堅貞的情緒,撩撥、拈點之際,讓人忍不住就想要放聲而歌,好傾瀉心中的萬般感受……

蕭月真撫動琴絃,起初仍是一貫的哀傷,不料越到中段,漸漸化悲為喜,似乎為了冬盡春來,花落將開,寒雨已止,萬物蘇活,百鳥競鳴……好似述說的是自己心境的轉變。

曲畢,蕭月真忽道:『天色已晚,月真也該回去了。明天一早,月真就要離開……』

陸羽低聲驚呼,卻沒有說話。秀兒連忙問道:『這麼快?為什麼不多留幾天?』

蕭月真看著陸羽,輕聲道:『月真此次出門,本意是想是遊歷天下。當然如果遇到了能留下自己的事物,興許就會落腳歸塵。既然長安這裏找不到,月真又何必留戀……』對一向含蓄的蕭月真,如果不是真心摯愛,絕不會把話說得這麼露骨。

猛地想起數年前蔡琰離開『望湖居』時的情景,熟悉的感覺襲入內心。就在此刻,陸羽忽然明白蔡琰的意思。有著相似的際遇,自然會有同情之心。只是陸羽心中有個莫名的悲酸,一直催促他,寧可把這分情感保留著,化成美好的回憶,也不要去觸動眼前玉人的心神。想著只能舔了舔嘴脣,怎麼也說不出話,只能給與深深的心痛眼神。

蕭月真也看了出來,走到陸羽跟前,凝視他許久,終於歎了口氣,低聲道:『可以答應月真一個請求嗎?』

陸羽只能用力的點頭。

蕭月真道:『為月真彈奏一首歌,就當為月真送行,好嗎?』

陸羽閉上眼,忍住不流下淚,深深吸了口氣,向秀兒略為示意,便吹起了白玉蕭。

用白玉簫吹奏一遍後,秀兒和蕭月真的琴聲已能跟上節奏;再合奏兩次後,秀兒和蕭月真更進一步地發展出伴奏,也漸能體會曲調中的感傷。此時陸羽忽地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唱了出來:

告訴我今夕是何夕 告訴我駐足在何處
飄零的身影該向何方 徬徨的心情無所歸依

天註定讓我遇見你 卻為何又遙不可及
縱然是將你擁入懷裡 也知道相依只是瞬息

如蠟炬的燒盡自己 如燈蛾的撲向火去
今後將在水裡火裡 放不下的也只有你
雖然相會 難以有期

如秋雲的隨風飄逝 如玉石的沉落海底
今後不止千里萬里 相見也只有在夢裡
長恨悠悠 永無盡期~~~~~

伴奏的人,不只秀兒,連蕭月真聽了,也是心神俱顫,覺得正唱出自己的心境寫照,淚珠止不住的潸然流下,用充滿溫柔的哀傷眼神,癡癡的望著陸羽。如斷線珍珠從越來越紅的眼眶滴落,只看得陸羽也心痛了起來……

猛地蕭月真站了起來,一下便撲進陸羽懷中,放聲痛哭起來。陸羽頓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這時秦思雨、蔡琰、喬瑛都走了出來,看見了這一幕,陸羽靈臺登時稍微清明了些,不覺感到心中有一絲愧咎,正要說些什麼,秦思雨卻舉纖纖玉指按在脣邊,示意他什麼都別說。蔡琰點點頭,輕輕作了個擁抱的動作,眼神中滿是鼓勵。喬瑛則乾脆蓮步上前,紅著眼就把陸羽的手拉起來,環住了蕭月真,然後才悄悄退回去。

陸羽感受到懷中美人真切的情動,想起她可憐的身世,又想起了自己一直藏在心房一角,從不曾讓人知曉,卻也從未忘記的西兒。腦海中那俏麗的身影,似乎一霎那間和眼前的玉人合在一起,陸羽不覺把手攬緊了,閉起眼來在美人耳邊輕聲道:『在我心中,你是寄託,是最後,而不是路過……』

聽到這句話,抽泣不已的美人混身一震,閉著星眸抬起頭來,嘴脣輕輕在陸羽脣上一點,吹氣如蘭的低聲道:『夠了。有你這句話,夠了……』又把頭深埋在陸羽胸懷,身子貼得更密,兩手也抱得更緊……

琰兒、思雨、秀兒、瑛兒,都悄悄的走開,留下二人獨處。固然出於對夫君的信心,也多少受到蕭月真的感動。

過了好一會兒,蕭月真緩緩抬起頭來,大而靈動的雙眼依舊盈滿淚水,望著陸羽道:『那天晚上,我心中對你只有失望。今夜,我雖然失望,卻很滿足。失望,是因為那天晚上你沒有要了月真;滿足,是因為你給月真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深摯真情和美好回憶……』

陸羽用袖子拭了拭她的眼眶,忽然又望向星空,想起了西兒,不覺輕聲唱了起來:

別管以後將如何結束,至少我們曾經相聚過。
不必費心的彼此約束,更不需要言語的承諾。
只要我們曾經擁有過,對你我來講已經足夠。
人的一生有許多回憶,只願你的追憶有個我~~~

唱著唱著,陸羽就這麼癡癡望著星星,激動的心緒久久不能自已。

聽完陸羽的歌,蕭月真情感更為激盪,以同樣癡迷的眼神望著陸羽。此時她想:在別人眼裏,陸羽似乎多情風流,現下的他對自己是那麼多才倜儻,具有吸引力;其實骨子裏應該是個專情天真的人;他一定有段傷感的過往,所以才會表現得對自己那麼若即若離……

想著蕭月真心中昇起一個怪異的念頭,忍不住心頭狂跳,跟著面紅嬌喘起來,又把頭深深埋進陸羽懷中,用力抱住他,以只有陸羽聽得見的聲音低聲道:『不如……你今夜就要了月真吧……就算一夜,月真也不會怪你……』

在蕭月真抱緊之時,陸羽也忍不住緊緊攬住她的柳腰;等聽到她的話,卻心頭一驚,抓住她削瘦的肩頭,苦笑著低聲道:『小姐,你饒了我吧……你有著令我難以抗拒的致命吸引力;不過我雖然很想要,一旦真那麼作,就太對不起你了,將來不只我會後悔,你也一定會後悔的……我可不想讓你對我有那麼一絲遺憾的印象……』

看著陸羽,聽著他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蕭月真激動的心情逐漸的平復,用幽怨的聲音輕聲道:『我也知道你會拒絕,只是還抱著一絲希望……人家不依呀,你要怎麼賠人家阿……』說著剛停止落淚的眼眶,又紅了起來。

陸羽連忙道:『我……這樣好了,不如我再送你幾首歌好了……』


把蕭月真送到西廂房,秀兒和秦思雨已經等在門口。陸羽有點不好意思的道:『思雨,你剛懷了孕,別忙壞了,趕緊去休息……』

秦思雨卻過來拉著蕭月真,微笑道:『妹妹且先隨秀姊進去安頓,我和夫君還有話說。』說著便把陸羽拉到院子。

陸羽微微皺眉道:『有什麼事非要這時候談?你應該早點休息的……』

秦思雨橫了陸羽一眼秋波,微微歎道:『我的夫君哪,你還真是個呆子……明天一早月真妹妹就要走了,你還不趕快替她準備一下,等天亮就來不及了!』

陸羽聞言一楞,好一會兒才苦笑道:『準備?準備什麼?』

秦思雨搖搖頭道:『夫君哪,如果不是對你的為人有信心,我真會懷疑你是不是被月真妹妹迷昏頭了……難道你忘了月真妹妹的身份?忘了她的出身?難道你就這樣讓她到江東去?』

陸羽大吃一驚道:『江東?為什麼到江東去?你怎麼知道?』

秦思雨輕輕捶了陸羽一下,嗔道:『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你該作的……你還不趕緊去找你義父和宓兒!』

陸羽又是一愣道:『為什麼要找義父和宓兒?』

秦思雨就這麼看著陸羽,眼神中盈滿了情愛和鼓勵。陸羽定了定神,知道愛妻是要自己好好思考,不好意思笑了笑,便開始思索起來。想到之前秦思雨說的,關於蕭月真的身份和出身……好一會兒終於明白過來,對秦思雨又不好意思笑了笑,把她攬過來在臉頰上親了親道:『美愛妻,謝謝你……今晚不陪你了。』

才開要離開,秦思雨忽然又拉住陸羽道:『夫君別忘了,先到書房去寫首詞……』

陸羽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秦思雨微笑道:『你和月真妹妹的事,還以為只有我們幾個知道嗎?現在你要去找宓兒,就不怕她不答應?』

陸羽這才恍然大悟,緊握秦思雨的玉手道:『小雨,真要謝謝你……』

秦思雨把手抽出來,玉指按住陸羽的嘴脣,甜甜的笑道:『夫妻本為一體,些許小事不必那麼客氣……不過這是對我,對宓兒你還是要謹慎點,我和琰姊姊也會幫你的。』

陸羽點了點頭,忍不住上前跟秦思雨長吻一番,直到美人兒長吁一口芝蘭之氣道:『好了,你再不走,思雨真的會要你陪了……』

陸羽在秦思雨耳際道:『美愛妻,你這話還真是讓為夫的快樂像神仙哪……』


雖是夜半來訪,衛品仍然開心的接見陸羽,因為他給了自己和夫人新的希望-蔡琰肚裏的孩子。經過名醫診斷,已知是個男胎;衛品夫婦自然開心得很,對陸羽和蔡琰更是喜愛有加。

一見面,衛品就略帶試探的對陸羽道:『這麼晚有什麼事?琰兒還好吧?孩子你給起了名沒有?』

陸羽恭敬的答道:『孩兒有一急事相求,不得已打擾您老人家。哦,孩子我和琰兒商量了,覺得就叫「衛思旻」好了,爹爹以為如何?』

聽到孩子果然姓『衛』,衛品豈不高興?激動得幾乎就要落淚。此時陸羽又說了一句令他老人家更感動的話:『孩兒和琰兒也商量了,反正孩兒一口氣娶了這麼幾門媳婦,不如琰兒生的都過繼給仲道兄名下……不知爹爹意下如何?』

衛品默然了一會兒,方老懷大慰的道:『難得你和琰兒有這份孝心,爹真不知怎麼表示內心的快樂。說吧,你有什麼急事,這時候還來找爹的。』

陸羽簡略的將蕭月真的事說了一遍。衛品聽了,看著陸羽笑道:『琰兒居然也信得過你,你這孩子真有本事。嗯,長年以來,老夫總覺沒作過什麼壞事,何以福薄至此,惟一孩子竟少年而去,要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椎心之痛……如今得說老天畢竟有眼,先收了琰兒,又得到你這孩子,還替老夫娶了那麼多媳婦……說起義女,也只有琰兒和葳兒。嗯,既然你和琰兒都喜歡蕭月真,這也的確是幫他最好的辦法了,爹答應你便是。今兒個時候不早了,爹明一早就讓人把譜牒和家玉拿給你,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陸羽高興的道:『謝謝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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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七章 見難別難

被巧兒輕聲喊醒,說是姑爺來了,甄宓顯得很高興,才給披上外衣,陸羽已進房,坐在床邊拉著她的手,溫柔的道:『睡得還好吧?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甄宓先讓巧兒退出,什麼話也沒說,一雙靈動的水汪大眼就這麼帶著慧黠的看著陸羽,直看得他心頭不覺開始狂跳,呼吸也急促起來,打算要說的話竟不知該怎麼開口,心裏不由怨歎:這個宓兒真是他的剋星,比貞兒猶有過之,面對她自己就像是赤裸的,一點祕密都藏不住。

雖然已是夫妻,宓兒也懷了孕,平常對自己除了口舌不饒,實在從沒少過溫柔-特別是在床第上-還不是一句『百依千順』可以形容。陸羽常想,如果以之前的相處來說,要娶她的念頭連想都沒有-那種一眼似乎就能洞穿你的想法,一句話就讓你啞口難言,實在太讓人吃不消了;但是每次跟她床榻纏綿時,她又是那麼的處處主動配合,讓自己深陷溫柔之鄉,每每讓他感歎時間總是過得那麼快。一個男人有這樣的妻子,如果還不滿足的話,陸羽定會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男人。

說起來為了自己,更為了肚中的寶貝,最近在公開場合,宓兒的小姐個性已經改了不少。不過現在自己為了另一個女人有求於她,這對任何女人來說可算是過分的要求,即使自己是她的丈夫,不免還是難以啟齒的。

看著陸羽一臉不知所措的慌張模樣,甄宓忽然玉指在他額頭輕敲個爆粟,才檀口輕啟道:『怎麼不說話?是不是給孩子起了名,要來告訴宓兒?還是想念宓兒,要宓兒陪?宓兒可說好了,為了孩子,宓兒可不能讓你那麼快活了……』

陸羽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情緒平穩下來,鼓起勇氣,擠出一絲笑容道:『孩兒名字我想好了……男的就叫瓅兒,女的就叫媃兒……你看怎麼樣?』

甄宓略帶試探的語氣道:『你……希望是男是女?』

陸羽知道,對這個時代的女人來說,當然希望生男孩;但是擁有『前世』經歷的他,卻完全不重視這個,所以就以真摯的語氣,握著她的手,憐愛的道:『對我來說都好!只要是你我的愛情結晶,我都會好好疼愛,作個好父親的。』

甄宓輕輕靠入陸羽懷中,露出幸福的笑容道:『就算是安慰宓兒的話,宓兒聽了也很開心。說吧,你是不是為了蕭月真姑娘的事……』

陸羽輕輕震了一下雄軀,苦笑道:『還是瞞不過你。不過為夫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你要不信……』

甄宓輕笑一聲道:『好了,人家怎會不信你?陸管事。不過你今晚要陪宓兒,你要怎樣宓兒都答應……』

聞著甄宓身上的體香,和她吹氣如蘭的溫柔之語,雖然不是不熟悉,陸羽還是忍不住攬緊了佳人道:『美愛妻,你這條件還真誘人。』說著也不客氣,雙手開始不規矩的在她身上遊走、探索起來。

甄宓發出令人消魂的聲音,卻沒有阻止陸羽的意思。直到陸羽把話說完,她才抓著陸羽的手臂道:『那你要怎麼謝謝宓兒?』

陸羽乖乖的拿出一張紙,遞給甄宓道:『這是我替你寫的一首詩,表達我的感情……希望你會喜歡。』

雖然表面上沒有出奇的異色,甄宓的心裏十分開心-據她所知,除了喬煙、蔡琰、月兒,陸羽可是連糜貞和秀兒也沒有送過一首正式的詩呢。

打開紙看了一遍,甄宓看著陸羽,以略帶撒嬌的語氣道:『你唱給人家聽。』

陸羽點了點頭,便低聲唱了起來:

胭脂紅粉只能點綴青春 卻不能掩飾歲月留下的傷痕
有甚麼可讓我刻骨銘心 唯有你唯有你 我最愛的人

海誓山盟說時情深意濃 問有誰真心為愛廝守這一生
你有血你有淚淋灕盡致 那熱情熨燙著 我的一顆心

悲歡歲月浮華人生 難得有這一份情
讓我在今生今世記憶深深 你是我最心愛的人

甄宓就這麼癡癡的聽著陸羽唱完,一把撲進陸羽懷中囈語道:『羽郎阿,你也是宓兒最心愛的人。來,就讓宓兒好好伺侯你……』說著開始替陸羽解開衣襟……


在西廂房中,秀兒陪著蕭月真,蕭月真卻藉口不累,一直不肯睡,只是不時往門口瞧。秀兒心知肚明,卻不點破,就這麼陪著她隨意的聊,話題也離不開她們這一段時間的點滴,和共同喜愛的音樂……

忽然秦思雨推門走了進來,蕭月真先是一喜,卻又神色黯然下去。秀兒道:『你怎不去休息?夫君呢?』

秦思雨微笑道:『夫君去宓兒那裏了……怕今晚會在她房中休息。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去休息,明兒一早還要送月真妹子一程哩……』

聽到陸羽到甄宓房中休息,蕭月真心中又怨又苦,眼淚就要奪眶而出,卻忍住不發,深吸一口氣道:『也對,月真也累了,秀兒姊你們就回去休息吧……明天不一定要來送月真……』說著還是忍不住,眼淚滴了下來。

秀兒連忙替蕭月真拭了眼淚道:『妹妹,你別難過……夫君或者有不得已的苦衷……』

秦思雨走上來把蕭月真帶到一邊,輕聲道:『妹妹,且聽姊姊一句話:你和夫君註定此生無緣,如果今晚讓你們在一起,不只你們,還有我們,都很為難的。姊姊知道你心裏難過,但夫君這麼作也是為你好……』

蕭月真聽著,撲在秦思雨懷中啜泣,好一會兒才止住,低聲道:『謝謝姊姊,妹妹領會得。』

秦思雨拍了拍蕭月真的背,略帶傷感道:『你將來也會碰到肯為你付出一切的人。希望你從這次的經歷領悟,所謂「幸福」的定義……夫君曾跟我說過一句話,我也很同意的: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其實說真的,我們都有點嫉妒你。夫君可是除了煙姊姊、琰姊姊和月兒,從來沒有特地為我們寫詩唱歌的。這次他一口氣替你作了好幾首,可知你在他心中的分量……你可要珍惜呀!』

蕭月真不好意思的低頭道:『謝謝姊姊,月真受教了……你們放心,月真一定會記得今天的點滴。』


長安城東,十里亭。除了陸羽,來替蕭月真姊弟送行的,還有喬瑛、甄宓、秦思雨、秀兒以及小陸函-由於年紀相仿,小陸函和小蕭玠才一天就已成為好朋友,不料馬上就要分手,都哭得眼眶紅紅的。本來二人想要學長輩的金蘭結義,卻被秀兒攔阻,說那樣一來會亂了輩份。最後兩人只能以互喊名字作知己好友。

一夜無眠的蕭月真,看著陸羽的眼神仍是那麼幽怨,讓陸羽不敢直視。大家就這麼站在亭中無語,聽著風颯颯的飄掠耳際而過。

終於,秦思雨上前到陸羽身邊,把一張紙條塞給他,低聲道:『這東西是你醫玠兒的藥方,可能還用得著……你交給她吧。』

陸羽把紙條打開一看,卻是治熱疾的藥方。陸羽不由用探詢的眼光看著秦思雨。秦思雨低聲道:『這東西江東有人會用得上……對妹妹很有用的。』

給秦思雨一說,陸羽猛然想一件事,恍然大悟,心中也感覺這是最好的結果。對於來自『前世』,熟悉肺病和熱病治療藥方的陸羽來說,秦思雨所給的藥方其實還少了幾味,當然最重要的一味就是來自東南海外的奎寧--沒錯,當時的熱病,其實便是『前世』所稱的瘧疾。從『暗箭』傳來的情報,陸羽推測江東應該已取得此地,以目前江東水軍的實力,要取得這味藥還是易如反掌的,問題只是時間……

於是陸羽把紙條遞給蕭月真,低聲道:『月真……也許以後不能這麼稱呼你了。這藥方你帶在身上,可能有一天會用得上。不過可能還缺幾味藥,如果你要到江東去,記得去找一間「全泰商行」……』說著把一枚玉牌拿出來道:『只要出示這塊玉牌,他們定會把這幾味藥送上。……如果你有什麼需要,也可以要他們去辦……。』說著忍不住握住蕭月真的玉手,把玉牌攥在她的手心裏。

握緊玉牌,蕭月真卻沒有放手,就這麼拉住陸羽的手,眼神中滿是無盡的溫柔。好一會兒,甄宓忽然咳了一聲,兩人才清醒的回過神來放手。

這時輪喬瑛上前來,拉住蕭月真的手道:『好姊妹,這是夫君給你的……他昨晚跑去求衛老太爹,他答應收你為義女,還正式列入譜牒中。……這是路引和家玉,你帶在身上,無論到哪裏,只要出示路引,和這塊衛太爺的家玉,他們都會視你為衛家人;凡有衛家標幟的行號,見到這塊玉牌,就會當你是衛家主人。有什麼需要,你只管開口便是。』

蕭月真聽著,眼眶中已盈滿淚水,看著陸羽,心責自己竟怪他昨夜不來陪自己……原來是為了自己為打點這一切。

此時甄宓也走上前來笑道:『妹子好福氣,夫君還為了你來找宓兒哩……』說著拉她到一邊,說什麼也要跟她『金蘭結義』,然後把一塊鳳形翡翠指環,替她戴上手指道:『你到各地甄家商號,只要把這塊翠玉伸出來這麼晃一下……你就是說要把商號給賣了,店家也一定照辦的。』說著瞧了陸羽一眼,表示自己這樣作他還滿意吧?

蕭月真凝視手上的指環,也明白了陸羽為自己所作的,是多麼的周到。論身份地位,她原是一介青樓女子,即使嫁人,都有可能只是作妾為姬,甚至是女侍;但如今她一躍成為衛家的一分子,貴為衛家家主衛品的義女,在重視世族的那個時代,河東衛家可是列名前幾的士族大姓,那麼一旦有男子想要娶她,就非但出身要好,且非虛正室以待不可。而說到身價,即使為『三大名姬』之一,又怎比得上天下五大豪門之一,貴為『家主』的甄宓?現在她竟成了甄宓的好姊妹,追求者就更非得好好的怗怗自己的分量不可了。

此刻的蕭月真完全明白了,陸羽這一夜沒來陪她,都是為她在打點這一切,並不是如自己之前所以為的,一時好色的沉醉溫柔鄉。她雖然難過,卻又很滿足。不錯,就如秦思雨所說的,在他的心中自己能有這個地位,這個分量,是應該滿足了。

緩緩放下手,蕭月真只是凝視著陸羽,那個眼神幾乎就要把他揉碎、撕裂了。雖然妻兒在場,陸羽卻忍不住與她就這麼對望,移不開視線。

秦思雨走到秀兒身邊,在她耳際說了些話。秀兒點點頭,就向喬瑛打個眼色,走去拉著小陸函道:『函兒乖,你跟玠兒和娘到那邊去……娘也幫你替玠兒準備了東西,你們去看看吧。』說著就拉著兩人去了。

秦思雨和喬瑛一左一右的,就這麼把甄宓半架著走到另一邊,說風景不錯,難得出來,就讓還未出世的孩子先吸收天地陽氣……甄宓當然也知道兩女的意思,雖然跟著去了,卻先回頭瞪了陸羽一眼,頗有警告他別亂來的意思。不過陸羽卻恍若未覺,整個心全在眼中的玉人身上。

蕭月真深深吸了口氣,蓮步輕移到陸羽面前,毫不靦腆的緊緊抱住陸羽,深深埋入他的懷中,發出如囈語般令他消魂的聲音道:『抱緊我!』

陸羽攬緊了美人,一時竟無法分辨懷中的美人,究竟是西兒,是煙兒,還是什麼人。雙眼閉起來,向來不輕易落淚的他,終於溢出兩行清絲,略帶哽咽的喃喃道:『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懷中的美人玉體劇顫,發出激動的聲音道:『你……你再說一次!求你再說一次!只要你肯說,我就留下……』

陸羽雙眼猛地一睜,喘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思緒終於回到了現實。想到剛才說的話,心知又闖了大禍,這下不知怎麼收拾。難以割捨的心情,就這麼掙扎著,只能再度把懷中的美女攬緊了,默默的流著淚。

等了一會兒,蕭月真感到髮際有水滴濕的感覺,心頭一沉,知道那是陸羽的眼淚。她知道他為什麼會落淚,因為終究兩人無緣,心頭不禁感到悲悽,低聲道:『月真一點都不在意名份的……難道這樣你也不願意?難道月真就這麼不值得你留?你真的捨得放棄月真?』

聽到美人悲苦的聲調,陸羽的心簡直要消化如水了。終於,陸羽深吸了一口氣,以最真摯的聲音緩緩道:『月真,自我有記憶以來,曾碰過兩個女子,是我刻骨銘心想要留在身邊,卻無法留住的。一個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故去了,一個是函兒的親生母親。』

頓了一會兒,陸羽輕輕抓住蕭月真的肩頭道:『知道嗎,你是我第三個最想留在身邊,卻無法留住的……因為我不能那麼自私!』

美目凝視著陸羽,終於露出絕美的笑容,美人再度把自己埋入陸羽懷中,低聲道:『謝謝你!為了你對我的愛!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真的夠了。我會一輩子都記住的。』

陸羽在她耳際輕道:『縱然不能長相聚,也要長相憶!』

蕭月真轉過頭看著他,接口道:『天涯海角不能忘記,我們的小祕密!』

看著美人星眸此刻如湛藍明月的回應,陸羽一時激動,終於忍不住,對著美人的檀口就吻了下去。

蕭月真『嚶』的一聲,卻沒有拒絕,反而雙手環住陸羽的脖子,熱烈的反應著……

忽然遠處傳來甄宓略帶醋意的『咦』聲道:『瑛兒!你瞧那對黃儷鳥!真是傻鳥,不知道我們在看,就這麼親熱起來了……』

兩人如夢中驚醒,趕緊脣分。蕭月真臉上出現一抹紅暈,要說有多誘人就有多誘人。要不是有人在,而且就是甄宓她們,陸羽自忖一定把持不住……

看著蕭月真帶著期待的眼神,陸羽卻搖了搖頭低聲道:『夠了,月真,再這麼下去,我們真的都會後悔的……不如就讓這一切淡淡的隨風去……』

說著陸羽從懷中抽出一張絹紙,攥在蕭月真手裏道:『這裏有四首歌,我都譜好了曲,也起了名……你就當是你的。我會告訴宓兒不要說出去。它們代表我的心,我對你的付出。所以我要你當作是你的……,懂嗎?』

蕭月真點了點頭,把絹紙收進懷中。陸羽又替她把紗帽戴起,披上披風。看著漸昇的日頭,又像自言自語,又像對她道:『前方的路雖然太悽迷,我會在笑容裡為你祝福;雖然迎著風、頂著日,我會在天際這端惦念著妳……』

又轉頭看著蕭月真,低聲如歌如訴的道:『沒有妳的日子裡,我會珍重自己,期待再見之期;沒有我的歲月裡,妳同樣要保重自己,不要把我們的祕密忘記。如果要問何時相會在故里,或是在異地,我也輕聲的問自己;不知在何時,總不會太遲,今生總會有那麼一日!……』


直到遠處的人影完全看不見了,淚眼模糊的蕭月真才把身子縮回車內。這輛寬敞的四輪馬車,由四匹羌族進獻的良馬拉著。駕車的女子名叫陸萍,也是陸家武士的一員,在到荊州後,由陸羽指派,擔任秀兒的貼身女侍。由於相當熟稔陸家人士,有時也見得到『暗箭』成員,所以陸羽和秀兒商量,請她由此刻起,擔任蕭月真的女侍,以後如有需要,也可透過陸家和『暗箭』要求協助,算是陸羽和秀兒對蕭月真的心意。

馬車前簷兩側各掛著一串六翼風鈴,算是陸家最高階成員的代表物飾。這無疑的讓蕭月真心中甚感甜蜜,因為這表示陸羽當她是陸家人哪!

清脆的六翼風鈴聲,伴隨遮著鵝黃色羅巾,上面繡著朱雀和麒麟,造型古樸典雅卻高貴脫俗的馬車。名聞天下的『玉麒麟』,這等若他的座車,也無疑顯示了車中人和陸羽的關係。

馬車四周還有七、八輛外觀上差了一截的馬車,無論駕車人或車中人,一個個偶而目露精光,顯然是身手高明之士。比起和蕭月真同車的嬤嬤,恐怕身手差不了多少,也可見陸羽對蕭月真的重視。

從未到過長安的蕭月真,此刻的心情卻對它有著深深的依戀,滿懷不捨的心情,下定決心此行結束一定要回到長安,甚至定居於此,和心目中的情人長伴-即使無緣成眷屬,至少能在同一個城市裏,時時有機會碰到,心頭也感了無遺憾了。

只是她沒想到,此行結束後她沒有能立即實現這個願望,因為她完全沒有預期到,會遇到不可思議的事情和人物,從而改變了她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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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八章 萬般隨緣

等到心情稍微平復了些,蕭月真把懷裏的絹紙取出來,小心翼翼的打開來看。一共有四張,摺得十分整齊,上面的字並不特別,甚至可說相當難看--雖然『前世』念的是中文系,可拿毛筆的時候並不多,何況來到這一世時已經十五歲,早就過了能好好學毛筆字的年紀了。因此,縱使是譽滿天下的『四州之才』,可寫出來的字還是令人不敢恭維。不過譜上的曲調,和填出的詞句,卻讓蕭月真心緒激盪不已。

第一首名為『今夕是何夕』,是昨晚陸羽唱給她聽的。重新譜曲後,蕭月真跟著哼了幾句,淚水又忍不住滴落。一旁的蕭玠著急的道:『姊姊,你怎麼了?如果你真的喜歡函兒他爹,就不必介意我……。我不會在意喊他姊夫還是叔叔的……』

這句童稚之語倒讓蕭月真破涕為笑,卻仍有一絲酸楚,抱著蕭玠道:『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不過姊姊告話你,為了姊姊,也為了函兒,無論如何,你都不可以告訴人姊姊跟他爹之間的這件事……明白嗎?』說著,簡單的說了自己和陸羽之間這段無法有結果的愛情。

蕭玠年紀雖小,卻也因童年失怙,加上患過不治之症,差點沒命,對於人生和陸函有些相似,都有著早熟的想法。聽著姊姊的訴說,也不禁落下難過的淚,聽完後就和姊姊抱在一起,好一會兒才在嬤嬤的安撫下拭乾眼淚。

再看第二首詩,就是昨晚陸羽抱著她,仰望星月低聲唱出的,陸羽起名叫『萍聚』。想起陸羽和秀兒把陸萍差為她的貼身女侍,不知是否有同樣的意味……的確,這很像兩人之間的感情,雖不是平行線,總有交叉的時候,卻可能沒有下次相逢之期,真的就是一場『萍聚』。

想著不自覺地,打開第三張紙,開頭寫的是:『思念總在分手後開始』

想要很瀟灑地揮一揮衣袖
卻拂不去長夜怔忡的影子
遂於風中劃滿了你的名字
才知思念總在分手後開始

想要將你的身影纏綿入詩
寫出詩句卻成酸苦的酒汁
還由不得你想要淺嚐即止
因為思念總在分手後開始

蕭月真又忍不住了,淚珠如清玉成串的滴落,看著譜成的樂曲,耳際如同聽到陸羽向她低聲的這麼唱著……不知不覺,她閉起眼睛,幻想著陸羽就在她的面前,重複著離別時的那句話:『月真,相信我,你是我最想要留在身邊,卻無法留住的……』她不禁喃喃道:『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自私點?你就這麼狠心,只在心裏思念我,卻不肯留住我?為什麼?』

好一會兒,總算心緒的波動逐漸變緩;回憶與陸羽相處的點滴,總覺他是個看似多情,其實相當專情的人。可能吧,在他心裏深處,一定把她當作那個早年故去的戀人,所以才會那樣。不然他也不會說,那樣作對自己就太不公平之類的話。不過,如果真是那樣,她還情願作代替者,畢竟他愛的可能是當初的戀人,可她愛的人卻是他呀!

不斷在心裏一再咀嚼著這種滋味,一時間酸苦甜辣等一齊湧上來,讓她眼眶再度盈滿淚水。深深吸了一口氣,蕭月真打開最後一頁,只見上面寫著:『一廂情願』

你說我是你唯一的眷戀
你堅定不移的誓言
就算地老天荒 就算是滄海桑田
今生或來生都不會改變

怕你愈陷愈深也怕你誤解
朋友和情人會有離別
我想你會瞭解 所謂愛情的感覺
我們是緣份少了那麼一點

用情有多深我能夠還你幾分
用愛有多深不想辜負你的真誠
不能捨不能分是你用情太深
太多的愛只會讓我心疼

用情有多深還能夠欠你幾分
用愛有多深不想一生讓你苦等
不能怨不能恨是你用情太深
太多的愛只會讓我走遠

男人女人之間彷彿有個結
愛情和友情難分難解
是你一廂情願不是我存心拒絕
終究是緣份少了那麼一點

『終究是緣份少了那麼一點……』蕭月真口中喃喃的念著,是阿,真要怪,只能怪自己當初誤會了他;等到明白自己開始喜歡他時,又不早一點來找他;等找到了,卻已經遲了。對她來說,『幸福』曾近在咫尺,自己卻一時猶豫沒有把握住,讓它就這麼從指縫中流去。如果要說原因的話,只能說的確他們是緣份少了那麼一點……


『四百年後,盛唐時期,中原的音樂藉著西域和西方交流越多;當時最受西方傾慕的,便是蜀漢時期的五位著名樂者:陸羽、周瑜、蔡琰、蕭月真、白素雅。陸羽共有近百首詩歌,不少是填寫送給妻兒的,手稿皆藏於『百芳樓』;周瑜的雅樂及音律,也相當受到激賞;至於蕭月真,主要的著作有五首,在戰亂的年代尤其膾炙人口,寫出許多有情人的心聲,直到承平之世,仍有多人愛唱,特別是其樂曲部分,旋律婉轉悠揚,讓人喜愛不釋,幾乎稍懂情事的男女,都能琅琅上口;蔡琰的『胡笳十八拍』等揉和了西域音樂,優美動聽,足以名揚千古;白素雅的詞曲也是當時一絕,作品和蔡琰同樣收藏於「百芳樓」。

除此之外,陸羽的長子陸函和蕭月真的弟弟蕭玠各承家學,蕭、琴之藝名傳一時,加上二人為年齡相仿的至交,二十四歲時,於蘇州最大、也是當時全國最大的周家園林中,合奏了一曲由陸羽填詞作曲的「笑傲江湖」。萬人空巷的局面,雖非絕後,卻是空前的。』

以上摘錄自大宋詞人周邦彥所著《帝國樂章》一書。


數日後,車隊抵達潼關。由魏延率領,親自將車隊迎入休息。魏延這麼客氣、恭敬,固然是衝著陸羽的面子,卻也是由於陸萍的關係。陸萍的姊姊是陸霜。二女年幼時便喪親無依,由陸家家主陸績收養長大,都很聰明伶俐,手底功夫更是不凡。之前營救韓琪的行動時,陸霜隨陸風行動,在潼關遇見魏延。魏延一見傾心,拚命追求;無奈陸霜人如其名,冷若冰霜。魏延不得已,於戰後陸羽大婚前夕,特地跑去哀求陸羽。這倒出乎陸羽意料,像魏延這麼孤傲的人,不料也和關羽相似,竟也有多情的一面。

於是陸羽找來陸霜,沒有勸她,只是要她從好的一面來考慮,因為被愛總比愛人幸福。陸霜回去後,心情激動了許久。自小被陸績收養,自然她的觀念就是忠於陸家,為陸家犧牲;雖然陸績很照顧她們這些孤兒,但是像陸羽這樣,甚至會考慮到她們的幸福,著實令陸霜更加感動。在她內心深處,總覺得要為陸家作些什麼,才能報答恩情。但陸羽給了她另類的思考:因為視她為陸家人,所以關心的是她的幸福,而不是她為陸家作了什麼。

陸霜寫信給魏延,告訴他自己是陸家人,欠陸家一份難以還清的恩情。如果他真的喜歡自己,就要考慮這一點。接著又告訴他,自己已經夠孤傲了,他卻比自己還嚴重。如果他希望和她有結果的話,就要在一些細節上有改變,也要有心理準備,能包容自己,否則他最好另找對象。

魏延收到信,心裏十分高興,立即鄭重寫了一封信道:為了陸霜,他一定會改變自己,讓她得到幸福。又說他一生中最佩服的,在劉備和幾位軍師當中,就是陸羽,因為陸羽不僅有才幹,而且寬容大度,才能這麼包容他;他也相信陸羽一定會讓自己發揮才能,為百姓謀福利;所以他也決定,無論如何都會在陸羽的指揮下效力。當然,因著他的孤傲放蕩和不羈難馴,難免會惹人不悅;如果陸霜能在這一點上幫助他,他會十分感激云云。

魏延的回答讓陸霜感覺很得體,於是請陸羽出面,找個理由把陸霜調到潼關,和魏延相處。魏延的改變使陸霜很滿意,兩人感情十分融洽。數日前,陸霜剛答應魏延的求婚;魏延很高興,卻沒有忘形,仍是禮數周到的告知陸羽。此時陸萍來到,正好帶來陸羽的信函,曉諭二人已告知劉備;只等劉備巡視領地回來,會請他前來主持婚禮,屆時陸羽也會前來。

見到陸萍來到,陸霜自然喜不自勝;接獲陸羽的信函,卻也感動得眼眶紅紅的,沒想到陸羽竟然安排得這麼隆重盛大。又喜又悲的表情,讓陸萍也替她高興;陸霜卻又反過來,開始擔心妹妹的歸處。兩姊妹的互動,讓人羨慕異常。

至於魏延,遇到有可獻殷勤的時候,豈能不好好把握?當他一見到陸羽的『座車』中出現的是個大美人時,倒沒有口水直涎,讓陸霜還算窩心;只是魏延心裏不禁大歎:『軍師也真是的,連個機會都不給別人,難怪那個陳元龍會一天到晚那麼的窮嚷嚷。』

車隊在潼關休息了數日。同樣幼年失怙的蕭月真,自然明白親情的可貴,怎麼也要讓陸萍姊妹多相聚。在那些日子,蕭月真有空就唱那四首陸羽相贈的四首歌。唱著唱著,等她們離開後,四首歌早已轟動附近,並且很快就開始傳回長安……


坐在返回長安城的座車上,甄宓一直面若寒霜,怎麼也不睬陸羽,使得車內的氣氛一時凝重異常,只有秦思雨不受影響,低聲跟小陸函說著話安慰他。陸羽用求助的眼光望向秀兒和喬瑛,她們卻同時搖了搖頭,表明要陸羽自己設法解決。陸羽心知這事若解決不了,等貞兒回來麻煩可大了。

無奈之下,只得低聲用跡近哀求的語調對甄宓道:『宓兒……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嗎?』

甄宓瞟了陸羽一眼,轉向窗外,用略帶幽怨的語氣道:『知道錯了?你真的知道你那裏錯了?』

陸羽連忙猛點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當然啦……你看在肚裏孩子的份上,就原諒我這一次……』忽然想起『前世』記憶中,好像壞男人都是用這一招剋好女人的,陸羽想試看看到底靈不靈。

甄宓卻『哼』了一聲道:『肚裏的孩子?如果你真為我們著想,就不會那麼作了……說吧,你打算怎麼辦?』

陸羽『阿』的一聲道:『我……都把人送走了,還能打算怎麼辦?』

甄宓聽了,卻是俏臉越發沉了下來,一直盯著陸羽看,直看得他額頭冒汗,口乾舌噪了,才緩緩道:『宓兒好不容易答應你,跟月真妹妹結了金蘭。你對她就這麼薄情!說!你怎麼給宓兒一個交代?』

陸羽一愣,忽然感到一頭霧水,根本弄不清楚甄宓怎麼了。本來以為她是為了自己和蕭月真的事吃醋,這下可好,倒變成要為這事給個交代了。

有著錯置的感覺,陸羽不由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又用求助的眼光瞟向秦思雨。秦思雨甜甜一笑,卻沒有出聲,依舊故我的跟陸函說著話。倒是秀兒和瑛兒饒有興趣的看著兩人,似乎想從其中學到些什麼。

陸羽舔了舔舌頭,低聲下氣的用沙啞的喉嚨迸出話道:『好宓兒,你饒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交代……不如今晚為夫給你一個交代,如何?』說著露出自以為最瀟灑的笑容。

看到自己的丈夫竟施出『美男計』,秀兒和瑛兒忍不住『噗哧』一聲的掩嘴笑出聲來。

甄宓眼波流轉,然後支頤的望向窗外,微微歎息道:『宓兒雖然很想,但是姊妹們一定會怪我自私。為了你而跟她們過不去,宓兒自問還沒有這個本事哩。好了,你到底怎麼給宓兒一個清楚的交代?宓兒話先說在前頭,如果不想讓貞姊姊知道的話……』

陸羽心頭大驚,乖乖,這還得了?那豈不翻了天?雖然貞兒不是不可能知道,但時間早晚總是有所不同。萬一她回來就立刻知道了,估量自己大概只有半條命可活了。想著額頭熱汗直流,只差沒跪下來求甄宓了。

牙關一咬,陸羽在略為顛簸搖晃的馬車中撐起身來,正打算真的向甄宓下跪哀求時,忽然飄來秦思雨如天籟的翠音道:『好宓兒,你就別再作弄夫君了。讓夫君給你下跪沒關係,讓姊妹們怪你就不好了。你要夫君作什麼,只管開口便是,夫妻一場,說什麼夫君都會盡力辦好的……當心那天他想起這件事來,怕到不敢上你的床了……』

陸羽愣了一會兒,總算明白過來,原來這是甄宓的心計,有求於己,卻藉故變成要自己反過來求她,不由心中歎了口氣,暗地裏直罵自己真是個大傻瓜,白捏了一把冷汗;無奈的坐下來,雙手一攤道:『是阿,好宓兒,你就可憐你的笨夫君吧……你想怎地,他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甄宓俏臉一沉的『哼』道:『我有那麼可怕嗎?瞧你說的。什麼笨夫君?你可是名震天下的「玉麒麟」呢,宓兒自問還不會傻到真嫁個笨夫君哩。』

陸羽趕忙打蛇隨棍上的道:『這是當然的嘛。可是我的好宓兒,夫君我再怎麼有名,還不是你的「陸管事」?你交代一聲,為夫立刻去辦就是了。』

甄宓露出絕美的笑容,忽然靠近陸羽,慧黠的低聲道:『如果是要你每晚來陪宓兒呢……?』

陸羽一驚,還沒答話,瑛兒已忍不住道:『那當然不可以!……』

此時秀兒阻止瑛兒,在她耳邊輕聲道:『瑛兒別緊張,宓兒是鬧著玩的,她只是想要知道夫君的底線而已……。』

陸羽環視四女,個個美若天仙,卻想不到竟會和自己這麼綣戀,打情罵俏,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悅,雙手一伸,在甄宓的輕呼聲中,已把她輕鬆的抱在自己腿上,攬緊了在她耳邊道:『美愛妻!如果你真的想要,為夫定會全力以赴……說吧,到底要為夫為你作什麼?』

聽到陸羽的甜蜜回應,感受到他對自己毫不保留的情愛,甄宓雙手環著他的頸項,側頭靠在他的胸前,滿足的道:『好夫君,巧兒也是宓兒的好姊妹哩,你看怎麼樣?……』

忽然覺得陸羽全身繃得僵硬,甄宓抬起頭,只見陸羽臉色蒼白,不由疑惑道:『羽郎,你怎麼了?』

陸羽結結巴巴的,用哀求的語氣道:『宓兒,我……我……我有你們真的已經很滿足了,巧…巧…巧兒的話,你……好不好另…另外…替她找…』

話還沒說完,四女都已『噗哧』的笑了出來。

陸羽猶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時,甄宓已緊緊抱住他,銀鈴般的笑聲迴盪在他耳際道:『好夫君哪!你想到哪兒去了?宓兒的意思,正是要你幫巧兒找個夫家啦。……不過你能這樣想,宓兒真的很開心呢!』

陸羽這才恍然大悟。聞著甄宓身上熟悉的香味,不由手越攬得緊了,忍不住就尋到美人的朱脣,張口便咬……

好一會兒秦思雨的聲音傳來道:『函兒別起來!還沒到家哩……』原來之前秦思雨已把小陸函哄睡了。

甄宓這才喘著氣推開陸羽,低聲道:『快把人家抱回去……這樣坐很不舒服哩!』

陸羽連忙輕輕把甄宓抱回去,又對三女露出歉咎的神情。不過三女自顧聊著,沒有太搭理他。甄宓又湊過俏臉來,輕聲道:『想好了沒有?』

陸羽正想說,哪有可能馬上想到,瑛兒忽然道:『我倒有個人選,你看合不合適……』說著坐到陸羽旁邊,在他耳邊輕聲告知。

陸羽雙眼一亮,呵呵笑了出來,點了點頭,轉頭對甄宓神祕的道:『的確合適,就包在我身上,保證夫人你一定滿意。』

甄宓嬌笑道:『要不要今晚讓本夫人給你獎勵?』

一旁的瑛兒正要說話,陸羽已搶先道:『為夫是很想哩……不過……』說著轉身一把又把瑛兒抱起來,坐在自己腿上,不理瑛兒的掙扎,抱緊了道:『這是我的好瑛兒出的好主意,今晚說什麼為夫都要先好好獎賞她一番……』


遠在涼州金城,正帶著馬文鴛、糜貞、張月兒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散步的馬岱,只覺得背脊骨一道寒氣直上,不由得停步打一陣哆嗦。

三女疑惑的望著,馬岱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不知怎地,我有不祥的預感……嗯,有可能快下雨了,所以會覺得不舒服……不如我們快回去吧。』說著便往回走,去準備馬車。

三女抬頭,只見萬里無雲,連遠處的高山頂上白雪愷愷,都清楚可見,哪有一點要下雨的樣子?

糜貞強顏微笑道:『興許馬將軍久居此地,有著我們不知道的事……』說著卻也明白說不通-因為馬文鴛也同樣久居西涼,怎會不曉得?

馬文鴛不好意思的道:『對不住,二哥不知發了什麼失心瘋……回頭我請大哥好好教訓他一頓,你們別放心上……』


等過了一個月,馬岱和巧兒的婚事在天水舉行時,甄宓等和糜貞碰了頭,聊起前因後果,才知怎麼回事,都笑成了一團。只是這些美女聚在一起的威力可不小,差一點就比新郎和新娘還要聚焦。

不過陸羽的打算倒落了空。本來想到巧兒的伶牙俐嘴,和倚仗甄家之勢,陸羽就不寒而慄;當喬瑛建議時,陸羽還很高興,心道總算逮著機會修理馬岱了。不料馬岱生性大而化之,碰到巧兒真成了天生一對;常常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久而久之,連巧兒講起自己的夫君,也都得意得很,每次寫信都要甄宓記得向『姑爺』道個謝,見著了也不再那麼像根小辣椒了,讓陸羽直呼不可思議呢。

為此馬文鴛也對陸羽很感激,渾不知陸羽當初的用意竟是那麼『險惡』,讓陸羽非常不好意思,有次略帶試探的語氣問起喬瑛時,喬瑛還瞪了他一眼道:『什麼嘛?人家跟文鴛妹妹最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可能會故意害她二哥?』還讓陸羽差點沒暈過去,橫豎竟是自己當時誤會了……只是這個誤會可大了。不過陸羽心想:現在說什麼都沒用,最好就是瞞到底,免得成為過街老鼠-尤其是天女變成『魔女』時,那更不是鬧著玩的-不但沒有一個男人會同情你,而且所有的女人都會加入戰場圍剿你。不要說像貓有九條命,就算是打不死的蟑螂,也會被肢解得別想能動上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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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九章 情關難過

卻說蕭月真第一站是到洛陽,東漢時代的京都。雖經漢末大亂,人口銳減,仍是可觀的進步都市。

西漢時期的洛陽在政治和上佔有重要的位置,漢高祖劉邦曾把洛陽作為首都,幾年後才遷往長安。西漢二百餘年,洛陽大部分時間雖然不是國家的政治中心,但歷代統治者都認真地經營著洛陽,使洛陽的城市規模不斷發展。劉秀起兵,鑑於西漢張華曾說,洛陽「周在中樞,西阻崤谷,東望荊山,南望少室,北有大岳三河之分,風雨所起,四阻之國」,是個有險可恃的理想防禦之地,大有虎踞龍蟠之勢,於是在建武二年,公元二十六年十月,在洛陽南宮卻非殿宣佈,定都洛陽,國號漢,史稱東漢或後漢。

東漢洛陽城是在周、秦、西漢洛陽城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西周時敬王為避亂,從王城遷到新成周城,期間晉國聯合各國對成周城進行修茸和擴建,將翟泉擴進城裡。秦滅東周,封相國呂不韋於此,把新成周城建成「呂不韋城」,於是呂不韋大興土木,擴大城池,修建南宮,奠定了後來東漢洛陽城南宮與北宮的雛形。西漢諸帝也絲毫沒有放棄放棄對洛陽城的經營,因而至東漢初,洛陽城已是中古時期東方的文明之星。

劉秀定都後,改按皇都的規格進行再建,一時間城內殿字樓閣、亭台堂榭林立;南宮、北宮輝煌壯麗。由於建苑成風,城內先後建有濯龍園、芳林園及修明園等。到東漢後期,不僅帝王大建苑囿,宦官、外戚、官僚也競相佔地建苑。花園從都城內到都城外,往往綿延百里,讓大批農民失掉土地,嚴重影響社會生產。

桓、靈之後,政治日趨腐敗,社會動盪不安,地方割據勢力迅速興起。公元一八九年八月,鎮壓黃巾軍起家的董卓帶兵進洛陽,挾持獻帝,翌年遷都長安,同時強迫洛陽周圍幾十萬百姓遷向關中,臨行命令士兵把城內財物搶劫一空。由於擔心被裹挾的百姓逃回洛陽,就縱兵放火,把城內的宮殿、宗廟、民宅、及周圍二百里內的房屋全部燒光。漢代繁華的都城,經過這場浩劫,變成一片瓦礫場,呈現出「名都空而不居,百里絕而無民」的淒涼景象,「二百里內,室屋蕩盡,無復雞犬,」「垣牆皆頓擗,荊棘上參天……中野何蕭條,千里無人煙。」從光武帝劉秀定都洛陽,下傳十二帝,至漢獻帝時遷都長安,洛陽作為都城,共歷時一百九十六年。

面對洛陽破殘荒涼的景象,曹操雖力敗群雄,統一北方,也只能挾獻帝移都許昌。但他對洛陽仍然是念念不忘,在此次西征關中未果,喪師歸來後,即指派鍾繇為洛陽令,督率百姓民工重新營建洛陽城。

蕭月真來到時,恰逢新城剛營建落成,曹操親率諸子女及僚屬等前來視察成果;北方各大世家也都有人來此一觀,考慮是否要派子弟來此落戶。幾乎不約而同的,每晚都要到衛家已先行開設的最大宴客樓-鳳儀樓,互相認識客套一番,同時彼此商議著該如何面對當前的政治局勢,維持有利於自己的門閥制度。

由於被衛品認為義女,來到洛陽以樂曲和知音交流,自然也要從這個最佳地點開始。

『三絕音』果然聲名顯赫。之前在蜀中,蕭月真深居簡出,往往半月才出奏一曲,欲多求而不可得,簡直神祕得可以。加上引人遐想的輕紗,得聆雅樂者揚聲沸沸的曼妙身材,不乏許多有心的名士,設法要將其納入私房。要不是嬤嬤的保護,以及自己的清倌人身份,最後會花落凋零至誰家,實令人難以想像。只是想不到她竟然會像沈碧芸,開始公開的以樂曲會知音;更令人料想不到的,就是她到了長安後,竟會得到衛品的喜愛,和蔡琰及曹葳一樣,被認為義女,甚至進一步的列入衛家的譜牒中,身份大為提高。現在來到新建好的洛陽城,自認對曲賦有點造詣之士,當然都仰慕而來。

出乎意料的盛大場面,第一次的演奏,不僅各大世家公子慕名出席,連曹操也帶著眾子女,曹昂、曹丕、曹植、曹彰、曹葳等,以及幾名僚屬,聞風前來捧場。

在蜀中早已見慣大人物,此時蕭月真倒也鎮靜,輕紗後的面龐顯得十分優雅,並未亂了方寸。當第一首『今夕是何夕』,從她異常悅耳的嗓音和纖纖素手撥弄的琴絃音符中,流暢而和諧的傾瀉在空氣中,眾人的耳際不斷的迴盪著優美的天籟之音,心緒也跟著起伏激越。一曲唱畢,舉座竟然久久無語,彼此相顧卻連大氣也不敢稍喘,空氣如同寒冬般凝結起來。

良久,終於曹操曹植和曹葳同時起身,拍手喝采。在座眾人如同大夢初醒,紛紛起身鼓掌叫好。好一會兒,曹操落座歎道:『此曲此詞,足以名傳千古,嗯,比起植兒的洛神賦還要感人哪。』說著不由看著曹植。

曹植顯然也同意的道:『父親大人說的是。孩兒以為詞賦還其次,但是樂曲能配得如此玄妙有緻,混如天成。這蕭月真果無愧於三絕音之首阿。』

曹操見曹葳若有所思,正想詢問,此時蕭月真又撥弄起琴絃,輕啟朱脣,如泣如訴的唱出『一廂情願』。

一曲唱畢,又是同樣的采聲連連。曹彰開起曹植的玩笑道:『看來你和我一樣,喜歡同樣的人,卻都被拒絕呀!』

曹植自負的道:『這只是一首歌,並不能代表什麼,我都還沒去試哩,怎知她不會接受?興許她看在父親的份上會答應呢!』

曹操正要說話,曹葳忽然搖搖頭道:『你沒有機會的,她已經有心上人了。』

舉座包括曹操在內,聞言不由異口同聲道:『什麼?』

曹葳沒說話,此時蕭月真開始唱出第三首『思念總在分手後開始』。

曹葳對父兄淡淡道:『聽到了吧?她還思念著分手的情郎哩。可能要等她淡忘了,或者找到同樣令她難忘的人,才有可能吧?』

曹丕忍不住冷哼了一聲,轉頭望向另一桌的司馬懿。司馬懿會意的點了點頭。不料曹操低聲道:『此女是衛家人,不可輕舉妄動。嗯,便讓葳兒去一探究竟吧。』

曹丕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不料一切舉動竟都落在曹操眼裏,不由捏了一把冷汗,連忙低聲道:『是。』

此時蕭月真唱出了最後一首『萍聚』。此調一彈,曹葳臉色不由微微一變,只是沒有人注意到。

在眾人如雷掌聲中,蕭月真向眾人告聲罪,便轉身回到自己的廂房。此時掌櫃出面道:『衛老爺交代了,今晚前來賞曲的諸位,由衛家宴請。只是有一個要求:蕭大家已經累了,請諸位看在衛家的面子上,不要讓她為難。不過如果真是有關樂曲技藝方面,蕭大家會考慮的。務請諸位大人有大量,不要讓敝人難以交代。』


在蕭月真休息的後廂房外小花園,出現幾名強悍的衛士,簇擁著一名略顯文雅的身影。陸萍上前客氣問道:『我家小姐喜歡安靜,不願俗人打擾。敢問來者何人?有何用意?煩請告知,讓小姐定奪。』

帶頭的衛士冷哼一聲道:『好大的架子!這是大漢曹丞相四公子,你家小姐敢不見嗎?』

不待陸萍回話,曹植已喝斥那名衛士,然後謙恭對陸萍道:『植無意打擾蕭大家休息;只是耳聆雅樂,實為有幸,所以不辭冒昧,斗膽前來,希望能邀請蕭大家至許都一訪。如此而已。』

此時蕭月真的聲音飄了出來道:『四公子好意,月真心領了。此次月真遊歷天下,目的是為追尋音樂至境,寄情山水,將來或者會到許都一訪。目前卻想先到江陵,尋訪碧芸姊姊,然後往江東一行請益……。』說著人已走了出來。

曹植喜見佳人,立即上前作揖道:『自聖上遷到許都,父親戮力掃平餘孽,重用各種人才,目前已是英豪薈萃。蕭大家若肯移鳳駕,相信必有收穫。屆時植再派人護送至江陵,豈非兩全?蕭大家以為如何?』

曹植雖是有名的才子,不知怎地,蕭月真卻從心裏不太喜歡他那種略帶倨傲的態度。從長安出發到洛陽,一路上聽到關於曹植的,都是他雖有文才,卻相當自負,甚至目中無餘子的驕矜,讓蕭月真十分不舒服。這也難怪,對當時的女性來說,畢竟像陸羽那樣有文采而又為人謙和,對女子相當尊重的人,比起來給人的印象自然要強得多,何況陸羽還文武兼資,氣質也顯得較為英武不凡。

不自覺的將兩者作了比較,蕭月真用淡然的語氣道:『多謝公子建言,只是月真的行程已定。如果貿然更動,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解。希望公子海涵。夜了,公子當自重千金之體,也該趕快回去休息了。』說著作了個『請』的手勢。

曹植還待說話,卻見蕭月真已轉身。一向自負的他,怎受得了這種氣?雖然禮貌性的拱了拱手,回身卻是一甩便冷『哼』一聲而走。

聽到曹植的反應,蕭月真不由喟然歎了口氣,忽然又飄來一個聲音道:『姊姊不必傷感,這就是我四哥不好的地方,看在同是衛太爺義女的份上,你替小妹多擔代些呀。』說著出現身影,果然是曹葳。

蕭月真不由微笑道:『姊姊哪兒話?只是這麼晚還來找我,應該不是只為了你四哥而來吧?』

曹葳笑道:『我與姊姊同是衛太爺義女,卻未見過面。如今若擦身而過,將來義父問起來,只怕難以交代哩。』說著走到蕭月真面前和她拉著手,蕭月真倒很欣賞曹葳的率直,也同意她的說法,兼且年紀相仿,便和她一起相偕走到亭台坐著,聊了起來。

過一會兒曹葳不由歎道:『聽姊姊今晚之曲,似已有意中人,且還念念不忘?』

蕭月真不由微笑道:『說到底姊姊還是為你四哥而來?』

曹葳搖搖頭,銀牙輕咬嘴脣,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姊姊這四首歌,情意纏綿悱惻,雖是新作,葳兒還聽得出意思……不瞞姊姊,這第四首「萍聚」的調子,葳兒曾在藍田聽一個人哼過……』

原來陸羽在藍田時,由於曹葳和蔡琰不斷說話,只好一個人信步四遊,走著到了一座亭子,坐下歇息,想起和西兒的過往,不由哼了幾句,殊不知二女已出來尋他,就在他後面隱約聽到了片段。

蕭月真仍是波瀾不驚,回視曹葳看她的眼神,淡然道:『對月真來說,誰作的曲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樂曲本身的目的。』

兩人對視許久,曹葳才輕聲道:『他……就這麼薄情的讓你走,一點都沒有挽留的意思?』

蕭月真抬頭轉看星空,如夢囈般道:『是的,他是讓我走。但我很確定,他不是薄情,而是因為……因為他多情。』

曹葳略帶醋意道:『這可惡的傢伙,竟然還能讓姊姊你替他說話……』

只見蕭月真身形一顫,好一會兒才喟然道:『原來……原來姊姊也喜歡他。』

曹葳一驚,忙道:『哪是……我只是替我琰姊姊,和姊姊你不值……』

蕭月真看著曹葳,只看得她開始臉紅起來,才微笑道:『承姊姊好意,月真也要替姊姊著想。姊姊如果真的喜歡他,就不要錯過了。月真就因為一次錯過,要挽回已不可能了。』

曹葳終於忍不住,問蕭月真一個究竟。蕭月真沒有多少隱瞞,把自己的事簡略告知。惺惺相惜之下,兩人不覺建立交淺言深的情誼。

兩人就這麼聊到深夜,曹葳知道不宜久留,只約蕭月真有空定要來許都一行--不是為了曹植,而是希望能和她多聚多聊--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回到許都,曹葳病倒了。曹操急召御醫來治,卻尋不出病根,都說是心情鬱悶,傷及肝脾。皇后曹節姊妹情深,連忙親自前來探視,曹葳勉強起身迎接。兩姊妹感情向來極篤,曹節一見之下,便看出了病因。拉著曹葳的手,微笑著輕拍道:『誰這麼好福氣,讓葳兒喜歡得為他病成如此?』

曹葳臉紅道:『沒的事,姊姊別拿葳兒開心了。』

曹節素知妹妹好強的個性,也不點破,循循而勸,終於讓曹葳吐實。

曹節聽了,微微笑道:『只要爹同意了,這事其實易辦。』

曹葳搖頭道:『他與爹勢同水火,怎麼可能答應?』

曹節笑道:『這倒由不得他。難道他敢不聽皇叔的話?』

曹葳聽了一愣,不由問道:『皇叔?這跟劉皇叔有什麼關係?何況劉皇叔與爹也是……』

曹節打斷曹葳的話道:『這你別擔心,皇叔不會聽爹的,難道他能不聽聖上的嗎?』

曹葳驚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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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章 敵乎友乎

不久曹操急召眾謀士和曹昂等諸子會商要事。眾人坐定,曹操環視一眼,便題起今天入朝後皇后召見云云,詢問眾人意見。

郭嘉率先道:『此丞相家事,恕我等不便參與。』大部分謀士不由點頭,表示同意。

曹操正要說話,司馬懿忽道:『據「影衛」打探消息,劉大耳的事可能性極大。如果丞相肯忍痛割愛,或可收得奇效,讓劉大耳對陸子誠心有嫌隙,進而分裂瓦解其內部,使其上下離心觀望。屆時丞相或可透過小姐,將陸子誠收歸帳下。』

曹操一想,也是道理,正考慮時,忽見郭嘉皺起眉頭,不由問道:『奉孝似有話說,何不明言?孤會請你們來,就是沒把你們當外人。況此事的確如仲達所說,可能影響的層面不小,孤才希望你們一同參詳。』

郭嘉道:『劉大耳對那陸子誠,猶如丞相對我等。如要我等因一女子而背主,斷不可能。何況陸子誠已有妻妾數名,皆出自名門,即使遭忌,歸處也不一定……至少孫仲謀的妹妹孫尚香也和陸子誠在一起……。』

司馬懿道:『話雖如此,至少小姐一去,能平衡這種局面,讓陸子誠在關鍵之時心有所礙。劉大耳的事更是一個可能的轉機,如果不把握住,機會難再。再退一步說,那陸子誠究竟有多少本事,我們仍無所悉。小姐列名才女,蕙質蘭心,或可探知學得,為丞相所用……』

在座眾人幾乎都不知『劉大耳的事』到底是什麼事,不過都對司馬懿太過功利的說法大表不滿。此時曹丕出聲道:『仲達所說的還不是最重要的。其實最重要是葳兒怎麼想……她既然喜歡那陸子誠,還因為他得了病。爹爹怕也攔不了,還不如因勢取利。如果藉此機會,升陸子誠的官,或許能在劉大耳的陣營中投入一個變數,以後可能收得什麼利益也說不定。畢竟家事不如國事重,爹爹三思。』

曹操看了賈詡一眼,見他的表情,便知他也持同樣觀點。對於曹丕如此心性,曹操不由心中歎了口氣。之前曹操即使不喜歡,卻仍相當器重曹丕,因為覺得他的心性和自己最像;但現在卻不由越有反感。曹操雖然忌刻深沉,卻對親族十分信任,如夏侯惇兄弟、曹仁等諸族子,連帶也對幾個兒子為了爭奪地位,彼此不睦,異常不悅。如今見曹丕竟然為利益而不顧手足之情,讓他心中大為不滿。只是環視眾子,竟都一聲不吭,似乎也有同樣的想法。

直到此刻,曹操原來還略有猶豫的矛盾心情,終於沉靜下來,決定了日後繼任的人選。於是不動聲色的點頭道:『也罷,就由我和葳兒一談吧。』


不久由許都出發了一大隊人馬,打著當今天子的旗號,要到長安下聖旨。二十天後,車隊抵達長安。由於劉備巡視領地還未回來,便由第一軍師陸羽代為聽旨。

聖旨內容,除了加封劉備領雍州牧,征北大將軍,另封其手下軍師陸羽為北都亭候,秩二千石,兼奮威驃騎將軍一職,並賜與魏公之女曹葳完婚,由劉備代為主婚。

聽完聖旨,只見陸羽面色如土,不知當不當受旨。

最後還是諸葛亮膝行上前,代為受旨。內侍臣中官陳紆授旨後又道:『本官受命,要等皇叔主持完婚禮,才得返朝覆旨。在長安居處,就勞煩各位大人了。』

陸羽早已被了穴道般,只是跪著一動不動。諸葛亮看得直搖頭,和龐統對視一眼,咐吩衛士把陸羽好生架起扶到馬車上,親自陪他走一趟『臨湖居』說明經過。

解釋了這是聖旨,連劉備也違抗不得後,眾女倒無明顯異議。蔡琰素和曹葳交好,早知曹葳心思,認為這無疑是最好的方法;秦思雨似已料知,也不以為意。只有剛從天水回來的甄宓和糜貞,不約而同的多了一份心眼--倒也不是惡意,而是打算藉機晚上於床第間,從陸羽身上討些便宜--反正也阻止不了,倒不如趁機讓陸羽簽訂幾項『不平等條約』,還要來得上算些。


雖然諸葛亮抱持同情態度,龐統和陳登照例是忿忿不平,意外的卻是張飛很高興,直嚷著道:『這下子可真成了俺的陸老弟了,以後記得要叫俺「三哥」了。』原來之前張飛和曹操已有一層親戚關係。

在東漢末年,一則女子地位尚低,二則婚姻講究門當戶對,三則在政治上本來就沒有永遠的敵人或朋友。想想看,孫尚香都跟陸羽在一起了,孫策還能出兵擊劉,可見一斑。還有諸葛家族,諸葛亮輔佐蜀漢,諸葛謹出仕江東,諸葛誕卻在曹魏處任職,女兒還嫁了司馬昭的兒子司馬炎。時有諺云:三國諸葛,蜀得一龍,吳得一虎,魏得一狗。可見敵對的雙方有親戚關係,在當時可說一點不足為奇。

當然最讓當時人最愛提的例子,便是張飛和曹操。曹操之父曹嵩,是東漢末期大宦官曹騰的養子,本家卻是夏侯氏,為夏侯惇、夏侯淵的叔父。張飛則是劉備的結義兄弟兼心腹大將。無論就家世出身還是政治觀點看,本來二者應是仇不共戴天;但在那天下大亂的時代,命運變幻無常的年代,由於一個偶然的機會,二者卻結成了親戚。

事情發生在建安五年,公元二○○年時,夏侯淵的次子夏侯霸年方三歲;本族一名十七、八歲的堂姊,在本郡出行樵採時,被張飛的手下捉到。本來張飛打算把她送回去,不料那晚卻因醉酒,加上親衛指錯方向,張飛也沒分辨夫人樊氏和夏侯女的房間,進門就往大床一躺,直至天明。等醒來看到夏侯女正怯生生的綣縮在床角,用驚駭而疲憊的眼神看著他。張飛傻了眼,渾不知該怎麼辦。

此時樊氏來到,對張飛道:『本是良家女,卻跟你一晚同床。縱使清白,可沒第三者為證。不如將錯就錯,娶以為妻,如何?』

這是最好的辦法,也不由張飛不同意。以後曹、劉兩方雖一直處於尖銳對立的態勢,卻沒有忘記這層親戚關係。日後夏侯淵死了,夏侯氏聞訊,在得到張飛答應後,前往奔喪,算是對這位堂叔盡一點孝道。到了司馬懿發動政變,獨攬曹魏大權,時任右將軍、坐鎮代郡的夏侯霸害怕株連,惶惶然孤身取道並州投奔關中,在飛狐道上因迷路糧絕,只得殺馬充飢,然後狠狽步行,一路跛腳的來到秦南渡。蜀漢方面聞報,急忙派人迎至長安,由張飛帶著夏侯氏、陸羽領著曹葳親自接待。夏侯霸也不負名將之後,私為報家仇,公為國之興,在蜀漢統一的征討大戰中,戰功卓著,一路官至車騎將軍,成為蜀漢第二代重要的將領之一。

因此論起關係,由於曹葳的下嫁,張飛不折不扣成了陸羽的『堂姊夫』。


蕭月真在洛陽略作停留後,果然沒有往許都去,而是轉向荊州,經宛城到新野。由於陸羽的關係,徐庶偕妻子諸葛嵐(諸葛亮的堂姊,即叔父諸葛玄之女)當然竭力款待,然後派人護送車隊至江陵。只是沈碧芸卻留下書信,說自己往江夏去了,請蕭月真方便的話便去。於是蕭月真沒有多作佇留,啟程便往江夏去。一路上,蕭月真也辦了幾場『演奏會』,雖然規模不大,這四首歌卻迅速的竄紅,在她來到江夏前,便已紅遍大江兩岸……

等來到江夏,劉備已主持完甘寧婚事,直接往新野去。蕭月真和甘寧的新婚妻子葉兒似乎早已相識,一點也不陌生的親密交談。之後似乎得到指點,蕭月真往長江下游處而去,很快就找到了沈碧芸的船舫。

才一上來,沈碧芸便來一個擁抱,然後拉著蕭月真對月而坐,便把蕭取出,吹出了前奏。蕭月真怎不知她的用意?立即向嬤嬤含笑使個眼色。嬤嬤把琴遞上來,兩女便合奏一次『今夕是何夕』……

略帶哀傷的音符傾瀉在夜月下,已唱過數次的蕭月真,依舊受到音樂動人心絃的感染,毫無保留的放聲而唱,真摯的情緒也跟著奔流而出,在月夜的長江上飄送。曲畢,忽然從舫樓艙口響起鼓掌叫好之聲。蕭月真不由轉頭一望,只見一名相當壯碩、略帶霸氣的大漢,有如山獄淵峙,氣質卻英偉不凡,露出的欣賞神色顯然對音樂的造詣不差。

不過蕭月真還是顯得有些吃驚--沈碧芸的私人畫舫上,怎會出現陌生男子?此時沈碧芸趕緊起身,幾乎是用跑的到他身邊嗔道:『你的傷還沒好,怎麼就起來了?』說著急忙上前,想要扶住他的模樣。

那名男子失笑道:『我又不是絹布作的,些許小傷算得了什麼?方才在下面聽到你們二人的合奏,不覺讓我想起過往,才會忍不住出來一探,你別擔心了。倒是驚擾小姐,真對不住。』最後一句顯然是對蕭月真說的。

蕭月真微微一笑,表示不在意。沈碧芸輕輕推了男子一把,依舊嗔道:『你該不會是故意出來的吧?』

男子失笑道:『怎麼會?就算是,也是出來看你。』說著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沈碧芸。

此時蕭月真明白,一向孤高自賞的沈碧芸,竟也尋得真愛。不過眼前這名男子,舉止間頗超乎常人的不凡處,可見出身和才能不差,難怪能入沈碧芸的眼。看著蕭月真也不由替沈碧芸高興起來。

只是如果蕭月真認得此人,恐怕震驚會大於欣喜--因為他不是別人,正是一個月多前重傷落江,屍體已被尋獲的孫策!

孫策遇襲,重傷而死,其弟孫權援救不得,只能尋獲他的屍體。惟恐江東大亂,讓曹、劉有機可趁,孫權在眾官的建議下,趕回建業接位,在周瑜、張昭等人的竭力輔佐下,總算穩定政局。此事在這一個月中,早已傳遍天下,人盡皆知;怎麼此刻孫策又會活生生的在這裏出現,還跟沈碧芸卿卿我我的成了愛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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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一章 瞞天過海

巢湖入長江口,一艘美麗的畫舫優雅的停在江面上,舫上隱隱傳出悅耳的音符,將流暢的簫聲飄送到江面上,灑滿一江的星月似乎也被撩動,隨著音符舞動起來。

忽然有幾聲拍水響,伴隨低微的喘息聲。對聲音相當敏銳的吹奏者立即停下,吩咐船上的護駕仔細探查究竟。

才一會兒工夫,護駕來報:江上似乎有三人落水,正掙扎著要靠近畫舫,不知該如何處置。

月光下俏麗的身影,沈碧芸考慮了一會兒,終於決定,要護駕趕緊救人。

救上來的三人都帶著傷,當中一名大漢受傷最重,已經陷入昏迷。莫名其妙的,沈碧芸直覺此人不凡,來歷可能相當不簡單。不過情況緊急,她也不可能立即問出究竟,便斷然向二人道:『快把人扶到我房裏!』說著當先領進畫舫去。

幸而護駕中有一名略懂醫術,立即替來人略作診治,然後對沈碧芸道:『小姐,他的傷雖重,幸好沒有真正傷到要害的地方,主要是流血過多,加上泡在水中太久,才會不支暈了過去。說起來也是僥倖,要不是他的身體強壯,又有堅強的求生意念,恐怕也救不了。只是難說什麼時候會醒過來。』說著叫人取來傷藥,替傷者敷藥包紮。

沈碧芸皺著眉,轉向二人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到底是誰?怎麼會傷得這麼重?』

二人彼此對望一眼,交換意見,終於一致點頭。年紀較大的那人開口道:『小姐恕罪。我們是海南陸家的護衛,這位是我家公子的朋友。本來我們奉命前往迎接他到江夏坐船,卻遇到盜匪,只能跳水求生。要不是小姐的船正在附近,恐怕我們都要滅頂了。』說著取出一面銅牌,上面刻著一個篆體的『陸』字。

沈碧芸點頭道:『原來如此。天色已晚,你們也受了傷,就先在此休息;回頭我吩咐人替你們準備點東西吃。這位公子隨時會醒,你們要辛苦點。』

二人恭聲道:『多謝小姐費心。』

走出來時,沈碧芸心道:『哼,半真半假,就看你們能瞞我到幾時……』想著低聲吩咐一名護駕,隨時注意三人舉動。

原來會戰結束,沈碧芸因一時興起,乘坐畫舫到建業一遊,此時正好要返歸江陵,湊巧救了三人。

那名壯漢一直昏迷了兩天,一度還發了高燒。幸好那二人隨身帶有幾包藥,是用數層油布包裹的,取出讓壯漢服用後,很快就退燒了。

一名護衛見了,私下對沈碧芸道:『那二人看來是「會家子」,極有可能是墨門出身,才會有這種藥……』

沈碧芸心中驚疑,對他們的身份更是注意。

本來船將近廬江時,二人想要帶著壯漢上岸離去,沈碧芸卻藉故壯漢傷重,移動可能有危險,只要請大夫到船上來診治便可。就這麼半強迫的把他們留在船上。二人拗不過,又不好堅持,見到護駕全神戒護,只能默然答應。

就在畫舫到達廬江前,沈碧芸親自送飯菜去艙房,隱隱聽見那名壯漢已經醒來,似乎正和二人在爭執,連忙躡手躡腳的靠近傾聽,卻不由大吃一驚。

只聽那壯漢用威嚴的聲音道:『承蒙二位相救,江東孫策在此謝過。還請二位好人作到底,將孫策送上岸,策必重重答謝。』

一人道:『吳侯不必言謝。說來慚愧,我二人一年前就奉軍師之命,暗中保護吳侯。不想對手如此狡猾,差點就害了吳侯。』

孫策大驚,問道:『你說什麼?軍師?哪位軍師?你們又是誰?何以知道有人要害我?』

那人道:『軍師交待,吳侯當世英雄,也不必有所隱瞞。我兄弟二人姓杜,原是墨門弟子,數年前投靠在陸子誠大人的「暗箭」組織中。一年多前,軍師忽然找我們去,把這兩把利劍交給我們,吩咐我們到江東來,暗中保護吳侯安全。至於什麼緣故,敵人又是誰,軍師始終未明說,我們也無從曉得。』

孫策默然了一會兒,想不到自己兩次遭遇死劫,卻大難不死,都是陸羽所救,欠他的恩情真是難以償還了。又想起大戰期間,如果有這麼兩名高手猝襲,自己雖有親衛和暗哨,多少也會受傷,這一來大戰結果就難以這麼善了。但是陸羽沒有這麼作,反而繼續讓人保護他,這是為什麼?難道只是為了孫尚香嗎?想著便掙扎著要起身道:『無論如何,請替我謝過你家軍師。想我已昏迷數日,親友僚屬必然焦急異常,還請二位……』

『不必了!』此時沈碧芸忽然推門而入,讓三人嚇了一跳。把飯菜擺在桌上,沈碧芸臉色凝重的道:『這兩天你們都在船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早上我的隨從才告訴我,孫伯符在巢縣遇襲,被許貢家客刺殺落水,屍體已被尋獲。此時孫仲謀已發喪扶櫬,兼程趕回建業去了……』

孫策心頭大震,高聲道:『你胡說!我好端端的在這裏,怎麼可能尋獲屍體……』

『是真的!』杜姓的哥哥道:『這是軍師的交待,說為了欺敵,一定要找到身材與吳侯相似的人,作出與吳侯身上同樣的記號,讓敵人誤判為吳侯已死,不再追趕,才能保住吳侯的命。』

一旁的弟弟接著道:『我兄弟早已準備好,之前就在入長江口安置屍體,正巧看見這艘畫舫,所以就扶著吳侯前來求救的。』

孫策不滿的道:『我隨身有上千護衛。要不是我一時輕率魯莽,何致遇襲?既蒙二位相救,護衛趕來,豈還會有危險!莫非陸子誠想要挾持我!』

二人對望一眼,對孫策道:『吳侯恕罪,我們委實不知……』

忽然沈碧芸道:『陸子誠既然救你,就沒有必要挾持你;如果要挾持你,更不可能故意讓人以為你已故世。何況以以陸子誠為人,應該不至於出此下策。照我猜想,敵人可能不是外人,所以他才特意作此安排。』

孫策雄軀劇震,似乎不敢置信。過了好一會兒,似乎想通了什麼,忽地歎了一口氣,無力的靠在床邊,虎目緊閉的流下淚來。

沈碧芸道:『如果你願意,我立即要畫舫掉頭,全速趕到建業,也許來得及……』

孫策依然沒有張開眼,卻無力的搖手道:『不必了。我有些乏了,可不可以讓我安靜休息一下。』

沈碧芸朝二人點了點頭,便走出艙房。門一關上,就聽到孫策放聲大哭的聲音。

孫策畢竟不失精明。陸羽顯然已知下手的會是誰,才會這麼早就安排人暗中護衛。陸羽所以不明說,就是因為知道說了他也不會相信,可見此人必是他相當親信之人。潘璋、全斌的底細他很清楚,知道他們一向跟誰最親近;加上如果自己遇難,最直接得利的會是誰,一切不言而喻。本來怎麼也不相信的,可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一剛始他不斷告訴自己:『不可能!』但是西山獵場的事又浮現眼前。那一次還可解釋是誤打誤撞,若非陸羽出現,他必死無疑;但現在再一次面臨必死之局,又是陸羽相救。如果陸羽不是知情,就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

說起來孫策是提得起放得下的豪傑,為人又極重情義。在目前的情況下,一如沈碧芸建議,趕回建業,固然來得及澄清實情,可是要怎麼處置兇手?那可是他的親弟弟呀!事情若傳了出去,孫家顏面何存?何況作的又是謀害手足的禽獸之舉,勢必受到一般人的唾棄;如果他放過了,又怎麼有臉統領江東,督率文武?遑論爭霸天下,建功千秋了。可是要忍心大公處理,孫策又想起六年前,生母過世前,緊握他的手所說的話:『仲謀好勝,器量頗有不如。當念一母同胞,多加寬容鼓勵。』

儘管心如刀割,孫策依舊選擇退隱。想來畢竟自己並沒有死,孫權也不算真的弒兄奪位,清名尚可保全。再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孫權識賢用能的本領可能強過自己,在周瑜和張昭等人輔佐下,割據一方、進謀天下的可能性並非沒有,父親的願望還是有實現的機會,雖然不是由自己完成,又有何妨?

等到心情平復些,孫策走出船艙,想到船邊去透透氣,卻發現沈碧芸也在那裏,於是走到她身邊,望著灑滿一江金輝的夕陽,晚風輕拂,心情更是開闊不少。

兩人都沒有開口,好一會兒,沈碧芸才吟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孫策大有感觸,忍不住喝采道:『小姐好文采,竟能編出如此佳句!』

沈碧芸俏目望了孫策一眼,臉色微紅的又看著夕陽道:『侯爺過譽了。這首詩是陸婉兒姑娘念給我聽的,據她說是她九哥陸子誠所作。』

孫策聽了愕然,旋即想起曾在吳郡,親耳聽到陸羽即席作了一首好詩,不由心生感慨,好一會兒方道:『難怪曹……曹丞相要稱他是「四州之才」。不過小姐也別稱我作什麼侯爺的,現在我只是個平凡人罷了。哦,小姐似乎是特意念這首詩給我聽的……』

沈碧芸臉更紅了,口中仍道:『哪有?碧芸只是有感而發罷了。不瞞公子,碧芸祖上世代喜讀經籍,在祖父那一代不幸得罪「十常侍」,以致全家流放。幼時常聽父親感歎世間最不值之物便是文章,卻仍教碧芸讀書。碧芸偏愛史事,如公子所經歷的事,史書中看得多了,才會有此感歎。』

孫策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二人就這麼閒聊起來,互訴自己身世,旁及於一些有趣的經歷,銀鈴般的笑聲和爽朗的談吐,讓二人越發互有好感。


船靠廬江,杜氏兄弟告辭而去,以快馬和飛鴿分頭將消息傳回長安。陸羽很快接到飛鴿傳書,讀完暗語總算鬆了口氣,喃喃道:『還好,這下香兒一定很高興。』

孫策猶豫自己該不該離開,最後還是向沈碧芸請求收容。沈碧芸促狹道:『要留下可以,但是不能白吃飯。嗯,你的功夫還不錯,就作我的護衛長好了?』

孫策爽朗大笑的一口答應了。由於重傷初癒,體材略變,加上刻意留了點鬍鬚,若非刻意留心,恐怕誰也認不出來。不再有了爭雄天下之心,沈碧芸又適時的給與柔情關切,孫策不由的萌發兒女之情,化被動為主動的追求起沈碧芸來。終於在一個月後,孫策成功的讓佳人答應託付終身。


把孫策推回舫樓中休息,沈碧芸臉紅的對蕭月真道:『妹妹你別見笑……他就愛這麼隨興,讓人替他擔心……。』

蕭月真出奇的發出促狹笑容道:『恐怕姊姊要擔心一輩子哩,恭禧姊姊囉,到時候別忘了通知小妹一聲阿。』

沈碧芸瞪了蕭月真一眼,沒好氣的道:『什麼到時候?你又不是不知道姊姊的身份,哪有你這麼好命,有貴人相助,升凡入雲的?能碰上清白人家,真心愛著姊姊,又肯給一個正式的名份,姊姊就滿足了,哪還敢求什麼三媒九聘的?』

蕭月真豈聽不出沈碧芸語氣中的欣喜?微笑道:『照小妹看,這人似乎挺重信諾的,應該不會辜負姊姊的……只是姊姊真的放心嗎?』

沈碧芸微微歎道:『不怕妹妹曉得,他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再等一陣子也許有機會吧?這是他說的。』

蕭月真點頭表示理解,卻沒有多問。沈碧芸隨手從袖口取出兩封信道:『對了,這是給你的。一封是雅姊的,另一封你猜是誰?』

蕭月真一愣,思索了一會兒,微微搖了搖頭。沈碧芸低聲道:『是……是陸子誠的愛妻秦思雨的……。』

蕭月真鳳軀微微一顫,把信接過來看。

第一封沈碧芸口中所稱的『雅姊』,赫然是三絕音的長安白素雅。看了信,蕭月真心情不由一沉--原來白素雅告訴她,在『秀姊』的請求以及自己的多方考慮下,決定率整個組織投靠陸羽,協助蜀漢的一統大業。為此『秀姊』要她嫁給陸羽,她也答應了;只是希望蕭月真不要難過。

說不要難過怎麼可能?蕭月真心中不由埋怨起來,為什麼陸羽肯娶白素雅,卻不肯要她?難道就因為白素雅的神祕身份和地位?

顯然沈碧芸已知一些端倪,也看出了她的不快,低聲勸道:『時也,命也。你就別難過了,看看秦小姐說些什麼吧。』

蕭月真緩和一下情緒,拆開第二封信,只見裏面有兩張紙,一張有著娟秀的字跡,當然是秦思雨寫的,主要是題起陸羽會答應婚事,也是不得不然之舉,固然白素雅的身份是原因之一,主要也是白素雅同樣喜歡上了陸羽。所以,她很了解蕭月真的心情;只是對蕭月真來說,她的幸福並非只繫在陸羽身上;如果肯把心境放寬放遠,屬於她的幸福終究會臨及。

蕭月真微微一歎,心裏只覺得不可能,卻又不能說出口。看到另一張紙卻是空白的,並不以為異,還以為是秦思雨忙中有錯;正要把信收好,一旁的陸萍卻小聲道:『小姐別急,這張紙有些古怪呢。』說著建議蕭月真把信拿為燭火上烤一下。

只見空白處現出幾句話,原來是陸羽用米汁混了明礬水寫成的,要用火烤才會現形。會這麼作,自然是為了避開眾夫人的責問。由於這是『暗箭』的一種手法,陸萍自然識得。

看著陸羽那個熟悉而又拙劣筆法的題詞和譜曲,蕭月真讀著不由自主的清淚流兩腮:

真情就像草原廣闊,層層風雨阻隔不過;
總有雲開日出時候,萬丈陽光照耀你我。

真情又像梅花開過,冷冷冰雪不能淹沒;
就在最冷枝頭綻放,看見春天走向你我。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茫。
一翦寒梅,傲立雪中,只為伊人飄香。
愛我所愛,無怨無悔,此情永留心房。

最後又寫了一行詩,表達自己對佳人的思念,卻似乎又是為著佳人目下的情況而寫的:『人生幾許傷往事,山形依舊枕江流;從此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

埋在沈碧芸肩頭痛哭一場後,總算心情開釋了許多。想起分別時,陸羽和她的對話:縱然不能長相聚,也要長相憶;天涯海角不能忘記,我們的小祕密。雖然不能在一起,蕭月真意識到,陸羽的確把她一直放在心裏,那是另一種的甜蜜……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白素雅會嫁給陸羽?居中牽線的『秀姊』又是誰呢?白素雅又有著什麼神祕身份?為什麼『三絕音』會彼此這麼熟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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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31 19:07: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七二章  他鄉遇故  路中人續編

接到『暗二』的消息,說已平安的救得孫策,陸羽不由鬆了口氣,心想總算能給香兒一個交代,同時對日後平定江東,應該有利得多。從許都和建業也都有消息傳到,不只曹操,包括司馬懿、郭嘉等在內,也都被瞞過。這也難怪,『影衛』雖是司馬懿一手培植的,陸羽卻相信不管多忠心的部屬,只要風格太過獨斷專橫,『瞞上不瞞下』的避重就輕這一套,還是適用在上下的關係上的。因此陸羽相當有把握,『影衛』絕不敢把真實情況全盤告知司馬懿,不然以他心狠手辣的作風,這些『影衛』恐怕當場沒一個能活著見到第二天的太陽。

得知孫策選擇退讓,雖然和自己的判斷相符,陸羽還是相當欽佩他的為人,所以答應替他保守這個秘密。此時忽然高順來訪,一向平易近人的陸羽連忙親自出門迎接。

高順也不客氣,一進門坐下就喝了一大口茶,然後不說話的盯著陸羽直看,看得陸羽混身都不對勁,終於沒好氣的道:『有什麼好看的?難道這是你來找我的目的?』

高順似乎極渴,又倒了杯茶大口一喝,好像情緒才平復了些,眼色也沒那麼銳利,緩緩道:『你還記得之前托我去調查白素雅的事吧?』

陸羽猛拍自己的額頭道:『瞧我,事情一忙,把這麼要緊的事給忘了。看來你是查出什麼端倪了?』

高順道:『你猜我找到了什麼人?』

陸羽忽然覺得希奇起來。高順給人的印象,一向是寡言踏實,怎麼現在會這麼嚕嗦,一點也不乾脆?想著只能搖搖頭道:『你不說我怎麼猜得著?是跟你有關係的人嗎?』

高順深吸了一口氣,先看看左右,確定無第三者,才對陸羽點點頭,低聲道:『是我的舊主呂布的妻子嚴氏,和她的女兒呂綺玲……』

陸羽『噌』的霍然起身,不由自主的驚呼道:『什麼?』


高順以陸羽手令,才調動『暗箭』探查白素雅來歷,便隨劉備北上與曹軍大戰。等會戰後回到長安,探子報知無甚收穫,只知白素雅每隔數日便會到一處大宅逗遛一會兒才走;但是暗中布有護衛,等閒之人甚難靠近。此時正巧季玉來到,高順告知此事。季玉一聽,便覺事不尋常,乃親自出馬佈置刺探。畢竟薑是老的辣,季玉調動了一批生面孔,偽裝從漢中流落而來的賣貨郎,在附近兜售,慢慢打探消息,再把消息綜合起來,發覺宅中住了一對嚴氏母女,並州人氏,還有管家、婢女各一。那女兒長相平凡,力氣卻出奇的大,經常坐車到城外『辦事』,而且往往一去便是半天;至於什麼事卻不曉得,因為只要一出門,周圍便有人暗中保護警戒,不知她去哪裡、作些什麼……


聽到這裡,陸羽不由高聲道:『臨川來長安了?我怎地不知?他怎麼沒來找我?』

高順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帶著略為抱歉的聲音道:『因為他認為這件事太重要了,所以要親自調查清楚,想給你一個驚喜……』

陸羽道:『這麼說,是有眉目了?』高順點了點頭,續繼說下去。


後來季玉想出要高順以捉拿要犯的名義,率『陷陣營』精銳闖入。才一進到大宅,那女兒已經一桿長槍殺得數名軍士人仰馬翻。高順大吃一驚,渾沒料到此女功夫如此厲害,不過卻又有種熟悉的感覺。此女看到高順,怒喝一聲道:『原來是你!叛徒!納命來!』說著一槍已刺向高順咽喉。

這一瞬間,高順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猛然想起一件事,正舉起刀猶豫該閃躲還是架開,忽然屋內傳來了那女子母親的聲音道:『玲兒!什麼事讓你發這麼大的脾氣?』說著,人已走了出來。

高順一呆,手中長刀沒有出手,任由長槍向自己刺來。不過那女子卻及時停手,長槍尖就離高順咽喉不到半寸。

高順眼眶微紅,向著走出來的嚴氏道:『主……夫人,好久不見。自從主公……就是溫侯故世後,順和文遠、宣高都多方派人打探您和小姐的下落,卻怎麼都找不到,還以為您和小姐已遭不測了……』

原來這對母女就是呂布的妻子嚴氏,和女兒呂綺玲。難怪呂綺玲的槍法,高順會感覺熟悉,因為那嚴格說起來不是槍法,而是戟法--呂布那威震天下,以方天畫戟所使十三殺招的『鬼歎天泣』戟法。

嚴氏以責怪的語氣道:『玲兒!你忘了小時候高叔叔對你最好?而且他對你爹最忠心了,你怎麼可以這樣罵他,還用槍刺他?』

呂綺玲收回槍,卻作了個鬼臉道:『我知道哩。剛才是跟叔叔玩的,叔叔你別介意。哎,叔叔還是一樣,老是讓著我,真沒意思。』說著便走到嚴氏身邊扶著她。

嚴氏看著高順,喟然道:『十五年了,時間也過得真快。你們都是隨奉先一起打天下的兄弟。我聽說你們在劉使君帳下受到重用,很替你們高興。』

高順心感愧咎道:『夫人,當年…』

嚴氏搖搖頭,打斷高順的話道:『過去的事不用再提。說起來都是魏昭和曹菁那兩個賤人害的。不然奉先也不會糊里糊塗的冤死……』

魏昭和曹菁都是呂布的妻妾,魏昭是部下魏續的妹妹,曹菁是曹豹的女兒。當時的人都知道,呂布向以疼愛妻妾出名。為了貂蟬,他不惜冒大險,敢於和當時權傾天下、且有父子名分的『老賊」決裂。當時呂布面前的路實際有兩條:一條是捨棄對貂蟬的愛,繼續做董卓的義子,這樣至少不失中郎將、都亭候之位;日後董卓若成功稱帝,呂布也許還會『總督天下兵馬』。顯然這是一條穩當的取富貴的路。另一條路是殺掉董卓而得到貂蟬;但要殺董卓談何容易?前車有鑒,連曹操也沒成功,可說稍有疏漏就會有生命之虞。後來的事實證明,即使當時成功地殺了董卓,還是召來了禍亂,使得呂布不能平安立身。這是一條佈滿荊棘、處處陷阱的路,而呂布卻毫不考慮的選擇了。這就是呂布。

但是多情從另一面說,和濫情只有一線之隔。呂布誅董卓,固然是聽了王允的分析,以大義之故,但喜歡貂蟬也是一個極大的誘因。後來不知怎地,卻又納了魏昭和曹菁,並且就因為貪戀二女的美色和纏磨,不聽貂蟬、嚴氏的苦苦勸告,把戰爭的勝負、仁義的形象置之一邊;與曹操之戰,聽了魏昭的話,把高順和陷陣營編入魏續麾下指揮,以致打了大敗仗;投奔劉備後,卻因曹豹女兒曹菁的誘惑,舉兵偷襲徐州。為了讓心愛的女人滿意,呂布放著穩穩當當的路不走,甘願冒險的置地位、權力於不顧,最後終於被陸羽設計,殞於亂箭之下。

所以嚴氏對高順等人並未苛責,只淡淡回道:『奉先待我母女不錯,只可惜性格上有致命的弱點,就是太過隨興,又不好謀善斷,只顧兒女私情。如果他居為人將也就罷了,卻還孤高自賞,想要逐鹿天下,如果還不敗亡就是天數了。倒是委屈了你們,一直都這麼忠心的跟隨他。』

高順忙道:『夫人哪兒話?溫侯其實待我等也算不薄……。對了,不知夫人如何到了此地?讓我們找得好苦。』

嚴氏道:『有故人相救,安置於此。我得知你們投在劉使君帳下,很替你們高興。但我顧忌奉先,所以就沒露面。』

高順道:『找到夫人和小姐,文遠和宣告知道了也一定很高興。夫人和小姐有任何需要,只管開口。我等在能力範圍內,必竭力辦到。』

嚴氏道:『我們母女生活還過得去,不必勞煩敬天。不過玲兒自幼好武,這些年來一直勤練,剛才你也看到了,她的武藝其實不差。聽說最近劉使君要在長安這裡成立女子武院,玲兒一直吵著要去,不知敬天可否幫忙?』

高順慨然道:『些許小事,夫人放心。』

嚴氏卻搖頭道:『我不是要你幫忙此事。我是要你幫忙,替奉先平反,讓玲兒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武院就讀,我也可以坦然的出門作人。』

高順一愣,想了想道:『其實順和文遠等對這事也一直感到愧咎。說起來溫侯生平無甚大過,主公和軍師的為人也不錯。我去和文遠、宣高商量看怎麼辦,一定設法辦成此事。』

嚴氏終於露出笑容道:『如此,有勞敬天了。』

呂綺玲也快樂的道:『謝謝叔叔,就知道叔叔最疼我了。』


把前因後果簡略交代,高順又喝了一杯茶,就這麼瞧著陸羽,眼神中帶著熱切的渴望。

陸羽沉吟了一會兒,道:『溫侯有誅董卓大功,又素無大過,是該為他平反。只是要化解他與主公和眾人之間的宿怨不容易。我答應你盡力便是。』

高順大喜道:『多謝軍師!』

陸羽兩眼一翻道:『真難得從你口中得到一個謝字。這樣吧,你去把文遠和宣高找來,哦,還有臨川。我們找個合適的地方好好吃一頓,商量看怎麼作吧。不過當然是你們請客……』

高順搖搖頭歎氣著低聲咕噥道:『都當到了軍師,還擺出一副窮酸樣,恐怕也只有你作得到了。』


在甄家成立的『水榭樓』,陸羽帶著秀兒出席了這場宴會。除了高順和張遼、臧霸帶著夫人,還有嚴氏與呂綺玲外,季玉也不是單獨赴宴,居然帶著新婚妻子,讓陸羽差點眼珠掉出來,竟然便是蒯舞蝶。

從少女變成少婦,蒯舞蝶變得穩重成熟得多,不再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反倒多了幾分優雅。見到陸羽和秀兒,她很大方的問好,便坐在秀兒身邊,兩人聊了起來。

季玉也坐到陸羽身邊,陸羽猛捶了他一拳,卻壓低聲音問道:『你這小子,使了什麼花招,竟然能讓子良老爺點頭,把愛女嫁給你這花心大蘿蔔?』

季玉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後擺出一臉無辜的樣子道:『大哥,你也太過分了吧?四美七仙幾乎都被你娶回家,還敢說小弟我是花心什麼的。我對舞蝶可是真心誠意的,你別在她面前破壞我的名譽……哎喲!』

原來是陸羽又捶了他一拳,季玉連忙搖著雙手道:『老大,你饒了我吧,我說的是真的。』

蒯舞蝶和秀兒看著他們這麼打鬧,不禁都莞爾笑了出來。

此時季玉低聲道:『老大,這還是托你的福哩。我到荊州找你,正好看到小蝶,就起了愛慕之心。哪知她根本不睬我,只對你有意思;還好有那次宴會,她看到你那些美若天仙的愛妻,才總算死心的接受我。說起來要不是你老大罩著,岳父大人恐怕早用掃帚把我趕出門了……』

陸羽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不過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兄弟一場,怎地不通知我一聲?』

季玉雙手一攤道:『我有想阿。可岳父大人怕你沒空來,面子不好看。』

陸羽道:『蒯老爹也真是的,竟然不知道我們的交情。算了,有空帶夫人來「臨湖居」,我親自炒幾道小菜替你們慶賀,算是一點心意。』

蒯舞蝶倒沒料到陸羽這麼好相處,同時跟自己的丈夫這麼要好,心裡著實感動的道:『謝謝大人……』

此時季玉卻神氣起來的道:『什麼大人?叫大哥、老大都可以,別叫什麼大人,好像我是小人似的……哎喲!』

原來陸羽又出手捶他,邊捶邊道:『你本來就是小人,竟然趁人家姑娘芳心寂寞,趁虛而入,不是小人是什麼!』

季玉慘叫連連道:『別打了,真的會死人的。好啦,我承認小人就是了……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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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31 19:07:20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七三章 神祕『人間』

雖然打打鬧鬧,正經事還得辦。先前由於忌諱,對於呂布的事,高順等人幾乎都三緘其口。經過這次事情,有了這一番會談,陸羽對呂布的了解深入了許多,對於替呂布平反,心中也多了幾分把握。

聊著季玉忽然問道:『請問夫人,聽高將軍說,你們母女有「故人」相救,安置於此。可否告知是哪位故人?是不是就是白大家?』

此時秀兒的臉色微變,不過卻沒有人注意到。陸羽倒是受了題醒,把前因後果一串,不禁也起了同樣的疑惑。

嚴氏還沒來得及回答,呂綺玲已脫口道:『是貂蟬姐姐認識的人啦……』不過一出口便知糟了,連忙雙手把嘴摀住。

大家聽了都是一呆,不約而同的望向秀兒,只見秀兒臉色慘白,欲言又止,最後眼眶微紅著道:『夫君,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隱瞞你的……。』

陸羽心中一驚,趕緊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別怕,什麼事我擔著哩。夫妻一體,沒什麼好道歉的,有什麼苦衷只管說,沒有人會怪你的。』

得到夫君的體諒,秀兒十分感動,點了點頭,環視眾人一眼,緩緩說出當年的事。

由於幼年喪親,秀兒被當時任車騎將軍的皇甫嵩之妻馬氏收養。除她之外,還有白素雅在內的許多孤女。十三歲那年,她在馬氏的推薦下,被選入宮中擔任執掌朝臣戴的貂蟬冠(漢代侍從官員的帽飾),從此更名為貂蟬。漢末十常侍之亂後,貂蟬出宮,在馬氏的安排下,投靠王允被收為義女;不久王允利用她施『連環計』,促使呂布殺了董卓,她就成了呂布之妾。而皇甫嵩則因李傕、郭氾之亂,憂憤而死,馬氏又遭李傕殺害,貂蟬便隨呂布出奔,四處為家。

至於白素雅,受到馬氏調教,精擅琵琶。由於『悅仙樓』老闆和馬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白素雅遂於馬氏死後投靠『悅仙樓』賣藝,聲名鵠起,列為『三絕音』之一。呂布兵敗,投靠劉備時,正巧有人替白素雅送信給貂蟬。所以兵亂時,貂蟬仗劍護著嚴氏母女脫身,請信使帶她們到白素雅處,託她代為照應,由自己斷後,束手就擒……

陸羽聽完,正要點頭表示理解,卻看到季玉神色怪異,沒好氣的道:『你怎麼了?難道懷疑你嫂子的話?』

季玉倒是一本正經的對陸羽道:『老大,這事不單純,我說了你可別打我……』

陸羽作勢要捶他道:『有話快說!不然我真的要揍人了!』

季玉出奇的沒有伸手抵擋,卻先喝了杯水酒,才慢吞吞地低聲對陸羽說出一句讓他震驚當場的話:『我過世的老爹曾告訴我:據他多年查探的結果,皇甫嵩的妻子馬氏,極有可能就是當時的「人間公主」!』

陸羽聽了,心中情緒起伏不已,終於明白之前為什麼秀兒要向他說『對不起』,想著不禁看向秀兒,只見她銀牙緊咬下脣,幾乎要嚙出血來。陸羽連忙又握緊她的素手,低聲笑道:『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管它什麼人間、陰間,反正跟我們沒什麼干係。對了,這間酒樓是宓兒開的,好歹我也是姑爺,所以特地要了這一間廂房,等閒人是無法靠近的,不用擔心有人偷聽……』

秀兒回望陸羽溫柔的眼神,終於露出一絲微笑道:『謝謝你,夫君,真的謝謝你。』

陸羽這才鬆了口氣,拍拍秀兒的手,要她安心,隨即起身對季玉道:『雖然如此,我想我們還是得找白大家,把事情弄個清楚才行。秀兒就留下來,替我招呼一下,臨川和我去走一趟。』

秀兒明顯的臉色大變,陸羽卻低聲道:『別擔心……我信得過你!』

秀兒眼眶泛紅,微微點頭。

倒是正在吃東西的季玉差點嗆到,咳嗽著咕噥道:『為什麼是我?』

看到陸羽挽袖舉手,連忙把筷子放下,用袖子一抹道:『好好好,我去就是了嘛。』


陸羽和季玉來到白素雅的住所,『悅仙樓』後的『綴錦閣』。剛到門口,已有一名婢女上前問安道:『小姐已等候二位多時,請隨奴婢來。』說著自顧往裏走。

陸羽和季玉又驚又疑,只能隨著婢女進去。穿過兩層庭院,來到一所幽雅的小軒前,婢女作了個『請進』的手勢,便退了回去。

陸羽和季玉對視一眼,便領頭推門而入。只見白素雅鳳尾髮髻,鵝黃紗衣,卻穿著淺黑色略為緊身的絳衣,把她輕柔曼妙的身材無遺的展露出來,就這麼嬝嬝婷立。臉上沒有覆上面紗,杏眼柳眉,素顏朱脣,如詩如畫,清麗得不可方物。

陸羽見了,不由自主的深深倒吸了一口氣。倒不是為了白素雅的美豔,而是她跟自己在三年前所見的『幽冥仙子』畫像,果然活生生的就是同一人。

季玉早就被驚得差得口水都流了出來。陸羽斜視他一眼,不禁感歎:美女的殺傷力果然厲害,特別是對季玉這種免疫力特差的男子。不過這樣也好,孔聖人不也說嗎,未見好德如好色者。本來嘛,好好色而惡惡臭,本來就是正常男子的反應。不過跟自己在一起,總得負點責任,不然回去對蒯舞蝶可不好交代。於是略微肘撞了季玉一下,總算讓他回過神來。

陸羽還未開口,白素雅已先道:『妾身料知大人必會找到這裏,已恭候多時了。』說著作個『請坐』的手勢。

陸羽坐定後立即拱手道:『小生賤字子誠,不敢入白大家之耳。嗯,我是該稱你白大家,還是「幽冥仙子」,或者……該稱你一聲「人間公主」?』

季玉總算回過神來,聞言也是一愣,隨即猛點頭表示同樣的看法。

白素雅微微笑道:『子誠大人客氣了。方今天下大亂,諸侯並起,競逐失鹿;可憐百姓流離,橫死溝洫者不知凡幾。「人間」不過是求為百姓盡力,以安定天下為旨。用到「公主」二字,妾身和「人間」歷代的主理夫人,都愧不敢當。』

陸羽指了指季玉道:『照臨川所說,「人間」的組織相當神祕。可小姐卻自暴身份,不知有何用意?』

白素雅注視陸羽,直看得他都覺得不自在了,才喟然道:『自「悅仙樓」一會,妾身得聆子誠大人抱負,心中便起投靠之意。大人乃當世奇才,以不及弱冠之年輔助劉使君,竟能在十年之間,讓他由一平原小吏成為諸侯之首,據有大漢之半。如今天下三分之勢已成,任誰要完成統一大業,皆非短期內作得到。戰亂連年,可憐的只是無辜百姓。妾身暗中觀察三位雄主,以劉使君最為仁義寬厚,施政又得人心,兼且大人見識非凡,奇謀迭出。妾身考慮再三,又與前任「宗主」商談,決定幫助大人,好能提早完成興復大漢之業,還百姓一個安居樂業的日子。所以才故意洩露行藏,引大人來此一談。』

陸羽聽得又驚又喜,卻另起疑竇,忍不住問道:『前任「宗主」?你可是指前任「公主」嗎?是不是馬夫人?她不是死於董卓亂黨之手?小姐願意投靠,在下十分歡迎,但不知有何條件?還有,我對「人間」的來歷並不清楚……』

白素雅素手一揚,微笑道:『大人到底想先知道什麼?』

季玉搶先道:『小姐可否先說「人間」來歷?』

陸羽瞪了季玉一眼,季玉無辜的雙手一攤,表示自己實在好奇。陸羽心想,這也是試試看白素雅的誠意,同時酒樓中秀兒的反應,讓他總感覺到,白素雅與秀兒的關係非比尋常。雖然他對秀兒十分信任,到底還是想知究竟,於是也點頭表示同意。

白素雅悠然道:『妾身明白大人的意思。也罷,且聽妾身簡單道來。其實「人間」的組織,與墨門和季家、司馬家,多少都有關係……』

季玉和陸羽不約而同的高聲道:『什麼?』


在秦始皇征伐六國的統一過程中,在攻進魏國大梁時,碰到了一名劍術高手。名將王賁在損失了百餘名親衛後,才將此人活捉。由於不知來歷,王賁怕錯殺了奇人異士,就押解鹹陽,關進大牢待審。但不久此人就離奇失蹤。直到天下又復大亂後,這人的嫡傳弟子才又重現。原來這人竟是當年的墨門鉅子方奇,後化名為黃石公,他的嫡傳弟子便是張良。

不過在他被捉入大牢,旋而消跡匿蹤時,根據墨門規矩,幾名長老應互選其中一名代理鉅子之位,直到找到下一任鉅子為止。由於彼此不服,加上秦國統一後對墨門嚴加查緝,幾名長老藉故拖延,一直未選出代理人,之後又不承認張良的鉅子身分,反而各自別立派門。其中一名呂姓長老,女兒就是呂雉,後來的呂后。另一名陳姓長老,兒子便是陳平。呂雉本來喜歡項羽,但項羽卻喜歡虞姬。呂雉嫉妒下同意嫁給劉邦,並運用其勢力為劉邦打天下。只是她並不知道陳平、張良的底細。陳平雖知呂后一系,卻不知道張良才是正統的鉅子。高祖崩後,呂后扶植呂黨,想代漢而興,卻在她死後被陳平剷除,迎接文帝繼位。只是陳平作的並不徹底,呂氏一族改名換姓的亡命江南,潛伏養息,漸漸滲透到兩大姓中,主宰了這兩族,就是今天與江東孫權密切合作的全氏和呂氏。

陳平本人並不聲張,但是他的弟子卻張揚得很,那就是江充,欲奪武帝之位,才故意引發廢太子劉據的巫蠱之禍,卻落了個身死族滅的惡果。不過他的弟子躲過一劫,伺機而作,終於傳至王莾時,成功的代漢自立。只是這一系始終沒想到,張良這位嫡傳的鉅子,留下一線謹慎而正統的墨門路線,扶助真正有為之主,再建太平之世。光武中興,最大的功臣耿弇,其實就是墨門鉅子,否則他不會在光武帝毫無實力之時,舉上谷、漁陽二郡萬餘精騎來投助。只是沒想到大業未成,耿弇遭到呂黨暗算猝死,未留遺命。當時的三名長老再度根據門規,合議治理;但是由於派系爭鬥,因而中衰,至桓、靈之時,已不見容於當道。待黃巾亂起,大都同流合污。不過當時三名長老,由於無意間的作為,便留下了特別的三派。

時昌這一脈傳至後來,有名士司馬朗,開啟了今天的司馬家。

遠復這一脈後來也出現名士,就是季玉的祖父季然,開啟了季氏一族。

祖興相當平庸,他的妻子葉氏卻相當能幹,以收養孤兒的名義,培養大量的孤女為間;日後這一派被冠以『人間』,並且以選擇以葉子飾於衣飾上,或在名字中有『葉』字為記號,作為對創始者葉氏的一種尊崇;而葉子數量的多寡,代表她們的地位。傳言以一片葉子為記號,主要是因為幾乎所有人對於所猜測的『人間』成員,都只看到她身上飾有一片葉子的緣故。

不過幾乎沒有人曉得,耿弇有個養子楊若,於耿弇死後悄然離去。由於握有鉅子令,承襲了墨氏劍法,不但是歷代有名的劍師,也是正統墨門鉅子。上代大劍師蕭秋,還有他的嫡傳弟子,就是趙雲的師父,這一代的大劍師伍俊,都是師承這一系的正統墨門鉅子。

這幾派中,以『人間』最為神祕。上一代的『人間』由聰明的馬氏繼任,嫁給了皇甫嵩後,先後收養貂蟬和白素雅等孤女。為了解決十常侍之亂,馬氏推薦貂蟬入宮,本希望能見寵於太子劉辮而為妃,日後太子登基,她便可為后,乘機一舉誅除大患;不料十常侍先亂起,先帝又祕詔要董卓入京,就有了後來一連串的事故。馬氏為誅董卓,傳位貂蟬為『人間公主』,(聽到這裏,陸羽『阿』的大吃一驚!)要她設法完成使命。貂蟬雖成功的誘使呂布誅殺董卓,卻仍無力回天,加上呂布太過隨興,非是統一天下人選。在心灰意冷之下,便將『公主』之位傳給了白素雅。

徐州之事後,貂蟬本以為一死百了,卻遇見了陸羽,冰冷的心又被陸羽融化,選擇成為他忠貞的妻子,完全放棄與『人間』的關係,從未漏洩任何有關陸羽和劉備軍的一切消息。……

其實不只秀兒,『三絕音』也都隸屬『人間』的一員。她們都是上一代的成員所收養,將所見所聞載錄後,透過管道集中到直屬於『宗主』的『什士女』手中,由她們彙整後召開會報,讓『宗主』知曉,再決定行動。由於組織分散各地,所以成員彼此雖然知悉,卻少碰面,甚至素未謀面。還有交州的葉兒,原本自願設法混入士家,結果才剛出發,劉備軍已開始進攻交州;渾沒想到士微這個變態,竟然折磨葉兒,幸好陸羽及時救援,否則後果難測……

說到這裏,白素雅向陸羽謝道:『葉兒的姨娘怡姊,原是我「什士女」之一,葉兒幼年便因戰亂失喪雙親,投靠姨娘。若非大人及時相救,妾身真不知該如何向怡姊交代。』

陸羽忙搖雙手,表示舉手之勞而已,卻沒有說話,因為聽完白素雅所說的,只覺得心頭如同一團亂絲糾纏,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雖然從一些端倪,他已猜測出秀兒跟『人間』有關,不過渾沒料到她竟是上代的『人間公主』!他對秀兒有絕對的信心,但是這個消息還是大大刺激了他,一時間他似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此時季玉忽然道:『小姐能不能說說,你投靠的條件是什麼?』

白素雅深深的看著陸羽,卻出奇的沒有開口,似乎在等他的回話。陸羽卻不知在想什麼,魂不守舍的渾然未覺。

忽然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接著先前引陸羽進來的婢女輕聲道:『小姐,門外有兩名女子求見,自稱是陸大人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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