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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血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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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葉戀 ]-三國志之輔佐劉備《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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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4 06:03: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四章 關中對策

三大軍師再次深入討論了『關中定策』。之前陸羽私下告知,孫權非是易與之輩,不可能久居兄下。諸葛亮和龐統雖不熟悉其為人,卻有自己的消息來源,總以為陸羽說的事不太可能。不料此刻竟被陸羽說中,也開始擔心之前的計畫是否可行。另一面,鑑於陸羽在劉備軍中,地位和威望都是一人之下,出使江東的結果殊難預料,自然要作萬全的準備。

諸葛亮和龐統走後,陸羽獨自在書房思考了好一會兒。雖然擁有『前世』的記憶,但此刻歷史的大方向似已更動,另闢蹊徑而去,讓陸羽完全猜不到趨勢;這樣一來,無論是諸葛亮、龐統,或是曹操、郭嘉,包括孫權、周瑜等,對於『未來』發展的敏銳度,可能都勝於他。惟一讓陸羽還寄以希望的,就是在一些細節上好像還是有相似之處,讓他能心理上略感平安。

以目前局勢來看,大會戰的勝利,加上孫權掌握江東,雖成鼎足,卻迥異於『前世』。那時曹魏獨強,所以大多期是蜀、吳聯手對抗曹魏;現在則是蜀漢聲勢凌駕曹魏,所以孫權必會倒向曹魏,共抗蜀漢。以陸羽對孫權的了解,根本不擔心『關中定策』的可行性。只是要執行得『自然』而又『損失』最小,那就十分費神。陸羽非是不知諸葛亮和龐統的能耐,只是根據以往『交手』經驗,二人事後必會討人情;由於之前得罪不少世族,這個人情勢必還不起。加上這樣的事本來就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考慮再三,陸羽決定自己設法。只是在書房踱步許久,還是想不出什麼好法子。

曉得夫君即將要啟程,晚膳時難得的愛妻們全部到齊,陸羽卻又是魂不守舍的,讓糜貞忍不住又氣又哭的。陸羽這才回過神來,趕緊安慰糜貞,又看見馬文鴛、張月兒、喬瑛、曹葳都是紅著眼眶,蔡琰、秦思雨、白素雅幫他安慰外,不時望著他,眼神裏也帶著幾絲擔憂,不由怪責自己太忽略她們了,只能用抱歉的語氣掩飾道:『夫君對不起你們,實在這次出使江東,關係重大,一個不小心,讓吳侯不高興,不把香兒嫁過來不說,萬一……萬一……這個……我的意思是說,萬一他一怒之下出兵,又會造成無數家庭面臨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情形,所以……希望你們能諒解。』

沒說出口的話,自然是擔心孫權倒向曹營,那就麻煩大了。可又不好當著曹葳的面,只能矇混過去。

只有甄宓一副淡然的樣子,似乎對陸羽有十分的把握。秀兒忙著招呼小陸函,不願增加陸羽的心理負擔,也是強顏歡笑。忽然秦思雨低聲道:『夫君既感為難,何不找主公一談?』

陸羽一愣,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明白過來,喜上眉梢道:『瞧我這死腦筋,怎麼就想不到?只是……』原來陸羽接著想到,應該要如何開口。

秦思雨白了他一眼,挾起一道菜放在他的碗裏道:『你先好好陪我們吃飽這一頓,有什麼話思雨和雅兒會告訴你的。』

陸羽素知秦思雨的能力,如何不喜?立即把菜塞到口裏,邊嚼邊用含混的聲音道:『謹遵愛妻令旨!』一句話把眾人逗笑了。糜貞立即也挾了一大口菜道:『還有這一道,是我特地作的,你一定要吃完……』

眾女紛紛異口同聲道:『對!還有我作的這一道……』搶著把菜都挾到陸羽跟前。


總算滿足眾愛妻的要求,此時被撐飽的陸羽幾乎是半躺在書房的椅子上。由於血液全都被挪去忙著消化美妻們的愛心,連思考的本能也失去了,陸羽只能閉著眼聽秦思雨用如天籟般的聲音,告訴他想知道的事。

其實陸羽真正擔心的,正是鎮守宛城的北荊州鎮將,劉備的結拜兄弟,義薄雲天的關羽,關二爺。

當年隆中對,諸葛亮明確的對劉備道:『…待天下有變,可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將軍可率益州之眾以出秦川,百姓豈有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誠如是,則漢室可成,大業可興矣。』此一『聯吳抗曹』的立場,不但在『前世』獲得了劉備的支援和同意,即便是陸羽到了這一世,雖然明確指出,孫吳對於荊州始終未能割捨,必欲圖之而後快;但在『合則兩利,分則相害』的權衡下,劉備和諸葛亮還是傾向於這一方針,設法和孫吳保持良好的競爭關係。

由於大會戰前,曹操勢力最強,所以陸羽多少同意此一論點,設法籠絡孫吳。即使大會戰中,孫策最後決定出兵呼應曹操,謀奪荊州,劉備和陸羽仍然刻意以守代攻,戰後也積極爭取與孫策結盟。

但是隨著北荊州鎮將換成關羽,以及孫策『猝死』,孫權繼位,陸羽不由開始擔心起來。

原本對於荊州整體的佈防,陸羽仍然主張由趙雲負責。但是劉備心中卻另有考量。首先,關羽的名聲與威望,即使曹操或孫權也都畏懼三分。其次,在劉備的心目中,關羽也一直是個值得信賴的大將。這也就是為什麼,當劉備進攻淮南時,會讓關羽獨守下邳;大軍北征漢中,他會讓關羽獨領軍兼程攻南鄭。可說自劉備起事以來,關羽就是陣營中獨當一面的大將。

張飛的武勇雖和關羽不相上下,但劉備對他始終不能完全放心,因為他性格過於衝動,又有鞭躂士卒的惡習,酒後發癲的危險,實在不得不令人捏把冷汗。至於趙雲,劉備雖視若手足,但始終不是真的結義兄弟,地位與威信比起關羽、張飛遜了一籌。忠誠雖是不須質疑,卻終非留鎮荊州的適當人選。

而另一個較少受到關注的問題,就是關羽領導的團隊,相較於張飛、趙雲較為可靠,包含關平、周倉、廖化等,都是慕其名來投。所以在劉備心中,關羽相當有領袖魅力,很適合獨當一面;換句話說,在劉備的想法中,『隆中對』裏那『將荊州之兵以向宛、洛』的一名上將,就是關羽。

那麼為什麼在取得巴、蜀後,劉備沒有作這樣的安排,反而任關羽為益州鎮將?原因之一是陸羽、諸葛亮的反對,同時關羽自下邳戰後,一直沒有恢復自信;加上陸羽等人又題議,一面可以培養趙雲獨當一面的能力,另一面進攻漢中、關中,也須借重關羽之勇,總算讓劉備勉強同意。

大會戰結束,關羽在攻南鄭、守陳倉、戰曹軍中,完全恢復了自信,同時在戰術運用上十分得宜,劉備自不會再那麼心有顧慮,當然堅持要讓關羽去守荊州,好實現『隆中對』的戰略大佈局。

相對於三大軍師,劉備心中也有自己的一套戰略規劃:荊州北面防線由關羽主導,鎮於宛城要道、襄陽重鎮及青泥關隘一線,防衛曹操大軍,再伺機進攻。江南四郡由趙雲負責,兼守水路,側防孫吳的威脅。江夏由甘寧坐鎮,聯通南北,視需要支援兩面防線。最重要的,就是留徐庶總制。

這正是陸羽私下找諸葛亮、龐統關起門來,討論『關中對策』的原因。『隆中對策』的規畫固然十分嚴謹,但陸羽早已指出,孫吳對荊州始終不能忘情;所以無論是『聯吳抗曹』,或是『曹孫伐劉』,本是天下爐鼎的荊州,勢必成為三方逐鹿的焦點。得失之際,不僅百姓流離不知凡幾,更重要的是,這樣只會加強三方的內鬥和虛耗,使『五胡亂華』的浪潮無可避免的掩襲而至……

陸羽還記得,在『前世』每讀三國,總會感歎關羽的大意失荊州。之前的赤壁鏊戰,讓孫吳崛起,與曹魏抗衡,曹操雖敗還還不失雄心;但是魯肅的題議『借荊州』,卻讓正在寫字的曹操驚得落筆,可見心裡的震驚和不安。後來呂蒙襲取荊州,關羽敗死麥城,卻破了三足鼎立的局勢,瓦解了孫、劉同盟,也給予曹魏獨大,後來能加以各個擊破的好機會。

雖然歷史的大方向已然開始變動,但是人的個性並非易改,地理形勢更未變動,使陸羽不由總是感到心驚肉跳,深恐重演歷史的契合,讓已有改道跡象的歷史潮流又歸回原處,那後果的嚴重性不要說他,就是當世的這些人加起來,也承擔不起阿!

如果只有一個關羽也就罷了,現在還加上徐庶。徐庶與諸葛亮本來就是好友,又有親戚關係,當然也十分支持『隆中對』的策略。只是大環境既有變動,形勢有異,如果照『隆中對』的規畫執行,反而會讓本身陷入困局。在『前世』,魯肅之所以主張『借荊州』,表面看似乎與他的『吳中對』相反,實際上卻是因應局勢作更動。曹操雖敗,實力猶存;東吳雖勝,領地擴大,但一面與曹軍接壤的轄境反而變長,增加防守困難,另一面消化新領地不僅要花費時間,還有大量的人力和財力。盤算之下,寧可讓已有相當根基的劉備去處理,勝於自己去面對;何況劉備也亟待援手,何樂不為?

現在情勢正好反過來,所以陸羽心中盤算,是否要像魯肅那樣,因應局勢更動『隆中對』,反過來『借荊州與孫吳』,讓曹、孫之盟破局,甚至互相攻伐。只是要說服劉備、諸葛亮、關羽、徐庶這四人,難度頗高。

在陸羽的看法裏,龐統才是最有旴衡全局的名士,必然會贊成自己的想法,否則戰前他也不會對劉備道:『…關中三輔之地乃帝王之資,秦、漢先後起於此。屆時即便丟了荊州,卻也換得了八百里秦中之地,遠遠划得來。』這樣一來,要說服諸葛亮就有把握得多。而三大軍師意見一致,也不由劉備不同意。但是現在因應戰略需要,諸葛亮負責益州,龐統規畫涼州,陸羽統籌雍州,荊州則交給了徐庶。偏偏荊州鎮將關羽,除了大哥劉備外誰也不買賬;雖然三大軍師在某種程度上,能讓他不得不服,但是要對付徐庶卻簡單得很。何況前提是陸羽也要能說服徐庶來著。

這也就是陸羽在書房考慮那麼久,還想不出好主意的原因。

聽到秦思雨大致的分析,陸羽感到由衷的佩服,因為他是擁有『前世』的記憶,十分瞭解關羽、孫權、呂蒙等人的個性,也明白他們交手的結果;但秦思雨僅憑個人觀察,就能猜出可能的局面,陸羽只得歎道:『美愛妻真厲害,能娶到你真是幸福。』說著已握住秦思雨的柔荑。

秦思雨微笑道:『夫君你是當局者迷。孔明和士元早就看出來了,也有解決之策,只等著你開口,就可以討個人情。』

這完全印證了陸羽的猜測,不過他只能搖頭歎氣道:『我也知道,但這個債委實欠不得,誰想得出他們會討什麼來著?』

秦思雨忽然露出俏皮的表情道:『爹爹三番兩次來跟思雨說,要思雨求個情。夫君你又怎麼說?』

陸羽乍舌道:『那就給岳父大人加一成絲路的利潤好了。改革之事,牽涉家國大事,民生利害,除非主公才有權力更改;不過……』陸羽改用嚴肅的口吻道:『這事真的發生,那也是我思退之時。屆時你們也只能跟著我辛苦的隱性埋名,田園聊生了。我想幾位岳父大人應該不會那麼忍心,讓愛女變成黃臉婆,跟著我這窮酸小子辛苦過活吧?』

秦思雨道:『只給爹爹好處,恐怕宓兒和貞兒會不高興,琰姊姊面子也不好看,你還得費點心哩。放心吧,思雨知道你的個性,既然嫁給你,就是你的人了,怎麼也會替你著想,不會讓你為難的。』

陸羽露出感激的眼神,話鋒一轉,把心中的為難詳細道出,問起解決的方法。雖然秦思雨能猜個大概,畢竟陸羽擁有『前世』的優勢,分析得讓秦思雨不由得情動起來,嬌軀靠緊了陸羽道:『夫君哪,思雨實在好奇,既然你能將局勢看得這般通透,怎會不曉得怎麼辦?其實你不必說什麼,只要以未雨綢繆的理由,跟主公要封手書給二將軍即可。何況你還有這個東西,這次順道帶去借給元直大哥便是。其他的你自己想罷。』說著指了指牆上。

陸羽抱緊愛妻,看向牆上,不由暗暗喝了聲采,又心中自責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東西?接著仔細推敲了好一會兒細節,終於鬆了口氣。和秦思雨並肩走出書房,只見星夜當空,雅然而寓寧靜。用詢問的眼神看著秦思雨,她卻道:『去雅兒那裏吧,她會把江東的消息告訴你的。』

陸羽點了點頭,心中的大石算是快落地了。不錯,只要正確掌握江東的局勢,計畫也能按設想的順利實施,那麼『關中對』應能在『損失』最輕微的情況下『自然』的實現。雖然他會為此招致刑罰責難,但是爭千秋不爭一時,既有利於神州百年之計,身外名利又算什麼?想著陸羽胸中豪氣頓生,大步流星的就向白素雅的閨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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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14 06:03: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八五章 新野論勢

長安,劉備府邸。

陸羽按照秦思雨的建議,與劉備論起荊州的佈防,題及擔心曹操可能會針對關羽施以誘敵之計;而依關羽孤傲個性,極有可能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理由,便宜行事之下中計,結果引發『骨牌效應』,以致牽動甚至連累全盤政局。

對於陸羽的含糊其辭,劉備沉吟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基於對陸羽的信任,答應親筆書信,對關羽動之以情,盼他遇事不要自作主張,必須就近請教並聽從徐庶的安排。

將書信遞交陸羽後,劉備道:『子誠乃我軍股肱。我總感覺你此行非比尋常,兇險難卜。這次就像上次那樣,由文遠和叔至護送你去。』

陸羽搖手道:『不用了,因為那樣一來,反而顯得我們心虛,更有可能因此把吳侯推到曹營一方。何況曹軍、孫吳若要動手,應該只是打算挾制羽,以要脅主公。如果要保護羽的安全,不如讓文遠等領軍以為呼應,比起在羽身邊,還來得上算些。』

劉備還要堅持,陸羽又道:『主公真的不必擔心。畢竟這次是吳侯親口來邀,明處怎麼還須顧到臉面。還有,以葳兒跟曹丞相的關係,好歹我是他名義上的女婿,他怎麼也要顧及,應該不至於傷害羽的。』

良久,劉備起身,看向窗外,徐徐歎道:『只希望子誠帶著江東小郡主,平安歸來。』

陸羽感受劉備推心置腹的真摯,走到劉備身旁恭身道:『主公放心,我一定會的。』


七月十日,在眾美妻依依不捨的送行下,陸羽帶著白素雅啟程前往江東。陸羽還費心作了一番佈置,於天未拂曉,便由『臨湖居』同時出發了三輛同樣的馬車,分朝潼關、子午道、武關而去。果然不久『暗箭』來報,發現每輛馬車都至少有兩撥人馬一路跟蹤。不用說,那一定就是曹軍的『影衛』和江東的『玄風』了。

一切也如陸羽所料,曹、孫二方都在等對方先動手。相互牽制下,加上陸羽惑敵之計收到效果,曹、孫始終沒敢孤注一擲的猜測陸羽的真正路線,放手一搏。

其實陸羽走的是反方向,由儻駱谷入漢中,搭快船直到襄陽。由於行動迅速,等到『影衛』和『玄風』掌握到陸羽的正確行蹤時,陸羽已安坐在新野徐庶家中。


對於由陸羽所主導,三大軍師的『放棄荊州』主張,徐庶並不完全認同。劉備軍主要是以荊州為根基起家的,同樣對它有深刻的認識和依戀。荊州原有南郡、江夏、南陽、長沙、武陵、零陵、桂陽七郡。到了東漢末年,有城三十七、人口達二百四十餘萬的南陽郡,因破壞甚巨,為有利恢復生產,便於管理,乃分出章陵郡(今湖北棗陽市南,光武帝劉秀故里)。當劉備奄有全荊州後,又從南郡分出襄陽郡,於是才有荊襄九郡。

荊州四圍環山,乃是地呈菱形的盆地,由長江貫通而過,形成兩個相對的三角形。

北部形勢險要,地呈正三角,而大洪山屹立於腹地,分隔成三個相對獨立的區域,由襄陽、江夏、江陵分處,其間的往來通道上分佈數處軍事要點。從襄陽向南,沿漢水河谷穿越大洪山與荊山之間通道,可趨江陵;有鍾祥、荊門扼其咽喉。從襄陽向東,穿越大洪山與桐柏山餘脈之間的通道,可通江夏,有隨州處其襟要。江夏與江陵間則以長江為往來通道,巴陵是其咽喉,另可沿漢水一線往來,則天門、沔陽正處於俯瞰這條線路的位置。

這三個重心的形成,緣於歷代以地理形勢為基礎的經營。荊州通過東、北、西三方,與其它戰略要地發生關係,此三方均有延綿的山脈為險阻,將荊北相對完整的圍起來。長江和漢水向這三個方向延伸至境外,成為對外的往來孔道,從而形成能進能退、可攻可守的態勢。三個重心分別面向三方,對於進取來說,存在著前進基地的問題;對於退守來說,存在著防衛門戶的問題。所以無論進退,都得經營好這三大要地。

『要定荊州,必先定江陵;取得荊州,欲圖東南,必取江夏;鞏固荊州,進窺天下,則必鎮襄陽。』徐庶還記得當初陸羽為劉備所作的規劃。當然,陸羽的見解來自『前世』顧祖禹的《讀史方輿紀要》中,湖廣方輿紀要序:『湖廣之形勝,在武昌乎?在襄陽乎?抑荊州乎?曰:以天下言之,則重在襄陽;以東南言之,則重在武昌;以湖廣言之,則重在荊州。』
  
大致上徐庶非常佩服陸羽此一見解。因為作為一方重鎮,襄陽的地位具有全局性的意義,在神州的地理形勢中,既是東西之間的一個聯繫樞紐,又是南北之間的一個重要接觸要點。襄陽所處的南陽盆地,本來就具有東西伸展、南北交匯的特點;歷來無論是東西逐鹿,還是南北爭雄,南陽盆地都是必爭之地。襄陽地處南陽盆地之南,依托荊北,通過漢水和長江,東連吳、會,西通巴、蜀,可以北出中原,西入關中,甚至經漢中而聯絡隴西。

以南北分峙來看,南方的軍事防禦線延綿三、四千里,襄陽便處在這條漫長戰線的東南段與西北段之間的連接點上。因此,襄陽作為戰略重鎮,實已超出了局部地域性,而具有了全局性的意義。逐鹿天下者,若領有襄陽,經營是否得當,足以決定在戰略上處於主動或被動。經營好襄陽,足以協調整個戰線,在東、西之間左右伸縮,配合呼應,協同作戰。對於整個北方來說,控制襄陽,則可獲得兩個決定性的效果:一舉截斷南方漫長的防線;控制長江上游之勢。這也正是第一次大會戰中,曹丕以攻襄陽而化解整個戰場之危的緣故;因為得襄陽,就能在戰略上保有進取之勢,讓孫、劉無法結盟,從而各個擊破。

就荊州與東南的關係而言,則江夏是一大關鍵。以江夏為中心的荊州東部,乃長江中、下游之間的結合部。長江中游的主要支流大多在這一帶注入長江,使江夏成為水運交通中心和樞紐。長江中游由於兩側地形地勢之故,除長江一水可通外,並無其它暢通大道;加上長江出荊州後江面漸寬,無險可扼,這種客觀的自然情況,遂使上下游間產生一種微妙的關係:東南地區必須倚荊襄上游為屏障,荊襄地區對東南卻具有一種天然的離心力。在對抗來自北方的進攻時,荊襄地區常常是作為一個單獨的戰區,具有相對的獨立性,而一旦形勢變化,往往構成對下游地區的壓力。這種雙重的特性,決定了立足東南的政權,會力圖在對荊襄地區的政策上,體現雙重意圖:既要使其發揮可靠的屏障作用,又要將其威脅下游的消極意義降至最低。這也正是第一次大會戰中,孫策會捨徐州、兩淮而謀荊襄的緣故。最後失敗的原因,也正是因為甘寧拚死命,堅守了江夏三個月之久。

以江夏為中心的地區,作為長江中、下游間的結合部,無疑發揮牽制東南的重要作用。東南的勢力能否延伸到荊州,保持久遠控制,進而窺伺天下,就取決於對江夏和周圍地區的控制。早年孫策於江夏西南的沙羨擊敗黃祖,勢力才得延伸到荊州東南。在『前世』,這也是赤壁之戰和襲關羽、據荊州的重要因素;孫權為鞏固上游,曾兩度遷都到江夏,改名武昌,可知其對東南政權的重要性。

單就荊州的內部形勢而論,其重心則在江陵。江陵地處江漢平原,交通便利,經由長江可以連通東西萬里。以江陵為中心,北據襄陽,南控湖、湘,東連江夏,西守西陵,足以撐開荊州形勢,應接四方。東漢初,公孫述據益州,部下荊邯晟建議公孫述盡發轄下精兵,遣將東出據江陵,『臨江南之會,倚巫山之固,築壘堅守,傳檄吳、楚,長沙以南必隨風而靡。』劉表初到荊州,荊州名士蒯越也建議他『南據江陵,北守襄陽,荊州八郡可傳檄而定。』諸葛亮在隆中對策時,對劉備分析道:『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也。』

這種分析,當時也得到陸羽的肯定,對劉備補充道:『不守江陵,則無以復襄陽、圖巴蜀、保江夏、固長沙。反之,守江陵則可以開蜀道,而守襄陽則可以援川、陝,守江夏、九江則可以蔽全吳。蜀、漢、吳、楚併而為一,則東南之守固矣。由西、南圍河北,再遣將由西北出,臨并州平城、晉陽等,出壺關、上黨而脅鄴城,則神州可一舉而定。』

但是現在,陸羽卻主張『借荊州與孫吳』,無異於養虎貽患,徒使三分之勢愈為鞏固,大不利於一統之局,所以徐庶才會那麼打從心裏不同意,對陸羽道:『誠如孔明所言,荊南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乃用武之國。東流下為漢水,漢沔之上,以襄陽為都會,西接益、梁,與關隴咫尺,北去河洛不盈千里,方城險峻,土沃田良,水路流通,轉輸無滯,進可以掃蕩秦、趙,退可以保據上游。同時沅、湘眾水合雲夢之波而輸之於江,以江夏為都會,乃扼東南之鑰,故孫吳常意於此。加上豫章西江與鄱陽之浸浩瀚吞納,而匯於溢口,以九江為都會,乃江東南撫山越,西連荊、楚,以抗中原之要憑。今若再與之荊、楚,無異使鼎足之勢更為堅固,一統之業恐非三、五十年能成。』

陸羽道:『你說的固然對,但忽略了「人」的因素。孫仲謀乃梟雄之流,以其務實個性,除非以荊州固其志,否則必投向曹營。自然以曹……就是葳兒的父親,按他個性和郭奉孝的作法,極有可能將淮、泗借與孫吳以為攏絡。對於江東來說,有江、漢而無淮、泗,國必弱;有淮、泗而無江、漢之上游,國必危。屆時曹、孫聯盟成立,再來一次聯手夾攻,你我可有把握?』

徐庶正要回答,陸羽擺了擺手,起身踱步道:『我並非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周公瑾也不是易與之輩,而且你還要考慮到二將軍。我想除了主公,他是誰的賬也不買的。我和孔明還有點把握,能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義,你恐怕很難讓他像子龍、興霸那樣,聽命行事呀!』

徐庶不由神色凝重起來。因為確如陸羽所說,首先是周瑜之能,並不亞於諸葛亮和龐統,如果當初孫策不分兵荊南,而是呼應曹軍,集中力量猛攻江夏,恐怕荊州早已丟失了。其次是關羽孤傲,又有自己的戰略考量,屆時恐怕要花許多時間協調,一旦貽誤戰機,必會牽動大局。想著也只能苦笑以對,卻道:『即使我贊成了,二將軍又豈會配合?你難道不擔心他一意孤行,壞了大計?』

陸羽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遞給徐庶道:『這是主公親筆信函,如果必要時,你就拿出來給二將軍過目。還有……』說著拿過一件東西,放在茶几上道:『這物件也可能派得上用場,你就先收著。』

徐庶看了,也不由點頭笑道:『虧你設想得周到。以這兩件東西一軟一硬,二將軍也只好俯首聽命了。』

說著忽然管家來報,說關平求見。

徐庶皺眉道:『宛城要地,坦之向來穩健,輔佐二將軍正適合,怎地輕易前來?莫非……』說著看向陸羽。

陸羽點頭道:『不錯,是我有要緊的事要吩咐,所以才讓他兼程趕來。』

見到關平,陸羽竟然向徐庶告辭,讓徐庶差點回不過神來,好半晌才明白,陸羽並不打算告訴他什麼事。不過陸羽在門口露出神祕的神色道:『元直見諒,我的師尊曾嚴嚴叮囑,逆天而行,必遭天譴。這次出門,思雨又說了一次。所以……』

徐庶點頭表示諒解的笑道:『原來子誠也識得天機。既如此,庶反倒安心了。你們一離開,我會依計而行,你們儘可放心。』


在陸羽和關平出西門同時,也有三隊同樣打扮的人馬由東、南、北門而出。當然這還是陸羽和徐庶的惑敵之計。在陸羽進到江東的領地,甚至進到建業城之前,司馬懿的『影衛』和江東的『玄風』果然派出大量刺客組,執行暗殺行動,以斷劉軍臂助。雖然曹操是曹葳之父,陸羽卻十分了解司馬懿『陽奉陰違』的陰鷙性格,還有孫權十足功利的行險作風。換作別人,恐怕多少會對曹操的愛女及婿有信心,或被孫權的惺惺作態給騙了。大概這也是陸羽的一個『優勢』吧?

低聲叮囑了幾句話後,陸羽隨即要關平打扮成自己的樣子,很快的上到另一輛馬車,迅速轉向南去,自己仍坐原車往襄陽去。

在車中,關平正想著陸羽交代的事。同樣的話,若是由徐庶說出來,那是半信半疑;即使是諸葛亮,自己最多能信七分。但是由陸羽口出透露出來,加上凝重的神色,關平不由信了個全。非但自己,連關羽也對陸羽稱譽有加。如果真如陸羽所說,到時候要說服父親也容易得多。想著不由將陸羽交代的東西緊緊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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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六章 三到江東

『暗殺』或『猝死』,也許者能改變一時的歷史,在政治等各方面產生變化;但是在歷史的大潮流下,往往如同一塊矻立的大石--或可讓河水一時分開,卻終阻擋不了過後繼續合流的趨勢。換句話說,在某種意義上,暗殺行動其實無法改變歷史,不過卻能延緩歷史的腳步。於是在現實層面上,為了達到政治的目的,冀圖掌握權力,而在掌權後想要獲得更大權力的當權者,總免不了想藉暗殺手段來遂行企圖。


奉命前來執行刺殺計畫的全斌,分析手中的情報,皺了皺眉,最後還是不得不『請教』孫權派給他的『副手』魯肅。雖然魯肅大概能捕捉得到陸羽的想法,但是由於陸羽和徐庶的規劃相當高明,掩護也作得不差,加上打從心底就不贊成這個暗殺計畫,認為如此一來徒然破壞自身的名譽,又給劉備出兵的藉口,那麼所獲致的利益,可遠遠比不了形勢上落入的不利。不過最重要的是,魯肅始終不相信,陸羽會這麼輕易的就被暗殺成功,否則他也不會被尊為劉備軍的第一智士了。在全無把握之下,魯肅在故作一番沉吟後,建議全斌用較保守的方式,暗中守住水、陸要道即可,探得確切情報後再動手。

至於司馬懿陽奉陰違,對陸羽展開暗殺行動,想藉此嫁禍江東,以收漁人之利,曹操並非全不知情,卻沒有在意,某日曾淡淡對郭嘉道:『如果陸兒躲不過就不是陸兒了。』對於郭嘉問起何不藉機稍作懲戒,以壓制其氣焰,曹操不置可否的微微笑道:『奉孝是明知故問嘛。話就到此為止,操就當你沒問我未說。』


來到麥城後,陸羽轉向長江邊,在得到全斌出現在蒲圻的消息後,立即日夜兼程趕至。司馬懿的『影衛』由於不敢明目張膽行動,加上受曹軍新成立的『翼衛』掣肘,在徐庶和陸羽的安排下,凡有動作的暗哨或刺殺組幾乎就露了餡,大都遭到覆沒的命運。雖然司馬懿明白『暗箭』和『人間』的威力,卻渾沒想到聯手起來竟然厲害至斯。總算是能屈能伸,司馬懿當機立斷的壯士捨腕,才沒讓損傷擴大,退回許都和洛陽重整。


蒲圻,就是『前世』以赤壁之名傳流於後的地方;但與其說是『赤壁之戰』,不如說是『火燒烏林』,因為赤壁只是江東水軍駐紮的地方,反而對岸的烏林才是曹軍駐紮、遭火攻的地方。

此時,就在蒲圻郊外,一座茶棚中等待消息的全斌,同樣沒料到陸羽忽然帶著人大喇喇的出現,就在他對面坐下,四顧瀏覽這個『前世』名勝,自言自語卻又讓棚中眾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的音量道:『好地方!好一個水軍接戰的好地方!』

魯肅臉色微微一變,以為只有自己看得出來,不料陸羽竟也有同樣看法,可見其能一斑。陸羽卻沒看他,而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全斌,看得他一時手足無措,不由以略帶求助的眼神看向魯肅。魯肅連忙出聲解圍道:『先生大駕光臨,我等不勝榮寵。哦,吳侯為表慎重,又聽說……聽說河北方面意欲不利於先生,於是特命我等前來迎接先生,想給先生一個驚喜,順道護送先生安全到江東。看來先生早已成竹在胸,倒是我們過慮了。』

陸羽喝了口茶,微笑道:『子敬先生忒謙了。羽常思考先生昔日進言吳侯的「吳中對」,獲益良多。以先生之才,文能安邦定國,武能馳聘疆場,屈就前來迎羽,羽真愧不敢當。』

一番話既捧了魯肅,又損了全斌。全斌不由『哼』了一聲,冷眼看向魯肅。魯肅忙道:『先生言重了。小郡主向得國太和吳侯的疼愛,所以才命肅輔佐全將軍,以免禮數有缺。若肅有得罪處,萬請先生海函。』

陸羽微微歎道:『羽本欲走陸路,圖個舒服,卻得知全將軍在此等候,只好順江趕來。刻下頭暈得很,恐要休息數日,希望將軍見諒。羽知將軍乃江東鎮守一方大員,吳侯最親信的統領。或者……』說著看向魯肅。

魯肅只得苦笑道:『既如此,我等立即回轉建業覆命,恭候先生大駕了。』說完向全斌低聲道:『大局為重。』

全斌總算明白陸羽的意思,知道不但計畫失敗,而且光是潛入荊州,這條罪名就夠他受的。陸羽這麼作,已經是看在小郡主的份上,放他一馬,如何還能不識相?按捺心頭無名火,向陸羽拱了拱手,便帶人走了出去。


等確定全斌走遠,並且沒有留下暗哨後,陸羽立即走陸路到江夏。休息竟日後,忽於夜間啟程,直奔江邊。一艘快船已停泊接應,船上竟有白素雅。順江直走了半夜,一艘熟悉的畫舫赫然在望。

才一靠近,畫舫上已有人舉火把畫出一些類似旗語的暗號,白素雅立即低聲對船夫說了幾句,也同樣發出回應的暗號。不久船靠向畫舫,只見沈碧芸和孫策已站在靠舷邊等候,等陸羽夫婦一接舷上來,立即上前握手表示歡迎,隨即領入艙內密談。

一個時辰後,小船又馳離,但若非十分仔細,絕難注意到上小船的身影,已換成了陸羽和孫策。在艙內的白素雅和沈碧芸,於目送小船從眼簾消失在夜際裡,沈碧芸隨即走出艙房,不久畫舫便逆流而上的緩緩馳去。


退回江東的全斌,依舊不死心,先後在柴桑、濡須口、歷陽設計截殺陸羽。卻沒料到陸羽卻已在彭蠡澤上岸,冒險穿過丹陽郡群山來到了石城。等全斌接獲確切消息,改截陸路時,陸羽卻在牛渚換船,直抵建業城外上岸,隨即公開遞交文書。與此同時,伊籍和陸霜已得到消息,和由潼關趕來的魏延,將消息大肆散發,然後大張旗鼓的來到城門口迎接。

孫權得知暗殺計畫失敗,又聽見伊籍等這麼作,明白無法再為難陸羽了,眉頭一皺,只能派呂範率官員出迎,將陸羽帶到客使館歇息,準備第二天再行接見款待。


江東客使館,會客廳。

陸羽正聽著伊籍和魏延簡報所觀察到的江東現況,偶或提出問題。不約而同地,伊籍和魏延竟都為孫權的氣度折服,認為和孫策有同樣的霸主之姿與更為靈活的外交手腕。陸羽只能心中暗歎,孫權果然一代梟雄,表現得深藏不露;於是不動聲色的點頭道:『兩位辛苦了,不過還有重要的事,需要再麻煩你們。』於是分派任務,細細的叮囑一番。

待兩人領命,正要離去,忽然陸霜、陸萍姊妹來到,還帶著二人--赫然是嬤嬤和蕭玠,陸羽連忙起身迎接。

一見到陸羽,蕭玠高興的立即上前握住他的手道:『陸先生,函兒還好嗎?我好想念他。』

陸羽溫和的拉著蕭玠道:『謝謝你,函兒他很好,他也很想念你呢。瞧,這是他特地要我帶來給你的。』說著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

蕭玠接過來,大聲歡呼,蹦跳著到一旁去拆開來看。

此時嬤嬤上前來,冷冷看著陸羽,同樣遞上一封信。

知道嬤嬤向來面冷心熱,陸羽也不在意。點頭輕聲道個謝,隨即拆開來看,卻是一紙空白。

凝視了半晌,陸羽突感心如刀割,手腕微顫,忽然流下幾滴淚來。發覺自己有點失態,陸羽趕緊拭了拭眼角,像是自言自語的道:『怎麼風這麼大?哦,大家都進來吧。』說著就要回頭進廳。

嬤嬤卻冷然道:『不用了,小姐還在等著公子的回話。』

陸羽身軀微微一顫,隨即佇立不動。好一會兒,忽然把信紙放入信封,轉身交給嬤嬤道;『煩請嬤嬤將信交給你家小姐。』

嬤嬤臉上現出一絲訝色,顯是出乎意料,不過立即恢復一貫的冷漠,微微點頭著把信收下。

此時陸萍以帶著歉疚的語氣,上前道:『九哥,對不起,我……』

陸羽微笑著接口道:『女大當嫁,出嫁從夫,此乃天經地義,也沒有什麼對不起的,重要的是你們兩情相悅。對了,丁將軍對你還好吧?如果受了什麼委屈,可不要自個兒吞下,要記得你還有我這個九哥。好歹我這次來提親,要迎娶小郡主,興許就會成為江東的郡馬爺,怎地也能為你作主。』

陸萍眼眶微紅,點頭道:『謝謝九哥罣心,承淵對我很好。』

陸羽道:『我還沒晉見吳侯,恐怕會替你們惹嫌疑,何況時候也不早了,我就不多留你們。』

陸萍牽著蕭玠,猶豫著終於低聲問陸羽道:『九哥,你有沒有什麼話……』原來陸萍擔心回去時,如果蕭月真不懂,私下問起,她該怎麼回答。

陸羽知道陸萍的意思,卻沒有開口,好一會兒才淡淡歎了口氣,又像喃喃自語道:『一切盡在不言中。』一句話說得在場眾人,包括嬤嬤在內,無不動容,原來兩人竟有如此默契。

此刻陸羽忽然又感到一陣無力感,只覺心亂如麻,很想痛哭一場,卻知場合不宜,不敢表表現出來,趕緊收拾心情,等回到房裏再好好發洩。於是強打起精神,逼自己露出一絲笑容,把眾人送到門口,對魏延又低聲說了幾句話,只見魏延頻頻點頭。

忽然一道白影疾奔而至,人未近身,一股劍氣已先襲至,顯然功力不凡。陸羽閃避不及,眼見劍將及體,魏延已一刀劈出,陰風鬼氣陡然大盛,硬生生將劍撞開。接著又是一刀砍出,似慢卻快得異常。來人勉力接招,暴退數步,來不及再上前,近衛早已一湧而上,刀劍齊指。

陸羽還算沉著,沒有被嚇到。只是上前兩步,看清來人,不由失聲道:『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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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七章 甘露之宴
陸羽一聲『師兄』,將在場眾人都嚇了一跳,以為是何等人物,不由得將刀劍大都縮了回來,仔細打量來人一番,想看出什麼端倪。
只見那白衣青年『哼』的一聲怒道:『誰是你師兄?有膽你便與我單打獨鬥,輸了就乖乖回長安去,不要再來糾纏香兒。』
陸羽沒有作聲,只是直瞧著來人。那白衣青年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吞吞吐吐的道:『好,如果你能……,你能贏得了我的話,……哼,你贏的話,我就答應讓香兒自己選,看她要跟誰在一起。』原來這位『師兄』對自己的身手終究沒相當的把握。
陸羽一聽,不由失笑,立即吩咐眾人收劍,將來人身份表明。原來這白衣青年不是別人,正是孫尚香的師兄,當年被她拉去故意氣自己的那名黃衫男子。
此時陸萍上前低聲道:『九哥,他是程普老將軍的愛子程霖。當年烏程侯曾讓香小姐拜老將軍為師習劍。』
陸羽點了點頭,心道『原來如此』,於是對程霖拱手道:『不好意思,師兄,香兒與我是兩情相悅,此番前來提親,也是應吳侯之召……』
程霖大怒道:『胡說!明明香兒是和我在一起的。都是你用花言巧語,香兒才會上了你的當。我今天跟你拼了!』說著又握緊劍,狀若瘋虎的不顧一切,就要向陸羽衝去。眾衛一見,紛紛又拔出刀劍來,護在陸羽跟前;情勢劍拔弩張。
陸羽感到啼笑皆非,忍住氣咕噥道:『不會吧?我出現之前,明明香兒是喜歡周公瑾的……』
眼見程霖就要出手,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忽然一個蒼勁的聲音道:『侄兒,還不快住手!』
聽到這個聲音,已衝出兩三步的程霖,居然忍住了暴怒,真的乖乖住手,只是全身發抖,怒視著陸羽。
陸羽沒有看他,而是轉向出聲的地方,此時陸萍低聲道:『是黃蓋將軍。』
陸羽定睛打量,只見黃蓋髮鬚灰白,面色黝黃,樸實得如同田間鄉農,身量卻相當壯碩,聲若洪鐘,略帶低沉鄉音,端的是鐵骨錚錚、剛毅果敢,看得出久歷戰陣,果然無虧三朝老將;身邊親隨動作一致,但若不仔細觀察,卻絕不讓人感到有絲毫異樣,可見得訓練的嚴格。手下如此,亦可見其用兵之能,不由心中暗暗欽佩。
黃蓋先向陸羽拱手告個罪,旋即對程霖道:『你父親一向行事光明磊落,江東無人不曉,你怎地這麼墮你父親的威風?須知陸先生是吳侯親口所邀,他與小郡主的事也是天下皆知,你怎麼不知輕重,前來鬧事?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當心你父親曉得了……』
一句話直指要害,程霖彷彿洩了氣的皮球,垂頭不敢直視黃蓋,好半晌才輕聲道:『可叔父,我是真的喜歡香兒的。』
黃蓋走上前,輕拍程霖的肩頭,溫言道:『這我知道,也受你父親之託問過小郡主。但是小郡主親口告訴我,她只當你是兄弟。你也知道的嘛,香兒的父兄個個都是英雄,提得起放得下。她能這麼看待你,你也該滿足了。何況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可千萬不要意氣用事,作出讓她傷心難堪的事呀。』
程霖臉上又是青一陣白一陣的,好一會兒抬起頭來,恨恨的看著陸羽,又對黃蓋道:『叔父說的是,侄兒受教了。哼,陸子誠,你聽好了,要是讓我聽到你有對不起香兒,或是欺負她的地方,就是天涯海角,我也會替香兒討個公道的。』
陸羽有點哭笑不得,卻也得應酬道:『多謝師兄關心,我一定不敢有負。』
打發走程霖,黃蓋方才對陸羽正色道:『先生恕罪。老夫前來,是受國太所託,她已跟吳侯說了,軍國大事,由吳侯作主;小郡主親事,卻由國太決定。她已曉得明日午時,吳侯會在甘泉寺山上邀宴公子。由於還未見過公子,所以國太請公子於後日午時,前往府邸一會。』
陸羽忙拱手揖禮道:『勞煩將軍回報國太,羽必準時赴會。』
黃蓋點頭,似乎就要離去,卻仍佇留原地,一直看著陸羽。陸羽被黃蓋看得渾身不舒身,又不好意思反客為主的下逐客令,只得尴尬的望了望天,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對在場眾人說出自己的感觸道:『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看這天高雲淡的,不仔細真看不出已近涼秋囉。嗯,江東的秋景,果然美,難怪地靈人傑的。』
終於黃蓋開口道:『先生真無愧「四州之才」大名,一出口便如詩文,老夫佩服得很。所謂瞞者瞞不識,老夫有話直話了。想老夫與程德謀、韓義公等,早年即隨烏程侯父子開基創業,前後大小數百戰,方才取得揚州六郡城池,奄有江東一隅之地。如今私下聽聞,主公聽信身邊謀士之言,欲向曹賊稱臣,此真可恥可惜之事!我等寧死不辱。望明日先生與主公相會,能勸得主公聯盟,一起討伐國賊。』
陸羽大感意外,本以為黃蓋等江東三老將會反對結盟之事,如今卻出口要求聯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怔視著黃蓋。
黃蓋又道:『此乃老夫個人肺腑之言而已,先生不必為難。老夫想,先生與小郡主之事,天下皆知,如今又肯光明正大的前來下聘迎娶,人品可知,也能推論皇叔定是如烏程侯般的英雄人物,非似曹賊的假託漢名,竊國神器。何況之前先生在西山獵場救了大公子一次,在戰場上也是處處留有餘手,老夫又豈會看不出來?』
陸羽連忙苦笑道:『將軍太抬舉羽了,只是羽不明白將軍的意思……』
黃蓋坦然道:『老夫的希望,便是輔佐主公,效高祖之業。但觀目下大局,以曹賊勢力最強,皇叔次之。老夫頗通兵法,聯弱抗強乃不易之理。一旦屈於強權,讓曹賊有機會獨攬大權,豈會坐視主公稱雄江東?當然,老夫這麼說,只因觀公子行止,大方正派,所以不辭冒昧,私下請託,公子明白即可,不必為難。』言畢拱手為禮,便即離去。
望著黃蓋堅如蒼松的身影,不禁打從心底佩服老將的氣度和見識。難怪『前世』記載中,乃是這名老將主動獻上火攻之計,果然『薑是老的辣』。

同時,孫權也沒閒著,而是在吳侯府召見華歆、呂壹、賈華等心腹商議。
呂壹進言道:『這是大好機會,主公可開口為難那陸子誠,再以他替劉大耳為間之罪,將之幽囚在獄中,卻使人去向劉大耳討換城池、錢糧。他乃劉軍股肱,劉大耳必然捨不得而答應;等交割了城池、錢糧,主公卻將人交與曹丞相,換取淮、泗之地。』
賈華道:『事雖可行,理由卻須充分。陸子誠前來提親,畢竟出於主公邀請。拘之若名不正言不實,恐貽笑天下,須想個萬全之策。』
華歆卻知孫權心思,微笑著出了一個主意。孫權大喜道:『就這麼辦,你們下去準備吧。』
待回到府邸,早有國太貼身僕婦孫青來報,說國太召喚。孫權入後堂拜見母親,國太凝視了他好一會兒,方才徐徐道:『香兒已稟命於我,與那陸子誠早有夫妻之實,為此伯符方敦其前來提親,乘便洽談軍國之事。本來此等大事,我一婦人不宜過問。但如今你承父兄之志,我為你母親,須得再三叮囑,勿墮父兄威名;還有--須知女兒是我的,此事作主須由得我。』
孫權一聽,不由背脊直冒冷汗,立即應道:『母親放心。明天約那陸子誠在甘露寺,只談軍國之事。提親之事,孩兒不過問便是。只是聽說,那陸子誠已有不少美妻愛妾,只恐香兒委屈。孩兒以為,江東子弟素多才俊,不如……』
吳國太道:『聽說那陸子誠譽滿天下,你兄長在世,也是人前人後的再三稱讚不已。待我見過,便知端倪。如名實相符,老身招得這個女婿,也不算辱沒家門和香兒。如名過其實,不中我意,我自會考慮其他人,你不必擔心。』
孫權默然無語,好一會兒方道:『如今天下三分,江東力薄勢弱;如與劉玄德結盟,恐曹丞相先向江東下手,屆時指望劉軍,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母親三思。』
吳國太『哼』了一聲道:『為此我才題醒你,勿墮父兄威名!如此猶豫,虧你還為一方之主!何況戰場上各為其主,端看本事。只要你當心點,不要讓我女兒作望門寡,誤了後半世,你只管與公瑾、子布去談。』
孫權苦笑道:『孩兒謹記母親教誨便是。』行禮後便退出,隨即下令召周瑜、張昭、魯肅等來見,密商會談事宜,又遣呂範去見陸羽,說明日於甘露寺方丈設宴款待。

打發走呂範,想起情事,難以排遣,陸羽不由又吹起了『我只在乎你』。魏延不懂音律,卻隱隱感到蒼涼之意,以為陸羽心中擔心,便道:『軍師不必擔心,延誓死也會護得周全。』
陸羽搖頭笑道:『文長過慮了,我不是為此擔心。國太既約後日相會,吳侯乃孝母之人,明日必不會讓國太動怒。』
次日午後,孫權率一班文臣陸續來到甘露寺方丈,先教呂範到館驛中請陸羽。陸羽隨即在魏延全裝貫帶隨行下,與伊籍一同前往,來到寺前下馬,先見孫權。孫權見陸羽儒雅平易,不禁想起前事,心中怒意高漲;不過陰鷙心性,使他倒也抑制得住,暗中思考如何羞辱陸羽,一吐心頭的塊壘怨氣,於是向眾文臣微微頷首示意。
在座文臣豈有不懂之理?以張昭等為首,見到陸羽神采飄灑,器宇非凡,勝於自己兩個孩子張休、張承,難怪會討小郡主歡心;另一面,也總認為陸羽『四州之才』的名聲實夸夸之語,於是故意率先挑言道:『昭乃江東微末之士,久聞先生大才,胸懷高志,可否以當前勝景為題賦詩一首,教我等見識一二?』
陸羽知張昭為江東第一文臣,聞言不禁心頭苦笑,想起當年被他兩個兒子為難的事,原來是因有此護短的老爹。如果還未坐席就先被他難倒,結盟之事大概也難有指望,和孫尚香的事更會增添變數,只得施禮道:『江東勝景固然如畫,九州更有雄奇風光,不可枚舉,晚生不才,試以為句: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像,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光武文景,稍遜風騷。一代天驕,冒頓單于,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賦畢,張昭等不由佩服陸羽文才敏捷,卻微笑道:『高言雄志,果真不凡。不過先生既稱讚江東美景,怎可不「即席」一賦?』
陸羽知張昭意在言外,暗示自己所作為舊,但自己的確是『抄襲前人』,也不由臉色微紅,同時暗責自己竟忘了另一首,乃拱手道:『晚生失禮,請勿見怪,嗯,就試以為句:
獨立寒秋,大江北去,明夷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攜來百侶曾遊,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一時眾文臣彼此相顧,皆微有佩服之色。雖然詞意淺白,具備豪情雄志,卻少了婉約細緻,肩挑重負的氣勢。不過另一面,能即席賦出如此佳句,誠為難能可貴,一時不知如何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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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八章 智議結盟

忽然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卻是周瑜帶著眾武將來到。周瑜先向孫權施禮,又向眾文臣拱了拱手,隨即對陸羽道:『多年未見,子誠兄丰采依然,才思還是那樣斐然。不過這兩首詞固可欺瞞一時,難以流傳一世,請恕瑜無禮:子誠兄忒小看江東無人了!』

陸羽不由苦笑道:『早知公瑾兄會來,羽豈敢如此班門弄斧?所謂「海到無涯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公瑾兄當之無二。』

周瑜動容道:『子誠兄隨口一聯,卻有承擔大任、孤峰頂上的志氣雄心,又少去了佔有天下的私慾……』

所謂『曲有誤,周郎顧』。醉心音律的周瑜,此時癖好盡顯無遺,竟然自顧的評論起來道:『嗯,子誠兄此聯巧妙的運用自然譬喻、轉化手法、與情景交融的技巧,可謂渾然天成,瑜自愧不如,更不敢當,子誠兄才堪稱盛年英雄哩。瑜討教了。』大大稱讚了一番,周瑜立即舉杯敬向陸羽。


原本視為對頭,周瑜此刻怎地又變得如此客氣了?固然,在愛妻蕭月真婚後的幫助及唱和下,周瑜的心胸逐漸的放寬,不再那麼驕矜孤高,也為他贏得周圍更多的尊重和愛戴,讓他更覺到昨非而今是;但也由於前一天發生了幾件事,他才會用這樣算是友善的語氣,和陸羽交談。

先是愛妻蕭月真對於陸羽來到江東的反應。周瑜本來心中就有點忐忑不安。由於精於音律,一天聽到蕭月真彈奏時,便知她心神微分,心頭不禁一陣難過。此時嬤嬤帶著蕭玠來到,央求姊姊幫忙寫信給陸函。蕭月真起身,隨手從案几取過一張白紙道:『你去找萍姊姊寫吧,回頭再請嬤嬤帶著你送去。』說罷又自顧去彈琴。周瑜躲在一旁沒有作聲,聽著卻微感詫異,因為發現蕭月真的心情竟然已平靜下來。周瑜暗想:換作瑛兒此刻出現,怕自己也難能這麼快的平靜下來吧?想著心頭不禁昇起了對愛妻更深的柔情,心頭也踏實了許多。

等到嬤嬤回來,卻將原紙交還蕭月真,淡然道:『玠兒嫌這張紙不夠大。』蕭月真看了一眼,點點頭,隨手將紙放回原處。事後周瑜暗中把紙取來,用了水浸、火烤等種種手法,終於確定那真的只是一張白紙,沉吟半晌,終於斷定即便真是愛妻給陸羽的手信,大抵應是表達無話可說,別再相見一類的意思。思及此,心裏更為自己懷疑愛妻而感到愧咎。當然周瑜並不曉得,蕭月真和陸羽之間,實有著那樣一種無言的默契。

但是更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傍晚時分,魏延奉陸羽之令忽然來訪,交給他一封信,內容讓他心境上起了更大的轉變。

魏延才離開,程普、韓當、黃蓋等三老將接著來到,表達與劉備軍聯手,共抗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想法;不過周瑜自有考量,並未立即答應。當晚孫權召周瑜前去會商時,周瑜只說了眾武將立場,自己並無任何表示。

會後魯肅卻找周瑜一談,表達了自己荊州之行的想法。原來魯肅看到劉備軍盡撤荊州軍民到關中,只留守少數丁壯或不肯離開者,加上陸羽表示,很『欣賞』魯肅的『吳中對』,到江東來又傳達了結盟的意願。綜觀全局,魯肅判斷,陸羽應是打算『借』荊州予東吳,以平衡、堅固三足鼎立之局。

魯肅向周瑜分析:這麼作似乎讓東吳大大佔了便宜,但是一來可因籠絡江東,使江東實力坐大,讓曹魏感受危機,從而避免曹、孫再度結盟攻打劉軍的情況發生;二來曹、孫接壤的範圍變大,使江東承受了更多來自曹魏的壓力,當然對曹魏來說也有同樣的壓力;三來江東也不是坐享這塊肥地,而是得花更多人力、財力、物力去經營消化,相對的至少三、五年內無力對劉備軍造成重大威脅。

聽了魯肅的話,周瑜沉吟了半晌,方才皺起眉頭道:『看來這應該只是一個餌,不過卻是很大的餌,而且我們非咬不可,不然曹賊也會咬去。嗯,只能見機行事了。』

魯肅道:『肅也這麼覺得。不過肅也以為,陸子誠等似有意瞞著劉益州這件事。畢竟這事若搬上檯面,必然大失民望。』

周瑜不由歎道:『看來明日之宴不容易呀,陸子誠等若把說服主公的問題留給我們,這一手真厲害。』

魯肅微笑道:『他不也有同樣的問題?既然這是互利之局,都督就權當魚幫水、水幫魚好了。』


想著昨日連續發生的事,此刻周瑜早有定見,成竹在胸,故率先乾杯示好。

陸羽似乎預料有此局面,也不客氣,隨即一飲而盡。周瑜接著笑道:『如果今天不作一首好曲,子誠兄可得恕瑜待會無禮了。』

陸羽知道周瑜的意思,不由露出一絲苦笑。看來要折服這位江東風流人物,還得多費一番心思哪。

想著陸羽歎道:『早知難過公瑾兄這一關。』說著又斟一杯酒,旋即步向亭外,觀看遠山長江,隨口道:『真乃無限江山,令人思慕不已。嗯,羽便以「念奴嬌」為題,諸位聽了。』接著在心中暗自對原作者告聲罪,唱吟道: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楚霸王渡江處。亂石崩雲,驚淘裂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籍王當年,美人初嫁了,雄姿英發,金冠紫巾,橫戟間,強虜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闕。』

吟畢,將杯中之酒斜灑入土,笑道:『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阿。渡江天馬而來,幾人曾是經綸手?』

陸羽改動原詞,卻寓有深意。以『楚霸王渡江處』,隱指項羽率領江東八千子弟起兵北上,又破釜沉舟,渡河破秦,終成一代霸業;實則更用以借喻『小霸王』孫策,率三千人由此處渡江南來,開創如今江東基業,在當時也真是一時無二之英雄。後面的贊話,就是稱讚孫策何等豪邁勇武,渡江南來,無人能與匹敵;不但諷刺了在座主張稱臣於曹操者,與孫策及隨其開拓江東諸眾,實有如天壤之別,更帶有題醒孫權勿墮父兄威名之意。

舉座文臣無不吃驚歎服,同時面帶愧色。張昭、顧雍心中更不約而同的想:『難怪小郡主會為他傾心。無論文采、韜略、抱負、識見,實在都勝我孩兒一籌阿。』孫權多少也聽出陸羽話中的意思,梟雄個性被激起,固然更忌恨陸羽,卻也不由昇起欲與曹、劉一較長短的雄心。

周瑜喝了聲采,舉杯敬道:『調好,曲好,詞更好,瑜替江東眾兒郎謝過了。瑜以為這闕辭,必能流名後世,瑜真心拜服。』乃一飲而盡,向孫權一拱手,隨即入坐於下首,不再言語。

周瑜不開口,眾武將也都默然。眾文臣忍不住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起來,張昭和顧雍以眼神交換意見,決定先頡難陸羽一番,遂向眾人打眼色。於是座上一人起身拱手道:『公子文采,我等自問不如;然今日之會,卻論天下之勢。如今曹公兵精將勇,龍驤虎視,兼且輔佐聖上,有平吞江東、憑眺西北,以一統華夏之願。近聞公子已娶曹公之女,又打算迎娶小郡主。如此挾持兩端,卻不知公子何計?』

一旁伊籍輕聲對陸羽道:『此乃虞翻。』

陸羽不禁想起『前世』中諸葛亮與江東諸英舌戰的事,心中犯嘀咕道:『怎地這麼相似?看來也得費一番脣舌阿!』卻也沒有心眼多作設想,只是搜尋『前世』回憶中諸葛亮的回答,緩緩道:『足下既論公事,羽自然公事公辦,不怕以私廢公。曹公雖破青、兗黃巾,盡收河北蟻聚之兵,強劫徐、淮烏合之眾,縱有百萬亦不足懼。如今天下三分,劉、孫聯手當可抗之,此亦羽來之目的。』

虞翻道:『先生既不懼曹公百萬之眾,奈何欲與我結盟?』

陸羽道:『鼎足之勢,合則力強,分則微弱,此不易之理。為江東計,莫若相安待時。若盟不成,羽只得別圖良策,絕無屈從強權之理。』

步騭見虞翻一時啞口,便接口道:『某等聞曹公欲以淮、泗之地,換取江東稱臣結盟,共取荊州之地,劃江而治;今先生前來遊說江東,卻不知有何指教?』

陸羽道:『春秋戰國之際,仁義與功利之分。我主公有皇室血親,蒙先帝(指少帝劉辮,獻帝之兄)按譜賜爵,又奉今上血詔,與曹公難以兩立。今江東兵精糧足,且有長江之險,若因爾等身家小利,使吳侯屈膝降卑,送質於曹公,以致處處受制,不顧天下恥笑,一旦曹公得勢,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息!』原來孫權早於建安元年,公元一九六年,已先娶一婢為妾,不久生長子孫登。此次曹操派人前來結盟,自然也帶有條件,就是要孫權把兒子孫登送到許都為質。

步騭不由頷首。一旁薛綜見了,忙起身道:『如此,先生究竟以曹公為何許人?』

陸羽道:『曹公以文王、周公自比,然心志天下皆知。昔秦皇、漢武皆有臨碣石賦,曹公亦效之,又何必問?』

薛綜道:『先生之言差矣。按綜所觀,漢歷傳至今,天數將終;非曹公如周公般,迎聖上奉許都,掃平河北,驅逐群胡,不但天下紛爭割據,百姓亦受胡虜之害。今曹公如文主,三分天下有其二,民皆歸心。先生輔佐劉益州,終屬逆天之舉,雖強與爭,一時得利,總如以卵擊石,日久必敗;想袁本初、袁公路兄弟聯手,亦非匹敵。不如稱臣以慢其心,待時而起,豈不兩全?』

陸羽想起諸葛亮對此疾言厲色,自己終究出不了口,只能裝腔作勢的搖頭歎道:『不想薛敬文出此無父無君之言!人生天地間,以忠孝為立身之本,豈可慢之?何況「漢賊不兩立」,羽雖蒙聖上賜婚,娶曹公之女,卻也得顧及人倫義理之大。曹公既為漢臣,則當思報效,不該懷纂逆之心,徒惹天下共憤。若以天數歸之,真愧對雲台功臣!』原來光武中興漢室,遺命繪輔佐功臣於南宮雲台。陸羽以此相責,言雲台功臣個個皆以大義為本,於光武微時逆勢從龍,不畏難險,不屈卑躬事奉強權,終復漢業;如刻下江東眾文臣,懼曹操之勢而歸於天命,不無表現惋惜之意。

薛綜給陸羽說得不由面帶羞慚,不能對答。嚴畯見了,乃接口道:『曹公雖挾天子以令諸侯,猶是相國曹參之後。劉益州雖稱中山靖王苗裔,卻無可稽考,眼見只是織蓆販屨之輩,有何名份足與曹公抗衡?』

陸羽笑道:『曹公既為曹相國之後,則世為漢臣;今乃專權肆橫,欺凌君父,恕羽放肆直言--實有無君蔑祖之嫌。君豈不聞其絞殺董貴妃與皇嗣,流放伏后與皇子事?至於我主公劉益州,蒙先帝按譜賜爵,不論如何稽考,所謂「君無戲言」,足下難道欲今上違先帝聖命?何況出身非是一端,想我高祖起身亭長,而終有天下,未聞為誰苗裔;即便吳侯也是兵聖之後,如今難道便無逐鹿之心?以此相比,我主公即便曾為織蓆販屨之徒,又何足為辱?』

眾文臣見陸羽對答如流,孫權臉色愈為陰冷,知其不快,又欲問難。此時周瑜起身道:『子誠兄乃當世高才,代表皇叔與我江東謀和,共抗強暴。我等徒以脣舌相難,非敬客之禮,請子誠兄勿怪。為今之計,如子誠兄所言,合則兩利,分則力弱。一旦曹公大軍臨境,江東徒多名士才俊,也只能束手就縛。瑜不才,便請子誠兄具言結盟內容,再由主公定奪。』

陸羽反問道:『以公瑾兄觀之,江東當如何因應當前之勢?』

周瑜道:『北依淮、泗,西取荊州,南納交州,方得與河北、益州抗衡。屆時順天應人,有道者自能得天下。』

陸羽拍手道:『說得好。所以盟書實一紙耳。如今利字當頭,也不見得急難時誰援誰救。空口固然無憑,公信卻點滴在心。若吳侯允諾盟事,羽以人格擔保,必說服主公,盡所能在各方面與吳侯合作。』

文臣見得實利,故主張向曹魏稱臣;武將以周瑜、魯肅為首,知道陸羽難言之隱,故力主與劉軍結盟。本有定計的孫權,梟雄個性暴露無遺,此時表現得沉吟未決。

魯肅忍不住,向前進言道:『主公明鑒:向曹公稱臣,實全軀祿保妻子之策,為眾人自謀之計。劉益州向來仁義,如今有意交好,以平等結盟,必有惠我之處,願主公三思。』孫權仍不作聲,魯肅急道:『主公切莫遲疑,否則必為眾人所誤。』

此時孫權心中百思不解。按他所知,為了喬瑛的事,周瑜與陸羽幾乎是誓不兩立,雖然終娶得美嬌娘,但也素知周瑜向來不服輸的個性,怎麼也不可能就這麼輕易的善罷干休,怎可能這麼短的時間,態度上就有幾乎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何況前一晚對結盟之事還是不置可否,卻不知怎地現在變得似乎贊成盟約。難道是另有盤算?想著不由看向周瑜。

周瑜十分精明,大抵明白孫權所想,乃主動起身向孫權分析道:『大義當前,瑜豈可因私怨而罔顧江東之民,千秋大業?主公恕瑜直言。昔楚國初封於荊山之側,不滿百里之地,繼嗣賢能,廣土開境,立基於郢,遂據荊、揚,至於南海,傳業延祚九百餘年。今主公承父兄餘資,兼六郡之眾,兵精糧多,將士用命,鑄山為銅,煮海為鹽,境內富饒,人不思亂,汎舟舉帆,朝發夕到,士風勁勇,所向無敵,有何逼迫,而欲送質?質一入,不得不與曹氏相首尾,命召亦不得不往,便見制也。極不過一侯印,僕從十餘人,車數乘,馬數匹,豈如江東稱孤?不如與劉益州締盟,徐觀其變。若曹氏奉今上,率義以正天下,主公與劉益州共事之未晚;若圖為暴亂,則兵猶火也,玩忽必將自焚,則主公韜勇,與劉益州攜手抗威,以待天命。何送質之有!』

周瑜說的句句在理,又大義凜然,眾文臣不禁面有慚色,眾武將則個個喝采。不得已孫權只得道:『今且說公事至此,容我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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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九章 與虎謀皮

宴罷陸羽步行出殿,見庭下有一石塊。陸羽想起『前世』之事,一時童心大起,乃拔魏延佩劍,仰天祝道:『若羽得輔佐主公,成非常之業,一劍揮石為兩段;如未成先死,劍剁石不開。』言訖運起心法,雙手奮起揮劍而落,火光迸濺,大石果然斷為兩片。與魏延相視,不禁露出笑容。

孫權在後面看見,疑道:『先生公如何恨此石?』陸羽微笑道:『想羽輔佐主公十載,鬢髮生斑,不免心中自恨。方才問天買卦,如破曹興漢,砍斷此石。今果然如此。』

孫權仍是暗疑道:『陸子誠一向智計,怎知非用此言瞞我?』於是拔出佩劍,對陸羽道:『本侯也問天買卦。若與劉益州結盟,得取淮、泗,亦斷此石。』卻暗暗祝道:『若也取得荊州,與旺東吳,砍石為兩半!』手起劍落,巨石亦開。陸羽親眼見到,卻知箇中原由,不由拍手叫好。

孫權固然自以為得計,陸羽卻是打從心底高興。原來當初為了救龐統,與諸葛亮密談時,陸羽就領悟到,逆天之舉固可改天命,順天亦非不可。之前左慈和秦思雨都再三題醒他,逆天改命,當心遭到天譴。涪水關遇劫的驚心動魄,使他每想起便心有餘悸,有意無意的存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心態。『關中定策』與諸葛亮、龐統綜論天下大勢,議及『借荊州』的事,實為陸羽考量許久,與秦思雨等屢次討論後得出的想法,可謂『順天改命』之舉。

不過要達到這個目的,重要的前提必須是:『失荊州』必須真的是『天命』。所以如此,乃是陸羽感受到,由於他的來到,以及有意無意的作為,使『天命』有開始朝不同軌道前進的跡象。這樣一來,似乎『大意失荊州』發生的可能性就變小許多,畢竟『刻意的借』和『大意之失』不同,實可能失之毫釐、差以千里,帶來的結果自然也會大不相同,這正是陸羽感到頭痛之處。如果是刻意為之,那麼將如徐庶、周瑜、郭嘉等的看法,甚至諸葛亮、龐統也認為,這會使鼎立之局愈為鞏固難破。但若是順勢操作,陸羽相信潛在的影響和結果必然相異,說不定和『借荊州』一樣,既然有借,連帶有失,那麼『大意失荊州』的難保不會變成是江東方面了。

『大意失荊州』帶來的影響,主要的是關羽之死、張飛遇害、劉備執意東征失利,蜀漢因而國力大耗,更無力圖取興復大業。綜觀整個時代,陸羽與愛妻秦思雨、白素雅數次探討,得出『人才為根本』的結論。換句話說,荊州地位固然重要,卻非左右戰局的關鍵;真正的關鍵還是在人。否則劉表據有荊州,怎會未成大業?關羽有了荊州,還會大意失去;東吳得了荊州,最後也未能一統神州。再推衍來看:曹、袁之戰,結果是曹操以弱勝強;孫策初渡江僅三千人,卻一統揚州六郡;劉備在陸羽策劃下,由不過平原小吏,到如今竟據有大漢之半。

再溯及更早史實:武王伐紂時,大風肆虐,吹斷軍旗;散宜生諫道:大概有妖孽作怪?武王卻說,是上天派兵相助。不久又下起豪雨,大臣們再度心志動搖,武王仍道:『這是上天降雨為我們洗滌兵器。』最後占這時,龜甲的火竟熄滅,眾人都感不祥,武王卻大笑道:『這是上天啟示,正是擊敗敵人的好時機!所以不用再占卜了。』於是出兵牧野,大敗紂軍,代商而興。三家分晉,魏文侯承晉餘蔭,重用人才,稱霸七國;僅到孫輩惠王,便數敗於齊而沒落。齊威、宣雖破魏而強,至湣王又被燕將樂毅所敗,差點亡國。趙武靈王胡服騎射,至惠文王時,文有藺相如,武有廉頗、李牧、趙奢,能與強秦抗衡,孝成王卻誤信趙括『紙上談兵』的能力,以至長平敗戰。

秦、楚之際,項羽以八千江東子弟破秦將章邯等二十餘萬,稱霸一時;漢高祖出漢中,大軍數十萬,與僅有三萬的項羽屢戰卻屢敗,最後還是在韓信和張良等人幫助下,方取得天下。韓信渡黃河時僅將兵三萬,卻一路平定趙、代、燕、齊諸地,搴旗斬將,最後還垓下圍項羽,十面埋伏陣而一戰定江山。光武從昆陽突圍,僅求得援軍九千,卻打敗了王莽四十萬大軍;後來靠耿弇投靠的萬餘精兵,在雲台二十八將的協助下,終於掃平六合,再興漢室。凡此,皆足證明,將為軍之魂,人才是根本。所以陸羽對於人才的重視,實超過了對地理形勢左右大局的看法。

因此在開始商議『關中對策』時,陸羽一開口就道:『放棄荊州,活用兵力,拉長曹、孫戰線,爭取發展空間。』龐統和諸葛亮彼此對望,不由都露出一絲訝色。雖然兩人也曾隱約想過這麼作,卻始終不太理得出一個所以然來。如今陸羽居然用這麼乾脆的語氣道出,讓他們有點不敢置信。

諸葛亮揮動羽扇的速度明顯急促了些,語氣卻仍是一貫淡然的道:『亮和士元也曾想過,但總認為過於行險,難以說服主公和眾官。子誠可否為我等解惑?』

看到龐統同樣一臉不忿的模樣,陸羽不由微笑道:『須知曹孟德可是制定「孫子十三篇」教本的人,還曾撰寫註解,可謂一代兵法大家。荊州雖為九州爐鼎,戰略位置十分重要,但是只在不同勢力於此進行拉鋸時,才有這等戰略上的存在價值。一旦同時遭到來自南、北甚至更多方面以上的攻擊,防守上就會變成備多力分。曹孟德正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會想用淮、泗之地爭取與江東結盟,在戰略層面上使荊州對我們不再具有非守不可的意義。如果我們像上次那樣,再固執地為了守住荊州而血流漂杵,不僅毫無必要,而且是極為愚蠢的,倒不如把這一部分防守的戰力抽出,活用在對外的開拓上。』

陸羽的話十分在理。以目前劉備軍的地理形勢:關中有四塞之固,巴、蜀、漢中由外來看崎嶇難行,交州有五嶺之險;比較起來,荊州雖同為盆地,以『天爐戰法』對抗欲長驅而入、速戰速決之敵軍,固可奏效,但以曹操、郭嘉之深諳兵法,必然已看出由更外圍反圍攻『天爐』的破解之道。這樣一來,荊州將反成劉備軍的『泥沼』,在『添油戰術』的情況下,勢必讓大軍深陷越多而難拔。這一點諸葛亮、龐統都看得出來,也感覺最好的因應之道,莫如放棄此一『雞肋』,主動退守天險之線,不但可減少防少兵力,還可將之用於拓疆西、北、南之三方上。

不過他們卻有著很大的顧忌。諸葛亮又問道:『元直和白龍軍團諸將軍死守荊州有功,你又要如何說服他和眾武將?』

陸羽道:『命運之神不見得每次都會站在我們這一方。天幸曹孟德這次把主力放在漢中,他又顧忌眾多謀士的建議,以致猶豫而坐失戰機。一旦親自提兵南下宛城,分兵上庸,再配合江東攻取江夏、汝南,由外圍配合,則荊州必失無疑。何況郭奉孝、周公瑾都不好惹,即使勉強守住,能撐多久是個問題,投入的兵力也會像無底洞。到那時如果要談和,曹、孫一定會提出割讓荊州為條件。我們能不能不同意?最後還是要把荊州給出去。與其這樣,不如就作個順水人情,先讓給他們,既方便自己,又可以讓他們去吵吵打打,這當中的差別實不可以道里計。』

聽到陸羽的語氣那麼大方,龐統沒好氣的道:『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東西,就這麼眼睜睜地無條件拱手交給別人,你不覺得遺憾嗎?』

陸羽卻若無其事的道:『比起劉焉、劉表父子花了不少心血,費盡財力、人力辛苦經營的地盤,就這麼輕易的被我們給拿來了,他們一定更覺得遺憾吧?』

龐統不禁苦笑,因為當時他可是為了攻取益州,差點把命都丟了呢。諸葛亮再次岔開話道:『要放棄荊州,也不是那麼容易。憑郭奉孝和周公瑾的本事,根本不可能袖手旁觀。屆時又該如何面對他們的從後邀擊呢?光是那地數以萬計的百姓必須承受戰火的苦難,我們就很難說服主公。』

龐統灌了口酒,露出邪惡的笑容道:『我倒有個主意。反正子誠跟郭奉孝有一定的交情,孫伯符又是他的大舅子,不如就請你去拜託他們吧!就說既然我們已雙手奉上荊州,讓你們去你爭我奪了,就請你們網開一面,放婦孺老幼一條生路吧。』

諸葛亮沒受影響,自顧道:『還有心理方面的影響。如果我們把表面上的情勢,裝作是因為我方不敵曹、孫二方的聯手攻擊而放棄荊州的話,對於所有將士和百姓所受到的衝擊可是相當大。或許事後郭奉孝和周公瑾故意放出消息,說我們是故意為之。這一來我們會被嫉妒的人指責為通敵資敵,同時還影響我軍士氣,說不定以後在戰場上面對敵方,毫無制勝把握,對於復興漢室的目標,更會感到沒什麼意義了。這一點子誠你也得考慮。』

陸羽沒好氣的道:『這是我們共同決定的,怎麼都推給我?不過我們先想好怎麼「失」再說吧。東西還沒丟哩,先別討論要怎麼找回來。』

龐統道:『說得也對。不過我總認為,如果因為東西原來不是自己的,就這麼隨便送給別人,那是不是太慷慨了些?』

此時諸葛亮倒很悠然的道:『我們只在必要時,才會用到必要的東西。現在既然成了累贅,倒不如送給人家作個人情。何況子誠要到江東提親,我們就當是給他作為聘禮好了。』

陸羽還未答腔,龐統已搶先道:『如果將來又感覺需要了,那該怎麼辦?』

諸葛亮一派瀟灑的微笑道:『那可不必我們擔心,只要請子誠去跟吳侯說說,他一定會爽快的答應,再把荊州當作嫁妝還回來的。這段時間,就權當是「寄放」在娘家就是了,雖然要不到利息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龐統道:『妻子不比衣服,土地不比人馬,你以為可以說送就可以送給對方,要的時候說不必利息了,就能這麼容易要得回來?』

諸葛亮微微笑道:『如果循正常方式拜託對方還給我們,對方當然會拒絕嘛。自然就要用上一點手段了。』

龐統頗有深意的看了諸葛亮一眼,對陸羽道:『嗯,這些人都不是庸才,很值得騙。那就看子誠你的本事了。』

陸羽不由失聲道:『什麼?』


這就是陸羽看到孫權斷石為二,表現得欣喜的原因,看來殫盡思慮,終於讓『借荊州』之事有『自然』發生的可能性。

孫權同樣露出欣喜的神色,自以為得計,瞞過了這個『四州之才』,卻不曉得陸羽早已『預知』他心裏真正的想法。於是二人收劍,大笑走出寺門,並立觀江山之景。陸羽意有所指道:『此誠天下第一江山也!』於是至今甘露寺碑上書道:『天下第一江山』。

時江風浩蕩,忽地洪波滾雪,白浪掀天。陸羽見波上葉小舟,行於江面上,如行平地,不禁歎道:『有謂南人駕船,北人乘馬,信哉斯言。』孫權聽了,暗自思道:『此言殆戲我不慣乘馬哉?』於是令左右牽過馬來,飛身上馬,馳驟下山,復加鞭上嶺,得意的笑道:『誰道南人不能乘馬?』陸羽聞言微笑,心知孫權疑心病起,不如順勢下坡,於是騎上魏延牽來的馬匹,跟在孫權之後,上到山坡。孫權回頭,面露得色,望向江面,揚鞭大笑。

陸羽陪孫權笑了一會兒,隨即當面咐吩魏延,潼關有緊急軍情傳來,要他回客使館立即與陸霜、伊籍等啟程回去,順道向劉備覆命。結盟之事則由陸羽留下處理。

回到客使館,陸羽立即讓近衛持拜帖到吳侯府,向吳國太表達明日午後準時赴會。


卻說孫權回到府邸,立即召來華歆、呂範、賈華、呂壹、潘璋、全斌等心腹議事,將甘露寺之宴中周瑜、魯肅等人的主張道出,詢問心腹們,特別是華歆的看法。

華歆皺眉道:『難道陸子誠與私底下與周公瑾有什麼協議?』

其實這正說到孫權的心病。孫策的事,嚴格說起來,真正知道的只有華歆、潘璋二人,其他人最多只是猜個大概。按孫權的觀察,華歆熱衷於權位,潘璋則好財貪利;只要能滿足他們的慾望,他們還不至於背叛自己。其他人既非知情,當然也提不出證據,更不會相信孫權會這麼自私冷酷。至於曹操方面的人,即使說出來又有誰會相信?想著孫權不由看著潘璋和華歆二人。

華歆和潘璋都微微搖了頭,表示自己的無辜。

華歆接著道:『歆以為,如果陸子誠以荊南之地作為結盟的條件,周公瑾、魯子敬等人會那麼主張,自無可疑。不過為什麼他們都沒有向主公透露一
點端倪?』

這是孫權找心腹來商議的原因。論到在軍隊中的威望,孫權根本比不上孫策、周瑜,連三老將都不一定服他;加上江東的政局,老一輩的文臣和武將本來就有意無意的彼此競爭。但是『槍桿子出政權』,何況這些武將大都是跟著父、兄一起創業打天下的;即便孫權傾向與曹營結盟,卻也不能不顧慮他們的想法。另一面,孫權為了強化自己對軍權的掌控,自然要提拔自己信任的年青將領。現在出現這種情況,心性多疑陰鷙的孫權自然會認為,極有可能是這些老將的反彈。

其實孫權真的是猜忌過了頭,以自己多疑之心揣測眾老將。周瑜之所以沒將實情透露,有幾個原因。一是因為前一天魏延送來的信函,透露了重大的祕密,讓周瑜開始對孫權有所保留。二是周瑜和魯肅明白,陸羽的『保證』實在不能曝光,否則陸羽被劉備問罪了倒在其次,江東得不到荊州,想要爭霸天下、一統神州,簡直便是癡人說夢了。當然和曹操結盟,取得淮、泗之地,聯手攻打荊州,固然也有同樣效果,但是按現實情況進一步分析:取得荊州後,該如何劃分,才能令雙方滿意?從遠程來看,劉備軍一倒,曹操的下一個目標自然便是江東。屆時如藉口增兵荊州,傾師南下,江東又該如何抵擋?

另一面,陸羽沒將條件明說,周瑜和魯肅自然明白,關於結盟之事,並非白紙黑字,乃是誠信與默契。這對江東無疑大大有利,一面可對曹魏的要求結盟不置可否,敦促其先交割淮、泗之地再說;一面又可因為與劉備軍的『默契』,不費多大力氣就獲得荊州,何樂而不為?但以孫權為人和態度,還有喬煙的事,根本在心態上就不信任陸羽,定會要求立字為據,這一來等若結怨於曹魏。倘曹操一怒之下,提兵來伐,江東求援於劉備,勢必又要將荊州交割出去,真是兩頭落空了。

華歆倒也聰明,思索了一會兒,終於猜得出一點端倪,不過暗地裏他是曹魏派來的,自然也不能把實情託出,便乘機離間道:『這周公瑾、魯子敬也太不曉事了,昨晚如何不說?如今卻逼主公非得答應。請主公三思。』

呂範倒還有點見識,忙道:『都督向來忠心勤勉,子敬亦見識非凡,向受大公子敬重。如今他們都這樣建議,說的又句句在理,範以為必定有難言之隱,倒不可不多方考慮,請主公慎裁。』

畢竟不失為梟雄,孫權思考了一會兒,忽然問華歆道:『丞相要求以登兒入許都為質,你怎麼看?』

華歆心中一凜,明白孫權終究對自己仍有疑忌。不過向來了解孫權,知道他本來就多疑忌刻,於是小心翼翼的道:『歆以為公子尚年幼,正待雕琢之時;若驟然出而為質,難保將來心性。何況公子雖幼,對於自己將來是否為嗣,按歆所知,親僚爭相私附,故心已頗有憂;倘因入質日久,一旦主公另以公子為嗣,則當思袁本初、劉景升等後果。』

雖然心中把孫權『問候』個夠,華歆表面上仍用恭敬的語氣,擺出一副殫慮竭思為孫權謀劃的模樣。所謂『賊怕人偷,盜懼匪搶』,孫權利慾薰心,入許都取得曹魏支持,陰謀奪位,誰曉得自己孩子會不會也會一個樣,給自己來個『大義滅親』?而華歆後面的話說得更好,正把孫權的另一顧忌明白的點出來。

孫權聽了,對華歆的疑慮盡除,不由露出滿意的笑容道:『就煩請先生代筆,向丞相推卻此事。嗯,另照之前的謀畫,以「他」代替登兒好了。』說著便『哈哈』大笑了起來,燭光映照到眾人眼中的,竟有點猙獰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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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章 侯府提親


翌日午後,吳侯府。

沒帶任何隨從,陸羽孤身隨呂範前來赴約提親。

一進侯府,只見中庭環境清幽,亭台樓榭疊比有次,假山、花園、溪流、石道,盡顯江東富庶和精緻之美。左、右兩側的大型水泊潭,周圍羅列青鬱柳、竹,沿著石道兩行松、柏,間以梅、菊,正是四時花開競豔,美不勝收,別富趣味。

一到後院,同樣一碧青竹、楊柳依依,水潭卻星佈青蓮紅荷,潭中產自太湖的玄武假山疊砌得恰到好處,波光瀲灩,和遠處的如畫山景相襯,令人心曠神怡。呂範邊走邊解釋道:『國太就住在後院,都是按國太的意思佈置的。』

看著綠竹成蔭,陸羽不由吟道:『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這是出自《詩經小雅斯干》,敘述周王室的宮室選址,其溪澗流水清清,終南山林木幽幽,綠竹繁茂,青松蒼翠,風光優美。用在這裏,的確恰如其分。

忽然傳來鼓掌聲,陸羽不由聞聲一望,只見一群人簇擁一位年過五旬,慈眉善目的貴婦向竹亭走來,旁邊攬著手的一名活潑女子,貫常的一襲紅裝,左蹦右跳,不正是孫安,孫尚香。

很久沒見到香兒,陸羽情不自禁的急忙迎上前去。不過他還沒忘記該有的禮數,先來到那名貴婦前,恭敬的跪道:『孩兒陸成,拜見姑母……』

孫尚香卻輕輕哼了一聲道:『什麼「姑母」?誰跟你這麼親了?』

陸羽低聲道:『姑母與公紀二哥的父親是表親,晚輩才敢依禮稱呼,請姑母不要見怪。』

孫尚香卻低聲咕噥道:『直說娘親跟你爹是表親不就成了?幹嘛繞這麼個彎講?』

國太笑著道:『無妨。剛才聽到你念的詩恰到好處,老身才忍不住讚歎。你快起來,讓老身瞧瞧。』

陸羽恭聲道了『是』,便起身與吳國太對望。看了好一會兒,陸羽都有點受不了了,吳國太才喃喃低聲道:『像,長得真像。』

孫尚香和陸羽聽了都莫名所以,孫尚香心直口快道:『哪裏像了?陸公紀一把山羊鬍,問明哥哥才沒那麼難看呢!』

沒有人知道吳國太想到的,是陸成的父親陸展,此時倒找到臺階笑道:『你這丫頭,喜歡的人就抬上天,不愛的人就踩腳底。好好好,就依你!』說著撇了孫尚香的鼻子一下。孫尚香臉上『唰』的不由都紅了起來。

吳國太又道:『既然稱老身作姑母,老身也不客氣,就稱呼你成兒了。來,過來坐。』說著引眾人走到涼亭坐定。接著便閒話家常起來,不外乎問及祖宗三代……呃,不,是陸家眾人當下的情形。不過偶爾也天南地北、不著邊際的漫談詳問。陸羽倒也很有耐心的應對,加上妙語如珠,間或幾句詩詞,令吳國太高興不已,越來越開懷。

不知不覺時已近晚,吳國太道:『成兒,老身見你氣宇非凡,儀表出眾,心懷甚慰。剛才和你暢談,才明白何以一向自負的曹孟德,也會稱你作「四州之才」。時已近晚,你就留下來陪老身用飯--不過,你先對著當下情景,送給老身一首詩,如何?』

陸羽愣了一下,心中叫苦連天道:『我的天哪,這是怎麼回事?到哪裏都要考詩文……』想歸想,卻不敢不應,只得隨即恭聲道:『是。請容孩兒獻拙: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吳國太笑得十分開心,滿意的直說好,還說要刻在石碑放在竹亭邊,以為紀念。接著便吩咐上酒菜,也不在別處,就在涼亭四週架起幾具燈籠紅燭,擺出幾碟清淡小菜,佐以醇酒,與陸羽、孫尚香一同用飯。

才一會兒工夫,吳國太忽然舉杯道:『成兒,來者是客,老身敬你一杯。』陸羽慌忙起身道:『孩兒無禮,應該是孩兒敬您才是。孩兒先乾為敬,祝姑母常綠如松,體健似竹!……』

吳國太開懷道:『說得好!』不過卻沒喝,而是看陸羽的反應。

果然,陸羽一飲而盡,剛才的笑容消失不見,臉色變得蒼白,好像喝的不是水酒,而是毒藥似的--不,應該說是點穴或僵屍藥,因為他就這麼木然站著,良久一動也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吳國太放下酒杯,好整以暇的問道:『成兒,怎麼了?這酒有什麼問題?你不喜歡嗎?來人,去把釀酒的人拖下去打二十棍……』

陸羽『噌』的一聲跳出座位,連忙道:『萬萬不可!姑母!打不得!』

吳國太慢條斯理的道:『哦?打不得?為什麼?』

陸羽沒說話,忽然便跪了下去,放聲號咷大哭起來。這一哭,倒是把孫尚香驚慌了手腳,連忙搶上前要拉起陸羽,口中直道:『你這是幹嘛?好好的怎麼就哭起來?快起來……』

陸羽死活不起來,只是大哭,想把心中多年壓抑的辛酸苦楚,一股腦兒都傾瀉出來……沒錯,別的或許他會搞錯,但就是這個味道,這個酒,他怎麼也忘不掉,雖然已經十年了,但午夜夢迴時還會時常想起。是的,他在心谷一年,喝的就是這水果酒--喬煙親手釀的水果酒!!!

看著吳國太一副事不關己似的表情,孫尚香忍不住抱怨道:『娘親!早告訴你別這樣,問明哥哥一定會認出來的,你就不信。』

聽到孫尚香這麼說,陸羽又喜又悲,忽地向吳國太磕頭如搗蒜道:『求姑母成全!求姑母成全!』

吳國太終於心有所動,歎道:『你先起來再說--你也別怪我這麼作,這畢竟關係香兒的終身幸福阿。』說著咐吩管家上前把陸羽扶起,孫尚香也盡力的幫忙,才算止住陸羽,把他架起來。

孫尚香先替陸羽拍了拍灰塵,關心的低聲道:『你別怪我,是娘親……』

陸羽愛憐的撫著孫尚香的手,輕聲道:『謝謝你。』

見了此情此景,吳國太已心裏有數,卻仍裝不懂的問道:『好,成兒,你自己說,要姑母成全你什麼?是你和香兒嗎?』

陸羽心頭又酸又苦,只覺好事多磨,不知從何啟齒,卻又明白不說個清楚,恐怕吳國太就會這麼裝糊塗下去,想著不由念道:『夜夜幽夢至心谷,十年辛酸話茫然;酒醒正該腸斷處,醉斷腸時醒斷腸。』

吳國太聽著,也是心頭感慨萬千,不由想起陸成的父親陸展。從喬煙的口中,她已探知當年陸展娶了喬絹後,就一心一意的相待,絕口沒提到當年之事。吳國太總認為,陸展應該不是那麼絕情之人,但是斯人已邈,根本無從知悉。所以她才會設下這麼一局,一面是要試探陸羽,但更多想要從兒子身上去推測父親。現在陸羽的表現,固然讓她感動,但也滿足了她的期待--如果陸成是陸展的兒子,那麼陸展應該也是一樣的多情吧?

想著吳國太喟然道:『那對香兒你打算怎麼辦?』

陸羽又跪了下來,紅著眼哽咽道:『姑母在上,成兒可指天立誓,對香兒定和對煙兒一樣,不離不棄,同甘共苦……』

此時孫尚香湊過話道:『誰想跟你共苦了?同甘的話本小姐倒可以考慮考慮。』

陸羽不由感到啼笑皆非,不過知道非玩笑之時,只能苦著臉對孫尚香道:『多謝小姐可憐小生……小生這廂有禮了。』

孫尚香不由『噗哧』笑了出來,也過來在陸羽一旁跟著跪下來,對吳國太道:『娘親,既然問明哥哥這樣說了,您就答應他吧?』

吳國太『哼』了一聲道:『真是女大不中留。算了,成兒,香兒既然願意,老身也無話可說。至於煙兒,你大概還不知道,老身已收為義女。她的意思老身並不清楚。眼下她不在此,老身回頭再找個機會問問她的意思吧。』

陸羽聽了,心頭狂喜,雖然已得知喬煙並未嫁給孫權,自己還有機會,但仍要看吳國太的意思。眼下吳國太的話仍帶保留,不過從她試探的用意,自己並非沒有機會。心裏暗忖眼下多說無益,既已得知喬煙下落,無論出什麼代價,也一定要把她找回自己身邊。


其實陸羽的一舉一動,喬煙都看在眼裏,絲毫沒有放過。當陸羽舉杯沾脣的一剎那,喬煙的心彷彿要出口裏跳出來,腦袋一片空白,口中喃喃念著:『想起來!想起來!如果你心裏還有我,就千萬要想起來呀!』

陸羽沒有讓她失望,但也使她柔腸寸斷。看著他為了自己,公開號咷大哭,磕得頭破血流,忍不住就要衝出來。但是想起吳國太先前的話:『煙兒,無論怎樣你都不可以出來。記住,這不只關係你,也關係香兒一生的幸福!』喬煙終於還是忍住,只是躲在房內,坐倒在地,雙手用力的摀住自己的口,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只在心裏輕聲道:『夫君!我配不上你!你的愛我一生一世也還不了阿!求求你別再為我作什麼事了,只要你能原諒我就好了……』晶瑩的淚珠,就這麼無聲無息的一顆顆落在地上,編織出主人的魂斷心傷。

陸羽雖然不捨,還是得走。孫尚香送他到門口,低聲道:『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娘親答應,讓煙姊姊跟我們一起走的。』

陸羽看著孫尚香,略帶自責的語氣道:『香兒……你不會生氣吧?』

孫尚香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掐著陸羽腰間的肉,低聲罵道:『怎麼不生氣~!不過,看在煙姊姊對我不錯,你的嘴巴也夠甜的份上,算你吧!』說著才把手放鬆。

此時陸羽的臉幾乎都扭曲變了形,好半晌才吁出一口氣,隨即湊到孫尚香耳邊道:『香兒的功力越來越進步,手勁也越來越強了,跟貞兒有得比,看來應該生得出孩子……』

孫尚香用手指給他的額頭一個爆粟,笑罵道:『少來這一套。在這裏可要規矩點,讓娘親知道了,當心不讓煙姊姊跟我們走了。你還是多用點心,看怎麼說服娘親吧。』

陸羽點了點頭,好整以暇的用自信的語氣道:『辦法我已經想好了,你等著吧。』

孫尚香倒也不意外的道:『早知你有本事,且讓本小姐重重賞你。』說著抱著陸羽快速香了一口,隨即推開他,揮手道:『快去快回!我等著你!』

陸羽爽快的應答。一路上,望著從薄薄雲層裏探出頭的一彎明月,以及湛藍似海的夜空,陸羽覺得封鎖多年的夢想,終於有機會實現了,不禁豪情萬丈的雙手緊握道:『煙兒!你等著!我一定會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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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葉戀 -【三國志之輔佐劉備】《連載中》---> 續190~250章



此篇文章原作者已停筆,改由"楚湘"執筆續文
由第190章 又見芳蹤 開始....

第一九集
第一九O章     又見芳蹤(楚湘續)
第二十集
第一九一章 前塵往事(楚湘續) 第一九二章 蜀中水軍(楚湘續)
第一九三章 長沙血戰(楚湘續) 第一九四章 盜亦有道(楚湘續)
第一九五章 血染湘江(楚湘續) 第一九六章 丹陽山越(楚湘續)
第一九七章 勝負易勢(楚湘續) 第一九八章 異國雅琴(楚湘續)
第一九九章 名士之論(楚湘續) 第二○○章 美人傾國(楚湘續)     
第二一集
第二○一章 治世理念(楚湘續) 第二○二章 秋軒韻事(楚湘續)
第二○三章 才情博美(楚湘續) 第二○四章 酒樓題詞(楚湘續)
第二○五章 御菜絕句(楚湘續) 第二○六章 重症死囚(楚湘續)
第二○七章 可疑血跡(楚湘續) 第二○八章 謎樣女子(楚湘續)
第二○九章 另有隱情(楚湘續) 第二一○章 陷入膠著(楚湘續)     
第二二集
第二一一章 誰是真兇(楚湘續) 第二一二章 俯首認罪(楚湘續)
第二一三章 欲擒故縱(楚湘續) 第二一四章 初聞密寶(楚湘續)
第二一五章 破解迷局(上)(楚湘續) 第二一六章 破解迷局(下)(楚湘續)
第二一七章 一探寶庫(上)(楚湘續) 第二一八章 一探寶庫(下)(楚湘續)
第二一九章 難料意料(楚湘續) 第二二○章 新的契機(楚湘續)     
第二三集
第二二一章 破出重圍(楚湘續) 第二二二章 武都懷思(楚湘續)
第二二三章 人工呼吸(楚湘續) 第二二四章 巧點鴛鴦(楚湘續)
第二二五章 出門賑災(楚湘續) 第二二六章 銅匣機弩(楚湘續)
第二二七章 迷霧重重(楚湘續) 第二二八章 又起風波(楚湘續)
第二二九章 文鴛神射(楚湘續) 第二三○章 局中有局(楚湘續)     
第二四集
第二三一章 引蛇出洞(楚湘續) 第二三二章 賈龍之冤(楚湘續)
第二三三章 連環毒計(楚湘續) 第二三四章 攻敵不備(楚湘續)
第二三五章 天女奇書(楚湘續) 第二三六章 雲遊奇遇(楚湘續)
第二三七章 血蓮邪教(楚湘續) 第二三八章 捨生救世(楚湘續)
第二三九章 神卜管輅(楚湘續) 第二四○章 所謂天命(楚湘續)   
第二五集
第二四一章 來歷之謎(楚湘續) 第二四二章 仙子妙計(楚湘續)
第二四三章 再出毒計(楚湘續) 第二四四章 再戰汝南(楚湘續)
第二四五章 老將新秀(楚湘續) 第二四六章 疑兵之計(楚湘續)
第二四七章 勇將黃忠(楚湘續) 第二四八章 各自綢繆(楚湘續)
第二四九章 散關失守(楚湘續) 第二五○章 陳倉大火(楚湘續)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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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章 又見芳蹤(楚湘續)



建業,吳侯府。



此刻正是深秋葉黃時節,府裡也蘊藏著一股丁香般的惆悵。夕陽還未落下,彎彎的月牙兒已在另一端的天幕懸掛起來,準備接替任務,為府院灑下一粒粒的光斑。那略帶淡青靛色的月光疏疏地,穿透嬝繞著侯府那層薄如蟬翼的霧靄,婷婷澀澀地在庭樹間游弋。與之相呼應的,則是靜靜流淌的涓涓細流,微風輕撫河水面,掀起一層接一層的小碎花。河旁亭臺的石板磚上,略有攀爬的青苔蘚緊挨不捨,默默諦聽風銀鈴似的呼喊;河道上有三五座石拱小橋,也像啞了的垂暮老者似的,峙在河上微微歎息。




幾個僕婢正進進出出,準備在太陽落山後,把燦爛明媚的燈火點燃,裝進寫有『孫』字的紙籠子裏,掛在屋簷角上;只是平常尚屬喧鬧的所在,如今卻黯淡得多,好似也在襯托主人心情的寂寥冷清。幸而一旁還有一位女子,井井有條的打理一切。臉部輪廓細膩分明的她,擁有寧靜婉約的風致,讓略為沉悶的氣氛,變得帶上一絲的純美、自然,含蓄而內斂,絲毫不加雕琢與賣弄,蘊涵的不是小家子氣,卻饒有明媚不流於俗的韻緻。




傍晚的風有些緊,卻涼爽而沁心脾,猶如江南甘甜的河水般。指揮下人搬來竹凳、小椅圍在亭臺和院子各處,不忘要老媽帶上小婢,帶把手搖扇替老人家納涼,陪她聊些家常。此時一陣涼風習習迎來,把南方特有的風韻世傳遞到府中各個角落,終於隱沒進一隅靜靜流淌的小河水底,似乎那麼的順其自然。偶見幾條魚兒在清澈涼爽的流水世界中尋歡覓趣兒,那水真真如一條玉帶,從鱗次櫛比的亭臺瓦榭間的水道流瀉而來,穿過幾座小橋,撞著青石板,舔著呼呼呼地風聲。那燦若明媚光的波紋,一波一地把眼前女清麗如芙蓉的臉蛋兒倒映下來,記錄著水調十足的江南。




樓臺間飄落的樹葉,幾株轉黃的梧桐樹,綠地中飄出的桂香,水邊香艷的木芙蓉和飄逸的蘆花,正盡力展現出最斑斕、最艷麗的色彩,讓人不禁想把秋天的色、香、味印象留進記憶。桂花開花的香味濃郁的飄揚,氤氳的香氣瀰漫到府外,有金桂、銀桂、丹桂、四季桂等,蒼勁挺拔,風姿綽約,清香四溢,沁人心脾。園中還有數棵銀杏樹高大挺拔,如冠如蓋,在夕陽下呈現一片金色,亮麗而透明。楊樹的黃葉隨風飄入水中,蘆葦搖曳著銀白的蘆花或紫紅的絡穗,魚兒無聲地在碧波中滑行,加上黃色的銀杏、紅色的楓葉,構成一幅明麗的秋景。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行窮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面對此情此景,美女似乎感觸很深,不禁佇足凝望一會兒,然後用幾乎微不可聞的銀鈴妙音,述說記憶中的美景。




『好詩!嗯,的確很符合此刻的良景,嗯,怎地娘親沒聽過?這是不是那位名士的佳作?煙兒快告訴娘親.』原來老人家早已離亭,信步閒覽,見女子似有心事,面對楓樹怔怔而視,悄然來到身後,得聞詩句而發出贊語。




原來這名美麗的女子,就是芳蹤久杳的喬煙,問話的人則是吳國太。



喬煙連忙回身道:『哦,娘親。這是……我也記不得是誰作的。我是看到娘親好像很想念香兒……我也有點想念家人,所以……』說著臉色一黯,低頭不語。



吳國太灼灼而視,似能看穿喬煙心中在想什麼。這也難怪,照吳國太的鑑賞,這首詩足能垂名後世,不僅勾勒出一幅動人的江南秋景,更表達愛秋、頌秋的獨特情懷;而這樣一首詩,喬煙隨口念出,她卻未曾得聞,一則可知定非江東名士所作,二則應是新作,三則更重要的,喬煙能隨口念出,無形中透露了她與作者必有密切的關係。有心推敲下,實不難猜出此刻她的心中真正是在想什麼。




沒錯,喬煙念的,正是在『心谷』那段快樂的歲月中,陸羽偶然『念』出的詩句。身為名門閨秀,通曉音律、文采的她,聽到這句詩,便深深的被感動;還記得那時看著陸羽邊採果,還怡然的對自己笑道:『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那段天上人間的日子,怎能不讓她刻骨銘心?




吳國太微微一歎,岔開話道:『唉,聽伯符說,香兒正在趕回來的路上。算算日子,應該是要到了。』說著便向一座涼亭走去。喬煙連忙上前攙扶。



走著吳國太微笑道:『這段時間香兒不在,如果不是你陪在身邊,娘親還真不知怎麼打發這段寂寞的日子哩。唉,也不知她這段期間過得怎麼樣了?』



喬煙陪笑道:『娘親別擔心,香兒人見人愛,一定會過得很好的。』



吳國太緩緩坐下道:『娘親只是擔心她的脾氣,她從小就沒受什麼委屈;以前只要受了委屈,一定回來哭訴。但這次是她自己要去的,娘親就怕她受了委屈也不敢說.再說了,習慣有她在身邊聒噪,一時變得這麼安靜,娘親還真有點不適應。唉,她在的時候,娘親總嫌她無端地就愛惹事生非,讓我沒一天清閒日子;真有這麼長一段時間不在了,倒讓人心裏老是罣念著哪。話又說回來,娘親是很想念她,可是又有點擔心,就怕她這次不知又會帶什麼樣的問題回來呀。』




喬煙邊替吳國太搥背邊道:『香兒天性活潑開朗,又有娘親和大哥在,不會有什麼事情的。我相信她出去見識經歷了一番,必然也長大不少,不會像以前那般的任性,娘親只管放心便是。』




吳國太回頭看著喬煙,輕輕撫摩她的手道:『其實娘親最擔心的,就是伯符和仲謀……你也不是不知道,兄弟倆都喜歡你,就不知道你……』



喬煙儷身一顫,正要打斷吳國太的話,忽然老僕婦孫大娘跑了進來,邊喘邊叫道:『老夫人!老夫人!你快看誰來了!』



吳國太眉頭一皺,正想喝叱,忽然一襲熟悉的紅裝在孫青的身後閃出,映入眼簾.她有些激動的站起來,那道身影已迅速越過孫青,穿過亭園,縱入她的懷中,又哭又笑的喊道:『娘親啊!女兒回來看你了!』




吳國太大喜,緊緊摟著孫尚香,不停的撫摸她的頭髮道:『寶貝女兒!你可回來了!你可知道娘親有多想你!』



接著把孫尚香好好打量了一番,愛憐的輕捏她的臉頰道:『我的寶貝香兒氣色還不錯,就是瘦了,是不是那個叫什麼陸成的小子對你不好……』



孫尚香拭了拭淚,紅著眼眶打斷吳國太的話道:『哪有?他敢?還不是聽到娘親因為思念女兒病重,女兒心裏著急,一路拚命趕回來,沒好吃、沒好睡的,才會瘦下去的……。』




吳國太一聽,不禁有點生氣。東漢時代,纖緯之學十分風行,一般人相當避諱。現在聽到晚輩妄說自己生重病,自然很不高興,哼了一聲道:『娘親想念你是不錯,卻沒生什麼病,別聽你大哥瞎說!』拉著孫尚香坐下來道:『快告訴娘親,你這陣子跑哪兒去了?怎麼也不捎個消息回來?你可知道娘親有多擔心!』




孫尚香卻問道:『娘親!你的身體真的沒事嗎?女兒也很想你,只是怕二哥他……』說著忽然看見一旁站著的喬煙,愕然道:『煙姊姊!你怎麼會在這裏?難道你跟二哥……』




吳國太攔住話道:『你先別急著問東問西的。對了,天都晚了,你應該餓了吧?小青,你快跟煙兒去廚房預備一下,馬上開飯,別餓著我的寶貝女兒了。』



從小就伺候吳國太,雖然已逾知命之年,吳國太還是習慣稱呼她『小青』。孫青應喏,喬煙也低著頭,微微眨了眼道:『是!』便與孫青走了。



孫尚香忙道:『我還不餓!煙姊姊你別走……』正要起身,又被吳國太攔著道:『你這孩子!虧得娘親這麼疼你!有什麼事要找煙兒,待會兒有的是工夫。先跟娘親說說,你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聽你大哥說,你去找那個叫什麼陸成的,他對你好不好?有沒有欺侮你?』




『娘親!』孫尚香定了定神,想想也是,於是笑著再度投入吳國太懷裏,昵聲道:『是是是,女兒立刻告訴娘親嘛。』於是將自己如何跟孫策交換條件,終於取得自由。但一則擔心吳國太不答應,二則怕孫權來攔,便不敢在建業城多留,決定孤身前往荊州找陸成。之後又如何到益州找陸羽,陸羽待她如何云云,大略說了一番。




聽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差點找不到人,又在益州差點喪命,吳國太不住的拍拍自己的胸口,又撫摸孫尚香的頭髮道:『可憐的孩子!下次別一個人亂跑了,不然娘親沒病也會被你嚇病了。』




當然吳國太最關心的,還是陸羽的為人,特別是當寶貝女兒終於找到他時,他是如何對待的。畢竟他與喬煙有過『親密』關係,而且……想著便帶疑問的口氣道:『那個陸成,對你還好吧?娘親聽說,煙兒的妹妹瑛兒也跟著他。還有,你大哥的幾位佐臣說,他貪戀那個貂蟬的美色……』




孫尚香臉色微微一變,斂起笑容,急忙打斷吳國太的話道:『沒有的事!問明對女兒很好的,他跟秀兒姊姊也是真心相愛的。』



吳國太皺眉道:『秀兒姊姊?她又是誰?』



孫尚香道:『就是貂蟬姊姊啦,她和貞姊姊很照顧我,我和瑛兒現在也不吵嘴了。娘親,您別擔心了。』



吳國太帶著不滿的口氣道:『哼,聽你這麼說,倒叫娘親擔上了心.你老實告訴我,他到底有幾個女人?你跟著他,他又給你什麼身份?香兒啊,你可別傻呼呼的被他騙了!』




孫尚香露出得意的笑容道:『不會的,娘親!女兒跟著這個陸問明,在劉皇叔那裏可是光明正大的,沒人敢看我不起,不然問明就會讓他好看。哦,

你知道問明是誰?他可是劉皇叔帳下的第一軍師哩。不過問明對我們四人只有聽話的份,哪敢對我們怎麼樣?』



吳國太道:『四個?那你這樣跟著他,不覺得太委屈了?瑛兒且不去說,好歹你是江東小郡主,怎好跟其他女子共事一夫?』



孫尚香歎了口氣道:『娘親,女兒不是不明白。只是心裏莫名其妙,就是喜歡他,想要跟他在一起嘛。剛開始看到他和幾位姊妹在一起,我也心裏覺得酸酸的,很難過。可要我不理他、離開他,我就更難過……你還記得我剛才說過的事吧?那次去益州找他,碰到蜀軍來攻時,他就拚命的護在我前頭。那時我站在他身後看著他,覺得自己沒有選錯人。一個人再疼愛妻子,又有幾個會把妻子的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的?那時我就想,不管怎樣,他終究還是把我放在心上的。』




看著孫尚香略帶幸福的神情,跟自己年輕時那麼的肖似,讓吳國太不由想起往事故人。是啊,那時一遇到事情,『他』也是這麼護著自己的……現在『他』的孩子對自己的女兒也這麼作……。憶往撫今,吳國太忽地覺得,命運之神捉弄了自己一次,現在是不是用這種方式來補償自己?想著口氣不由鬆動,歎氣道:『既然他是真心對你,你又和他兩情相悅,娘親也無話可說。……只是名份之事,娘親不能不顧,這畢竟關係孫家的體面啊。』




孫尚香撒嬌的搖搖吳國太的膀臂,高興道:『問明早就有意思了,就怕大哥和娘親不同意哩。娘親要是點頭的話,香兒立刻差人去叫他來提親。』說著忽然四處張望道:『咦?大哥和二哥呢?怎麼我回來這麼久,都沒看見他們?』




吳國太淡淡道:『你二哥被曹丞相召入許都。你大哥領軍出征去了。』



此時孫尚香心頭一跳,追問道:『是山越族又作亂了嗎?』



吳國太搖頭道:『不是,你大哥是去攻打荊州了。』



孫尚香霍地起身,大叫道:『不好了!』兩手再度用力搖著吳國太的膀臂道:『娘親!快差人去通知大哥回來,遲了就來不及了!』



吳國太道:『早就來不及了!你大哥出征快都快一個月了。別擔心,娘親會通知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別讓你那未來的夫婿遇到危險的。』



孫尚香猛搖著頭,急著跺腳道:『不是的,娘親!是大哥和我們江東軍有危險!』



吳國太聽了一愣,皺眉道:『怎麼可能?憑你大哥的本事,還有公瑾等人相助,聽說是和曹丞相兩路攻打,怎麼可能會有危險?』



孫尚香歎口氣,略帶感慨的道:『娘親,您有所不知。以前女兒在江東時,也和您的想法一樣,以為天下英雄豪傑盡都在此,大哥、二哥、加上公瑾大哥和諸位將軍謀臣,怎麼也不會輸給別人。但是到了劉皇叔那裏,才見識到什麼叫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應該也聽過,他帳下有三大軍師吧?』




吳國太點頭道:『我曾聽你大哥和幾位佐臣說過。不過娘親覺得,那大有可能是被人吹捧出來的。想你大哥當初只靠三千人渡江,在公瑾等人的協助下,一掃六郡,統合江東。娘親怎麼也不相信,他們就會輸給什麼三大軍師的。怎地,你覺得他們很厲害嗎?』




孫尚香用力點頭道:『娘親!你也聽過神卜門北宗掌門管輅的名氣吧?他從來沒有看人走眼過。連他也稱讚這三人,用上古三神獸來比喻,稱呼「臥龍」諸葛亮、「鳳雛」龐統、「玉麒麟」陸羽……。』




吳國太道:『陸羽?是不是就是你喜歡的那個陸成?聽你大哥說好像就是同一個人。』



孫尚香笑嘻嘻道:『是啊,你的這個未來女婿就是那個最出色的「玉麒麟」,一身本領連曹丞相都佩服不已,稱他足當「四州之才」;十年前他離開江東到劉皇叔手下,那時劉皇叔還只是新野小吏,但是在他的籌劃下,現在已成為坐擁三州的諸侯了;還有那個「瞌睡蟲」和「小鳥」,本事也只輸他一點點,嗯,勉強比得上公瑾大哥。不過有一點很重要:香兒感覺,好像老天爺和他們特別好,不然他們怎麼會謀算得那麼準?哎,娘親!你想想看,以前女兒就是佩服公瑾大哥的本事,才會喜歡他的;如果現在這個陸成比不上公瑾大哥的話,女兒怎麼會喜歡他,還辛苦的眼巴巴跑去找他?』




吳國太聞言,不禁心頭一凜,好一會兒才道:『娘親知道你這丫頭的眼光。你會喜歡的人,本領應該不差。只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不過如果照你所說的,那個陸成對你是真心的,多少會對你大哥和江東軍手下留情才是。唉,男人的事,我們女人家管不了,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我們只能祈求上蒼降福施恩了。』




孫尚香聽了仍不放心,想了一會兒道:『我這次回來有些匆忙,沒來得及親口告訴問明。不過我出發時,貞姊姊特地塞給我一支令牌。明天我就去找人,設法把消息傳回去……不然我就不理他了。』




吳國太笑道:『你就這麼有把握,捨得下他?不過這樣也好,否則真鬧僵的話,你們的事可就麻煩了。』



母女倆又聊了一會兒.吳國太見女兒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知道她想什麼,微笑道:『乖女兒,你回來娘親就安心了。說了這一會兒話有點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孫尚香向吳國太撒了個嬌,笑嘻嘻道:『女兒一路趕回來,顧不上吃什麼,正好肚子也餓了。我到廚房去,看有什麼好吃的。』說著便跑向後院去。



吳國太笑了笑,高聲道:『當心!都已經是大小姐了,別老是那麼急急撞撞的!』



看到孫尚香的身影消失在眼簾,吳國太喟然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時也,命也!』便起身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




孫尚香跑進後院,一眼看見喬煙正坐在亭台前發呆,立即高興上前,輕聲喊了聲:『煙姊姊!』



喬煙渾身一震,連忙起身相迎。還未開口,孫尚香已拉著她手坐下道:『煙姊姊別擔心!陸子誠…噢,我是說那個陸問明,就是……就是你表哥,他好得很。瑛兒也很好。還有,還有,小陸函也很好……』




聽到『小陸函』三個字,喬煙猶如遭電殛般,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雙手逐漸冰冷起來,微微發顫,兩行清淚便滴了下來。



孫尚香趕著輕拍喬煙肩背,柔聲勸道:『煙姊姊,你別難過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和他們團圓的。』



喬煙搖了搖頭,拭淚道:『問明他……他會原諒我嗎?』說著,低下頭雙脣緊閉。



孫尚香作勢道:『他敢不!看我怎麼給他好看!』



喬煙被感染得微微一笑道:『表哥……他對你還好吧?』



孫尚香點點頭,卻又歎氣道:『煙姊姊,你還不了解他的個性嗎?其實不只對我,還有秀兒姊姊、貞姊姊、瑛兒,他也都很愛護。不過我們都知道,他心中一直留著你的位置,始終不曾忘情。沒有任何人能磨滅他心中的這份感情。我相信他一定在努力,看有沒有機會能把你接回去團圓的。』




沉默了一會兒,喬煙低聲道:『香兒,難道你一點都……都不嫉妒嗎?』



孫尚香微笑道:『說不嫉妒那是假的。可他真要是那麼薄情的話,香兒才會真的不理他哩。煙姊姊,你說是不是?』說著孫尚香想了起來,追問道:『對了,那天我攔住追兵,讓你趕快跑。你是怎麼被抓回來的?你……成親了嗎?』




喬煙笑了笑,道:『你能成全我,難道我真的可以丟下你不管嗎?』



孫尚香感動得握住喬煙的手道:『煙姊姊!只是苦了你!哎,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對孫尚香急切的神態,喬煙如同發出樂音般的天籟之音,把那天發生的事娓娓道了個詳細……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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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4-2 14:51: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九一章 前塵往事

吳侯府中。


孫尚香在幾名家丁的『護衛』下,被『押』進了大廳。


才一站定,孫尚香兩手用力一摜,甩開家丁的手,高聲對坐著的孫權道:『二哥!你幹嘛派人抓我!我一定要告訴大哥和娘親!』


孫權聞言,兩眼一瞪,拍桌厲聲喝問道:『煙兒呢?你把她藏哪兒去了?』


孫尚香雖嚇了一跳,卻絲毫不讓地惡狠狠看著他,沒有開口。孫權恨不得給她一巴掌,卻想到吳國太,只得忍耐著換成緩和的口氣道:『今天是我們成親的日子,江東這麼多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參加了。要是新娘不見,你要我們吳侯府的臉要往哪兒擺?要娘親怎麼跟這些客人交代?你快說,煙兒到底在哪裏?』


說到吳國太的面子,孫尚香也得顧及,但兀自強辯道:『你又沒把人交給我看管,我怎麼知道?你應該問看守在煙姊姊房門口的人,怎地抓我來?我一定要告訴娘親你欺侮我。』說著便返身要走出門口。


孫權哼了一聲,手一揮道:『來人!立即把小姐請到東廂房去!沒我的命令,不准放她離開。』


幾名家丁立即應喏,動手拿住孫尚香,便往東廂房團簇而去。孫尚香大怒,邊走邊喊叫著。


孫權冷冷的高聲道:『什麼時候你說出煙兒的下落,什麼時候才放你出去。』


接著轉身向其餘人喝道:『還杵著幹什麼?立刻去找煙小姐!翻遍全城也要把她挖出來!不然你們都不用回來了!』


眾人慌忙奔了出去。


孫權坐了下來,想著想著,右手用上力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忽然一道冷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是誰惹你生這麼大的氣呀!』


孫權慌忙起身,恭聲問安道:『母親安好!』原來是吳國太。


吳國太揮了揮手,一坐定便冷冷看著孫權,一字一字的寒著聲道:『陸家礙著你什麼了,你就這麼心狠手辣,聯合其他四家把它給滅了?你難道不知道我跟陸家的關係嗎?你眼中還有我這個作母親的嗎?』


孫權忙道:『母親息怒,孩兒實有不得已苦衷。』


吳國太寒著臉道:『好阿,我姊姊生的好兒子。是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讓你這麼趕盡殺絕?你讓我黃泉之下有何面目見姊姊去?』


孫權連忙跪了下來,叩頭道:『母親呀,孩兒也是被逼的!誰讓陸家造反,投靠劉備,令我江東兒郎上次喪命二萬多人?四大家族知道了,都來向大哥和孩兒問罪。孩兒不得已,只能痛下殺手。不然保了陸家,恐怕要反了四大家呀!』


吳國太聞言一驚,起身道:『什麼?陸家投靠劉備?不可能!公紀的為人我曉得,定是你們弄錯了。』


孫權道:『孩兒本也不信,但是偏偏最近出現一個叫陸成,陸問明的傢伙,不知用什麼方法,竟哄得陸家都投向了劉備軍。孩兒疑心之下,派人仔細查探,才知道原來他竟是劉備手下的頭號謀臣陸羽,陸子誠。孩兒本想只要除掉他就好了,哪知其他四大家也都安插了探子在陸家,竟把這消息傳了出去,所以四大家才來興師問罪的。孩兒一急之下,才會……』說著,孫權偷偷抬了抬頭,瞄了吳國太一眼。


吳國太皺眉道:『陸成?他是誰?跟陸家是什麼關係?』


孫權忙道:『據說他是陸公紀的遠房堂兄弟。』


吳國太沉吟著道:『是嗎?公紀向來正直耿介,重義守節。這當中一定有什麼緣故。你該早點告訴我的,好歹公紀也是我外甥。我去勸勸他,事情多半能順利解決的.』


孫權忙道:『孩兒一時魯莽,現在知道錯了,母親責罰便是。』


吳國太歎口氣,畢竟是親姊姊親口囑託的骨肉,不忍說得太重,正要好好勸誡幾句,忽然孫策從外面走了進來。看著孫策全身戎裝,吳國太皺眉道:『你到哪兒去了?難道也是去追殺陸家的嗎?』


孫策坐下,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我是去把他們給放了。』


吳國太一愣,問道:『既然追上了,為什麼不設法把他們留下?以我們跟陸家的關係,也許……』


『沒用的!』孫策搖搖頭,打斷了吳國太的話道:『母親可知陸家一個名叫陸成,陸問明的人?』


吳國太點點頭,看向孫權道:『剛聽你二弟說了,好像是劉皇叔那裏的人,也是公紀的堂兄弟,對吧?』


孫策聞言一愣,看了一眼孫權道:『那二弟有沒有告訴母親,那陸成與煙兒已有婚約在身?』


吳國太大為吃驚道:『什麼?這怎麼可能?你們事先怎麼不查清楚?』


孫策黯然道:『是孩兒輕信喬公的話,以為陸成已死。沒想到他不但沒死,而且還是劉皇叔的頭號謀臣。孩兒也是不久前才查清楚的。』


吳國太不住歎息道:『難怪公紀會那麼生氣,他向來就是守禮重節,以孝義傳家的人。這樣的事等若不把他陸家放在眼裏,試問他怎能忍得下去?你們實在太過了些……不過他總是陸家人,算起來也是我外甥,怎麼樣都有機會跟他好好解釋。你們怎麼不設法把他留下來為我所用,卻用這麼殘忍的手段?要是傳了出去,豈不以為你們兄弟容不下人才?其他四大家又怎麼會心服?』


孫策帶著遺憾的口氣道:『這是孩兒的疏忽。上次在西山獵場,那陸成救了孩兒一命,孩兒就想籠絡他。後來到陸家,發現他是個人才,又和香兒認識,就希望能撮合他們。剛剛在城外,孩兒甚至願意把煙兒送回去,換取他的投靠。但是……只能說命運是站在劉皇叔那一邊,孩兒太晚曉得他的身份了。現在劉軍已出動全軍屯駐江夏,以為呼應。孩兒雖然不怕,但怎麼也要為江東數萬兒郎著想。』


說到孫尚香,吳國太心頭一緊,皺眉輕聲道:『香兒呢?她跟那陸成怎麼認識的?她……是否就是被那陸成給壞了名節?』


孫策聞言大驚道:『什麼?』


這時孫權插口道:『恐怕是的。那可惡的陸成不知用了什麼花言巧語,竟騙得香兒還拐跑了煙兒。我已經把她找回來,就關在東廂房。現在正在尋找煙兒的下落……』


忽然孫喜的聲音傳了進來道:『二少爺,少夫人回來了!』


眾人望向門口,只見喬煙俏麗的身子立在門口,白衣勝雪,眼帶淚痕。


喬煙緩緩走進來,到吳國太面前,便跪下道:『國太,一切都是煙兒的錯。求你放了香兒,放走成表哥吧!』


吳國太歎了一口氣,上前扶起喬煙道:『沒有的事!煙兒別哭,一切有老身作主……』


忽然吳國太瞥見喬煙胸前掛著一塊蝶形翡翠,心頭一震,直看著喬煙,好一會兒才道:『煙兒,你,你胸前的那塊翡翠是……是打哪兒來的?』


喬煙一愣,低頭不語,忽地把翡翠取下來,呈到吳國太手中,銀牙輕咬道:『這是……是成表哥送給煙兒的定親之物。』


吳國太接過翡翠,手微微的發抖,驀地又望向孫青。孫青看見翡翠,混身一震,好一會兒方點點頭。吳國太深吸一口氣,對喬煙道:『陸成……他的父親可是叫陸展,陸天元?』


喬煙泛起訝異的眼神,點頭道:『是!他是我姑丈,娶了我的絹姑姑。成表哥是他們惟一的孩子。』


吳國太一聽,幾乎站立不住,一旁的孫青趕緊扶著。看著孫青,吳國太心想:太巧了,一切都是那麼的巧合!難道命運真的跟她開了一個大玩笑!


孫策上前來,和孫青扶著吳國太坐下來,喬煙跟著來到身邊。看著翡翠,久已深埋心頭,幾乎已褪去顏色,印象早就糢糊的塵封往事,竟又鮮活的一幕幕浮上吳國太的心頭,掠過她的眼前……



十歲那一年,吳國太還只是個小名杏兒的女孩子。有一天,隨著母親回到娘家陸家,認識了表哥陸長。多才多藝的展表哥,教了自己許多事,包括作竹蜻蜓、玩七巧板、唱兒歌、識字寫字……


以後只要有機會,自己一定會纏著母親到陸家去,表面上是想念外祖母,實際上是希望看到展表哥。


到了十六歲,有一天展表哥拉著她的手,鄭重的把一塊蝶形翡翠掛在她的脖子上,用最誠摯的聲音道:『杏兒,嫁給我吧,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杏兒聽展表哥說過,那是他的母親給他,要他送給未來的媳婦。她緊握著那塊翡翠,笑得很開心,很燦爛。在那時,她真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孩了!


說好了三日後要來提親後,兩人才依依不捨的分手。


回到家,父親忽然把杏兒和姊姊喚來,道:『長沙太守孫文臺回鄉省親,今日路過此地,特來提親。爹爹已答允了,讓你們姊妹跟著他。』


芳兒唯父命是從,杏兒卻怎麼也不答應。父親大怒,道:『女兒婚事,向來由父母作主,豈由得你反對?立刻下去準備準備,三日後孫太守就要來迎親了!』


杏兒心頭一直七上八下的,偷偷請婢女小青設法通知陸展。可是父親看守得緊,小青才出門沒多久就被發現,給『押』了回來。


最後一晚,杏兒只是癡癡的看著那塊蝶形翡翠。到了半夜,趁小青打盹不注意,懸樑上吊。最後關頭,小青還是把她救了下來。為了這件事,小青還幾乎被活活打死。


心如死灰的杏兒,出門上轎前把翡翠塞到小青手裏,哀求她無論如何要把它還給展表哥,並帶上一句話:『今生無緣,來世再結。』


一開始孫堅待自己很不錯,但是杏兒總會想起展表哥,想起那塊蝶形翡翠,然後心頭一陣酸楚,暗忖不知哪個好女孩,會成為展表哥幸福的新娘?


兩姊妹嫁給孫堅後,姊姊生了四個兒子,除了孫策和孫權,老三是孫翊,在孫堅死後由於家族爭鬥,被推舉為孫家家主。杏兒生了一子一女,兒子名叫孫仁,女兒名叫孫安,便是孫尚香。毅然帶著香兒和自己年輕時的脾氣,簡直一個樣;不知不覺,杏兒全付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往事便如煙般的漸漸淡然了……



忽然覺得有人在搖自己,吳國太定了定神,映入眼簾的,是喬煙那如泣如訴的表情。再看看自己手中的蝶形翡翠,忽然間同情之心大起,吳國太把翡翠塞回喬煙手裏,一字字問道:『煙兒,你,還喜歡你的成表哥嗎?』


孫策、孫權一驚,同時出聲道:『母親!』


吳國太揮了揮手制止他們,仍是看著喬煙問道:『煙兒回答老身的話,你還喜歡你的成表哥嗎?』


忽然間,清淚如同二串珠玉,從喬煙臉上晶瑩的滴落。


孫策、孫權再次出聲道:『母親!』


吳國太目光如寒芒,瞪視二人一眼,哼道:『夠了!』


環顧在場眾人一眼,吳國太的目光最後落在孫青身上-她便是當年的『小青』。孫青顯然憶起當年的事,為了那只翡翠,她可沒少受苦,可說餘悸猶存,忙低聲道:『夫人,我明白您當年的苦,但是不要啊!您就當它是一場夢……』


孫策兄弟、喬煙、在場眾人都有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只能互相觀望,不敢插嘴多話。


吳國太搖搖頭道:『小青,我不怪你,當年為了這件事,連累你受了那麼多苦;但是你並不真明白我心中的痛。』看著喬煙,吳國太又道:『對,也許那只是一場夢……但眼前可是活生生的發生,不是一場夢呀!』


孫青若有所悟,又明白吳國太的個性,刻下正是『同情心』氾濫時,誰也勸不了,便小聲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吳國太略為激動地握著喬煙的手道:『這也許真是天意。煙兒,老身與你母親情同姊妹。你母親早逝,老身常以為憾,現有意收你為女兒,你可願意?』


孫策、孫權急得第三次同時出聲道:『母親!』


吳國太寒著聲瞪著二人道:『怎麼?難道我姊姊臨終交代的話,你們全忘了?』


孫策一驚,連忙跪下道:『孩兒不敢。』在場眾人除喬煙、孫青外,趕緊也跟著下跪。


吳國太揮揮手道:『都起來罷,誰要你們跪了?煙兒,怎麼你反而不跪?』


喬煙如大夢初醒,聞言立即跪下,恭聲道:『母親在上,請受女兒一拜!』


吳國太喜道:『好!好!乖女兒,娘親累了,你扶娘親回去休息。』


喬煙上前扶持道:『是,娘親走好。』


孫權正想說話,孫策手一擺,制止了他。


等到吳國太走遠,孫權咬牙切齒地道:『大哥!為什麼?』


孫策看了二弟一眼道:『娘親把香兒交給我們了還不夠嗎?是我孫家的好男兒,就先把江東的情形穩住再說!』言畢,頭也不回的率眾人走了出去。


剛走出府邸,便聽到孫權聲嘶力竭的吼聲,歎口氣搖了搖頭,吩咐人要好好看守照顧孫尚香,就到府衙去了。



聽喬煙說完,孫尚香孥著嘴道:『娘親最偏心啦,放著香兒被欺侮還不管,虧得香兒一直擔心的。噢,煙姊姊,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


喬煙微微笑點頭,表示會意的道:『娘親後來說過,在那個情況下,她只能保住我們當中一個。她知道大哥不會為難你的,所以才會選擇保護我。真對不起,讓你為我受那麼多的苦。』


孫尚香倒很看得開的道:『沒關係啦,反正後來大哥也放我走了,我才有機會去找到那陸子誠呀。』


喬煙道:『那是香兒你好心有好報。』


孫尚香道:『煙姊姊也是,我相信老天爺一定會報答你的。』兩人雙手緊握,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當然,在喬煙的際遇裏,她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吳國太看到那只翡翠,會有那麼大的反應。當年究竟發生什麼如同『一場夢』的事?為什麼突然間吳國太就決定收喬煙為義女,解決所有的難題。


也許,正如吳國太所說的:這一切都是命運之神巧合的安排吧!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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