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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血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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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葉戀 ]-三國志之輔佐劉備《連載中》 [複製連結]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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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2:35: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二章 秋軒韻事




忽然衛沖冷然起身道:『想那曹子健的「洛神賦」亦是新作,可謂一絕。白大家卻稱讚起那陸子誠,未免有點……嘿嘿,不太識貨吧?』



白素雅妙目顧盼道:『季昇公子誤會了,妾身只對絕妙詩詞有興趣。「洛神賦」誠一時絕唱,素雅卻以為並不代表後無來者。那陸子誠也所感慨,曾作一歌,妾身請公子見教。』說著便手撩絲絃,唱了起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待我更清發,

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稱意,何妨散髮弄扁舟。



一曲唱畢,半晌無聲,眾人都望著衛沖。衛沖看了看蔡琰,只見蔡琰點點頭。衛沖倒也不小氣,便即淡淡的說了句:『雖然自負了些,倒也不差!』眾人跟著陸續喝采。



衛品對陸羽更是另眼相看,彷彿自己的孩子沒死,又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神采飛揚的吟誦,一時竟眼眶糢糊了……



此時的陸羽卻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的『佳作』名世而沖昏了頭,反倒另有所思。須知這些足以傳世的名句,除了當事人有意,絕無可能那麼容易流傳,為什麼白素雅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原因只有二個:第一,白素雅和她們很熟稔,甚至到了能『閨中密友』的程度;第二,在那些女子的周圍有『間諜』!那麼再歸納這兩個原因,指出一個重要的關鍵:白素雅究竟是什麼人?何以她跟這些不同身份、地位、住處的人有著這麼近的關聯?忽然靈光一閃,陸羽似乎看到什麼影子,卻未確實捕捉到……




『聽起來詞意豁達,懷抱豪邁,卻不如「洛神賦」的思慕深念,婉轉動人阿!』衛沖頓了一會兒,又發議論道。



此時衛品忽然笑道:『得聆白大家所譜新作,老朽真有聞雅樂不知肉味之慨。今日躬逢其會,邀請了這位也擅於作詩詞的陸公子前來共襄盛舉,白大家以為如何?』



白素雅聞言道:『衛太爺客氣了。若仲道公子仍在,素雅陋作豈堪入耳?何況尚有蔡大家呢。就不知陸公子肯惠賜教?』



被架上火線的陸羽只能硬著頭皮站起來,施禮道:『在下一介白丁,實衛太爺謬讚,當不得擅作詩詞之譽。』



衛品倒也不以為忤,笑道:『問明何必客氣?剛才你隨口賦的那首「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向使當初身便死,千古忠逆復誰知?」老朽以為不輸……呃,不輸給仲道哩。還有之前的「思崑崙」之句,都算佳作,你說是信手拈來,如何當不得擅於詩詞?如今那曹子健既有「洛神賦」傳世,你可否試著比擬作出一首?』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向使當初身便死,千古忠逆復誰知?」』衛沖唸完,不由喝了聲采道:『瞧你人品不怎麼樣,文采倒是斐然,的確有點本事。卻不知是否新作?』




陸羽不願張揚,連忙接口道:『是舊作,花了我好多時間修改哩,還請公子指點。』



哪知衛沖搖搖頭道:『義父說了,你這首詩還有前面那一首,都不輸給寧哥哥。若修了,只怕失之自然,太工字句了。義父從不隨便稱讚人,你就稱他老人家的心吧。』說完,卻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陸羽頓時頭皮發麻,雖然以之前的談論,現在這一關過不過都無所謂,但是看老太爺的樣子,似乎把自己當作衛仲道的影子。所謂『輸人不輸陣』,以老太爺與曹操交情匪淺,曹操幾個兒子的文采雖都不差,看來老太爺卻認為自己那英年早逝的獨生子還是略勝一籌。如果此時不能讓老太爺稱心如意,自己和蔡琰的事,恐怕還得有得纏磨的。




想著陸羽只能雙手一攤道:『既然老太爺有此雅興,晚生試作一首便是。』於是喚了侍衛,把新買的琴取來,坐定了道:『這琴名曰烏德琴,乃是胡人樂器,正巧晚生曾從一名胡人樂師學了點,就此獻醜了。』




於是清了清喉嚨,撩動了幾下琴絃,緩緩吟唱道: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



來到這個時代已十數寒暑,經過貂蟬調教,陸羽多少會一些彈奏的技巧和樂曲,加上『前世』正逢『復古熱』,常有所謂的『古典文學唱作』節目,吉他社的成員常會彼此學習傳授,逼得他也多少學了一些。此時彈奏起來,竟然有模有樣,雖顯生澀,倒也中規中矩。




唱畢,衛品帶頭喝采,饒有意味的道:『好哇!好一個「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果然坦白!再來一曲如何?』其他人也跟著鼓噪道:『不錯!再來一曲!再來一曲!』




陸羽微微笑道:『獻拙了!』於是又彈奏起來,緩緩吟唱道: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壓根兒沒見最好,也省的情絲縈繞。

原來不相識也好,就不會這般顛倒。』



這是『前世』著名的達賴六世倉央嘉措著名情詩,文意淺白,樸實生動,熱情奔放。衛品呵呵一笑道:『這倒有點小調風格,問明倒是率直。』陸羽知道這是衛品還不太滿意的說法,微微一笑,節奏變得有些蒼涼古雅,接著吟唱道: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衛品在桌上擊節道:『「眾裡尋他千百度,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意境深遠,實堪發人深省。』



見到衛品的眼神,陸羽心裏一歎,暗忖真的要對不起那首佳作的主人了,便恭聲微笑道:『老太爺喜歡,晚生再唱一首便是。』於是又撥弄琴絃,一時轉為更為悲涼,緩緩吟唱道: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苦別,箇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景,隻影為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意境蒼涼辛酸,令人動容。自古雁兒便是雙飛雙宿的象徵,但這一問,讓人再也想不出更貼切的句子,來形容所謂的生死相許了。這四首,一曲比一曲更為沉鬱雄渾,四曲唱畢,舉座久久無語,氣氛突轉悲涼;再見蔡琰雙目淚成行,衛品含淚點頭而笑,衛沖則是如醉如疑。至於白素雅,纖手直顫,亦顯得是心神俱醉,迷離不已。




半晌,衛沖忽道:『這最後一曲,的確堪與「洛神賦」並美。若誠如公子方才所言,乃隨興而作,在下只能認為公子的確勝那曹子健一絲了。』言下之意,質疑陸羽乃是早有預備,並非乘興而作。




陸羽從容道:『「人間有情盡白髮,天地無意了滄桑。莫問能否長相守,只願比翼共遨翔。」詩詞歌賦,發之於心,感於肺腑,言志抒情而已。即便一時之作,偶拾之句,又未嘗不是平常情緒之累積?』




白素雅聲音微顫,隨口即譜曲調唱吟道:『人間有情盡白髮,天地無意了滄桑。莫問能否長相守,只願比翼共遨翔。』曲畢歎道:『公子真才人也,出口即有絕妙詩句,難怪衛太爺如此青睞,妾身也是十分佩服!』




陸羽不由大感尷尬,忙道:『白大家謬讚了,令寒生汗顏無地!』一時樓間議論紛紜,都對此詩十分驚賞!



衛品呵呵笑道:『瞧吧,我哪會看錯人?我看季昇你不如出個題目,多考較考較問明,如何?』



方才的詩句,衛沖也是迷醉不已,早想躍躍一試。聽到衛品的話,不容陸羽推辭,便即搶道:『如此得罪了。昔曹公北征烏丸,過碣石即興作賦曰: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裡。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未知陸公子覺得如何?』



陸羽心道糟糕,看來局面越弄越大,搞不好很難收拾,該怎麼辦?腦中念頭如火石電光閃過。向來不願張揚,卻勢成騎虎。心念電轉間,覺得若不能好好過這一關,將有可能是前功盡棄之局,只能咬牙硬闖了,便道:『昔秦皇、漢武皆有臨碣石賦,壯哉曹公,歌以詠志阿!』陸羽的意思是,從前秦始皇、漢武帝都封禪泰山,然後過碣石臨賦。如今曹操師法之,陸羽譏諷其隱有稱帝之志,指其此舉明顯是大不韙。




只見衛沖臉現怒容,顯然聽出陸羽的意思,大有辯駁之意。陸羽忙道:『在下並無大志,有酒便為足,嗯,便賦一首『停雲』,以饗諸位:



靄靄停雲,濛濛時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靜寄東軒,春醪獨撫,良朋悠邈,搔首延佇。

停雲靄靄,時雨濛濛,八表同昏,平陸成江,有酒有酒,閒飲東窗,願言懷人,舟車靡從。

東園之樹,枝條再榮,競用新好,以怡餘情,人亦有言,日月於征,安得促席,說彼平生!

翩翩飛鳥,息我庭柯,歛翮閒止,好聲缸和,豈無他人?念子實多!願言不獲,抱恨如何?』



節奏輕快中帶著閒適,眾人不由又是一陣喝采。衛沖卻是冷冷地道:『曹公向以安定天下,輔佐漢帝為己任。反觀那劉大耳,自命皇叔,罔顧人倫,奪兄弟之國以為樂。今曹公順天伐之,不知陸公子作何感想,試賦一首何如?』




陸羽微微一笑道:『劉使君孝母忠君,蒙聖上查族譜,證實其為皇叔至親,何來自命之說?今奉聖上詔書討逆,曹公雖軍容鼎盛,未必能勝。聞曹公過大散關有感曰:



晨上散關山,此道當何難!

晨上散關山,此道當何難!

牛頓不起,車墮谷間。

人坐磐石上,彈五弦之琴。

作為清角韻,意中迷頓。

歌以言志,晨上散關山。



詩詞歌賦,實人最深情緒發表。曹公此賦悲涼慷慨,雖有志克服翻山越途之險,奈何已透露無力回天之歎。至於在下,亦剛遊過大散關回來,便作一首請諸位賜教。』說著便借用蘇東坡名句,吟唱道:




『西南歸路遠蕭條,倚檻魂飛不可招。

野闊牛羊同雁鶩,天長草樹接雲霄。

昏昏水氣浮山麓,汛汛春風弄麥苗。

誰使愛官輕去國?此身無計老漁樵。』



白素雅已忍不住心頭悸動,向陸羽施禮道:『似陸公子這般出口成章,不假思索,句句佳作,字字珠玉,何以聲名比之諸子尚為不顯?妾身以為當今之世,惟有那「四州之才」陸子誠大人差堪匹擬。記得方才公子說是荊州人氏,不知與江東遷往南海的陸家,何有淵源?跟陸大人是否相熟?』此話無疑表達了相當的假設,當下立即掀起一陣騷動和議論。只是交頭接耳之際,無人敢如白素雅般,當著衛品的面詢問他的客人。




陸羽只得微笑道:『白大家說對了,寒生的確是陸家人,跟陸大人也算熟識,說起來我們……算是穿同一件衣服長大的。我的詩就是他教的哩。』說完卻引起一陣哄堂大笑,獨有衛沖冷冷哼了一聲,低聲罵道:『恬不知恥!』




白素雅道:『曹二公子作過燕歌行,辭曰: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群燕辭歸雁南翔。

念君客遊思斷腸,慊慊思歸戀故鄉,君何淹留寄他方。

賤妾煢煢守空房,憂來思君不敢忘,不覺淚下沾衣裳。

援琴鳴弦發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長。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

牽牛織女遙相望,爾獨何辜限河梁!



方才公子作的七言詩,妾身以為尚勝一籌。不過二公子寫的是秋景感懷,公子能否以此為題,再試作詩一首?』



陸羽沒料到白素雅也考較起他來,不知該否應承,只聽衛品道:『嗯,問明不妨試試!』



雖是隆冬,此時的陸羽卻額頭直冒熱汗,不得已只好道:『如此獻拙了。』於是再度借用『前世』的名句,緩緩吟唱道:



『早歲哪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

樓船夜雪瓜州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雙鬢已微斑。

定鼎長安足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廳中一片寂靜,呼吸聲可聞。良久,衛品率先開口道:『秋景言志,豪氣干雲,果真無愧於「四州之才」也!』



衛品脫口洩漏了陸羽的身份,立即引起一陣嘩然。白素雅輕拍纖手,起身歎道:『此詩寫實應景,卻毫無斧鑿之痕,誠為名作。妾身本希奇為何從未聽過陸公子之名,原來真的就是譽滿天下的陸子誠,陸大人,妾身失敬了。』




陸羽不由苦笑以對,只能對衛品道:『老太爺,您也真是的。』



不料衛品卻一翻兩瞪眼道:『怎麼著?難道你真以為瞞得過這些懂門道的人?』



衛沖冷笑道:『好一個陸子誠陸大軍師,我說哩,哪來這麼多才子,原來是不敢以真面目示眾,難道怕輸不起?』



陸羽一是礙於衛品和蔡琰情面,同時也不知衛沖是否與曹操有關係,否則豈會一再褒曹貶他?所以一再容讓。此時聽到,也不由心頭冒火,仍忍住道:『寒生只是不願引起騷動罷了,豈關輸贏?所謂是非成敗轉頭空……』




不料白素雅竟接口吟道:『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衛沖聽了,不由一怔,拱手道:『白大家說得好,在下佩服。』舉座也都叫好。



只見白素雅搖頭道:『這也是陸大人的名作。妾身是聽聞一名公子,由陸婉兒姑娘處輾轉得知的。可惜就這麼一句,並無全詩!』



衛沖一時啞了口,不知該讚美還是譏評。此時黃建道:『不知我等是否有幸,能蒙陸大人吟出整首詩?』



知道陸羽的身份,眾人不由收起那種公子哥兒們打鬧的態度。倒是衛品出聲道:『今日大家都是來聽白大家的曲子,按老夫的看法,來者都是客,豈分貴賤?子誠以為呢?』



陸羽忙道:『老太爺說的是,諸位不必拘禮,就當在下一白丁耳。』



衛沖乘機道:『是嗎?那表示你的心意,何不回應黃公子的請求,把你作的詩念個全?』



衛品見陸羽的臉色,知他不喜顯揚,也是心中一喜,於是打圓場道:『今日只談新作,舊作他日再論,如何?』



衛沖道:『也行,就不知他有沒這個本事。』



衛品知道義子在想什麼,何況本就有意考較陸羽的本事,於是點頭示意。陸羽不得已,只得苦笑道:『那請衛公子指教。』



衛沖見衛品撐腰,陸羽點頭,高興的笑道:『我現在還沒想到,不如先請白大家出一題。』這可是一箭雙鵰,表明陸羽要過兩關才行。



礙於衛品情面,陸羽只能表現出氣量,同時心想:難道自己『前世』的中文系是白念的?好歹肚子裏也裝了不少二千年的名家之作,就不信會漏氣,便點頭道:『如此,有勞白大家示下。』




白素雅纖手輕輕彈奏,喟然道:『當今文學,王仲宣先生的《七哀詩》最能描寫戰爭的殘酷。不知陸大人怎麼看待?試以歌言之。』



陸羽點點頭,道:『所謂兵者不祥,聖人不得已方用之。今百姓何辜?竟為俎上魚肉。羽常思如何能拯民水火之中;今不才,由《戰城南》脫胎另作新作,請白大家指點一二。』便隨口吟唱道:




『去年戰,桑乾源。今年戰,蔥河道。

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天山雪中草。

萬里長征戰,三軍盡衰老。

匈奴以殺戮為耕作,古來唯見白骨黃沙田。

秦家築城避胡處,漢家還有烽火燃。

烽火燃不息,征戰無已時。

野戰格鬥死,敗馬號鳴向天悲。

鳥鳶啄人腸,銜飛上掛枯樹枝。

士卒塗草莽,將軍空爾為。

乃知兵者是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



在座或為公子士人,或是客旅商賈,對於開疆拓土、好大喜功的戰爭,有著無窮的厭惡,自然高聲喝采。衛品也歎道:『說得好!幾句話道盡戰爭的殘酷和百姓流離的慘狀,但老夫以為,仍意有未盡哪……。』說著看向陸羽。




陸羽苦笑道:『老太爺既考較了,晚生豈能推辭?』頓了頓,便吟唱道: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鹹陽橋。

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雲霄。

道旁過者問行人,行人但雲點行頻。

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

去時裡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

邊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

君不聞,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荊杞。

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

況復秦兵耐苦戰,被驅不異犬與雞。

長者雖有問,役夫敢申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關西卒。

縣官急索租,租稅從何出。

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

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若說前一首是從古詩脫胎衍化,這一首可謂真刀實槍的『創作』,而更感人肺腑。良久,在眾人喟歎及議論聲中,白素雅拭了拭兩行清淚,點頭道:『大人悲天憫人,有為民伸苦之志,妾身相信必蒙上天垂眷,為四方黎民造福。』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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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2:43: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三章 才情博美




陸羽說了聲謝,卻忍不住熱血沸騰,隨即道:『羽不才,請白大家即興伴奏一曲,讓羽為萬民高歌一番。』隨即在眾人喝采聲中,撩撥琴絃吟唱道: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楚霸王處。

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韓王曾住。(註:韓信,曾封齊王)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初平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註:指初平三年,陸羽轉世初到,為劉備建立功業之事)

建安初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註:指建安元年攻揚州袁術,為曹操乘機攻打而敗走之事)

可堪回首,思子臺下,一片神鴉社鼓。(註:指漢武年間廢太子巫覡事,後建思子臺,至建安年間已荒廢)

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只要聽過陸羽早年在徐、揚那段故事,便能領會陸羽的曲意。白素雅優雅的撥弄絲絃道:『往事如煙,大人忒多感傷了。』陸羽笑了笑,轉身向衛沖作了個『請』的手勢,表示已過白素雅這一關,再來輪他出題了。




衛沖見陸羽過了一關又一關,雖心中有氣,仍不得不佩服其才學之高。此時陸羽向自己討教,慌張下靈機一動,道:『嗯,這樣吧,今晚盛會以曹公的「短歌行」開頭,詞中借酒言志;今日我等皆在飲酒品曲,談詩論賦,不若請陸公子同樣以酒為題,即興來一首作為結束,如何?』




陸羽不由苦笑,心中再告罪道:『酒仙兄,對不起了,也只有您的大作能應付這一局,您千萬別怪小弟呀!』便微微一笑道:『遵令!』於是搖頭晃腦的學起『前世』著名合唱團的主唱架勢,吟唱道: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漢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讙謔,

主人為何言少錢,逕須沽酒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節奏明快,雄健奔放,豪邁自負,凡稍懂詩詞者無不久久難能自已。驀然,衛品舉起酒杯道:『此詩渾然天成,妙韻自生,淋漓痛快之極,好!』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白素雅亦歎道:『此詩如羚羊掛角,自然無工,讓人只想一醉解千愁。妾身恭敬大人一杯。』說著亦讓一旁侍候的婢女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陸羽謝過,不由轉頭看向衛沖,卻見『他』如被點了穴般,只是癡癡的口中念念有辭。陸羽只能瀟灑的聳聳肩,對蔡琰一笑。



忽然聽到衛品喟然歎道:『唉,要是我那仲道孩兒沒過世,也該有你這年紀了……』



陸羽不禁心頭一酸,暗忖這就是天下父母心哪。在『前世』由於工作忙碌,陸羽的父母並未花太多心力在他身上,讓他心中常不免疑惑到底父母到底愛不愛他。十六歲時陰錯陽差來到此時此地,不覺又過了十五年。不知怎地,陸羽忽然覺得眼下的衛品和自己父母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衛品又默默地飲了杯酒,便歎道:『寧兒呀!大學子又何如?爹爹情願你什麼都不懂,勝似今日黃泉永隔阿……』



勉強定了定神,陸羽正想安慰老人家,蔡琰卻已快步走來,低聲對陸羽道:『呆子,還不明白嗎?趕快拜見義父呀!』



陸羽一呆,隨即明白過來,又驚又喜,知道自己闖關成功了,便立即起身下跪,向衛品拱手道:『老太爺若不嫌晚生鄙吝,晚生願以父相事。請受孩兒三拜!』說著恭敬的叩了三個頭。




衛品恍若出神,竟不為所動。旁觀眾人不由心頭一陣緊張,居然一點聲息也無,都不知衛品想什麼。



等了一會兒,陸羽一直沒有起身,衛沖似乎回過神來,正要說話,衛品忽然起身,上前扶起陸羽,親切的幫他整理衣襟,好好打量了一番,點頭道:『好孩兒,叫一聲爹爹!』




陸羽十分高興,立即喊了聲『爹!』在座大多數人都拍掌叫好,紛紛恭賀衛品收了義子。



衛品擺了擺手,待廳中安靜下來,方道:『今日老朽有幸,得聽雅樂,得聞佳句,更蒙幸能收得如此人才為義子,人生至此,尚有何憾!不過,仍有一事梗在老朽心中多年,今兒個既是這麼好的日子,索性一併了結吧。琰兒,你過來。』




接著衛品當眾道:『諸位都知我家寧兒與琰兒,早有婚約在身。寧兒不幸早逝,卻也希望琰兒能另嫁個好夫婿。老天有眼,讓老朽能得到一個跟寧兒相似的義子,今日便作主,將琰兒嫁與羽兒為妻……。』




不少公子當場發出失望的惋惜和歎息聲,劉辰更帶頭激動地道:『難道傳聞是真,陸大人與蔡大家早已在一起了?』



衛品擺手道:『諸位!諸位!請聽老朽一言:諸位也知,老朽向來家教不差。如果真有此事,老朽豈還會容琰兒待在衛家?老朽承認,他們二人早已互相傾慕,但未徵得老朽同意,絲毫不敢逾越。今日老朽一試,又正巧聽到諸位議論,已知子誠的確是人中俊傑,對琰兒也是以禮相待。老朽以為,他們既相互了解,又是兩情相悅,自然要予以祝福才是。諸位看是不是這個理?』




一番話說得眾人一時啞口無言,劉辰只得埋怨道:『老太爺難道一點機會都不留給我等?』



衛品道:『非是老朽不願,只是當年琰兒發過誓,除非遇到比寧兒更好的人,同時有她非嫁不可的理由,否則她絕不肯再嫁。陸兒固然才學出眾,不輸寧兒,但最重要的是,數年前琰兒在洛陽道上遭匈奴盜賊劫掠,受到重傷,是陸兒拼命救了她一命,又給她治傷。只是男女有別,不敢讓琰兒得知。琰兒還是從貂蟬姑娘哪兒,才知道這件事的。雖然他們後來也彼此傾慕,卻也有這著兩重因緣,否則老朽豈會同意?這樣吧,陸兒,你得當眾對寧兒說說,徵得他的同意。』




大家方知這段故事,無話可說,但也是你望我我望你,不知道衛品最後的話是什麼意思。倒是陸羽還算機靈,被蔡琰一拉袖子,以手微指桌上,隨即心領神會,和蔡琰一同上前斟滿酒杯,再跪下雙手舉杯道:『寧兄弟,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琰兒,給她幸福,不離不棄,永世不渝。』便與蔡琰一飲而盡。




兩人剛起身,忽然蔡琰對衛品道:『爹爹同意,仲道同意,怎不問問琰兒同不同意?』



聽到此話,陸羽只覺一個頭兩個大,心想:這怎麼比關老爺過五關斬六將還難哪!



衛品笑瞇瞇道:『難道琰兒你有什麼話嗎?』



蔡琰深情的看著陸羽道:『記得一年前與羽郎暫別時,羽郎曾感歎說了一句:「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琰兒希望羽郎續成佳句,送給仲道。』




衛品點點頭道:『好!好!難得琰兒你有此心意。陸兒,就看你的表現了。』



陸羽心中鬆了一口氣,卻也只能繼續向蘇老兄暗中告個罪,便不疾不徐的再度取過琴來,撥絃吟唱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眾人紛紛喝采,交頭接耳的傳誦。衛品看著蔡琰,蔡琰紅著臉點了點頭,隨即低下頭去。衛品呵呵笑道:『好你個陸兒,可是過關了。爹就放心將琰兒的終身託付你,你可要好好對待琰兒。若有辜負,爹爹絕不坐視!』




陸羽大喜,立即拉著蔡琰跪下道:『爹爹放心,孩兒一定會給琰兒幸福,給您老添孫子、孫女,承歡膝下的。』這等若答應衛品,一旦蔡琰懷孕生子,都會過繼給衛家。對於受過『前世』教育的陸羽來說,這自然不是什麼為難事,卻讓膝下猶虛的衛品樂翻了天,因為在當時,這可是不得了大事呢!於是連連說道:『好!好!好!』蔡琰卻羞得紅著臉低下了頭。




眾人雖失望之情溢於臉上,心中也將陸羽痛罵個夠,眼光更是要將他大卸八塊,卻也只能口中祝賀。就在一片恭賀聲和擁簇中,衛品帶著陸羽和蔡琰離開了『悅仙樓』。不過有些細微之事,惟有心人方能注意到。




走過衛沖身旁時,『他』是一副悵然若失的表情,恍如沒有看見。衛品只微微佇留一下,看了一眼,隨即離開。蔡琰也是欲言又止,看了看陸羽,便不由分說的挽著他走開。陸羽不由心頭一陣納悶。




臨下樓時,陸羽和高順交換了一句話。陸羽塞了一把令牌給高順,低聲道:『幫我傳令暗箭,調查白素雅的來歷。』



高順點了點頭,卻道:『你別開心得太早,有人可傷心呢!唉,真不懂你這小子,怎麼真像士元軍師說的,那麼有女人緣。』說著用眼神示意,微微指向後面的衛沖。陸羽來不及發愣,就被蔡琰拉走了。




至於披著面紗的白素雅,沒有人注意到她若有所思的神態,口中仍斷續念著:『人間有情盡白髮,天地無意了滄桑。莫問能否長相守,只願比翼共遨翔。陸子誠啊,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更不會有人知道,由於今天發生的一切事,讓她最後作了一個決定,間接影響了後來歷史的發展的脈絡……





劉備在近衛營的護衛下兼程疾行,於這天傍晚到達長安城,隨即被高順迎至長樂宮中。長樂宮原是漢代皇太后的住所;劉備不敢僭越,僅居於宮中的側房。



聞知陸羽的好消息,劉備也很高興,顧不得休息,立即啟程至衛府。商談之下,由於非常時期,陸羽和蔡琰的事又不宜再蹉跎,劉備和衛品決定擇日不如撞日,準備當日就為他們舉行簡單的婚禮,送入洞房,宴客則待政局穩定後再補請。




第二天消息傳開後,讓還抱一絲期望的名士公子,為之嗟歎忿恨不已,甚至揚聲沸沸,說是急色的陸羽完全不顧衛家體面,將蔡琰這個大美女『先斬後奏』了,才逼得衛家這麼作。直到鬧得神州風風雨雨好一陣子,劉、衛兩家於戰後聯合為他們舉行了公開宴會,事件才漸告平息。這倒是陸羽和蔡琰始料未及的。





掀起蔡琰的紅蓋頭,看著如玉的嬌容,陸羽不由有點癡了,蔡琰反倒顯得沉靜,低聲道:『不知道秀兒和貞兒知道了,會不會怪我?』



陸羽回過神來,奇道:『怪你?為什麼?』



蔡琰輕笑道:『你連一個婚禮都還沒給她們,卻讓琰兒佔了先,你說,她們怪是不怪?』



陸羽心中一陣疼惜,蔡琰就是這麼善解人意,總是為別人著想。輕輕把她攬入懷中,陸羽道:『琰兒,你們會不會認為,我太濫情了?』



蔡琰閉起眼道:『怎麼會呢?我們都知道,其實陸郎是個專情的人,對我們都很好。能嫁給你,琰兒真的感覺得幸福。』



歷史上的蔡琰,一生命運多舛,歷盡世間種種是非恩怨、悲歡離合,但是卻為後世人留下了千古絕唱《胡笳十八拍》與《悲憤詩》等,還憑記憶默寫出四百多篇父親所寫關於東漢歷史的文章。對於人生的種種不幸,她能從其中超脫出來,看淡一切而領悟人生真正的自由與超脫,未嘗不與她這種總是沉靜自適、樂觀以對的態度有關。從另一面來說,蔡琰是相當勇敢而坦白的,儘可能爭取自己的幸福,不顧一切地和貂蟬、糜貞同住,盡力照顧、教導小陸函,無論自己怎麼待她,總是默默地在背後支持、付出。對於『悅仙樓』裏的流言流語,陸羽並不清楚蔡琰的想法,可蔡琰卻一點也不提,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這種信任讓陸羽更多了一分的歉咎。想起自己說的:『不會再讓我所愛的人,也同樣愛我的人,為我歎息、落淚。』陸羽心中除了感動莫名,也多了一份疼惜憐愛。




正在胡思亂想時,懷中的蔡琰低聲唱道:『人間有情盡白髮,天地無意了滄桑。莫問能否長相守,只願比翼共遨翔。』接著抬起頭來道:『陸郎,我曉得你一向謙和,不喜招搖,但是為了琰兒,你在「悅仙樓」竟作了那麼多絕品詩文,琰兒真的很感動。尤其是這一首,正說出的琰兒的心聲。自幼父親替琰兒與衛家訂親,仲道人品雖好,身子卻差,又不能為父母養身,只愛讀書,以致年輕便咯血而亡。偶爾午夜夢迴,琰兒會想: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琰兒其實對他感覺很陌生的,所以才會在他身故後,以此為藉口不談婚嫁。但是陸郎啊,自從跟你相遇相識,到後來的相知相處,琰兒真有你說的感覺:莫問能否長相守,只願比翼共遨翔。』




說著蔡琰握著陸羽的手,貼在自己胸前道,勇敢而溫柔的注視他道:『來吧,陸郎!好好疼惜琰兒,讓琰兒此生能跟你比翼遨翔。』綿綿的情意燃起陸羽的滿腹烈火,思緒飛馳間,兩人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散落。紅燭的火光依然搖曳,蔡琰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坦然地回應陸羽略為粗獷的指法,任由他在自己動人的曲線上譜出前奏,偶爾在他身上劃上幾道休止符,導引他一起奏出動人的樂章。於是二人逐漸合而為一……





由於練習《遁甲天書》的內功心法,享盡美人恩的陸羽很快恢復體力,天剛亮時便醒轉過來。看著蔡琰面帶微笑、猶有淚痕的優雅睡容,卻多了一分嬌豔。回憶洞房花燭夜美人初承雨露恩澤的嬌滴婉轉,讓陸羽差點忍不住要喚醒她再大戰一場。不過他也曉得初經人事,美人早已疲憊不堪,定然經受不起,於是默念心法,全神專注,總算把火熱的心給冷卻下來。




端詳蔡琰的面容,陸羽不覺又想起茜兒和煙兒。先是茜兒,然後是煙兒,最後重疊在蔡琰的臉龐上。



暗暗歎了一口氣,伸手替蔡琰蓋好被,躡手躡腳走出,來到花園中閒步漫遊,活動筋骨。走著走著,卻碰到同樣習慣早起,在亭園中散步的衛品。



陸羽趕緊上前問安,衛品心情愉快,拉著他便坐在石亭桌前道:『孩兒,你我雖是父子,但有些話爹還得先說在前頭,免得心裏有疙瘩。』



陸羽道:『是,爹請吩咐。』



衛品道:『爹一向支持孟德,因為爹認為群雄之中,惟他有能力掃平割據,結束亂局。在你和劉使君出現之前,一切如爹所料。但現在局勢有異,爹卻不能毀信背約。……你懂爹的意思吧?』




陸羽點頭道:『孩兒明白。不過爹放心,孩兒有信心於此戰中取得雍州和涼州。關鍵是現在從祁山而來的曹……曹公的數十萬大軍,孩兒應該如何面對。不知爹有何看法?』陸羽知道衛品對政局相當有見地,便乘機請益,好能跟劉備作個溝通。




衛品歎道:『一場大戰免不了,可憐那麼多人要面對死亡。爹只希望陸兒記住,有時給他人一條活路,也是給自己一個契機。待局面平定了,爹再跟孟德作個了斷吧。』



陸羽道:『是,多謝爹爹支持。』



衛品呵呵笑道:『你我父子,還客氣什麼?對了,你和琰兒……還好吧?有沒有好消息?』



陸羽有點啼笑皆非道:『爹!您也太心急了吧?這……哪有這麼快的?』



衛品笑道:『話不能這麼說,你可知二日前爹已延請名醫替琰兒看過?他斷定這兩日是受孕的好時機哩。否則爹豈會那麼輕易簡單的就讓你們洞房?嗯,琰兒臉嫩,一定沒告訴你這事。也罷,我們男人有點不方便,晚點請你娘去問好了。』




陸羽恍然大悟,原來衛品早就有定見了。幸好自己完全符合條件。想著話鋒一轉道:『對了,爹,昨天那位季軒公子說也是您的義子……?』



衛品沒作聲,好一會兒才徐徐道:『我想你來看出來了,她是女扮男裝。其實……她是孟德的愛女葳兒。』



陸羽驚道:『什麼?』



衛品道:『她跟琰兒一向交好,又很討爹的歡心。這次孟德出兵,她也跟著來長安看琰兒,就住在衛府。聽到你攻佔斜谷,她還來不及回去,你就又攻下了長安,她只好一直待在衛府。』




陸羽總算明白怎麼一回事,心想難怪有高手保護,恐怕就是『影衛』,於是點頭道:『待局勢平定,孩兒會派人送她平安回去。』



衛品看著陸羽,好半晌沒說話。陸羽以為老人家不高興,正思忖要怎麼辦,衛品卻歎了口氣道:『她脾氣有點倔,昨晚忽然說,不太想那麼早回去。唉,難阿!天底下最難理清楚的,恐怕就是女兒家的情事了……』




陸羽感到有點困惑,衛品不待他接話,便又道:『時候不早,你還有公事要辦。現在你身繫劉使君託付的重責大任,可別因兒女私情誤了軍國大事。記得先去跟琰兒話別,再去忙你的事。』




陸羽起身恭聲道:『是。』衛品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回到屋裏,蔡琰剛醒來,聽到愛郎要趕去辦公,雖心頭萬般不捨,卻也體會陸羽肩上的千鈞重擔,只是一再叮嚀要注意保重身體,晚上早點回來用餐休息。兩人又相擁纏蜷一番,陸羽方濃情依依的趕赴長樂宮。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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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2:43: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四章 酒樓題詞




杜甫的《儷人行》詩句道:『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儷人,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描述了唐代佳麗春遊之情景,儷人持絹傘婀娜多姿,

展現少女嬌羞、活潑、俏麗之風姿。可地處中原西北方,漢代長安城的天氣,比詩人的想像寒冷得多。剛放晴幾日,天色又變得陰沉起來。等陸羽走到半途,已濛濛的又飄落細片雪花來。看看街上,幾乎所有商戶還沒開門;只有幾家經營餐飲業,正忙著準備熱騰騰的早點,巴望有客人上門光顧。




走著陸羽忽然警兆昇起,身子微側,向右一看,不禁愕然,只見『衛沖』--或者說是曹葳,正從巷子信步走了出來,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道:『竟捨得下琰姊姊,這麼早就急著出門,難不成出了什麼事?』




陸羽淡淡道:『我軍與曹軍交戰,勝負還在未定之數。此關乎天下諸多百姓身家性命,羽豈敢以一人之私廢公?』



曹葳『哼』了一聲道:『別跟我說這些大道理的。我看過你的書,以你的才能,這些事都已安排好人去辦理,你最多負督促之責罷了。除非……』



陸羽道:『除非什麼?』



曹葳搖頭道:『算了,反正你也一定以軍事機密,無可奉告為由推託。』



陸羽咕噥道:『你倒曉得。』卻被怕聽見,咳了聲矇混過去,問道:『不知公子是碰巧來此,還是特來找羽?』



曹葳不滿地道:『怎麼?才娶了我琰姊姊,就嫌我這窮親戚嗎?連個稱呼都不打,算什麼?』



陸羽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搔搔頭道:『可我不知該怎麼稱呼……』



曹葳瞪了他一眼道:『就算不肯叫聲小舅子,難不成「季昇賢弟」也叫不出來?真不知琰姊姊怎麼會喜歡上你這呆子。』



陸羽有些啼笑皆非,只得拱手道:『是是是,我呆得緊。對了,不知「賢弟」此來,是碰巧還是刻意的?』



聽到陸羽叫『賢弟』,曹葳露出得意的笑容,又帶著一抹詭異道:『我是有點事來找你幫忙的。喂,先講好了,可別推辭說你沒時間。』



陸羽不由皺起眉頭,腦中思想急轉數下,才歎了口氣道:『也罷,橫豎天色還早,我跟你去便是。可中午前我得趕回衙署去。』



曹葳道:『你當你是誰?不幫也行,反正我去找琰姊姊就是了。也就她當你是寶!』說著作勢便要走開。



陸羽忙道:『別別別……賢弟留步。咳,我想既然跟賢弟成了親戚,這個忙怎地為兄也得幫。你就瞧在你琰姊姊份上,讓愚兄幫你一次吧?』



曹葳再次露出得意而滿意的笑容道:『算你了。那就跟我來。』



陸羽無奈,只得喚過一名『暗箭』來,請他去跟劉備『告個假』,便快步跟了上來。



走沒多遠,忽然見到一家早餐店門口,站著一名少女牽著一個男童,身上衣著有些破舊,正瑟縮縮地看著熱騰騰的包子饅頭,眼中流露渴望的神情,顯是餓了好一陣子。



曹葳停下步來,正在猶豫,陸羽已走過去,親切地道:『兩位小友,可是肚子餓了?正巧我一個人出來用餐,沒人作伴,你們能不能陪陪我?我請你們吃吧?』



男童高興地道:『太好了,謝謝這位大爺。』



不料少女卻扯了一下男童,低聲道:『小宇!你忘了大哥說過什麼了?』



男童道:『當然記得,大哥說過:「無功不受祿。」還說要靠自己雙手養活自己,不能隨便低聲求人。可這次是這位大爺請我們陪他的,又不是我求他的。』



陸羽連忙笑道:『對呀,你就不要責備令弟了。咦?你們在長安這裏多久了?我記得劉皇叔的軍隊攻下長安,這幾日戒備頗嚴,還安排所有難民集中到城南放賑,怎地你們沒去?』




男童心直口快地道:『我和姊姊是昨天晚上才被趕出來的……』



少女又是低聲喝叱道:『小弟!』



陸羽點頭道:『昨晚呀?怪不得……』此時曹葳也上前來,眼中同樣露出一絲同情道:『要不,到前面剛蓋好的酒樓去,我讓人拿些吃的來。』



少女警戒地道:『你是誰?』



陸羽指著曹葳道:『你們住在這裏有好一陣子了吧?這位是衛老太爺的義子,城裏少有人不認識的。』



姊弟二人同聲驚道:『衛老太爺的義子?』便定睛看著曹葳。



曹葳被瞧得有點不好意思,惡狠狠地看著陸羽道:『要你多管閒事……』忽然露出『邪惡』地笑容,對姊弟倆道:『還說哩,你們知道這位是誰?他就是頂頂大名,攻下長安城的陸子誠,陸大人唷。』在陸羽來得及制止前,曹葳已說了出來。




姊弟二人更是圓睜雙眼,幾乎不敢置信的驚呼道:『陸大人!真的?』



陸羽還未及答話,曹葳已得意地道:『當然是真的,要騙你們也用不著抬出這麼有名的人吧?』



姊弟二人猛地跪了下來,呼道:『陸大人,請救救我大哥!』



陸羽正哭笑不得,見姊弟二人跪下,連忙搶上來扶起二人道:『有什麼話好說,快別這樣!你們的大哥怎麼了?』



此時少女已淚成雙行道:『大人行行好,救救我大哥!他被盧家指控,殺了剛出生個把月的孩子!如今被關押在大牢裏。』



陸羽一聽,皺起眉頭。戰事才剛告一段落,百廢待興,衙署文職人員不夠,早就忙得一團亂,要不他哪會這麼早還得出門?怎麼這時發生命案?連接手監牢都是大問題哩。正想著該怎麼辦,曹葳已開口道:『我看現在兵荒馬亂的,一時怕也解決不了。我看先到我那兒吃飽了,順便想想看,回頭再決定怎麼辦。』




陸羽一想也對,便對少女道:『你大哥名喚什麼?』



少女道:『我們姓呂,大哥單名為映,字居福。少時讀過幾年書,只因父母先後過世,家道中落,只得到盧家為僕,養活我們弟妹二人。』



陸羽點點頭,連忙招個手,找來一名『暗箭』,咐吩他去告訴司獄,不可虐待囚犯,另將呂映關押別房。然後轉身道:『我看就照衛公子的話,先到他那裏吃點東西吧。』



曹葳愉快地道:『那沒問題,可你也得幫忙才行,否則就算你請的客,而且付雙倍的賬!』



陸羽失聲道:『什麼?』




到了酒樓門口,卻是剛峻工,連個店名都沒有。未待陸羽詢問,曹葳道:『來了,這是第一要你幫的忙,就是替酒樓起個名。』



陸羽頓時頭皮發麻,皺眉道:『為什麼找我?以你的關係,怕是請曹子健、邴根矩先生都請得起。』



曹葳兩眼一翻道:『可他們沒你的名氣大呀!尤其是現在的長安城,誰不知道是你用特別的方法攻下來的?還有昨天晚上的那一場,只怕也找不到人敢承認比你厲害的了。這酒樓是我蓋的,自然希望它有名。找你題字豈不是最好的辦法?』




陸羽頓時啞了口,只得道:『那我有什麼好處?』



曹葳道:『怎麼著?還沒開始幫小忙,就先討好處來著?算了,回頭我去找琰姊姊便是,就說你欺負我……』



陸羽就怕這一招,連忙擺手道:『別……別……我題就是了。這樣好了,回頭你辦個「貴賓卡」給我,以後來這裏算七折?』



曹葳奇道:『貴賓卡?七折?什麼意思?』



陸羽只得稍作解釋,曹葳恍然道:『原來如此。嗯,想不到你也那麼有生意頭腦。對了,不只你,凡是有關係的人,都可以發一張「貴賓卡」,一律以八成計算……看來很快就能賺回本了……』




陸羽不由搖頭苦笑,人說女人是天生的生意人,果不其然,看來這女子的生意頭腦一點不比甄宓差哩。想到甄宓,陸羽忽然莫名其妙的有點惦念了起來。自漢中一別,看來她應該回南海去了吧?現在到處戰火綿延,她應該不會亂跑……




『喂!你在想什麼?要你替酒樓起個名字需要想那麼久嗎?』曹葳的聲音把陸羽自冥想中喚醒,陸羽定了定神,心中自責道:『陸羽呀陸羽,你是怎麼了?人說紅顏知己難得,你已經有好幾個了,怎麼還想著其他女子?』於是咳了聲道:『哦,我只是認為既要通俗又要有品味不容易,所以多想了些。我看不如就叫「去來閣」,如何?』




『去來閣?』曹葳看著招牌,想了想指著道:『還算可以,你能不能兩邊題個詞兒,說個緣由?』



陸羽笑道:『我一來就注意到這兩邊的門柱,早知你會這樣說。聽好了,上聯是:爭名忙、逐利忙,忙裏偷閒,且飲兩杯茶去。下聯是:勞心苦、勞力苦,苦中作樂,再拿一壺酒來。』




曹葳道:『爭名逐利?勞心勞心?嘿,雖然通俗了些,倒是有模有樣,也還說得過去。反正題字的是你陸大才子,應該能吸引一定的人潮。』說完不容陸羽多講,立即走進門,吩咐廚房上些清淡餐點給兩姊弟用。一擺上來,男童已伸手狼吞虎嚥起來,少女連忙低聲喝叱。曹葳笑道:『沒關係,我早知你們一定餓壞了,只是要小心別噎著了。你們自用,不夠的話再叫。我們還有事要辦。』便又對陸羽道:『樓上還有些名堂,要你幫忙去出個主意。』說著自顧往樓上去。




走到一半,稍往回頭,這才注意到陸羽沒動,曹葳回身道:『怎麼不跟上來了?』



陸羽似笑非笑地道:『我說「賢弟」,既然都要我這麼稱呼你,怎地你連個稱呼反倒不給?我又不是你的跟班,誰知你是在跟誰說話?』



曹葳雙手叉腰,正要發作,眼珠一轉,口氣變軟道:『好吧,怎麼說琰姊姊終究跟了你,叫你一聲「兄長」也不為過。喂,那是給我琰姊姊面子,你可別亂打我的名字在外招搖生事。』




陸羽哭笑不得地道:『那你這座酒樓可不可以不要題我的名字?』



曹葳立即道:『那可不成,名字本來就是你起的,你本來這得負責照顧!』陸羽只能咋咋舌,低聲咕噥道:『算了,好男不跟女鬥。』



曹葳沒聽到,不滿地道:『你在嘀咕些什麼,還不快上來。』



陸羽作勢東張西望地道:『誰?誰要跟上來?』



曹葳恨恨地道:『就是你啦,「兄長」!還裝腔作勢地。』



陸羽才有得意地道:『好,愚兄這就來了。』



曹葳『哼』道:『果然愚得很,待會兒你不幫忙,看本小……本公子怎麼收拾你。』



到了二樓,曹葳指著幾間隔間道:『這兒我打算作為雅座包間,三樓嘛就作為貴賓間,你幫我想想要怎麼利用。』



陸羽想想了道:『我看二樓的雅座包間,就定名為名士樓;至於三樓的貴賓間,就定名為華貴樓好了。』



『名士樓?華貴樓?』曹葳笑意上眉梢道:『這是什麼意思?』



陸羽道:『名士華貴嘛,顧名思義,就是要讓士林才子來談文頌詩,或是富貴人家來談生意交誼用的。我建議你可以裝修得富麗堂皇,最好成為長安城中最高檔的宴會場所。華貴樓可以擺些新花樣,諸如黃金宴、魚翅宴、宮廷宴之類的餐點,規格越高越好,價格自然也是越高越妙,這一定會把名聲抬上去,漸漸地所有人都會覺得,能進這華貴樓用餐,那是最高貴的事。……』忽然間陸羽覺得自己怎麼變得那麼多嘴了?連忙住口不言。




曹葳得意地笑道:『我懂了,就是廣告效應嘛。』



陸羽驚道:『你怎知道「廣告」一詞?』



曹葳道:『你的書我都看過了,包括那本「商策」。真不知你打哪兒學來的,竟能讓義父都誇讚不已哩。以你的才學,怎不思為國效力,反倒投靠叛逆……』



陸羽淡淡地打斷她的話道:『我說賢弟,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所說的十分敏感,我想我沒有把握說服你,可你也同樣無法說服我。我們就不要在這話題上打轉了,你覺得如何?』




曹葳一怔,看著陸羽,默然了一會兒,方才歎道:『昨晚我跟義父談了些話,非常佩服你的治世幹才。方今天下大亂,以曹公最具實力,頗思尊聖上而定天下,又肯折節禮士。以兄長之才之志,我實不懂你怎會捨易求難,徒增兵災?』




陸羽道:『多謝賢弟好意。曹公固然禮賢下士,可曹公之子如何?』



曹葳微微一震,陸羽的話直指核心。的確,曹昂、曹丕、曹植,皆非肯屈人下,禮遇賢才也不如曹操的手腕,何況曹操還未透露屬意繼位的對象哩。這樣一來,幾個孩子恐也會走上爭霸一途,又再度讓中原成為大爭之世了,同樣讓百姓飽受兵燹之災。這也是曹葳看得出來,卻不能明講的事,只能心中暗歎,面上擠出一絲微笑道:『看來兄長似對曹公之事還挺了解的。不過我還是認為,曹公終究會勝出,結束這一亂世,再創清明太平的。』




陸羽道:『結束戰亂慘局,重啟太平盛世,是我輩的心願。羽卻更著眼於數世之根基,否則如秦二世而亡,又何益哉?』



曹葳只能轉移換題道:『對了,我特意從洛陽、許都、鄴城招攬了數位名廚,卻不知你說的什麼黃金宴、宮庭宴是些什麼菜?又有何特色?』



陸羽微笑道:『你既有本事招雇那麼多名廚,說不定當中便有舊日宮中的御廚哩,怎地不知有什麼名菜?不然隨便湊合就可以了。反正黃金宴就是用黃金器皿,宮庭宴就瞧你的廚師有什麼本事了。』




曹葳有點著惱地道:『你別以為我不曉得,就想要藏私。琰姊姊早就告訴我了,你最喜歡、也最厲害的,便是你燒得一手好菜。你既說得出什麼宮庭宴,也必定知道一些名菜。』




陸羽滿不在乎地道:『也許吧?只是在你那些名廚眼中,我的手藝恐怕不足一哂,才不想拿出來獻拙,倒不是我有意藏私。』



曹葳道:『你別哄人了,能讓琰姊姊說出稱讚的話,我倒沒聽說幾個。你若沒那個本事,根本就入不了琰姊姊的眼哩。你到底說是不說?』



陸羽道:『要說也行,可你得讓我入股。』



曹葳道:『入股?』想了想拍手道:『我懂了,就是你在「商策」上說地出資合夥。如果你說的名菜,我的廚師都沒聽過,或者作不來的話,你的提議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對了,你先出個價。』




陸羽道:『三成。』



曹葳圓睜了眼,失聲道:『三成?你的胃口也忒大了些!』陸羽沒出聲,靜靜的等著。曹葳盤算了一會兒,道:『先說說你知道的名菜,回頭我們再談價碼。』



陸羽點頭道:『也成。我看不如你先請你的廚師作出他們得意的菜色出來,我們再合計合計。』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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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御菜絕句




曹葳立即吩咐下去。不久幾位廚師立即端出拿手好菜,隨即站在一旁等候品評。曹葳笑吟吟地指向一盤菜道:『此菜名曰「五生盤」,據說是宮庭的一道名菜。你品嚐看看。』




陸羽看了那名廚師一眼,便夾吃了一塊細細嚼了起來。曹葳看了一會兒,問道:『怎麼樣?味道如何?』



陸羽道:『還行吧,味道雖然湊合了些,只是不太正宗。』



曹葳瞪了那名廚師一眼,追問道:『何謂不太正宗?』



陸羽徐徐道:『據我所知,真正的「五生盤」,是用「羊、豬、牛、熊、鹿」五種肉細切成絲,生醃成膾,再拼製成花色冷盤的。但這盤菜裡面卻是用的「羊、豬、牛、狗、兔」五種肉,而且用的是油炸回鍋,不是生醃。所以味道雖然還不錯,卻不能叫「五生盤」,不妨另外改個名字,叫「五花肉」好了。』說完還一本正經的樣子。




曹葳頓時被逗得笑出來道:『不錯不錯,不愧是琰姊姊誇讚的一把好手。連我這等挑嘴的人,也品味不太出來哩。程大廚,你可服氣?』



那被曹葳喚到的名廚連忙躬身哈腰道:『先生高見。小的師父曾當過御廚,就是這樣教小的。可那熊、鹿之肉,本就難求;如今亂事多,更是難覓,只好將就。至於作法,小的貪圖簡便給省了,以後一定照先生說的去作。』




曹葳道:『原來如此,好你個大廚,還藏了什麼私?以後手腳利索些,再給本公子曉得了,有得你好看的。哦,兄長,請你再嚐嚐這盤菜,聽說叫什麼「仙人臠」,我認為沒得說的,算是正宗的宮庭名菜。』




陸羽笑了一笑道:『我聽說過,卻是宮中次檔的菜式,從前長安的名門酒肆裡,倒也見得到的。』說完故作認真的嚐了一塊。曹葳和那名廚師都眼巴巴的等著他的評語。



只見陸羽擦了擦嘴道:『所謂「仙人臠」,就是用沒下過蛋的嫩母雞,以新鮮的羊乳汁浸泡醃製,再行燒烹。可是很明顯地,你用的這隻雞已經是老太婆了,乳汁卻用的馬奶,而且不太新鮮唷。』




曹葳的臉不由沉了下來,先看了看廚師,再掃過其他廚師,眼光變得越發寒了起來,使他們個個不由都汗流涔涔,全身打起哆嗦。



陸羽正想打圓場,曹葳轉過頭,指著一盤麵餅道:『聽說這叫「巨勝奴」,我嚐了幾口,還算不錯,本來我考慮是不是可以作為招牌菜?』



陸羽撕了一塊嚐一嚐,點了點頭後,又搖頭道:『「巨勝奴」又名「酥蜜寒具」的確是宮庭名菜,皇家之人大都喜歡吃。所謂「纖手搓成玉數尋,碧油煎出嫩黃深。夜來春睡無輕重,壓扁佳人纏臂金」。這是在麵餅內得置入蜂蜜和羊油,再用細火油煎慢烤而成。這個味道弄得還算正宗,只是……可惜呀!居然忘記了在外面撒放黑芝麻,算是一處敗筆了。我想只要改進了,總還可以作為招牌菜。』




曹葳不知在想什麼,怔怔的看著陸羽好一會兒,連陸羽都是心中打鼓,不知她又怎麼了,正想說什麼打破沉悶,曹葳才歎道:『本來以為你只是會作菜,倒料不到你竟是這方面的大行家,還能出口成章的隨意創出那麼好的詩來。我看只憑你指點的菜單,給你「去來閣」的三成股份,也不算太多。還有些什麼名菜,就你請多加指點了。』




陸羽這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打這個主意,便微笑道:『這有何難?嗯,我看這一道叫「鳳凰胎」吧?這得用魚的胰臟,也就是所謂的「魚白」蒸的雞蛋羹,但不是一般的雞蛋,而是用母雞體內尚未成熟的卵蛋,具體做法是把魚白剁細,澆在雞蛋裡面,用猛火蒸成,才能出味。這一盤顯然火力不夠猛。』




接著又嚐了幾種菜,指點道:『這些「西江料」、「貴妃紅」、「見風消」、「水晶龍鳳糕」、「漢宮棋」等,菜料都太普通了些,而且都有些偷工減料之嫌……



曹葳一一仔細聆聽點頭。陸羽說完,喝杯茶喘口大氣,曹葳又道:『除了這些,你還能不能想些菜色?』



陸羽道:『看在我有三成乾股的份上,我就把壓箱法寶給抬出來。你聽好了:我想可以分成「玉堂宴」、「龍門宴」、「金花宴」、「鹿鳴宴」等,菜色除了那幾樣,還可以有麵點「單籠金乳酥」、「曼陀樣夾餅」、「婆羅門輕高面」、「生進二十四氣餛飩」、「天花華羅」、「素蒸音聲部」、「生進鴨花湯餅」等,菜餚則可用「白龍臛」、「乳釀魚」、「蔥醋雞」、「吳興連帶興」、「八仙盤」、「箸頭春」,加上「遍地錦裝鱉」、「湯浴繡丸」、「碧湖醋芹」、「綠波蟾兒」、「正氣羽鴨」、「明火水煉犢」、「敦煌神仙粥」、「牡丹燕菜」、「雪夜桃花」、「黃梁飯」等。具體怎麼作法,我回頭會寫下來。可你得記住,別讓這些作法隨便外傳了,免得你這生意變得清淡了。』




說起宮庭名菜,其實陸羽得感謝『前世』的舅舅,開了一家大飯店。小時爸媽沒空了,就把他往舅舅家一送。舅媽二話不說,總是帶他到飯店廚房巡視一番,東嚐西吃的,久了也跟幾位名廚混得很熟,有時也客串過個名廚癮;後來才在家裏搞來一套廚具煮東西給自己吃。倒沒料到來到這一世,竟讓他在幾名美女中出了名起來。




曹葳不由露出欽佩的眼神道:『我真服了你,竟能想出這麼多菜。老子說,「治大國如烹小鮮,」不外如是。難怪管、許二位先生,要推崇你是「天下第一才」,小弟服了!』接著神色一黯道:『可惜你不為曹公效力……』




陸羽咳了聲道:『說好了賢弟,不談這事的!』



曹葳定了定神,道:『也是。好了,兄長,請問這名士樓,又要怎麼利用?』邊說邊揮揮手,把廚師都打發下去。他們個個如獲大赦,連忙退下。



陸羽道:『名士樓就簡單得多。你昨天也看到了,不是有那麼多人爭著想博得名士才子頭銜嗎?我們也學學管、許二位先生的作法,到時候掛上幾副上聯擺在牆上,只要哪位士子才人能對得了下聯,就請他免費用餐,甚至他要上樓去也可以,就給個優待。這樣一來,「去來閣」的名聲定然大振,所有才子士人一定都以能上對上對子,免費上樓用高貴餐點為榮,但是又不是人人都能上得,這樣一來也照顧到樓下的生意。這就是上下兼顧,兩不耽誤。』




曹葳喜道:『對對子?這花樣真新鮮,我倒沒想過。你可有現成的什麼對子?』



陸羽搖頭道:『我只題意見,具體的只能麻煩你去打理。照你的關係,大概連曹子健、王仲宣等人也找得來出題。這樣一來,他們的名氣相對的更大了些,算是一舉兩得。』



曹葳道:『你又想掖著藏私了?也罷,去找他們也不是難事,可他們要什麼代價的話,我只能從你的股份中抽出來給他們……』



陸羽道:『喂,你怎地說話不算話?早知道就先跟你打契約了。』



曹葳半捂著嘴忍住笑道:『是你藏私在先的,哪能怪我?要不,你就出題呀?』



陸羽想了想道:『其實我不是不出題,只怕出了題,沒人對得出來。』



曹葳不滿道:『哪有可能?你這不是把天下名士瞧得忒小了?何況還有琰姊姊哩,我就不相信她對不上來。』



陸羽試探地道:『如果她真的對不上來呢?』



曹葳道:『我猜那她一定是護著你,故意對不上來的。對了,我可以不告訴她是誰出的,直接拿給她看。快,你快點說。』



陸羽道:『如果連琰兒也對不上來,你可要再加一成股份給我。』



曹葳失聲道:『什麼?』盤算了一會兒道:『這樣吧,如果酒樓賺了錢,每年我再分你一成盈餘好了,如何?』



陸羽微笑道:『你倒會作生意,也行。嗯,一二三四五六七,七間,好,那就由易到難,看好了。』說完立即就著剛擺在面前的紙墨,寫下『色難』二字。



曹葳見了一怔,道:『色難?語出論語,子夏問孝,子曰:「色難。」這,的確是有點難對。』



陸羽心中偷笑,簡單兩個字,倒也不是那麼好對,否則豈不什麼人都能對上了?接著又寫了第二聯:『螃蟹滿身甲冑。』



曹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咳了聲整理儀態道:『這對子挺有趣的,正好點明這是間餐館。出得好。』



陸羽也笑道:『這兩副對子難倒不難,卻也不是一下就對得上來。等有人對上來了,可以擺幾天讓他揚個名聲,再換一副對子便成。這樣,你也應該會出題了吧?』



曹葳又露出詭異的笑容道:『我都答應你分一成盈餘了,你得把這些對子先寫出來。只要讓人知道是你出的題,那本店的招牌豈不更響亮?』



陸羽保持微笑道:『早知你是打這個主意。那就給個難點的。』於是落筆寫下:『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曹葳眉頭一皺道:『這似乎難得多了,怕是難對呀。』




陸羽道:『難歸難,但應該不是絕對。下一個嘛……』落筆又寫了『千江有水千江月』。曹葳訝道:『這對看似容易,其實難度很高哩。還有呢?』



陸羽看了曹葳一眼,埋頭寫下:『天若有情天亦老』。曹葳看了,身軀微微一震,忽地念道:『「人間有情盡白髮,天地無意了滄桑。莫問能否長相守,只願比翼共遨翔。」你這是把那首詩換個說法,可說得太貼切了。嗯,不好對,十分不好對。』




陸羽又慢悠悠地寫了一聯:『星垂平野闊』。曹葳又是一愣,思索了一會兒道:『要對得好不容易,不知琰姊姊對不對得上來…』



終於陸羽寫下最後一聯:『煙鎖池塘柳。』曹葳又是皺起眉頭道:『五個字,各以五行為部首,隱含五行之意。這,還能對得起來嗎?』想了好一會兒,只能搖搖頭歎息。



陸羽心中偷笑,前面的還不太敢說,後面這三副對子要那麼好對的話,在『前世』又怎稱得上是『千古絕對』?任你曹葳是『天下第一才女』,你哥哥曹植『才高八斗』,要片刻就對得出來,除非真的是博通古今,滿腹經綸,加上天縱英才了。想著又寫了兩副:




『風風雨雨寒寒暖暖處處尋尋覓覓。』



『日在東,月在西,天上生成明字。』



接著道:『我這兒還有兩聯,就送給你留著替換吧。省得你說我小氣。』




正想著,只見掌櫃的雙手捧著一堆紙,恭敬地對曹葳道:『公子,您囑咐小的去作的這些「促銷券」作好了,您瞧瞧不?』



曹葳伸手拿過一張來看了看,陸羽好奇地道:『促銷券?這你也作了?』



曹葳笑道:『你的「商策」說得那麼清楚,傻瓜才會不照著作呢。幸好你就在這裏,我還不太懂要怎樣控制使用,又擔心別的店故意打擊,偽造這玩意。你既是創制者,可有什麼想法?』




陸羽笑道:『那還不簡單?只要弄個印鑒來,使用不同的紙張,編上流水號,再蓋上印鑒,註明使用時效,就能達到防止別人偽造的目的。』



曹葳點點頭,饒有興趣地道:『這個「促銷券」,真的有你書上說的那麼大作用嗎?』



陸羽道:『當然有囉,只是我沒說得那麼清楚。其實當中還有個小技巧。我就拿一碗麵為例,只要三文錢,加上一盤小蛋也是三文錢,兩者合起來使用「促銷券」,就可折抵一文錢。表面上是少賺了點,其實不然。這是因為原來有的人只想買麵,或是買盤小菜的,為了貪圖「促銷券」的優惠,就變成必須二者都買。換句話說,原來只想花上三文錢的,現在我們卻誘使他花五文錢。這樣一來,賺到的錢似乎變少,但是銷量卻提升了,所以賺的只會比原來多。同時使用的人都會以為,是自己買到了便宜,替飯店宣傳;實際上真正佔到便宜的,卻是飯店呢。所以可不要小看了這種促銷手法,那可是一種很成功的營銷手段哩。』




曹葳喜道:『原來如此!』立即吩咐來人照作,然後對陸羽道:『好了,我們也該下去看看那對小姊弟了。他們還挺可憐的,你一定要幫他們,否則我就告到琰姊姊那裏。』



陸羽頗有哭笑不得的感覺,這是什麼跟什麼哪?憑你的身份,直接幫不就得了?也不必告到蔡琰那兒,只要衛品出面,連劉備也得買賬哩。



想歸想,還是得應付一番,只得雙手一攤道:『我可沒說不幫,你別把話給擠死了。』說著手袖一擺,背後身後,自顧地走下樓去。



如果知道陸羽性情的人在場,對於陸羽有悖常情的表示,必定會想:一向不喜歡招搖的陸羽,怎地如在『悅仙樓』般,又在此時此地大顯才能?是否有著什麼目的?莫非對曹葳也有『不良企圖』?




其實那麼說倒是誤會陸羽了,他會這麼作,也是有著不得已的苦衷:



一來曹葳與蔡琰非常熟稔,情同姊妹;若他以『敵人之女』為由,對其『不理不睬』,對於日後相處,無疑是先嵌上了一個隔閡;



二來曹葳乃是衛品的義女,以衛品的個性和對她的鍾愛,恐怕早已視其為衛家人;如今蓋起酒樓作生意,名義上是她主持,恐怕幕後出錢的還是衛品哩;若他以為陸羽故意推托不相助,難說心裏有什麼不好的想法,這樣一來,就怕會有反效果,讓衛品覺得自己太過小氣,以致失去一大臂助;




三來昨日在『悅仙樓』,陸羽已見識了曹葳的『纏』功,知道她對自己的才學很有『興趣』--並不是那方面的,如果自己一再躲避,正所謂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只見她刻意一早就在必經之路等待即可知,如果還以各種理由推托,只怕會惹得她越纏磨不放,反倒不好;




四來也是表達自己對於昨日她在『悅仙樓』上相助之情--雖然是女人幫助女人,起碼總是出面為貂蟬說話,貂蟬又是自己的愛妻,怎的也得表示感激嘛。



因此思量再三,最後陸羽才會決定:與其藏拙被動,不如主動讓她知難而退,免得再度發生與她糾纏不清的情形。所以才會有今日忽冷忽熱的表現。只是本身對感情十分遲鈍的陸羽,還是忽略了『才女』那細膩豐富、多愁善感的矛盾心情,因而日後又平白惹出了一場『情劫』。




果然一到樓下,姊弟倆已恭候在旁,一見面又是跪下道:『請大人為我哥哥伸冤。』



陸羽連忙又扶起二人道:『別這樣動不動就跪的,我很不習慣。我說的話一定算數,你們放心。走,我們現在就去府衙處理這件事。』



姊弟倆聞言大喜道:『多謝大人。』便跟在陸羽身後。



走出酒樓,陸羽一轉身,看到曹葳跟了出來,不由皺眉,順口道:『賢弟也要走了?不知要去哪兒?』其實想讓曹葳先走,他好走另一條路。不料曹葳吃定了他似地,理直氣壯地道:『我當然是要跟著你去,不然怎知你會不會偏袒人家大富戶,不幫這對可憐的小姊弟伸冤?』




陸羽徹底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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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章 重症死囚




到了府衙,侍衛立即飛報馬岱。由於戰時,城池攻防是尋常事,像一般輕刑案件,守城官往往讓犯人出來參與守城,藉以將功補過。至於重刑犯,要嘛乾脆提早行刑,要就上腳鐐手銬,免得脫逃。之前的長安太守鍾繇,算是一個有為的清官,對此並不馬虎,所以犯人卷宗算是保持完整,所有刑徒也都派有人看守--只是這些人比較不具戰鬥力。由於攻城順利,讓鍾繇沒時間放輕刑犯出來守城,連帶重刑犯也都未作任何處置,便在親衛保護下逃出城去。接手的馬超、高順等人算是經驗老到,對此也不馬虎--畢竟這些重刑犯如同不定時炸彈,果真是犯案累累的話,一個疏忽讓他們給逃了出去,恐怕全城又是一陣驚恐呢!兩人一商議,立即讓馬岱接管。馬岱平時雖有玩世不恭的味道,辦起事來卻也有條理,立即分派任務,找來擅於文書的人員整理卷宗,只等局勢穩定了,能把相關事務人等清楚交接給正式官員。




見到陸羽,馬岱露出討好的笑容道:『聽說昨晚軍師大喜,怎地不多休息幾日,這麼早就來辦公?』



陸羽歎道:『情勢瞬息萬變,怎容得我們放鬆?倒是叔義你辛苦了,這麼快就讓全城的秩序上了軌道,能正常生活,還把監牢管得好好的。我會在功勞簿上記上你一筆的。』



馬岱喜笑道:『多謝軍師,不過如果能讓我兄弟作先鋒打打仗,那是最好了。』



陸羽搖頭道:『真不曉得你是什麼心態。別人是怕戰死,你們兄弟倒搶得緊。得了,主公已讓蔣公琰兼程趕來,暫時擔任此地官長。你等會兒也去準備一下,趕快去幫孟起早日肅清終南之敵,我還有特別任務要交代你們哩。』




馬岱一本正經的道:『遵令!』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喚來文書,將陸羽的話交待一番,然後要他好生招呼陸羽,才向陸羽施禮告退。



這名文書乃久在西涼軍中的文吏,名為馬翊。陸羽先介紹兩姊弟,然後題起呂映之事,道:『不知牢中是否關有此犯?』



馬翊點頭道:『不錯,昨日盧家派了數名家丁押來此人,告他謀殺出生數月的小公子,謀奪家產。馬將軍覺得事態嚴重,又不敢隨意處理,只能關押在重刑犯的大牢中。』



陸羽道:『麻煩你帶個路,我們要去探視一下。』



馬翊答喏,立即去取來鑰匙,帶著陸羽等人到水牢去。牢門一開,撲面而來的是一陣濕氣,雜夾了濃重的汗臭、甚至腐臭味,令人幾欲作嘔。曹葳忍不住拿出手帕來掩住口鼻,陸羽看了,用頗為戲謔的語氣道:『賢弟還要進去嗎?不怕髒了衣服、染了惡疾?』




曹葳臉上一陣白一陣青,好一會兒才倔強地道:『你進去得,我怎去不得?就不相信真會要了命!』



陸羽淡淡道:『可別說我沒提醒你。如果真有個什麼,不要吵著告姊姊、求爹爹的。』



曹葳恨恨道:『你說什麼?』



陸羽忙擺手道:『算了,你要跟就跟,當我沒說。』隨即低頭進了昏暗的地下水牢。



曹葳走在最後,愣了一會兒,銀牙一咬,跺了跺腳,終究也跟了進去。



在獄卒帶領下,來到關呂映的牢房,姊弟兄已衝上前去,不約而同地喊道:『大哥!大哥!我來看你了!』



陸羽定睛一瞧,只見呂映腳鐐手銬加身,顯是渾身無力,只是躺在地上微微打顫。聽到姊弟倆喊他,全身一震,卻用無力的聲音道:『你們怎麼進來了?趕快出去。』



呂蓉哭著道:『不!大哥你是冤枉的,蓉兒就是死也要替你伸冤!』



呂映慘笑道:『別作傻事了。盧家財大勢大,你們告不過的……家裏灶旁牆邊,有塊黑磚,你去掘開了,有爹娘留下的一點東西……你設法讓弟弟上學,將來……將來替呂家光耀門楣……大哥也就放心了。你們……還是快走吧。』




呂蓉、呂謙同時道:『不!我們不走!』



呂映還想多說,卻一口氣喘不過來,久久才出氣道:『你們……』卻再也說不下去,只是捂著肚子,汗流涔涔,狀極痛苦。



陸羽瞧著有蹊翹,立即問獄卒道:『這人怎麼了?一直是這樣嗎?』



獄卒道:『是的,他一被押進來,就已經在發高燒,不時拉肚子,又沒錢看病,看樣子挺不了幾天了。』



陸羽一驚,忙道:『怎地不去找郎中給他看病?』



獄卒貓著腰陪笑道:『大人,不是我們見死不救,只是這牢房可沒有給犯人看病的錢哪。據小的經驗,進了牢房的,十有三四都會生病,哪有那個錢給他們都去瞧病呢?』



陸羽皺眉道:『難道就什麼都不管,任他們自生自滅嗎?』



獄卒仍是一副笑臉道:『大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犯人家裡有錢的,咱們有點良心,就是告訴他家裡人一聲,拿錢來治病。遇到沒錢的,只好看他的造化。能硬挺著,我們能幫也幫;挺不過去,就只好認命了,我們還湊合著想辦法賠他一付棺材錢哩。』




陸羽搖頭道:『只要還未定讞,都有可能是清白的,怎麼能就這樣見死不救呢?』話是這麼說,可想想獄卒的話也不是沒道理;犯人生病,家裡又沒有錢,衙門也沒這項開支,讓獄卒自己掏腰包給犯人治病,豈又合理了?那麼多犯人,他們的俸祿也就一丁點兒,恐怕花光了都不夠呢。




不過呂蓉姊弟說這呂映是冤枉的,又聽說他讀過幾年書,讓陸羽心裏多了一份關心;極目一望,只見潮濕昏暗的牢房裡,地上到處都是黃中帶紅的水狀物,散發著屎尿的臭氣,呂映好像還在發高燒,滿臉通紅,全身衣不蔽體的,兩眼逐漸無神,開始又在低聲呻吟。




陸羽當即道:『你先開門,讓我進去瞧瞧。馬翊立即上前,和獄卒一人一把鑰匙,開了牢房的門--大漢治理四百年,對刑事十分有心得;為防劫獄或逃獄,通常是兩把鑰匙,一把在獄卒房,由獄卒輪流看守;一把在司曹房,定時或有需要時才能取來開牢房。門一開,陸羽率先走了進去,俯下身用手背探到他額頭試了試,只覺入手滾燙,暗暗吃驚,怕不超過攝氏四十度了,忽然想起一事,心中一緊。再見呂映極度虛弱,神情淡漠,反應遲鈍。滿地都是腹瀉物,吩咐獄卒取燈籠來一看,只見大便帶血,立即問道:『呂映,本官問你,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連問了兩聲,呂映才又喘著氣半睜開眼道:『我……肚子很痛……』



陸羽立即伸手在他上腹部右側按壓了幾下道:『是不是這裏?』呂映只痛得嚎叫起來,不問可知。



陸羽更是緊張,因為他在觸摸之下,發現呂映的肝脾明顯腫大,加上這樣的症狀,覺得應該錯不了,立即退後幾步,阻止眾人進來。不容呂蓉多問,便問獄卒道:『有沒有其他人有類似的症狀?』




獄卒見陸羽神情緊張,趕緊回答道:『沒有了。他是新來的,所以上頭要我們單獨關押,跟原來已審有案情的重刑犯分開。』



陸羽點點頭道:『那就好。事不宜遲,你立即找人一起把他隔離起來,也不許任何人進來!然後趕快城內最好的郎中叫來,要快!』



獄卒連聲答應著去辦,陸羽不由分說地把呂蓉姊弟、曹葳推向外邊,又對馬翊道:『立即找人去燒水,戴上口罩、手套,把這裏清洗乾淨了!』



馬翊立即答應,卻多問一句道:『敢問大人,他得的可是什麼疫疾?』陸羽點頭道:『很可能是傷寒!』



馬翊嚇了一大跳,只差沒喊聲爹娘,立即轉身就往外去找人。三人一聽陸羽的話,也是驚呼,乖乖地出到牢房。呂蓉焦急地道:『大哥會死嗎?』陸羽拉著姊弟走到水池邊,要他們用力搓洗雙手,然後道:『眼下去請郎中來了,如果及時的話,應該救得了。你們暫且放心。』




曹葳本也是十分害怕,此時定了定神,跟著安慰道:『對!也幸虧發現得早,不然後果難料啊。說起來也是你們救了自己的大哥一命呢。』



陸羽不由笑了起來。這曹葳真是古怪,話是有理,卻是怎地也不肯把功勞歸給他。不過陸羽不也在乎,等獄卒把熱水一燒好,立即要來一盆,給幾人再度好好搓洗一下露出來的部分。過一會兒郎中請來了,小心地進了牢房,出來後神情緊張地道:『大人,您斷的一點沒錯,是傷寒。該怎麼辦?』說話的聲音明顯發顫了。




大家的恐懼不是沒有道理的。古代人們認為這類疫病,也就是今天的急性傳染病,發生的原因是由於身體受了寒氣所傷,所以將這些急性傳染病統稱為『傷寒』。現代的『傷寒』是由傷寒桿菌引起的一種腸道急性傳染病,歸類為乙類傳染病,也是古人所說的傷寒病中的一種,是古代常會發生的一種『傷寒』,由於傳播迅速,預防措施不力的話,很容易就造成大面積傳染,而且死亡率很高,所以才會讓大家驚恐。名醫張機,張仲景,就是因為家族得病者有數百,十九都死,張機傷心之餘,才會發奮研究,窮大半生之力,終於寫出《傷寒雜病論》的不朽之作,記載數百種疫病的發病症狀和治療方法。不過眼下還是對這類醫學的啟蒙階段,並非那麼容易醫治,更不用說預防了。




不過慶幸的是,陸羽根據當前的情形來看,認為這病還沒有流傳開,還可以堵死在萌芽狀態。一旦流行開來,那可就是『萬戶蕭索鬼唱歌』了。於是陸羽斷然下令,讓獄卒去將全城郎中都請來,由郎中們幫忙,先將呂映轉移到方便隔離的單獨監房,將排洩物仔細清理乾淨深埋,然後對所有監房使用《傷寒雜病論》中記載的符合藥方水來進行全面消毒,又讓所有在同一處牢房的犯人、禁卒全部服藥物預防,並囑咐嚴密進行跟蹤觀察。所有費用一律由公家支付。




處理完了,陸羽才長長鬆了一口氣。這一忙活,時間竟已到了未時。呂蓉姊弟焦急地走來走去,不時引頸企盼。終於馬翊前來覆命道:『啟稟大人,一切都處理妥當了。』



陸羽道:『那呂映情形如何?人現在是在哪裏?』



馬翊道:『人已退了燒。小的找來兩名強壯的兵卒,將他一起在熱水中洗了乾淨,換了衣物,刻下就在府衙的一處客房裏。』馬翊也是多年為文吏,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在話上,已看出陸羽想要過問呂映的案情。雖不清楚其中關係,還是順坡下驢,作個順手人情。




陸羽起身道:『那就勞煩帶路,我們要去見他。』路上陸羽吩咐姊弟二人,萬不可將自己的身份漏洩。姊弟二人答應了。



馬翊恭身道:『是。請隨我來。』便領陸羽來到呂映的房間。一進門,呂蓉姊弟已迫不及待地衝上前,抱著呂映痛哭起來。呂映也是十分激動地哽咽起來。陸羽見呂映神情依舊萎靡,但經過治療,顯得比較有精神了。由於時間緊迫,也由不得呂映多作休息,便上前道:『呂先生是嗎?在下陸成,在劉皇叔帳下任職。今早巧遇令弟妹,說你有冤情待雪,所以前來查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有什麼冤情,還請呂先生詳細告知。』




呂蓉也接口道:『是的大哥,幸好碰到陸大人,好心帶我們來,不然恐怕我們就見不到你了。』



呂映想要掙扎起身,陸羽忙道:『別急,你才剛用過藥,身子還虛弱,就躺著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呂映躺著拱手道:『多謝陸大人救命之恩,又肯為草民伸冤。一旦草民沉冤得雪,一定結草啣環,報答大人再造恩德。』於是詳細說明案發經過。




站在盧家大院的閣樓上,陸羽可以俯看附近長安城內的景色。今天怕是只有這家最熱鬧,在這個時候聚集了那麼多人。



馬翊走到陸羽身邊道:『大人,都準備好了。』



陸羽點點頭,返身將手套戴上,來到案發現場,瞧仵作怎麼驗屍--那是一個不足半歲的男嬰。據仵作說,昨日他來勘驗時,只見嬰兒已被卸下,放在地上,聽盧家人說,是有人狠心將孩子剝光衣服,用繩子吊在房樑上。




陸羽仔細看了看嬰孩,發現一個問題,皺起了眉頭,又看看仵作,卻沒有說話。起身對馬翊小聲說了幾句。馬翊點點頭,立即走到一邊吩咐人去辦。



由於官府還未開始查案,盧家也知保持現場的重要,沒有太去打掃移動。陸羽查問,第一個發現的人是孩子的奶媽,三十歲左右,似乎一推開門就看見,被驚嚇得當場大叫,驚動了樓下的人,另一個丫鬟跑上來看見了,也開始尖叫。由於長安剛易手,主人又不在,管家立即清查下人,發現現場有呂映掉落的隨身玉佩,於是將他拿住,報告大夫人,決定等盧家家主盧汶趕回來後,立即押送官府。之後就沒再讓人進到這個房間了。




陸羽仔細地查看一番,知道當時窗戶是開著的,屋裡只有奶娘的腳印。寒風肆虐地從窗後灌進來,勒死孩子的繩子還在風中搖擺。陸羽走到懸吊處望上看,再看看一側的椅子,便對馬翊道:『你去把繩子解下來。』




馬翊搬來椅子,剛要踩上去,才發現椅子已經鬆動了,稍微有份量的大人,踩上去一定支離破碎。馬翊環顧周圍,另從窗邊搬來一個凳子,踩上去,才發現那繩子還是高了些,需要掂起腳來才能將繩索解下。陸羽見了,立即幫忙扶住馬翊的椅子。




此時仵作來報,孩子的眼瞼和顏面部有點狀出血,脖頸溝繞過耳後提空,八字不交,此外並沒有別的傷痕,嘴裡也無異物。



陸羽問道:『案發時孩子的父母呢?』



管家道:『案發前一天下午,是四夫人地娘親五十大壽,所以老爺就帶著四夫人趕回去城西不遠的槐里,誰知會出這樣的事情。』



曹葳不滿地道:『這當爹當娘也真是的,怎地就不把孩子也帶在身邊呢?』



管家道:『官人您有所不知,實在這幾日風緊得很,就怕小少爺在路上吃不消,所以才沒帶著。』



陸羽點點頭,一走出門,看見屋外站滿了人,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長相還算俊朗,眼眶泛紅,立即上前抱拳道:『請大人為小兒伸冤!』身後右方站著一個約五十歲的婦人,穿著華麗,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讓一個小丫鬟攙扶著,也上前施禮道:『是啊官爺,你們可一定要嚴懲兇手啊。那個喪盡天良的惡僕,竟恩將仇報地作出這等事!想我盧家一向從善待人,我更是天天燒香求佛,就是希望全家人人平安啊。』




管家在一旁對陸羽道:『這位是我家大夫人。』又指著後面另三名婦人道:『這三位就是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陸羽一看,三人分別是二十、二十五、四十歲右左,穿著華麗,相貌也都相當皎好;其中最年輕的四夫人,顯是孩子的母親,正一臉悲戚的啜泣著。




陸羽道:『我瞧外頭風大了些,不如都到屋裏說話。』



盧汶道:『大人說的是。』立即著管家將大家迎到大廳坐下,吩咐下人送熱茶來。陸羽喝著茶,仔細看了看坐在對面的四個夫人。



大夫人雖說已經年邁,但是看起來慈眉善目,手中正捏著一串玉佛珠,口中唸唸有詞,眼睛微閉,神情安詳。二夫人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美人,和大夫人一樣手中也捏著一串東西,不過不是玉石的,而是普通的一串檀香木佛珠,神情也並不悲傷,像是和自己無關一樣。陸羽也不覺奇怪,通常一個大戶人家,大多妻妾不合,為了爭寵常是明爭暗鬥。如今死了個孩子,別的夫人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呢,哪說得上什麼傷心?




三夫人的穿著和有些不一樣,這幾日冷得緊,她卻只穿了件薄夾祅,下身居然還是秋裙,顏色也不艷,算是素雅,長相也很秀麗,不是那種妖媚的女子。她只是在一旁坐著,玩弄著手中的汗巾。陸羽看了看那汗巾,想是婦道人家自己繡的小玩意兒,上頭無非就是些鳳啊蝶啊的。




四夫人是最漂亮、也最年輕的,大概剛生過身體還虛,身上還披了個貂皮披肩。陸羽一望向她,正瞧她也焦急的看著自己,忽地就站了起來,正要說話,卻是身子一軟,摔在了地上。盧汶搶上前去將她扶起。陸羽連忙起身上前,正要準備去掐四夫人的人中,只見盧汶已經走過去,用力按住她的人中。陸羽這才想起,盧家原是靠藥材生意起家,到盧汶祖父那一代,舉為孝廉,踏入仕途,平步青雲;子承蔭庇,官居司隸校尉府長史;不過由於漢末大亂,他選擇辭官回到老本行,又作起了郎中,兒子自然克紹箕裘,對於如何救治病人,自然不是什麼問題。




盧汶將四夫人芸兒抱起,輕輕放在椅子上,立即有丫鬟取來一條綿軟的被子蓋在芸兒身上。芸兒像是耗盡了所有的氣力,無力地躺在椅子上,卻還是吐出一句話道:『求大人為我孩兒作主!』




此時二夫人走到芸兒的面前道:『妹妹還是身子重要。孩子沒有了可以再生,身子若垮了可就想生也生不出來了。』



芸兒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蹭地一下站起來,被子掉在了地上,『啪』地一聲脆響,二夫人的臉上多了五個手指印。大廳裏一下就安靜下來,之前的一巴掌好像還在眾人耳膜鼓動,顯得格外地清脆。芸兒恨恨地看著二夫人,二夫人一下沒反應過來,只是用手捂著臉,好半晌忽然舉起手來,此時盧汶搶上前一把抓住,大喝道:『你想作什麼?』




二夫人瞪著芸兒道:『老爺,她憑什麼打人?』



芸兒緩緩坐下,又啜泣起機。盧汶生氣地道:『這一巴掌早就該打了。若是早打,興許我的孩子就不會死了。』二夫人呆了呆,跺腳拂袖哭著走了。



三夫人走到芸兒身邊,輕聲道:『妹妹,要不讓我扶你回房間去休息吧?這裡風大,你的身子受不了的。』



芸兒想是對三夫人沒有壞感,見她這麼說,流著淚看看盧汶,盧汶點頭道:『盈盈說的是,你還是回到屋裡去休息,讓丫鬟給你煎藥。你該吃藥了。我和官府地人說了話,就過去看你。』




芸兒道:『老爺,您一定要請大人把那個兇手千刀萬剮,替我的孩子報仇!』



盧汶一聽,臉上表情顯得十分痛苦,點了點頭道:『我曉得。那不只是你的孩兒,也是我的。你要乖乖地吃藥,然後讓盈盈陪著你。』



芸兒點了點頭,丫鬟和盈盈攙扶著她,走到陸羽身邊時,盈盈施禮道:『大人,若沒別的事,請容我們先行告退,萬請不要見怪。』



陸羽道:『二位夫人請便,不必管我們的。』



此時曹葳湊到陸羽旁邊,低聲道:『你就這麼有把握,斷定她們不是兇手?』



陸羽低聲道:『有時鬆懈心防,也是找出兇手的一個手段。』



曹葳會意地笑了笑,道:『你倒精怪得很。』說著,不知怎地,陸羽好像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微微一愣,便假裝不經意地避了開去。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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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2:48: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七章 可疑血跡




對於曹葳的親近,無論有意無意,是哪一方面的,陸羽覺得還是得保持著一定的『戒心』,所以一有感應,立即裝作不經意的避開。



待芸兒走了,盧汶示意所有的下人退下,只剩自己和大夫人在大廳裡陪著陸羽他們。



陸羽問盧汶道:『請問盧老爺有幾個孩子?』



盧汶道:『原本有三個,一女二男,女的已經出嫁,大兒十二歲。如今……唉!』



陸羽接著問道:『另外兩個孩子分別都是哪位夫人所出的呢?』



盧汶指了指大夫人道:『大夫人阿慧,是自小到我家做童養媳的,長我十歲。當年父親讓她習醫,好幫我繼承祖業。誰想她一直沒有生養,本想讓我休了她,但畢竟她和我一起長大,又像我姐姐一般,若是被休出門,以後的日子怕是難過。後來父親給我娶了玲兒,由於年齡相當,結婚一年後便生了個女兒,後來又生個兒子,今年正好十二歲。』




陸羽問道:『那三夫人過門有多長時間了?』



盧汶道:『過了這個年就有五年了。不知什麼原因,她卻是一直懷不上胎。阿慧給她看過,沒有什麼問題,身體也好,就是不知道是為什麼。至於芸兒,才過門一年多,就給我生了個兒子,只是沒有想到呂映這個奴才,竟會下此毒手……』




陸羽打斷盧汶的話道:『這事頗有蹊翹,呂映未必就是兇手。本官前來查訪,就是要找出真正的兇手。』



盧汶訝道:『怎會如此?現場明明找到他身上的玉佩……』



陸羽搖頭道:『我查問過呂映和下人們的口供,都指證案發時呂映正跟幾名下人在輪值守夜,根本無法從他們的眼皮下消失去作案。至於他身上的玉佩,據他說前一天就丟失了。』




盧汶語氣不滿地道:『大人怎能相信那兇手的一面之辭?』



一旁的馬翊喝道:『大膽!竟敢對大人說話這麼無禮!』



陸羽擺擺手道:『無妨。盧老爺,本官並非只聽信呂映一面之辭。孩子遇害的房間,你也應該很熟悉。那樣的高度,若非兇手懷有功夫,並不容易在短時間內故佈那樣的疑陣。本官試過呂映的身手,他並不具有那樣的功夫。』




盧汶聽了一愣,沉吟道:『或許他有幫兇也說不定。』



陸羽奇道:『盧老爺為何斷定呂映一定是兇手?』



盧汶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呂映據說是呂不韋的後人,本就不是安份的主,一直想要重光祖業。我猜他是覬覦我的家產,才會使出這等手段。』



陸羽皺眉道:『既如此,你又為什麼雇用他?』



盧汶歎道:『還不是一時心軟?他父親和我一名生意上的朋友有深交,他再三的請託,我只好答應,私下叮囑管家留意。他來了一年,也沒發生什麼事,才剛鬆口氣,沒想到立刻就……』說著哽咽起來,說不下去。




陸羽眼光灼灼的看著盧汶,盧汶也不知是心虛還是真的傷心,微低著頭不再說話。陸羽又道:『你們方便跟我一起去現場看看嗎?』盧汶立即用袖子抹一下眼淚,點點頭和大夫人一起站起來,便朝案發現場去。




來到門口,盧汶停住了腳步,將頭低下,手扶在門框上。陸羽自顧走到樓道的柵欄前,隨意看看,突然,柵欄上有一處暗紅色血漬,像是沾上不久,顏色還很新鮮,面積不是很大。陸羽仔細端詳,見血跡呈放射狀噴濺,好像墨水瓶從高處跌落硬石地碎開形成的痕跡。再退後一步看,血跡的高度將近下巴。如果這血跡是人血,可能是個女人或矮個子的頭部撞擊形成的,也有可能是拳頭砸擊造成的。




盧汶見陸羽在注意柵欄,走過來道:『大人發現了什麼嗎?』



陸羽指著那滴血跡道:『我發現這個。按這高度看,很有可能是個女人撞傷的血跡,我懷疑……』



盧汶打斷陸羽的話道:『大人懷疑,這就是殺我孩兒的兇手留下的血跡?』



陸羽道:『現在還不清楚,必須調查清楚了才知道,這也有可能只是湊巧的。不過為了慎重起見,還請盧老爺將府上所有的女眷和丫鬟,都集中到院子裡,我要一一清查。』



盧汶點點頭,立刻快步走出門,陸羽等人也跟著後面。



不一會兒的工夫,盧汶已經將人聚集到院子中央,陸羽走到盧汶身邊道:『一個都沒有少嗎?』



盧汶道:『除了芸兒,因為她吃了藥才睡下了,所以我就沒有叫,但是她一直在我身邊,我是知道的。她最近頭上並沒有受傷。』陸羽點了點頭,光從不在場證明來看,案發時四夫人不在府上,又是孩子的親娘,所以她不來也是可以的。




看看大概二十個人左右,大夫人、三夫人都在其中,惟獨沒見到二夫人,陸羽皺眉道:『二夫人呢?』



盧汶轉身問管家道:『我讓你去喊二夫人,她人呢?』



管家顯得很為難,支吾著道:『小的去喊過了,二夫人她說她已睡下,所以不來了。』



盧汶一聽,大怒道:『放肆!大人要查案,什麼時候輪到她說不來的話了?再去喊一次,就說若是她現在不來,就永遠不要給我出那個門了。』



管家一聽。嚇得臉色蒼白,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陸羽在一旁冷靜地觀察著。他發現盧汶對大夫人敬畏多些,對四夫人相當寵愛,對三夫人也不錯,惟獨對這個給他添兒添女的二夫人反倒不怎麼樣。



不等二夫人來,陸羽立即命馬翊等人去檢查這些女眷的頭部。一會兒的工夫,管家回來了,身後跟著一臉不高興的二夫人,頭髮也沒梳理的披散著,只穿著一件素色棉袍,遠遠看去,倒有點像個女鬼。




盧汶見了,嚴厲地道:『你這個樣子是做給誰看?從前讓你學的那些孝女傳、女兒經,你就忘記了嗎?女子但凡出了自己的閨房,就不能這般裝束示人,況且還有官府的人在場。若是傳了出去,你真是羞煞我盧家的臉!給我滾回去,重新穿過梳理後再出來,不得耽誤。』




陸羽忙道:『反正只是看一看,既然來了就檢查一下,也不差這會兒的工夫。』於是走到二夫人身後看了看,發現並沒有傷痕,便道:『好了,二夫人,你可以回去了。』



盧汶『哼』道:『回去收拾好了,立即出來。客人沒有走,你在屋子裡待著做什麼?』



二夫人低頭道:『是,我去給玨兒穿了衣服就來。』便轉兒走了。玨兒便是盧汶的長子。



突然一名衙役道:『這裏!』陸羽一瞧,是個丫鬟,她見陸羽走向自己,又知道衙役是在檢查所有人的頭部,就下意識地摸自己的頭,臉色都變了。



陸羽立即問道:『你這個傷是什麼時候的?』



那丫鬟嚇得囁嚅道:『我……我不清楚,啊……不,我不是不清楚,是忘記了。』



大夫人走過來,看了看丫鬟頭上的傷,對盧汶道:『一看就知道是新傷,應該不超過兩天。』



陸羽點點頭,對丫鬟道:『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那丫鬟不由望向盧汶,見他一臉陰沉,這麼大冷的天,汗都嚇出來了,身子一軟,跌坐在地。陸羽讓兩個丫鬟把她架起來,問盧汶道:『她是那裡的丫鬟?』



盧汶道:『是在芸兒房裡照料小孩的。』



那丫鬟一聽和死了的少爺有關,嚇得又是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邊磕頭邊哭道:『老爺,不是我!我沒有殺小少爺啊。我這個傷是昨天不小心磕在柵欄上的。小少爺的死真的和我沒有關係啊。』




陸羽上前將那丫鬟頭上傷口四周的頭髮撂開,露出傷口給盧汶看,道:『盧老爺,大夫人,你們都是學醫地,自然知道傷口深淺的緣由。你們認為這樣的傷口,自己一個不小心,會撞得這樣子嗎?』




盧汶看了看,皺眉道:『這十年來,我沒給你們用過家法,你們一向也很聽話。但是今天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還想隱瞞什麼的話,我就是打死你,不也怕到衙門去說理。管家,把家法給我拿出來,我就不相信撬不開這個死丫頭的嘴。』




那丫鬟一聽,趕緊爬到大夫人面前求饒。大夫人道:『知道自己的命要緊,怎麼還不說?你若是說了,老爺還打你做什麼?』



那丫鬟一聽,趕緊對盧汶磕頭道:『老爺,我說了,您手下留情。我是前天黃昏的時候,奶娘叫我將少爺地尿布送到樓上。我就從樓下將烘烤過後的尿布拿到樓上去。到樓上之後,在少爺的房間裡正好碰見了……』




說到這裡,那丫鬟猶豫了起來。陸羽早知她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所以走到她身邊俯身在耳邊輕聲道:『老爺和夫人都在這裡。你若還不敢說,等會兒老爺真用家法,我也救不了你。』




盧汶已經不耐煩,喝道:『你碰見了誰,快說!』



丫鬟咬了咬牙,道:『正好碰見二夫人。』



盧汶一聽,臉色立刻變了,問道:『她在小少爺的房裡做什麼?』



丫鬟道:『二夫人見我突然走進去,像是很緊張的樣子。我剛想問她來做什麼,她上前劈頭先給我一巴掌,說我沒大沒小地,見了她怎地不問安?我捂著臉問她有什麼事,她說只是想看看小少爺了。我側著身一看,見睡在床上的少爺,頭讓被子給捂著了,也顧不得什麼,就趕緊衝上前,將被子掀開,這時奶娘才進來,小少爺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奶娘嚇壞了,以為是我將少爺弄哭了,還責怪我。二夫人乘機說是我弄哭了小少爺,還用放在桌子上的雞毛撣子打我。我躲出門,她還追到門口,將我的頭髮揪住,用力把我的頭往柵欄上撞,所以就……』




盧汶一聽,火冒三丈,立刻吩咐管家去把二夫人叫來,再問那丫鬟:『你之前怎地不說?』



丫鬟道:『昨天一早,我就聽說知道小少爺死了,心裏很害怕。後來二夫人來找我,說我如果敢將昨天下午的事情說出來,她就叫人殺了我全家,所以我就不敢說了。』



盧汶氣道:『你怕她殺你全家,就不怕我打死你,還讓你全家陪葬!』剛說完,二夫人就帶著一個約十一、二歲的少年,估摸便是玨兒,走了過來,見跪在地上的丫鬟和一旁氣勢洶洶的盧汶,臉色刷地就變了。




盧汶幾乎立即衝上前,二夫人連句話還來不及時,一巴掌便迎面而來。二夫人摔在地上,嘴角都出了血。一直默不作聲的曹葳看不過去,搶上前扶起二夫人,又對盧汶道:『這麼大力氣打人,怕不把人牙都打掉了。你當她是你什麼人?』




二夫人身邊的玨兒顯然嚇壞了,一下子就哭了起來,直喊『娘!~娘!~爹為什麼打你?』



盧汶見曹葳是陸羽帶來的,不好意思發作,道:『這是我盧家的事,請公子還是不要插手的好。』轉身叫管家過去將大少爺帶走。管家走過去拉,玨兒卻哭著不肯走,一個勁兒直拉自己的娘。




曹葳不忍,在一旁幫忙哄著道:『玨兒乖,我不會再讓你爹打人的,你乖乖回房間等,好嗎?』可玨兒就是不聽,管家用力拉還是拉不了。曹葳只得轉身對陸羽道:『喂,你怎地見死不救?當心我告到琰姊姊那裏!』




陸羽不由苦笑,正要勸阻,盧汶卻道:『我知道你們是衙門的人。不過現在是在我家裏,我打的是我自己的家人。若真是這個賤人害了我的孩兒,我就在這裡活活將這個賤人打死。你們誰也不要勸我,誰也勸不了我!』說著讓另一名下人過去,和管家合力把玨兒架走,只有哭聲遠遠的傳了過來。




盧汶看了看曹葳,又看看陸羽。陸羽無奈,只得上前先低聲對曹葳道:『我知道你心裏看不過去。可這樣子要怎麼查案?難道你可憐二夫人,就不可憐蓉兒姊弟?』



曹葳一愣,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陸羽道:『查案一定要打人嗎?那還不如不要查好了。自己沒本事,還想用強,虧你還是「四州之才」!』



陸羽雙手一攤道:『行了,我不會讓盧老爺打她的--起碼我們還在的時候,這總可以了吧?』



曹葳總算聽了勸,起身道:『這可是你說的。』這才退到了一邊。



陸羽轉身對盧汶道:『家有家規,國卻有國法。你孩子的事若未報到官府,倒也罷了;如今官府受理此案,你若私自用刑逼供,官府決不坐視。』



盧汶一呆,負氣道:『官府又如何?難道還管我家事嗎?』說是這樣,終究不敢再用強,只是走到二夫人身邊,低頭惡狠狠盯著她,吼道:『你前天到芸兒的房間做什麼?說!』




二夫人見盧汶像是要吃人的樣子,囁嚅道:『我……我只是去看看孩子。』



二夫人的話音剛落,盧汶猛地一把奪過管家手上的一條大概兩米左右的皮鞭就抽了過去,只聽二夫人慘叫一聲,在場的人都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曹葳正要阻止,只見二夫人身邊捲起大片沙土,原來是抽在她旁邊,不是抽在她身上,張了張口沒有出聲,只是又瞪了陸羽一眼。陸羽頗感無奈,他也是被嚇到了,以為盧汶真的膽向惡邊生,原來只是嚇唬的。看來這盧汶也真是個精明人,不能打難道還不能嚇?




那二夫人果然被嚇得臉上的肉都快擰到一起了。盧汶再次問道:『你昨天去芸兒的房間做什麼去了?你說是不說?不說我索性打死你算了。』



二夫人像是知道皮鞭的厲害,哭著道:『老爺,芸兒的孩子真不是我殺的,昨天我是去過她的房間,當時只是去看看孩子,後來就再也沒去過。我一直在大夫人的房間和大夫人、三夫人一起,還有奶娘一起聊天玩棋,大概二更的時候我們才散的,然後我就回去睡覺了。』




盧汶惡聲道:『你還不說實話?方才芸兒房裡的丫鬟已經說了,她看見你的時候你下要從芸兒房間出來,而且你還將孩子的頭用被子摀住!』



二夫人哆嗦著點頭道:『老爺,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盧汶怒極,舉起鞭子吼道:『你是什麼心腸,居然連這樣的事情都做的出來?我今天就打死了你,還有什麼以後!』正要劈頭打下,陸羽知道盧汶的氣上來了,這次是來真格的,連忙搶上前伸死攔住道:『盧老爺請節制!』




二夫人哭喊道:『當時她們已經將孩子的被子掀開,孩子並沒有死,而且晚上我們一起的時候,丫鬟還將孩子抱給奶娘讓她餵過奶的。這點大夫人和三夫人都是看見的。真的不是我殺的。』




忽然間管家喊道:『四夫人!』眾人不由回頭一望,只見芸兒獨自從樓上走了下來。三夫人見了,立刻上前去扶她。盧汶也走上前,憐愛地道:『不是讓你睡下嗎?怎麼就起來了呢?』




芸兒看了看盧汶,眼中滿是柔情,卻沒說話,而是走到二夫人面前道:『你的兒子就是兒子,我生的兒子就是你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嗎?平日裡我待你的兒子視同己出,你又是如何待我那還不會喊娘喊爹,還不諳人世的兒子的呢?』芸兒邊說邊流淚,一席話說的在場的人心裡都很難過。看來她是什麼都聽見了的。




陸羽見曹葳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地,低聲道:『怎麼著?後悔了?』曹葳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不理。



二夫人見芸兒這麼說,一臉的愧疚道:『真的對不起,妹妹,我是一時糊塗,見不得老爺平日裡只對你一個人好,才一起犯傻,做那樣的糊塗事。事後我也很後悔。但是孩子真的不是殺的。就算我真還有那個心,但是當時被丫鬟看見了,我怕她說出來,自然不會再做什麼的,請你相信我。』




芸兒輕聲歎了口氣,走到盧汶身邊道:『平日裡老爺寵我時我就說過,莫要將你的愛全部放在我一個人的身上,冷落了別的姐姐,她們是會恨我的。如今真是這樣,可竟想不到會是報應在我的孩兒身上。哈哈哈哈哈……』突然大笑幾聲,身子搖晃一下,三夫人趕緊在一旁緊緊扶住,一口鮮血從芸兒的嘴裡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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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2:52: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章 謎樣女子




大夫人趕緊走上前,從身上取出一顆黑色藥丸,手在背心輕輕一擊,用大指拇和食指在背後的兩個穴位迅速點擊了一下,將藥丸放入芸兒口中,整個過程有條不紊。



陸羽站在一旁,覺得像是在看電影一般,此時曹葳來到他旁邊低聲道:『這大夫人功夫不弱哩。照我看,這盧老爺身手也不差。光這套點穴止血的工夫,最少得有二十年火候。』




陸羽訝道:『你怎麼知道?』



曹葳道:『義父聘了不少武師護院,內中不乏真正的高手,我跟他們在一起久了,自然曉得。』



陸羽道:『哦?他們的身手比大夫人怎樣?』



曹葳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你覺得呢?』陸羽一聽,已經知道了答案。他在腦海裏重演大夫人的動作,忽然靈光一閃,覺著好像抓住了什麼。



此時大夫人道:『還是將芸兒送回房間去吧。不知大人還有什麼要問的?若沒有,還請大人指示我們該怎麼辦?』



陸羽點頭道:『我看先把二夫人關在自己房間,幾位還是要同我到大廳去,我還有話要問。其他人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



盧汶點點頭道:『那大家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只是今天的事,我醜話說在前頭,殺我孩兒的兇手一天不確定,你們就好好管住自己那張嘴。若是讓我在外面聽見什麼風聲,你們就準備領家法。都聽明白了嗎?』




眾人來到大廳坐下,待下人上了茶水後,盧汶對陸羽歎了口氣道:『方纔讓大人看笑話了。』



陸羽笑道:『盧老爺治家嚴謹,本官見識了。對了,大夫人那一手功夫當真漂亮,卻不知盧老爺功夫如何?還有誰也習有武術?』



盧汶乾笑道:『這哪算得上什麼習武?只是平日裡練練拳腳,當是活氣血、練筋骨。我們盧家祖上原是習醫,自然是知曉強身健骨勝過藥的道理。』



陸羽道:『四夫人想是才進門,習武的時間不長,所以身子還是不好。』



盧汶道:『並非這樣,盧家不是人人都習武的,只有我和大夫人。我原本也是沒學,只是自小身體差,後來我爹說,阿慧身體底子好,適合學硬功,我身子弱,只能學一些強健筋骨的內家拳腳。』




陸羽轉移話題道:『不知道四夫人得的是什麼病?好像身體原來就不好?』



盧汶不知在想什麼別的事情,心不在焉地道:『芸兒在家排行第五,從小身體就不好。想是家中孩子太多,又是在農村,生她的時候正是冬天,所以大概受了一些苦,一直是小病不斷。』




陸羽接著問道:『那她都吃些什麼藥?』



盧汶道:『都是阿慧替她配的。若不是阿慧,芸兒哪裡會那麼快就為我盧家開枝散葉呢?』



陸羽道:『你的意思是,大夫人在給四夫人配的藥裡,還加了幫助生育的藥?』



盧汶點了點頭道:『不錯,我知道阿慧也是心切。她一直不能生育,又是從一開始就不喜歡玲兒,所以玲兒雖然生了一兒一女,她就是很少過問,這些我都是可以看出來的。盈盈雖然身體康健,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也不見動靜。她的著急我可以理解。』




陸羽心想,如果真是這樣,事情倒也單純,就怕不是那麼簡單。想著忽然起個意,對盧汶道:『我想去看看二夫人。』



盧汶訝道:『為什麼?大人還懷疑是她嗎?』



陸羽搖頭道:『不是,可查案就是這樣,有時得分別問過相關人等,合一下口供,從其中找些蛛絲馬跡。』



盧汶點頭道:『原來如此。』於是喚來管家,請他帶陸羽到二夫人的房間,曹葳自然也跟著。



敲了敲門進房,只見二夫人玲兒像是才睡醒一樣,頭髮也只是隨意地梳理了一下,穿著也不講究,想是已經身心疲憊了。



陸羽和曹葳一坐下,陸羽還未開口,曹葳搶先道:『孩子呢?他還好吧?』



玲兒點頭道:『多謝大人關心,孩子還好,哄哄就沒事,已經讓人送他上學去了。』



陸羽點點頭道:『你呢?你可有什麼話要說?』



玲兒道:『請大人相信,我真的不是兇手。』



陸羽道:『本官就是相信你,才會來問你的。這幾天,你可有發現其他人有什麼奇怪的舉動?』



玲兒怔怔了好一會兒才道:『其實有件事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卻從來沒告訴人。既然大人問起,我也不必隱瞞。大人請看這個。』說著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陸羽接過一看,居然是三夫人盈盈的汗巾,只見繡工很是細膩,上面繡著一朵白色的小花。正看著,曹葳劈頭奪了過去道:『女人的東西,你瞧什麼?』說著仔細看了看,道:『這不是三夫人的東西嗎?你怎麼弄來的?』




玲兒道:『剛才我的孩兒哭鬧時,三夫人先來幫忙哄了一下,拿這條汗巾拿給他擦。方才我進門時,孩子順便拿給了我。』



陸羽點了點頭,道:『你怎地不還給三夫人?難道這有什麼特別嗎?』



玲兒道:『請大人仔細瞧瞧,或許能看出什麼?』



陸羽看了看,搖了搖頭,表示看不出來。曹葳卻道:『這朵小花是什麼花?』



玲兒露出一抹微笑道:『這是曼佗羅花,不知二位聽過沒有?』



陸羽一聽,心裡暗自吃驚,知道那可算是一種很毒地藥草呢。只是二夫人這麼作,到底居心何在?想著點頭道:『我曾聽……聽我內人提起過。二夫人你到底想說什麼?』



此時玲兒冷笑一聲,道:『我嫁到盧家快二十年了,也一直在學醫,雖然沒老爺和大夫人學得精,一般的小把戲也是難不倒我的。三夫人天性聰慧,來盧家時也是不懂醫術,但她天生愛學習,現在可能早就在我之上了。你們不是懷疑我是殺人兇手嗎?你們怎麼不想想,若是要殺那孩子,孩子自然會哭。為什麼孩子死的時候,誰也沒有聽見呢?難道不是將孩子迷暈了之後,再掛到房樑上的嗎?』




陸羽心中暗暗吃驚,他早就看出這個破綻了,沒想到玲兒也往這方面猜測。只是經過仵作檢查,孩子體內並沒有發現任何異物。於是神色自若地道:『二夫人的意思是:殺孩子的人是三夫人?』




玲兒冷笑一聲,站起來,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看著院子,又轉頭看著陸羽、曹葳道:『十八年前,我才十六歲,就嫁進了盧家,一直為這個家操碎了我的心。老爺多半地時間在外奔波,我就在家裡操持,誰知道現在卻是這樣的下場。』




曹葳看著玲兒一臉落寞地樣子,勸道:『事情一旦清楚,大家也不會再誤會你的,畢竟你和老爺也有這麼多年的夫妻情分。』



玲兒看了看陸羽道:『男人永遠都是喜歡年輕的,而我已經年老珠黃,他哪裡看見舊人哭了?眼中只看新人笑罷了。』



曹葳惡狠狠地瞪了陸羽一眼,陸羽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苦笑。玲兒頓了頓,又道:『其實三夫人是最聰明的了。我年長她十幾歲,恐怕還沒有她一成的聰明。』



曹葳點頭道:『三夫人確實是天資聰慧之人。』



陸羽奇道:『你怎知道?』



曹葳沒好氣地道:『我怎地不知?你看盧家四個女人,哪個能像她八面玲瓏,處處討好的?她不聰明,哪作得到?』



玲兒點點頭,表示同意,又道:『還有一件事,本來是盧家最大的秘密,但是我想說出來,對於大人查案或許有些幫助。』



陸羽忽然覺得,玲兒的行徑有些異常,擔心她會想不開,便道:『二夫人還是要想開一些,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別往牛角尖鑽。』



曹葳訝道:『往牛角尖鑽?這說法很新鮮,可很有道理。』



玲兒卻沒有理會,繼續她的話道:『你們知道嗎?其實就在我進盧家的那一年,大夫人也懷孕了!』



陸羽一聽,很是意外,因為之前盧汶說,大夫人是不能生育的,怎麼可能又懷孕呢?疑惑道:『可是剛才盧老爺說……』



玲兒打斷陸羽的話道:『要不然怎麼能說是盧家最大的秘密呢?十年前在盧家作了多年的一個老下人,不知怎地說了出來,後來沒多久,他就死了。從那以後,我們盧家所有的下人也都換了,只剩下管家。所以再也沒有其他人知道那件事了。』




陸羽道:『大夫人的那個孩子呢?是胎死腹中還是怎麼了?』



玲兒說道:『死了,一生下來就死了。我是和大夫人幾乎同時懷孕的。當時我們都很高興,本來是大夫人在管家,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老爺怕夫人累著,就讓我管家。誰知道孩子生沒幾天就出事了。』




曹葳最緊張,追問道:『怎麼會死的呢?』



玲兒道:『當時具體情況我還真不知道,那時我孩子也才生十天,還在月子裡。那天晚上大夫人突然說肚子疼。老爺自己是學醫的,看了看就說要生了,讓管家去叫穩婆。當時是冬天,老爺也沒有讓我下床去看。後來聽我的丫鬟回來說,大夫人生了,但是生了一個沒有下半身的怪胎,大夫人當時就嚇得昏死過去了。等她醒過來之後,老爺就已經給全府上下下了命令,說是不允許對外說,就說大夫人懷孕是假,其實是腹水腫。又給了穩婆一大筆錢封了她的口,讓她離開這裡,第二天帶著全家走了。』




曹葳道:『怎麼會是怪胎呢?』



陸羽代為回答道:『我想大概是大夫人不知道自己懷孕了,所以可能吃了一些藥,導致孩子生下來是那個樣子的。』這在現代是常見的,陸羽也是見怪不怪。



曹葳道:『大夫人身體不是很好好嗎?吃什麼藥呢?』



玲兒道:『其實就是一些補藥。老爺說夫人是氣虛,需要調理,所以平日裡就給她吃些補藥什麼的。』



陸羽話題一轉道:『聽說大夫人不是很喜歡你的兩個孩子,是嗎?』



玲兒一聽,冷冷笑道:『誰的孩子她又喜歡過呢?好容易懷上了,生下來卻是那樣。從那以後,她大概身心都受了太大的刺激,再也不提什麼生孩子地事情。也就是從那個時候,她再也沒有和老爺同過房,一個人在她的房間設了佛龕,整天什麼也不做,就是燒香唸經。』




曹葳聽了,不由同情的歎了口氣。陸羽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希望二夫人不要在意。』



玲兒道:『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我承認。三夫人進門的時候,我就已經失寵了,我做不到像大夫人那樣死心之後就清心寡慾,我不想就那樣過我的下半輩子,好在三夫人進門後並不爭寵,居然和大夫人和我都還相處得來,整天除了讀書就是寫字繡花,對老爺也不熱心,我就漸漸就放了心。但是芸兒進門之後,事情就全變了。她漂亮、張揚,處處都顯得自己是那麼出眾,老爺一下就被完全迷住了,再也不到我和三夫人房裡。三夫人還能無所謂,和從前一樣,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可是我卻不平衡了。沒想到芸兒還很快有了孩子。也好,我以為這樣老爺就該到我和三夫人的房裡了,沒想到芸兒居然明著說,她一個人睡害怕,要老爺陪著。老爺自然同意了。所以,自她進了門之後,我們三個女人就等於是守活寡了。』




陸羽皺眉道:『方才聽四夫人的話,她似乎並不想仗著老爺寵愛,霸佔著老爺一人。這話怕是老爺的藉口。難道你就是因為這樣,起意要殺她的孩兒嗎?』



玲兒點點頭道:『不怕大人知道,她在人面表現得好像很安份,實際上十分霸道,生了孩子後更是猖狂,根本不把我和三夫人放在眼裡,每天只到大夫人房中請安。那一天,她說要和老爺回去給她娘過壽,我也是心裏煩悶,一時鬼迷心竅,起意想:若是她沒有了孩子,大概就不會那麼囂張了,所以才乘著奶娘和丫鬟都不在的時候,去孩子的房間。沒想到正被那個丫鬟正好撞見。大概是老天保佑我,雖然我沒有殺到,但還是有人替我殺了。』




曹葳不滿地道:『孩子是無辜的!你自己也是有孩子的,怎麼忍心下得了手!』



陸羽搖頭歎息道:『從你的角度也許是這樣,可畢竟是你的一面之辭……你對她的恨意,導致你的成見太深了。也不知你是什麼想法,竟然蒙蔽了心眼,竟連一點忠恕之心都沒有。那我問你,你認為會是誰替你出了這口氣呢?』




玲兒被陸羽一教訓,似乎有些悔意,默然半晌才道:『大人說的是。其實我認為,兇手也不算是為我出了一口惡氣。不過我照想,在這個宅子裡,除了老爺,怕是沒有幾人會喜歡那個孩子。』




曹葳皺眉道:『我瞧那孩子挺清秀的……怎麼會不討人喜歡?』



陸羽道:『我猜二夫人你的意思是:大夫人和三夫人也有可能是兇手?』



玲兒搖頭道:『大人,您就別再問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會隨意猜想誰。不過我瞧得出,你也是十分聰明的,應該可以查出誰是真兇,為我洗清冤情。』



陸羽沒再多說,跟曹葳打個眼色,便出了房門。曹葳歎口氣道:『我想,有的時候懂得分享,也許比較快樂些。』



陸羽也歎了口氣道:『那倒也不盡然。像「嫉妒」這類心情,又怎麼跟人分享?恐怕只是火上添油罷了。』



走著曹葳回頭看了一眼,用惋惜的語氣道:『我想鞭子落在她身邊的那一刻,她已經死心了。』



陸羽卻道:『不是死心,而是絕望--包括對她自己。』



曹葳道:『那你就得幫幫忙,趕緊揪出兇手來。』



陸羽苦笑道:『我只擔心真的兇手抓到了,會讓她更絕望。』



曹葳鳳軀一震,停步道:『怎有可能?』



陸羽抬頭望了望將暗的天色,心情沉重地道:『怎沒可能?反而是大有可能啊!』




回到大廳,陸羽要管家帶他到呂映住的地方。盧家算得上是世家富戶,即便在長家城中,府邸也建得相當大,僕婢約有二十人,他們住的地方卻非常狹窄潮濕。呂映就和其他七名男僕同住一間。陸羽咐吩馬翊仔細搜查。翻來翻去,一名衙役在呂映的枕頭墊子下發現了一株枯萎的小花。




陸羽一瞧,皺起了眉頭。曹葳也不甘寂寞的來湊熱鬧,正看見陸羽拿著那株枯草,便湊上前看個究竟,脫口道:『曼佗羅?』



陸羽被曹葳嚇了一跳,趕緊退開一步道:『沒錯。』



曹葳奇道:『這在哪裏找到的?是呂映的東西嗎?』



陸羽沒吭聲,過一會兒才道:『你可知道曼佗羅的用處?』



曹葳搖了搖頭。陸羽走到門口,望向遠處道:『曼佗羅其實是一種白色吊型的花朵,像個叮噹似地掛在樹頭,在晚上還會發出優雅的淡香,十分引人喜歡。但它也一種有毒的植物,特別是花以及果子,就宛如蛇蠍美人般,令人心動,卻又無法靠近。根據神醫華陀的說法,曼佗羅花會讓人產生強烈的幻覺,同時具有麻醉作用。我猜他的「麻沸散」很有可能就是以它為主藥……』




還未說完,曹葳已嘟噥道:『什麼跟什麼?你醫術好,欺負我不會嗎?說一大堆只有你才聽得懂的話。什麼麻醉藥、麻沸散的。這個呂映沒事收著這東西幹嘛?難道他……』說著望了望四週,確定沒人聽見了,才小聲對陸羽道:『難道他跟三夫人有什麼關係?』




陸羽忽地問道:『一般女子繡手帕、汗巾,會繡些什麼?可有什麼意思?』



曹葳順口道:『好像並沒有特別的要求或是含義,只是想到什麼就繡什麼。不過有時候也用來表示……喂,你問這幹嘛?要問你不會回去問你的貂蟬夫人嗎?』說到一半,曹葳發覺不對,沒好氣的說了句奇怪的話,似乎帶了點醋味。




陸羽以為她是為蔡琰不平,笑了笑道:『我以為你在衛家應該待了不短的時間,可能會知道。如果不知道就算了。』



曹葳想了想,歎口氣道:『說便說吧,省得你以為我小氣。一般女子都會繡跟自己名字有關的,或是特別喜愛的東西。像名字裏有個鳳的,通尚會在自己的汗巾上一般繡對鳳凰,有個燕字的汗巾上繡的往往就是幾隻燕子。或是繡些自己喜歡的花草,如喜愛梅花的高潔,也是可以繡的,或者佩服竹子的高風亮節,也有人會繡它。大概都是這個意思。』




陸羽點了點頭道:『依你看,三夫人為什麼要在她的汗巾上繡曼佗羅?』



曹葳沉吟道:『這既然跟她的名字無關,那就是她喜歡這種花。只是她為什麼會喜歡呢?……你是怎麼想的?』又反問了陸羽。



陸羽道:『方才二夫人說過,三夫人進門後,很喜歡學醫,現在的技術應該不在她之下。那麼,三夫人一定知道這花的用途,且不說她會不會拿這樣的東西去害誰,但我想至少她非常在意這花兒,甚至說不定--』說著,用堅定的語氣道:『將這花兒視為自己的「化身」!』




曹葳先是眼睛睜得大大的,隨即皺眉道:『這樣說會不會太過了?哪個女人會把自己看成是這樣了?』



陸羽歎息道:『又一個對自己十分了解,又有著不同於常人境遇的女人!』說完便吩咐馬翊,差人去將等候在莊外的呂映押解過來,便朝三夫人的房間走去。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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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2:55: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九章 另有隱情




見到陸羽手中的曼佗羅殘花,三夫人臉色變得煞白,無力地道:『你什麼都別問了,要殺要剮隨便你。』



看盈盈一副大義凜然、準備從容就義的神情,陸羽笑了笑,道:『殺你也得要有證據呢。』



盈盈也笑了,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陸羽道:『我雖然還找不到直接證據,但我可以將這花的事告訴盧汶,就說是在呂映的枕頭底下發現的。你知道盧汶的為人,若是讓他知道自己的夫人和下人有私情,會有什麼後果。』




盈盈一下子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才生氣地道:『大人,我一直以為您是見義勇為的人,沒想到也會做這種落井下石的事情!』



陸羽沒有生氣,只道:『難道你將嫌疑推給呂映或二夫人,就不是落井下石了?』



盈盈聽了,冷冷地道:『大人的意思是懷疑我了?我沒有殺那個孩子,也沒有想到要把嫌疑推給別的什麼人!!』



陸羽道:『我聽二夫人說,你一進盧家的門,就潛心研究醫術,尤其是如何下毒,難道不是為了有一天可以派上用場嗎?你說你沒有殺那個孩子,你自己這五年來卻又一直沒有孩子。你比四夫人早進門,難道就真的沒有危機感嗎?你既不管家,又不得寵,更沒有大夫人原配的地位,你難道就真的可以這麼坦然處之嗎?』




盈盈冷笑道:『大人的分析非常在理,所以才斷定:我是想借別人的手,先殺了那個孩子,然後再給他下毒,讓他永遠的閉嘴,這樣誰都會以為他是畏罪而死的,是嗎?』



陸羽道:『你有什麼話說?』



盈盈譏諷道:『那就請大人將我入罪好了--如果你真找到證據的話!』



陸羽沒有作聲,過一會兒馬翊把呂映帶來了。陸羽注意盈盈的表情,只見她看到呂映,神情就變得十分的不自然,故意把眼神避了開去。



陸羽開門見山地道:『呂映,本官問你,你跟三夫人是否以前就認識!』



呂映幾乎失聲道:『大人怎麼知道?』



陸羽看見盈盈的身軀微微一震,便道:『那就是本官沒猜錯了?』



呂映知道自己失言,用歉咎的眼神看著盈盈,好半晌才道:『大人,我可以保證,絕不是三夫人殺了那孩子。你一定要相信我!』



陸羽道:『那你為什麼又要頂罪?』



呂映沉默了一會兒,眼神複雜地道:『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她的本意只是希望盧家的家道中落,一解心中恨意。她曾答應過我,絕不會殺人的。

所以我才沒有說話。』



陸羽搖頭道:『你倒是情深義重,可看她是怎麼對你的?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盈盈猛地抬起頭來,狠狠地瞪了陸羽一眼。



呂映連忙解釋道:『不是的,大人,她也是知道人不是我殺的,所以才沒替我說話。誰想我會被誤認是兇手?她也是來不及救我的。』



陸羽看向盈盈,緩緩道:『除非她知道兇手是誰,否則她怎麼能斷定兇手不是你?』



呂映道:『我很了解她,她只是站在一旁看好戲,真是什麼都沒有做。如果真是她作的,她這六年來的計畫都都前功盡棄了。』



陸羽訝道:『六年的計畫?難道她嫁進來前就計畫好了?』



此時一直沒說話的曹葳道:『說不定她的計畫不成功,所以情急之下用了這招「借刀殺人」之計!』



呂映十分堅決地道:『這絕不可能!』



陸羽看著盈盈,搖搖頭道:『我真不了解,應該說話的人怎地一直不說?三夫人,難道你什麼話都不肯說?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盈盈冷冷地道:『大人想要怎樣便怎樣好了,就算咬定我是兇手也無所謂!』



陸羽道:『我不知道你的計畫是什麼。可是你所作的,導致無辜的人被害。尤其那孩子是無辜的,承受喪子之痛的四夫人也比你晚進這個門,我想她應該也沒有得罪你。你這麼忍心,跟是不是兇手又有什麼分別?』




盈盈沉默了,沒有說話。呂映反倒急了起來,道:『盈盈,不是你作的,你何必扛下來?你答應過我,讓我最多等你七年,如今已經是第六年了。不是我不願意等,可是我也不願意等到的結果,不是我死,就是你亡呀!那樣的話不僅報不了仇,還搭上你我的性命,那就真的太不值得了!』




陸羽聽見呂映的話,有些意外,沒想到事情竟和血海深仇有關。正要說話,只見盈盈聽到呂映這麼說,臉上現出歉咎的表情,道:『我……我知道對不起你……』沒有再說下去,轉而看向陸羽道:『我剛才說了,按照常理,大人的分析幾乎沒有破綻。可惜的是,我嫁到盧家來,的確不是為了爭寵,而是為了報仇!』




陸羽想了想,道:『看來你的仇不是普通的。你既沒有報官,官府也沒追查,我想暫且擱一邊,但是眼下你必須先告訴我一件事。』



盈盈沒想到陸羽竟然沒追問她要報仇的事,點點頭道:『大人請問,我知道的,自然不會隱瞞。』



陸羽道:『殺孩子的人究竟是誰?』



盈盈顯然沒有想到陸羽會問這個,皺眉道:『大人憑什麼認定,我就一定知道殺人的兇手是誰?』



陸羽道:『你可以不說,但是我推斷你應該知道,否則你的計畫豈不是前功盡棄了?』



盈盈張了張口沒有話話,好一會兒才道:『大人高明。可惜我真的不知道兇手是誰。』



陸羽道:『其實我已經可以猜出兇手是誰,缺的只是證據。我可以不追究,甚至隱瞞你想報仇的事,難道你就不願意告訴我?』



盈盈堅持道:『我說的是實話,沒什麼好說的。』



陸羽歎了口氣,返身逕直走出門去。呂映在從高喊道:『大人請留步!』



陸羽轉過身來,向衙役示意,他們帶著呂映過來,陸羽對他道:『你在為她擔心嗎?』



呂映搖頭道:『從來都只有她擔心我,我還從來沒有擔心過她。』



陸羽道:『那你想講什麼?』



呂映道:『我想知道,大人為什麼斷定,盈盈一定知道兇手?』



陸羽道:『你剛才不是提到,她的目的就是讓這個家亂起來嗎?如果她不知道兇手是誰,又怎能親眼看到這個家亂起來?』



呂映道:『大人莫非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



陸羽道:『我們不能單憑感覺去作事,特別是在找到證據之前,我們沒有充分的理由去懷疑誰是兇手,就像對你一樣。』



呂映感激地點點頭,又道:『大人,實在謝謝你,肯替盈盈隱瞞報仇的事。如果讓盧汶曉得了,以盈盈的性格,她寧死也不會說半個字。但是明年的今天,大概就會是我們的忌日了。』




陸羽看著呂映一臉悲戚的樣子,於心不忍道:『到底要報什麼仇,我還是希望她主動告訴我。可我不明白,你明知道她現在是盧家三夫人,怎麼可以忍受自己心愛的人將自己委身於另外一個男人,甚至還到盧家來屈就幫她呢?』




呂映痛苦地搖了搖頭,道:『其實我們從小就認識,先母和她母親本是閨中密友。我一直以為,等我們到了適婚年齡,自然就會結成成秦晉之好。盈盈比我聰明十倍,常常我學了半天的,一教她就會。連我的老師也說,若她是個男兒,恐怕會有司徒命。但是後來,她家裏出了變故,爹被人給害死了,娘因為傷心過度也在自己家中懸樑了。那年她才十三歲,一下就沒有了爹娘。我的老師見她可憐,將她領回家中。她的個性十分好強,一直就想著報仇。』




陸羽道︰『是盧家的人害了她爹?』



呂映點點頭道︰『經過她一直明察暗訪,老師也幫著找,最後才知道,是那盧汶害了她爹!』



陸羽皺眉道︰『你們確定嗎?盧汶是怎麼害她爹的?又是為什麼?你們怎地不報官?』



呂映搖頭歎道︰『這年頭報官有什麼用?盧家算是一半士族身份,沒有確切的證據,官府根本就不聞不問的……哦,大人,我不是說你。是這樣的,她爹從前本是在盧家做下人,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後來好像是盧家出了事情,將很多人給辭退了;她爹因為作了多年,才沒有被辭退。可是後來不知怎地,盧汶竟又害了她爹。』




陸羽道︰『你們怎麼就知道一定是盧汶殺的?他又是用什麼方法?』



呂映搖頭道︰『我和盈盈都不清楚,但盈盈斷定,就是盧汶殺了她爹。盈盈向來聰明,有的事情她沒親眼瞧見,但聽別人的描述,她總能把前因後果七七八八猜個大概,我自然相信她的判斷。就因為這樣,她才處心積慮地想接近盧汶,找機會報仇。正好盧家又要請些下人幫忙,她就央求我進來幫她,等待機會。』




陸羽道︰『難道你就沒有勸過她?』



呂映苦笑道︰『誰也勸不了她的,她的恨是那麼深、仇是那麼大,難道只是旁人幾句勸解,就可以讓她冰釋嗎?』頓了頓又慨然道:『其實我也想過,如果真是那這樣子,我大概也不會這麼愛她了。』




陸羽總算明白呂映的想法和心情,又道︰『她這樣作其實很危險。據我觀察,盧汶的功夫不差,他的大夫人也不是普通厲害。以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報得了仇呢?就算報了仇,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呂映道︰『所以我才說,她的目的,就是要這個家最後變得四分五裂,家不成家。她還跟我說過,為了我,她不會去殺盧汶,因為殺人償命。她若死了,我定然也是活不成的。所以,我相信她不會去殺人,她也沒有那個本事去殺人。』




陸羽道︰『這麼說的話,她已經有有整套的計劃,實施這個讓盧家四分五裂、家不成家的方案囉?』



呂映點頭道︰『盈盈的計劃已經在實施了,大人難道看不出來嗎?』



一旁的曹葳第二次脫口道︰『借刀殺人?』



呂映沒有回答,陸羽卻道︰『問題是借誰的刀?』看看呂映道:『你差點就被認為是那把刀了。』



曹葳睜大眼道:『你的意思是……?』




回到大廳,天色已開始暗了起來。陸羽沒想到,這一整天就花在替酒樓作生意、辦這件棘手的案子上,感歎真的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可又有什麼辦法?得民心者得天下;不問民生疾苦,又怎能得民心呢?這大概是居人上者必須付的代價吧?想著忽然有人向陸羽打出暗號。陸羽裝作不經意地走到沒有人注意的地方,一名『暗箭』現身,交給陸羽一個藥瓶。陸羽皺眉道:『這有什麼特別的嗎?』




『暗十五』道︰『屬下若非親眼所見,也不至對這個小藥瓶在意。』說完拿起藥瓶倒過來,只見底座有一個芝麻大小的點兒,用指尖輕輕地一按,然後旋轉那個藥瓶,藥瓶居然擰開了,裡面分開兩格,挨近瓶嘴的裝了六個藥丸,瓶底卻只有兩粒,顏色都一樣是黑色的。




陸羽覺得好奇,拿過來仔細端詳,從藥瓶的設計來看,顯然這兩種藥丸的作用應該不一樣,否則沒有必要這麼費盡心機的去分裝為兩層,而且是在這麼一個藥瓶上下這種工夫。




陸羽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暗十五』道︰『我是聽到外面有人叫大夫人,說是老爺讓她趕緊將藥拿到四夫人的房間。她就從一個藥瓶裡拿了兩粒,然後又將這個藥瓶從底部擰開。當時她站的位置正對著我,所以我才能看得一清二楚。』




陸羽道︰『你將這個藥瓶拿過來,她會不會發現?』



『暗十五』道︰『軍師放心,我發現那堆藥瓶裡有好些個都是這樣的,所以才將這個拿走,然後另外放上一個同樣的藥瓶。』



陸羽點點頭道︰『你作的很好,希望她不會那麼快發現。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暗十五』道︰「我之前先到三夫人的房間,看到盧老爺來對她說,晚上要到她那兒休息。等盧老爺去看四夫人時,三夫人一將門關上,立即取出一個箱子,拿出一樣東西,迅速吃進肚子裏。那東西是什麼,因為背向的關係,我就沒有看清楚了。』




陸羽覺得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歎了口氣,揮揮手讓『暗十五』退下,想起藥瓶的事,心道如果貞兒在這裏就好了,起碼她的醫術和這方面的知識,在這個時代比自己只高不低。想著把藥取了出來,稍微嘗了嘗,仔細研究一下。正想得入神,背後一個聲音嚇了他一跳:『一個人躲在這裏,鬼鬼祟祟的作什麼?』




陸羽忙道:『沒什麼,就是研究這個。』說著把藥瓶玩給她看。



曹葳『哼』道︰『那有什麼了不起的?這東西我很小就會玩了。』



陸羽顯得很吃驚,道︰『怎麼可能?』



曹葳笑道︰『我家那裡有個專門的郎中,給郭……就是給大人們治病,我看著好玩,常跟著去藥鋪拿這些東西玩,還有比這個更好玩的呢,有的是用拉的,有的是用擰,還有的是用小繩子纏住,解開後一拉就開了。對了,你好端端的不查案,來這裏玩這東西?這是哪來的?』




陸羽知道她指的是為郭嘉等人看病的郎中,心想曹操對謀士們還是相當的重視,不只郭嘉,便是戲志才身體也好不到哪兒。想著便道:『這是衙役在大夫人房裏看到的。我看著覺得奇怪,正在研究。』




曹葳道:『這是世家大族常用的,方便不同的時候吃不同的藥用,就不必一次拿那麼多瓶。有什麼問題嗎?』



陸羽道:『如果這個家有個病人,一直是用這個藥,久了他就不會懷疑瓶中有別的藥丸;若是有人將這個藥瓶做了手腳,拿另一格的藥給他,我想就算是在那個人面前,他也未必就可以看得出來給。』




曹葳道:『那你的意思是--?』



陸羽道:『大夫人將這藥丸放在藥瓶底部,她是要給誰吃的?剛才那個衙役說是給四夫人吃的。盧老爺為什麼不自己開樂?按二夫人的說法,是不是可以斷定,大夫人的醫術還在盧老爺之上,所以他也要請大夫人開藥?』




曹葳道:『你看那大夫人會是兇手嗎?』



陸羽道:『這是有可能的。你注意到兇案現場的情況嗎?以大夫人的工夫,怕可以輕鬆地將那個孩子吊在房樑上,等外面的人發現,衝到屋裡時,她可以從容地從窗戶離開。再從二夫人的話來看,她和二夫人同時懷孕,她的孩子卻死了,她自然心裡不平衡。殺了孩子,然後栽贓給二夫人,這樣她的眼中釘就可以去了,沒有什麼礙眼的。反正三夫人一直沒有孩子。至於四夫人,現在先除掉她的孩子,將來再找機會除掉就是了。』




曹葳輕拍胸口道:『你別講得這麼可怕,好像後宮爭寵似的,那也太可怕了。依我看,這個大夫人再狠,應該不至於讓盧家絕嗣。畢章這只是你的猜想,除非你有什麼證據。』




陸羽笑了笑,搖搖手中的藥瓶道:『看到了吧?這就是證據。』



曹葳眼睛再一次睜得大大的,道:『什麼意思?』



陸羽道:『我剛才試了一下,大概猜得出來,藥瓶裏裝的藥都是補藥,分別吃的話自然有益,可一起吃的話就壞了。』



曹葳連忙問道:『那是要人的命嗎?』



陸羽道︰『那就要看下藥的人是不是真的想要吃藥人的命了。』



曹葳點點頭,歎道:『這案子越來越複雜了,想不到竟扯出這麼多糾葛來。』



陸羽道:『這樣也好,都掀出來了,反而容易水落石出。幸好你不是多話的人,不然讓人聽見起了疑心,恐怕就會刻意隱藏一些事的真相了。』



曹葳沒好氣地道:『你當我那麼多嘴嗎?接下來你要怎麼辦?』



陸羽道:『再去找三夫人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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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2:57: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一○章 陷入膠著




一進盈盈房間,陸羽劈頭便道︰『你的事情呂映給我講了個大概,我想問你,知道盧汶是怎麼害死你爹的嗎?』



盈盈一聽,眼眶泛紅道︰『其實之前我是不知道的,只是想乘機來盧家當個丫鬟什麼的,就可以探聽出消息。後來有一次他送小孩去私塾,看見我,就向老師打聽我的事,接著就來提親。當時我也很猶豫,因為呂映為了我,已經放棄了很多東西。我要是做了那兇手的老婆,他一定會傷心欲絕的。沒想到呂映想了幾日,竟然同意了。我明白他是知道,我是無論如何非報仇不可的,這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心願。』




陸羽道︰『後來呢?』



盈盈道︰『後來我過了門,先和大夫人、二夫人努力搞好關係。我知道只有從她們的嘴裡,才有可能套出當年我爹是怎麼死地。果然,有一次我和二夫人聊天的時候,她就告訴我一件事,就是大夫人生怪胎的事,這件事盧汶從未跟我題過,大夫人自然也不可能告訴我,那畢竟是她的恥辱。通過這件事,我就知道,原來是我爹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別人,盧汶氣不過,就假意將他辭退,在他的茶水裡下了毒。所以我爹才會走出盧家的大門沒多久就死了。』




陸羽道:『這畢竟只是你的猜測而已。說不定是大夫人動的手?』



盈盈露出罕有的笑容道:『我當然知道,所以我的計畫不是只向盧汶報仇,而是讓整個盧家四分五裂、敗落蕭條,一雪父仇!』



陸羽皺眉道:『難道我說的你一點也聽不進去?如果你爹真的如你所說,只是因為大夫人生孩子的事而死,那兇手不外乎盧老爺和大夫人,你怎能就這樣殃及無辜呢?』



盈盈道︰『其實我剛才有想過。是的,我就是對那人有再大的仇恨,他身邊的人卻可能是無辜的,至少二夫人對我還挺好的,我的醫術大多都是跟她學的。之前我認為:但凡是那人身邊的人,誰死了都和我無關。可是現在想想,我既然記得人家帶給我的仇,也應該記得別人對我的好才是。』




陸羽見盈盈這麼說,表情不像是演戲,一副很真誠的樣子,點點頭道:『你真能這樣去想就好。對了,四夫人的身體還好嗎?』



盈盈看著陸羽,忽然冷冷一笑,道︰『大夫人桌上的藥瓶,是你拿去的吧?』



陸羽心頭一震,難怪呂映會對盈盈推崇有加;就他碰過的女子當中,大概只有秦思雨有這種察顏觀色的本事,於是皺眉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盈盈道︰『方才一名差爺來找我,說盧汶和大夫人問起這件事,我就已經猜到了一些。見你問芸兒的身體,就更確信了這一點。』



陸羽道︰『那他們有沒有說,掉的是什麼藥?』



盈盈搖頭道︰『沒有,只是神色顯得很慌張。』



陸羽道︰『你又怎麼會將四夫人的身體和丟失藥瓶的事聯想到一起?』



盈盈道:『從前家中誰病了,都是盧汶看了開藥方,由二夫人去藥鋪配藥,後來交由我去做。可是最近芸兒說好像著了風寒,盧汶開處方,我正準備出去,大夫人卻說,她自己的藥也吃完了,讓我將處方給她,由她去配藥。之後我就發現,芸兒的身體卻越發的不濟,非但沒有好,反而更加地沒了精神。』




陸羽見盈盈說的和自己的猜測完全吻合,便道:『你們盧家上下都是學醫的,難道你和盧汶就沒看出有什麼不對嗎?』



盈盈淡淡一笑,道:『我學的其實也只是皮毛,而且從來都是紙上談兵,盧汶恐怕也是,只有大夫人才是真的厲害。從前盧汶把芸兒當寶,一聲咳嗽都緊張好幾天,如今孩子死了,芸兒的身體也變得弱不禁風,他便往我這裡走。大戶人家的女人,有時候真是可憐。』




陸羽道:『他大概是希望你能給他生個孩子吧?』



盈盈一聽,臉色突然一變,淒然冷笑道:『他做夢!』語氣是那麼陰冷而堅定。



陸羽想起『暗十五』之前在盈盈房中看到的事,猜想她可能是不願意伺候盧汶,所以事先吃了藥。這樣一來就很合理了,如果盈盈和盧汶的身體都很好,怎麼會進門五年了一直不能懷孕?恐怕就是像這樣暗中採取措施,免得自己懷上仇人的孩子吧?





走出盈盈的房間,陸羽立即下令:讓所有人回到自己的房間,分別隔離起來。



曹葳走到陸羽面前道:『你查出兇手是誰了嗎?』



陸羽搖搖頭道:『事情釐清得差不多了。現在只要分別隔離訊問,大概就能找出兇手了。』



曹葳一喜,道:『那還不趕緊開始?要先從誰開始?』



陸羽卻是歎了口氣,看了看曹葳和馬翊,道:『你們認為,我們該先去找誰?』



兩個人很詫異,相互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陸羽苦笑一下,擺了擺手道:『我只是說說,知道你們也不會告訴我。不過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找誰了。這樣好了,我們先走到誰的房間,就去問誰好了。』



曹葳疑惑地道:『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心裡對於誰是兇手,還沒有個底嗎?』



陸羽看看曹葳,又看看馬翊,不由歎道:『怎麼好像你們都知道是誰,而我卻不知道那兇手是誰呢?難不成我腦子出了什麼問題,看不到你們都看出的破綻?』



此時馬翊開口道:『這件案子有沒有破綻,我們自然看得出來,大人您也看的出來。只是案子需要的是證據,不能只是憑自己的眼睛和感覺。』



陸羽笑著道:『你倒會說話。其實三人行必有我師,我倒是很想聽聽,你們認為誰是兇手呢?』



曹葳道:『我認為馬大人說的對很對,我們的感覺其實不能代表任何立場。如果說了,就怕會給你造成先入為主的錯覺。』



陸羽笑了笑,道:『我說「賢弟」,這麼一整天下來,我倒覺得你有一件事學得挺好的。』



曹葳喜笑道:『是什麼?』



陸羽一字一字地道:『賣~~關~~子~~!!!』



說完,曹葳握起粉拳,幾乎就要朝陸羽身上捶來,只能恨恨地見他和馬翊笑個開懷。



最後真的按照陸羽的意思,走到誰的房間就先問誰。由於剛出盈盈的房間,所以就折了回去。




陸羽一坐定便道:『我剛才對他們說,怎麼好像你們都知道誰是兇手,只有我蒙在鼓裡?你也似乎不止一次暗示我,好像我應該知道誰是兇手。照你的意思,這個兇手就在盧家的人當中,對吧?』




盈盈輕聲笑道:『我可是什麼都沒有跟你說,你所謂的暗示,大概是你多想了,我怎麼會知道兇手是誰?我若是知道了,自然就會告訴你,不會讓呂映為我吃這個罪的。』



陸羽道:『你為了報仇,連捨身的事都作得,或許連賠上性命的想法都有。如你這般堅忍,我倒以為你會忍得下心,好讓更多盧家人被拖下水,受折磨,心裏才會快活些。也罷,你既不願說,我就自己去找出來。』說完也不理盈盈的反應和回答,便起身出了房門。





接著到了芸兒的房門口,曹葳忽道:『我們要進去嗎?』



陸羽搖頭道:『算了,孩子是她親生的。以她的年齡和境遇,我想她應該不至於會殺害自己的孩子,而且她也沒有那個動機。』



曹葳點點頭道:『說起來她也真可憐,身體原本就柔弱,再被大夫人這麼一折騰,想想就更讓人難過了。真想不到她天天吃齋念佛,實際上卻有一副那麼惡毒的心腸,真不知道還要害多少人才肯罷休。』




陸羽皺眉道:『那你的意思是說,兇手是大夫人了?』



曹葳卻帶點俏皮地道:『我可沒這麼說啊,我只是說她心腸壞而已。』




陸羽等人來到大夫人的房間,大夫人讓他們進門坐著,自已卻盤坐在內間的臥榻上,眼睛微微閉著,手中拿著那串玉佛珠,對著一副簡單的供桌,開始口中唸唸有詞。



曹葳見了,十分不滿,故意譏諷道:『大夫人真是修身養性之人,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能夠一心向佛,實在不容易。』



陸羽不待大夫人說話,先行打斷道:『聽說大夫人自小就在盧家,醫術比盧老爺猶有過之,連房間裡都擺滿了藥瓶……』



大夫人驀地停止動作,眼睛張開,表情變得有點猙獰,轉頭看著陸羽道:『那瓶藥是你拿走的?你還做了些什麼?』



陸羽道:『我該看的都看見了,可真是琳琅滿目啊,讓本官長了不少見識哪。』



大夫人沒有起身,驀地雙手一撐,從內間飛縱狠狠撲向陸羽,曹葳不由一聲驚叫,馬翊也還來不及反應。倒是陸羽早有防備,居然坐著一個倒翻,靈敏地躲過了大夫人的撲抓。一旁的馬翊連忙拔出刀,搶上前架在大夫人頸上,大喝道:『你這是幹什麼?想謀害朝廷命官嗎?』




大夫人似是嚇唬陸羽而已,一擊沒有得手,便沒有動作,此時聽聞馬翊的話,身軀不由一震,連忙起身,退回內間道:『請恕妾身失禮,一時情急。實在說,盧家祖先就是賣藥材起家的。家中有那麼強藥,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




陸羽拍了拍身上,示意馬翊把刀收起來,重新坐下笑道:『我並沒有說有什麼不正常啊。你怎地那麼緊張?』



大夫人強自鎮定地道:『是妾身一時失態,擔心大人不知藥性,隨便用了,害到人就不好。』



陸羽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看著大夫人。大夫人被看得不自在,最後索性閉起眼來又唸唸有詞。冷不防陸羽問了句:『你房間的藥櫃子裡有幾瓶毒藥?』



大夫人一下沒反應過來,衝口而出道:『沒有幾瓶……』才說了,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眼睛一睜,趕緊用雙手摀住了嘴。



陸羽笑道:『看來大夫人的存貨還不少。像砒霜這種毒藥,只消一點就可以毒殺大戶人家全部上下的人,你還居然說沒幾瓶毒藥,那豈不是可以毒死一村一縣的人了?』



大夫人定了定神,道:『我已經說過了,盧家祖上作的就是藥材生意,什麼藥沒有?走到哪裡,我都不怕和你講這個理。』



陸羽道:『照大漢律例,一間藥鋪不得收藏超過一定數量的毒藥。若是超過了,怕你還真的講不出什麼道理,何況你收藏的不僅是砒霜一類的毒藥那麼簡單吧?』大夫人聽了,張了張口,終究選擇閉嘴不說話。




陸羽道:『實話對你說了,我懷疑殺孩子的兇手,是先用曼佗羅把他迷昏了,再加以殺害的。我想你的藥櫃子裏應該找得到這種藥吧?』



大夫人一聽,臉色都變了,道:『人不是我殺的,我也不知道孩子是先被毒昏了……』



陸羽道:『大夫人這麼說,不覺得可笑嗎?旁人不懂,自然看不出來,可是就憑你幾十年精通藥理,還能看不出來?你不覺得說不過去嗎?』



大夫人結結巴巴地道:『反正不是我殺的。』



陸羽盯著大夫人,一字一字地道:『你既看出孩子是先被迷昏的,為什麼不說出來?想必你知道是誰動的手。不說的原因,不外乎第一,你不想管,第二,你不敢管;第三,下毒的人其實就是你!』




大夫人見陸羽咄咄逼人的樣子,身體不由往後一仰,靠在牆上,像卸了氣的皮球般,道:『真的不是我殺的。』



陸羽道:『可除了你之外,大概連盧老爺也無法從你那麼多藥瓶子裡,準確無誤地找到他想找的一味藥吧?何況那還是相當罕見的迷藥。』



大夫人神情變得萎靡,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終於有氣無力地道:『好吧,我無話可說。我承認了,人是我殺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



陸羽沒有想到她這麼快就承認了,見她的樣子也像是十分的絕望。轉身看了看曹葳和馬翊,再看向大夫人道:『你的動機是什麼?是怎麼動手的?』



大夫人慘然笑道:『還能有什麼動機?就是看不順眼,老是吵著我睡覺,不喜歡我就殺了。至於怎麼殺的,其實很容易,我前晚等她們都從我那裡離開後,就到孩子的屋外,用輕功上了窗戶,進去把孩子迷昏了,然後用繩子吊起來掛在房樑上。』




曹葳見大夫人這麼輕描淡寫地就說了整個過程,點頭道:『難怪都沒有人聽見孩子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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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一章 誰是真兇




三人走出房間。見到雪開始下了起來。陸羽看了看曹葳,眼神很奇怪,曹葳被瞧得有點不好意思,又窘又氣地道:『喂,幹嘛這麼看我?我臉上又沒有長花。』



這是陸羽另一個『壞習慣』,專心想事情時往往會出神,連自己在看著人都恍若未覺,此時被曹葳冷不防稍一嗔喝,立即回過神來,忙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們是不是一直在懷疑,兇手就是大夫人?』




曹葳得意地道:『那是當然囉。除了她,難道還會有別人?』



陸羽道:『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曹葳自信地道:『那很簡單,和你之前的分析一樣,自己生不了孩子,自然也不希望看見別的女人生孩子。而且她房間裡那麼多的藥瓶,上面也沒有寫字,誰知道哪瓶藥是什麼用途?除了她自己,還有誰會知道呢?我今兒個一直聽你說,殺人也是要有理由的,她殺人的理由就很充分啊。』




陸羽看了看馬翊,馬翊搖頭道:『小的對破案並不在行,反正她已經承認了,不就是嗎?』



陸羽輕聲笑了起來,笑得越來越開懷,讓曹葳和馬翊都愣住了,不解地彼此互相望了望。笑完了,陸羽緩緩搖頭道:『其實在這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兇手是誰。我說過,我總覺得你們都在暗示,說兇手應該是誰。現在,我終於知道兇手是誰了;只是我完全不明白,兇手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曹葳皺眉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地越發的聽不明白了?』



陸羽像是自言自語道:『剛才,當我終於得知兇手是誰的時候,心裏反而疑惑了。賢弟你說的沒錯,殺人多少總得有個理由,那麼他的動機是什麼呢?照一般人來看,他,應該是最沒有殺人動機的一個了。這大概也是我們一直沒有往他身上想地原因。可是,他到底是為什麼呢?難道……』想著陸羽的心情似乎更加的沉重。




天逐漸地晚了,室外的溫度隨著隱沒的日頭越發偏低,冷風颯颯的一陣又一陣。曹葳見陸羽的樣子,像是著了什麼魔似的,又不好意思打斷他,只能冷得直打哆嗦。馬翊在一旁看不過去,陪笑著道:『大人,您在想什麼?屋外這麼凍手凍腳地,好不好先進屋裏去,再作打算?』




陸羽回過神來,看了看馬翊,又看向曹葳,一拍額頭用抱歉地語氣道:『瞧我,只是想讓自己清醒一下,想一想到底是哪個環節疏漏了,倒讓你們一起陪我吹寒風,真是對不住。』說著便往大廳走去。




才一坐定,曹葳迫不及待地道:『照你剛才進屋前的說法,真正的兇手不是大夫人嗎?』



陸羽點點道,隨即讓衙役拿幾件禦寒的厚披風來。待三人披上了,方才對二人道:『你們只要仔細的想一想,就會發現剛剛大夫人說的話裏面,漏洞實在太多了。我們若是這樣就定了她的罪,那可真是笨到家,讓她看笑話了。』




曹葳想了想,皺眉道:『那真正的兇手到底是誰?』



陸羽用肯定地語氣道:『本來我也不知道,但是大夫人卻告訴了我。』



曹葳不敢置信地道:『怎麼可能?難道,她是用暗示的?』



陸羽搖頭道:『先不說兇手是誰,且看大夫人講述的她的殺人過程。第一,她說先用藥迷昏孩子,可是這件事我根本也不確定,完全是胡謅的,她是順著我的話去說。第二,你也瞧見現場的那把椅子,已經有點壞了,稍有重量的人根本就站不上去,她卻說把孩子吊起來。那她是怎麼站的?第三……』陸羽頓了頓,才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孩子不是吊死的,而是先被掐死的!』




曹葳和馬翊同時失聲道:『什麼?』曹葳多問了句:『你怎麼知道?』



陸羽道:『我仔細看過孩子的顏面,有生前傷的反應。』



曹葳道:『生前傷?什麼意思?』



陸羽道:『簡單的說,如果人還是活的,當受到外界的刺激時,身體就會引起相應的反應。比如皮下出血,就是典型的生前傷的症狀。如果人已經死了,你去掐也留不下那種痕跡。所以那就叫「生前傷」。拿這件案子來說,小孩子的致命傷,其實是脖子上的掐痕。兇手是為了掩蓋這個手法,才會用吊繩子的方式故佈疑陣。』




曹葳恍然大悟道:『難怪我總覺得,她的話好像有點……有點輕描淡寫的。嗯,以時間推算,二人還來不及合口供,所以她只能順著你的話去承認。沒錯,越是輕描淡寫,越容易矇混過關。只是,她既然不是兇手,她為什麼又要承認呢?』




陸羽道:『問的好!這也就是我後來為什麼知道兇手是誰的原因。因為我當時和你現在想的一樣,像大夫人這樣的人,她可能會為誰抵罪呢?』



陸羽這麼一說,曹葳便即想通了,拍手道:『厲害!現在我真是服了你,只是……』隨即皺起眉頭道:『若兇手是他的話,他有什理由要殺了自己的孩子呢?沒有理由啊?』



馬翊聽了,想一想,總算也明白過來,吃驚地道:『大人的意思是:兇手是盧老爺?這怎麼可能?』



陸羽站起身來,在榻上踱步,道:『所以我才說,當我知道了真正的殺人兇手是誰的時候,反而疑惑了。他的動機究竟是什麼呢?』



曹葳道:『我現在總算明白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了。我們一直都沒有往盧汶的身上猜,就是因為我們誰也不會想到,他會殺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陸羽點點頭道:『你說的很對。我剛才想了一會兒,認為這極有可能便是他惟一的動機了。』



曹葳道:『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了又糊塗起來了呢?』



陸羽眉毛微微一揚,道:『你剛才不是說了「親生孩子」四個字嗎?』



曹葳一震,猛然站起來道:『你的意思是:他殺的或許……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不會吧?不是他的,那又會是誰的呢?』



陸羽沒有回答,只是道:『盧汶父子兩代單傳,他一直渴望能開枝散葉,可如果發現那不是自己的孩子,必然會怒不可遏,怎麼也不願去戴這個綠帽子的。』



曹葳想了想,搖頭表示不解地道:『那他為何不找四夫人問呢?』



陸羽歎了口氣道:『也許,他心裏還是十分疼愛四夫人,怕這麼一問,自己心理會承受不住吧?』



曹葳道:『難道他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心理會承受得住?』



陸羽搖頭道:『這是一種心理上的自我安慰。孩子是不是親生的,是另一回事,畢竟四夫人會懷孕的原因,不見得是她的錯。』



曹葳點點頭道:『也是。那我們要不是要去找盧汶,直接問個清楚?』



陸羽搖頭道:『我看還是先去問問孩子的娘吧。孩子是誰的,她應該比誰都還要清楚。』




來到芸兒的房間,敲了敲門,沒有回應。陸羽向馬翊示意,馬翊咳了聲道:『四夫人,大人來問話了。』說著便推了推門,門果然沒有關上,一推就開了。



陸羽等人進來,見芸兒只是靜靜地躺在內間的臥榻,連眼睛也沒張開。陸羽等人也不客氣,逕自走到榻前,半圍著芸兒坐下,方才開口出聲道:『四夫人,我想我找到殺你孩子的兇手了。』




話一說完,芸兒眼睛雖沒睜開,眼淚卻從眼角流了出來,順著蒼白的面頰流到耳後。



曹葳歎了口氣道:『都說孩子是娘的心頭肉,你傷心也是正常的。』



芸兒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曹葳連忙俯身上前,也顧不得洩露身份了,隨手拿出一條汗巾遞了過去。芸兒睜開眼接過汗巾,擦了眼淚,想要起身,陸羽忙制止道:『四夫人,你的身體不好,就這樣說話就好。原本我也是不想來打擾你的,但是考慮到你也想找出殺你孩子的兇手。所以有些問題,我不得不過來問問你。』




芸兒躺著側身面對陸羽道:『多謝大人,讓您費心了。你想要問什麼就問吧,我知道的一定毫無隱瞞。』



陸羽點了點頭,道:『我很奇怪,我告訴你找到兇手了,你卻一直沒有問是誰。難道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芸兒搖了搖頭,道:『孩子死了,我的心其實也死了。在我看來,誰殺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再也不會活過來,我也做不成他的娘了。』說完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



陸羽趕緊安慰道:『四夫人,你的身體禁不住這麼傷心。只要養好身體,自然還是可以再生地,你還這麼年輕。』



芸兒搖搖頭,流淚道:『就算可以,我也不想再生了,就怕也落得同樣的下場。我想,這個家根本就容不下我……容不下我的孩子呀。』



陸羽想說什麼,卻是無言,看著這個年輕美貌,神情卻格外憔悴的女子,就像窗外老樹上掛著的唯一一片枯葉,風中無力的掙扎搖擺著,只怕風稍微大些,它就會飄然落下。搖了搖頭,只能安慰幾句,就起身告辭了。




一走出門,曹葳忍不住道:『你怎地不問問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我知道你問不出口,她已經很傷心了,若是知道殺孩子的人是盧汶,怕更是受不了這個打擊,也顯得我們很殘忍。可不問出來,又怎麼找得出盧汶這麼作的動機?』




陸羽搖頭道:『不必問了,四夫人的意思已經很清楚,孩子必定是盧汶的沒錯。我想是盧汶自己弄錯了。』



曹葳道:『弄錯了?他怎地會那麼糊塗?何況這干係著自己孩兒的性命!』



陸羽歎了口氣道:『對這些世家大族來說,「顏面」,有時比性命更重要!我想就是這個心態被有心人掌握了,才會讓他情急之下,犯了無可挽回的罪行。』



曹葳想了想,畢竟出身世家,又跟這班人多有接觸,明白陸羽的意思,的確有那麼幾分道理,便道:『那我們乾脆把實情告訴盧汶好了,看他的反應怎樣。或者……我們去找三夫人問問?』




陸羽道:『為什麼?』



曹葳道:『她不就是你說的有心人嗎?我想你可以去問她:當時她不也暗示過你兇手是誰嗎?你就直接告訴她是盧汶,看她有什麼反應。』



陸羽笑了笑,道:『你以為她會有什麼反應?無論她是不是真的只是猜到,她都不會告訴我們什麼的。』



曹葳道:『她不是最希望看見盧汶倒霉嗎?那可是他的仇人啊。』



陸羽道:『話是沒錯,可是三夫人是何等聰明,如果她只是想讓盧汶一個人倒霉,早就告訴我誰是兇手了,又為什麼不說?』



馬翊在一旁聽得不明白,此時湊過話來問道:『是啊,那是為什麼?』



曹葳卻道:『我明白了!因為還不到時候。』



馬翊不解道:『還不是時候?那她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陸羽看著馬翊笑道:『她在等著到了時候,能看到一齣精采好戲上演。』看著馬翊還是茫然的表情,便指點他道:『我想興許很快,大家就都可以看到了。』



曹葳咋了咋舌道:『這個三夫人的確不簡單,真的就把一個盧家抄得快底朝天了。』



陸羽搖了搖頭,用略為沉重的語氣道:『只是對她而言,我想大概還遠遠不夠吧?』



曹葳忽然意有所指地道:『我真不希望她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陸羽明白曹葳的意思,同樣都是美麗、聰明的女人,怎地也不忍心見這樣的女人就被仇恨蒙蔽了,卻只能歎氣道:『目前除了這個,我還真找不出別的理由來解釋。』



曹葳忽然話鋒一轉道:『我也終於明白了,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大夫人才會給四夫人那麼吃藥,將她折磨成現在這個樣子。』




此時幾名郎中前來覆命--原來發現了大夫人房間的藥櫃之後,陸羽立即讓馬翊去找差役,趕緊帶幾名郎中來,然後帶他們去認藥。本來以為要花上一段時間,沒想到這麼快就認好了。一名郎中帶頭道:『啟稟大人,這些藥我們大概都認出來了,其實都是些尋常的藥,不過有一種藥倒很多,有點奇怪。』




陸羽道:『什麼藥?』



郎中道:『大抵都是治男人那方面的病。』



曹葳聽了,臉色一紅,陸羽假裝沒注意,又問道:『之前給你們看的那瓶藥呢?』



郎中道:『果真如大人所說,是可以避免女人懷疑的偏方藥。只是吃了對身體有害,甚至導致終身不孕,嚴重的話死亡都有可能。』陸羽點點頭,讓郎中們下去,便沉吟了起來。




曹葳道:『真奇怪,這盧老爺要這麼多這方面的藥作什麼?難不成他有這方面的問題?看起來不像呀?對了,避免女人懷孕的偏方?是不是三夫人在服用的?』



陸羽點頭道:『她在盧家不是五年都沒有懷孕嗎?其中的原因,就是這個東西!』



曹葳想了想,明白其中的關連,不由點頭道:『看來你的推論有道理。這三夫人為了報仇,也真是煞費苦心。就為了她一個人的仇,還不知道要搭進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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