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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血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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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葉戀 ]-三國志之輔佐劉備《連載中》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愛上了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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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4 09:47: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六一章 無當飛軍

『篤~!篤~!篤~!』……


『伊呀~~!』從門縫後露出一雙眼睛,清澈而明亮,一看便知是個女子。『請問…你們要找誰?』說話的口氣帶著些許的哆嗦。這也難怪,劉備軍才剛攻下廬江城,雖然軍紀不錯,但百姓可不這麼認為,家家戶戶都把門鎖緊,深怕有人趁火打劫。此刻卻有人敲門,到底應是不應?不應的話,就怕來個硬闖,要擋也擋不住。應的話,又怕為這些『亂軍』大開方便之門了。真是彷徨驚怕,最後還是當家的要妻子去應門,自己和弟弟、男丁拿鋤頭和棍子等,準備情勢不對的話,拼死也要把賊人給堵出去。


女子讓門露出一點縫,卻只見到兩名軍士--應該是吧?反正穿著軍服,身上有鎧甲,腰間佩劍,頭盔卻拿在手上,離門有幾尺遠,正對自己笑。不過其中一人的長相,女子實在不敢恭維,笑的模樣還是可怕得很,要不是另一位還算斯文,恐怕她早放聲尖叫了。深深吸了口氣,女子再多露出一點門縫,問道:『請問兩位軍爺是……』


長得斯文的那位立即微微施禮道:『不好意思,請問王休徵先生可是住在這裏?』


女子聽了一愣,警戒地回頭低聲說了幾句,隨即回道:『請問……你找他作什麼?你們認得他嗎?』


那名軍官溫和地笑道:『我們不認得,可我們的軍師認得。他說王先生乃是大才,要我等親自前來拜訪。』


女子問道:『你們的軍師……是誰?』


那名軍官笑得更燦爛了,道:『我們的軍師便是劉皇叔帳下軍師中郎將,陸子誠……』才說半句話,便聽到裏面一聲低呼道:『四州之才陸子誠!』


那名軍官連忙點頭,略為提高聲音道:『是的,在下是劉皇叔帳下張遼,與這位龐令明將軍,特地前來拜訪休徵先生,還請先生不要推辭。』


門關上了,沒多久又輕輕打開,一名年輕人出現,向二人拱手道:『在下便是王祥,不知二位將軍從哪裏聽到祥的賤名?』


張遼立即上前一步,拱手道:『休徵先生忒謙了。我二人是在軍師處得知先生大名,軍師交代,要我等務必請得先生,到皇叔帳下一同效力。』



廬江郡城,王祥家。


王休徵便是王祥,歷史上有名的『臥冰求鯉』的那位孝子。由於孝感後母,得以全家和樂。惜漢末大亂,全家避亂於廬江。可除了向有『識人之能』的陸羽外,年輕的王祥此時並未受到哪位諸侯的特別青睞。


坐在主位的王祥拱手向張遼、龐德道:『皇叔的美意,草民心領。可家母年邁體衰,祥欲侍奉其晚年。請代草民向皇叔婉辭,將來有機會,草民必然報此知遇之恩。』


張遼道:『我等來前,軍師已有吩咐,先生天性至孝,而我大漢向以孝道治天下。所謂孝者必有忠信廉潔之行。今天下大亂,流離失所者不知凡幾,如令高堂者所在多有,卻無先生這般兒女隨侍在側。所以軍師說,還請先生移小孝為大孝,盡一分身為大漢兒女的心力。』


王祥搖頭道:『非我不願,實是我之才力有限,絕非如陸大人所說的那般。若驟然允諾,屆時恐失所望。還請二位見諒……』


此時忽然一名年輕人扶著一名老嫗走了進來,後面跟著的是方才應門的王祥妻子,還有更年輕的一名女子。王祥連忙起身,請安道:『母親,天寒地凍的,您身體不好,怎麼出來了?』


老嫗正是王祥後母朱氏,她緩緩坐下道:『不礙事,都快午時了。剛喝了點媳婦的熱湯,身體暖和多了,就出來走走看看……這二位軍爺是……』


張遼和龐德連忙施禮,自我介紹一番。朱氏點頭道:『原來是皇叔帳下的二位將軍。請恕老身體弱,不能施禮。二位將軍前來,不知有何貴幹?』張遼立即將來意說明。


朱氏點了點頭,對王祥道: 『孩子,娘親知道你的孝心。可你父、祖三代為官,清廉正直;你父親在世時,也曾希望有一天你們都能出仕,為朝廷效力。如今有機會,你應該把握才是。』


王祥道:『可娘您……您怎麼辦?』


朱氏道:『還有你弟弟呀?他也跟你一樣,秉性至孝,又是我親生的,你儘管放心去吧。』


一旁的王覽道:『是阿,大哥,你的才幹我最清楚了,就跟爹一樣,是絕對能勝任的。娘親就由我和媳婦照顧,你就答應了吧。』


王祥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轉頭對張遼道:『皇叔美意,祥若再推辭,便顯得沽名釣譽了。可祥有一個要求,還望皇叔成全。』


張遼笑道:『先生是否希望,能全家一起赴任?軍師早已答應,且已備好馬車、派了專人服侍。先生儘管放心。』


王祥等人都吃了一驚,彼此對望,點點頭,王祥拱手道:『如此,祥謝過皇叔大恩,必竭全力以報。』


不久,劉備軍退出廬江城,秋毫無犯--當然還是帶上了王祥全家。張遼特地派了一隊護衛,護送他們前往襄陽,等候陸羽的進一步指示。



益州,梓橦郡,江油關。


發源於九寨溝南的涪水,南著東南方蜿蜒而去,一路上由小變大,匯聚許多細流,終於進入摩天嶺,硬是在崇山峻嶺中沖激出一條百餘里長的峽谷。這段峽谷中間有一處較為開闊的壩子,那便是江油關。


江油關一面臨涪水,三面依傍高山,群峰環繞如障,江流依關奔瀉,地勢十分險要,乃屏障成都平原的門戶,涪縣北方的軍事重鎮。在劉備入蜀後,陸羽即與諸葛亮、龐統商議,在此地設關建邑,常駐軍馬,以扼此要道,防範曹軍偷襲。


在三家大會戰爆發後,原駐此地的赤龍軍也被抽調,剛繁華起來的市鎮陡地又蕭條下去,令一些移居此地的百姓哀歎了一陣子。可沒多久,這裏又進駐了一批軍隊,只是百姓臉上卻多是驚疑懼怕,因為來的這支軍隊,活像是剛從蠻荒之地來的蠻民……如果他們曉得這支軍隊的來歷,怕是要為他們的『識人之能』而深深地佩服了。


不錯,這支軍隊正是來自以犍為郡的武陵蠻族為主的各蠻族聯軍,是陸羽在僰道之事結束後建立起來的,人數約有萬餘。陸羽特地親自為之起名為:『無當飛軍!』



陸羽在脫險回到僰道後,沒有立即回成都,而是與馬岱等前往山中安撫武陵族,連帶商討重建賈龍時代百勝之軍的要事,太史慈則去整飭邊防,留意劉循等人是否會有後續動作。陸羽的要求,得到武陵族爽快的答應,於是交由阿寄負責。


歸途中,陸羽特地又繞到蒲柳堡,找蒲元商議了另一件重要的大事:以最快的速度製作出數千具『銅匣機弩』,並用最新的『灌鋼法』技術,以最快的速度打造出約五千把最鋒利的『苗刀』,還有精鋼長槍……談定所有細節後,陸羽才回到成都。


回來的第一件事,陸羽不是先找龐統算帳,卻是找來了張任,詢問他關於賈龍之事。張任一聽,皺著眉拱手道:『軍師何故問起……問起賈……老將軍之事?』


陸羽讓張任坐下,淡然微笑道:『洪烈不必緊張,這次我到僰道賑災,碰到武陵族的族長,說起關於賈老將軍的事,也才知道你和他的關係,我聽他們說起賈老將軍的事,和劉季玉父子以及諸位的說法,有所出入。我還遇見了賈老將軍的外孫女,所以才特地找你來,想要瞭解事情的真相。』


張任聽了,神色一鬆,想了想才道:『軍師見到賈老將軍的外孫女?老天有眼,總算讓賈老將軍血脈尚存。他算是末將的授藝恩師,可受到劉……受到劉焉父子猜忌,最後……我想軍師既碰到武陵族人,應該都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說著語氣激動起來道:『本來由於主公跟劉璋的關係,末將等都難以啟齒。如今軍師已知實情,還請為恩師主持公道,還他清白!』


陸羽點頭道:『既是事實,豈容湮沒?此事包在我身上便是。對了,找你來還有一事與此有關,便是……』於是提起了『無當飛軍』的訓練計畫。


張任聽了,不住點頭,最後道:『末將完全同意,願照照軍師所言的去辦。可末將不懂,為什麼要選在江油關附近?』


陸羽道:『我想要訓練的,不只是一支精悍強兵,更是一支擅於叢林作戰的「游擊隊」……你聽不懂沒關係,只要明白,巴、蜀之地多山少路,所以這是為了防範敵人走小道襲擊的措施。同時對外,將來在進攻時,也可作為走險路襲擊對方之用。……一切就偏勞洪烈了。』


就這樣,在會戰快開始時,這支軍隊已召募完畢,除了武陵族勇士外,還有較為歸順的南方各蠻族。由於武陵族中不少壯年人早在少年時便投身在賈龍軍中,包括頭領布勒在內,軍務和軍訓的內容並未全忘,所以成了阿寄最好的幫手。布勒因族中事務無法分身,便將統領大權交由阿寄代理,眾人對此也無異議。就這樣在成軍後,陸羽來了命令,讓阿寄帶領這支軍隊來到江油關,駐紮於清道口一帶。至於訓練內容,除了由張任擔任總教習,陸羽還特地把陸遜、鄧艾從武院調來,作為助理,叮囑他們要熟悉、發展叢林作戰的知識和技能。雖然武院中曾請來山越族中,精於此道的族民前來講習,可實地操演又是另一回事了。這讓陸遜、鄧艾都大為興奮。正巧文鴦此時投奔到了荊州,陸遜便帶著他一同前來。


不久張任趕赴漢中,參加三家大會戰。三個少年人也回去協助武院搬入漢中,之後又回來繼續訓練事宜。直到陽平關戰事結束,張任這才又回來,照陸羽的安排,要率領這支奇兵,前去阻截曹軍的偷襲偏師。


策馬來到清道口附近,遠遠地聽見喊『殺~!』的聲音,張任不由一笑,看來這些少年人真是精力旺盛,這樣的時候還這麼努力的在訓練。聽說他們採用了陸羽建議的『實兵演練』技巧,使得訓練效果更好也更迅速,同時也在無形中提高物他們的戰術素養和指揮素質。想到年輕一代的將領能這麼產生出來,張任微笑著策馬上前去一觀究竟。


近前一見,張任心中暗道:乖乖,不得了,幾千人擠在一起,參差不齊的呈圓形圍著,場中似乎發生了什麼事。張任策馬喝道,飛軍的人都認得,立即讓開一條路。來到當中,只見四名少年人和阿寄等幾名族中的頭目,正在爭論。張任認得陸遜、文鴦、鄧艾,卻不認得另一名少年人。幾人見了他,立即停下爭論施禮。張任點點頭,便即下馬,輕輕摩娑著『絕地』,對阿寄道:『什麼事討論得這麼熱烈?』


阿寄指了指陸遜道:『將軍不要問我,該問他才對,他是我們「白軍」的指揮……』原來陸遜等照陸羽的方式,將『飛軍』分為『白』、『黑』二軍作攻防演練。張任看向陸遜,陸遜連忙施禮道:『啟稟將軍,事情是這樣的……』原來兩軍互抗,互有勝負;這次兩方是為了到底最後誰贏誰輸在爭論,因為這是這一陣練兵的最後一次,之前雙方勝負各半,所以關係最後誰勝出,而勝出的可領雙餉,這一來自然要爭個高下。


張任微笑道:『原來如此。照我看你們好像還是平手吧?算了,我替你們擔保,都領到雙餉便是……』話才說一半,眾人便歡呼起來,只有鄧艾沉著臉沒說話。


張任知鄧艾一向好勝心強,便轉移話題道:『士載、伯言,你們可知我來此的目的?』陸遜還未開口,鄧艾已搶先道:『將軍莫非是來帶我們上陣殺敵的?』


張任笑道:『虎父無犬子,士載果然不負軍師期望,一猜便中。那你知道我們要去哪裏嗎?』


鄧艾得意地道:『義父讓我們在此訓練,現在又要上陣,應該離這裏不遠……』說著臉色一變,緊張地道:『不好,這裏離成都那麼近……難道曹軍已經攻到這裏來了?』


陸遜卻道:『我想未必。看將軍一身輕裝,風塵僕僕,應是趕了不少路,可見曹軍距離尚遠。將軍能抽身前來,漢中戰局必然於我有利。嗯,看來是曹軍欲另出偏師,圖奏奇功。叔父必是為此,才會讓我們在此祕密訓練的。將軍,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張任吃驚地望著兩人,良久方才歎道:『軍師真是好福氣,竟能有你們這一對無雙子侄。這也是我主公之福,大漢之福呀!』說著又道:『你二人如此年青,便有這番見識,實我生平所見,將來……不,不用多久,你們都會成為獨當一面的將帥,連我們都不是你們的對手了……但年輕人切忌心高氣盛,惟有虛懷若谷,方能百尺竿頭。軍師不是說過嗎?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慾則剛。』說著,眼神特別看向鄧艾。


此時的鄧艾雖然好勝爭強,可畢竟受到陸羽多次提點,自然也曉得張任話中的含意,便微微低頭躬身道:『艾兒知曉了,多謝將軍教誨。』陸遜同樣躬身道:『是!』


張任又指著另一名不認識的少年人,微笑道:『怎地這位我沒見過?也是軍師派來的嗎?』


鄧艾終於露出笑容道:『不是,他是我這次來的時候,半路上認識的,名叫張嶷,字伯岐。我跟他聊了一陣子,覺得他很會打仗,就問他願不願意一起來參軍?他就跟著來了。』


張任點頭道:『原來如此。』張任如此沒有出奇的反應也難怪,畢竟他還不識得此人;可要是陸羽在場,怕是要當場擁抱鄧艾親上一下,連連直呼『好孩子』了。張嶷,前世中末代『飛軍』的司令官,想不到這個時候會出現在這裏!


一向少言的陸遜突然插嘴道:『將軍有所不知,伯岐也是天生將才。如果不是他幫著士載,怕是黑軍已敗在我和文淑手中多次了。』連文鴦也是點頭贊同。


張任這才不由驚訝萬分。的確,以陸遜、鄧艾之才,還有他對文鴦的認識--雖年少卻勇冠三軍--居然會還同齡的少年如此稱譽,看來這少年的確不簡單,仔細打量一番,見張嶷雖不出色,面對他卻神色自若,不像初見大官的唯諾,心中已有計較,點點頭對鄧艾讚道:『士載不錯,我們才要準備出發,你就先立了大功呀,呵呵呵。』


此時陸遜、鄧艾齊聲問道:『請問將軍,我們何時出發?要去哪裏?』


張任大笑,指著前方道:『陰平山!』


眾人張大了口,齊聲道:『什麼?!!』



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元月二十日,『無當飛軍』萬人,在張任指揮下,以陸遜、鄧艾、文鴦、張嶷四人為小隊長,上到了陰平山。由於之前陸羽和諸葛亮,已暗中派人修築了這段路,還不是很險峻。同時又派專門的近衛駐守,所以幾乎沒多少人知道有這條路。從陰平山到落衣溝、唐家河一段,道路沿山壁開鑿,故較為艱險異常,時狹時彎,如同攀附在懸崖峭壁上的枯藤,斗折蛇行,面壁臨谷,忽上忽下;有時雲霧嬝繞,羊腸小徑忽暗忽明;有時蜿蜒而行,鑽入密不見天的樹林,出林卻又是千迴百轉的溝谷壑路,在嶙峋怪石中忽隱忽現……


越往裏走就越難行,甚至快到陰平山的一段,可說是不適人行、只能供猿猴野獸出沒的『小路』,不過在善行山地的『飛軍』眼中倒不是難事,讓他們比較難以適應的,反倒是天氣。由於高度落差很大,使得這裏形成『立體』的氣候,往往山腳下陽光露臉,山上卻是雨雪紛飛,真可謂『一眼望四季,三里不同天。』等到了摩天嶺,那種變化來得更大,也更折磨人。只見時而冬陽普照,白雲悠悠;時而天昏地暗,風雨大作;時而濃霧瀰漫,煙嵐翻捲,細雨霏霏刺骨;時而寒風逼人,雪花紛紛,有時更有冰雹驟至,肆虐一陣後揚長而去……要不是他們素來體魄強健,克苦耐勞,換作一般新兵可能就挺不過去了。


如此行了七、八日,終於走過一段生生在懸崖峭壁上開鑿出來的狹路,來到摩天嶺中較為平坦的一塊地方,只見滿地長滿了紅花,又有一處深不見底的湖泊,除了好多樹木,還可見到幾處茂密的箭竹,此時殘陽西射,美景如畫,令人歎為觀止。張任本已受不住累,一屁股坐倒在地,幾名小將也跟著坐在他身後,大口地吸了幾次氣,方嘖嘖稱奇地品頭論道起來。


說著張任好奇地道:『士載,你不是挺累的嗎?怎地又如此的興奮?』


鄧艾四處瀏覽,想了想忽然搖搖頭道:『不知怎地,我總覺得對這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感覺好像在那裏看見過……奇怪,這應該是我第一次來才對呀?』這也難怪,要不是陸羽的來到,改變了他的命運,日後他也會從這裏經過,只是換個角色,不是率領蜀軍伏擊曹軍,而是帶領曹軍奇襲蜀軍了。


陸遜微微笑道:『說不定是你以前在別的地方見過同樣的景色,讓你頗有印象,就轉借了過來;或者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呢!』


鄧艾怔怔了一會兒,歎息道:『也許吧……反正我應該是沒來過……對了,你瞧我們是不是就在這裏給曹軍來個下馬威?』


張任點頭道:『這是一處適於大軍駐紮、休息的好地點,如果能給曹軍來個「盛大」的「歡迎」儀式,定可出其不意……』
「愛一回受一次傷 我的命就這麼冰涼
愛一回受一次傷 我習慣了單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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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二章 保持神祕


張任話才說一半,陸遜已搖頭道:『末將覺得不太好。』


張任頓了頓,微笑著問道:『難道伯言有什麼見地?』


陸遜沒有回答,反倒是鄧艾一拍大腿道:『我曉得了!』說著和陸遜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張任覺得希奇,追問道:『怎麼?難道你們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一旁的張嶷笑道:『一定是的。記得我們在對戰時,每次他們想出相應的戰法,結果戰成平手時,兩個人最後總是會這樣笑在一起。』


張任大感興趣,看來這兩名傑出的少年一定想到什麼重要的點,於是道:『好了,趕緊把你們的想法說出來,敵人可是不遠了呀!』



巍峨雄峻的摩天嶺頂上,海拔將近三千米的地方,矮小的樂進叫罵聲卻有如雷鳴,直震得群山迴響,深谷靜籟;在他腳下,一團棉花般的潔白雲彩正從懸崖邊輕輕飄過;白雲之下,則是樹木青蔥,流水淙淙,任何人看了,大概都會讚歎有如仙境般的美麗。只是很可惜,曹軍從樂進到一般兵卒,全都沒什麼心情去欣賞這美色美景。


自奉密令進到陰平山,樂進由起初的得意洋洋,如今變得動不動便惱怒十分。這也難怪,由青溪至摩天嶺這一段,山高林密,雲遮霧罩,地勢十分的險峻,比起後半段還艱難些--當然這是因為劉備入蜀後,三大軍師祕密動工,修築了由文縣至摩天嶺一線的曲折小道。陸羽還省事,乾脆就照『前世』的名稱,將摩天嶺南的這段起名為『九倒拐』。


無論如何,比起『無當飛軍』,不習山地和叢林生態的曹軍,即便是精銳之一的虎賁軍,也在這段路上吃足了苦頭,不時有人因疲累而恍神落難、失足仆跌不起,山中又是瘴氣氤氳、蟲蛇出沒的,幾天後感染、中毒而倒地不起的不在少數。約略估計,每天都要損失二、三百人。再經過七、八天,總算來到一塊極大的草坪上,讓樂進和全體曹軍不由都鬆了口氣;更足堪告慰的是,這裏的地勢不僅平坦,竟然還有一個大湖泊,映照天色山林,大片藍綠中帶著幾抹白雲,迎面拂來的水氣,讓疲憊至極、精神緊繃的軍士,不由得到鬆弛,紛紛就坐席坐的納起涼來。


樂進一路嚴肅的臉上,此刻也明顯露出笑意,見狀只是搖了搖頭並沒有責怪,畢竟大伙兒也經過了艱苦的路途。接著仔細打量起這塊地方,不由驚喜起來--真是個屯兵堅守的好地方呀,不但有著一大片的草坪,還居然有一潭深不見底、猶如明鏡的大湖泊--當然,這也要在糧草充分的前提下。算算走了十天左右,糧草只剩一半,可前面還有一半的路,聽說還更難走哩,想著樂進剛高興起來的心情,又開始沉了下去。


吩咐軍士們趕緊燃起篝火、支搭帳棚,派出探哨到前方探路,樂進才能坐下來鬆口氣。環視左右十餘名將校,不由露出一絲苦笑。十幾日前,丞相親自喚他到跟前,交待給他此一極為祕密、重要,卻又艱鉅異常的任務。能被賦與此一重任,悍勇的他毫不猶豫的接受。此時他沒有後悔,但卻多了幾分苦澀--實在想不到這條路這麼難走--如果要他說掏心話,他只有一句:『這還算是人走的路嗎?』


隨即他又用力搖頭,想把這灰暗的思想搖掉--奉孝先生說了,一群囚徒能辦到的事,憑什麼我們號稱精銳的『虎賁』辦不到?瞧了瞧那十幾名垂頭少氣的將校,又瞅了瞅左右幾名無精打采的親兵,樂進『霍』地起身,語重心長地道:『諸位!為何這般喪氣?我們打了敗仗嗎?身為戰士,最忌諱的便是將士離心,最傷害的便是士氣低落。只要我們全軍同心一志,士氣高昂,任何艱難必可克服,什麼險要都可戰勝。我們已經到了這裏,只要再加把勁,必能穿越險阻,直攻蜀中腹地,立下顯赫戰功!望諸位與我一同努力!』說著向眾人拱了拱手。眾將校、親兵受到感染,都是激動的起身回禮道:『某等皆願追隨將軍,有進無退,生死不渝!』


樂進心中一喜,知道重新激勵起全軍的士氣,凝聚眾人的意志了,正想加把勁多說點鼓勵的話,卻忽然聽到附近幾聲『哎喲!』的喊叫聲,眾人不由都是回頭翹首一觀究竟。不久傳令來報,有幾名戰士在前往取水的路上踩到朋『陷阱』,或被捕獸夾夾斷手腳,或被吊起遭暗箭刺殺,或落入陷坑被尖木刺死……樂進等人聞知,都是大驚失色。


樂進立即下令全軍戒備,又組織數十小隊,以輻射狀向四周搜索,注意是否有敵軍埋伏。心裏又暗暗想道:『奉孝先生向有「鬼才」之稱,此舉明走金牛道、暗渡陰平的手段,難道會被蜀軍看破?嗯,那陸子誠之智也非尋常,說不定……』想著又搖了搖頭,『影衛』可不是裝飾用的,若沒有確切的情報,丞相豈會如何安排?何況劉備軍各處戰局都很吃緊,哪有可能『未雨綢繆』的在此安排伏兵?如果少了還塞不了虎賁軍的胃口,多了萬一他們沒走這裏呢?豈非白白浪費兵力了?


正在胡思亂想,一隊隊人馬依次回報,除了發現少數陷阱,以及一些人跡之外,並無發現有什麼埋伏或不對勁之處。樂進點了點頭,環顧眾將校一眼道:『不知諸位有何想法?』


眾人彼此對望,中軍校丞李德出聲道:『末將以為,此地不但是紮營屯兵的好地點,也是獵捕的好場所。如果叛軍有埋伏,定然不放輕易放過。偵察一無所獲,只可能有兩個原因:其一是叛軍沒有埋伏,這些陷阱只是附近的山居之民來此地設下,用以獵捕野獸用的;其二是叛軍想誘我至更合適的地點伏擊。末將以為前者更有……』說著頓了頓,沒再往下說。


樂進曉得李德的意思。這裏是一路走來設伏的最佳地點,除非前面有更好的設伏地點。如果真是劉備軍在這裏設置了這些陷阱,何以數量這麼少?如果不是附近獵戶所為,那就是劉備軍故意為之了。他們這麼作的目的何在?難道就不怕打草驚蛇、欲蓋彌彰?會不會是他們的兵力不足,所以故意如此作為,好讓曹軍知難而退?難道就不怕曹軍識破?須知他們遠道而來,行軍又如此艱難,豈會因一小小挫折便退縮?只怕反倒有了警戒,且更加激起鬥志!因為這反倒證明了曹軍的確是出奇,故有制服之機呀!但…如果劉備軍用的是『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的疑兵之計,必然有所依恃,那又會是什麼?


想著不由摸了摸懷中的錦囊,那是郭嘉臨行前交給他的,吩咐道:『此行萬望一切順利;若不幸遇到伏擊,可取出應對。』現在算是時機嗎?想了想搖搖頭,用力把一切懷疑全都拋置腦後,現在可是連一個叛軍的人也沒見著呀!說不準李德的話是對的。再考慮一會兒,終究不放心,於是再次召聚眾將校道:『一半人馬負責紮營,其他的立即以三十人為一隊,將方圓五里內全都掃過一遍,管他人獸蟲蛇,全都不准放過!』眾將校心頭一凜,全都遵令道:『喏!』



退出十里外,在『九倒拐』出口處埋伏的飛軍,全體都小心翼翼的偽裝起來,不敢輕舉妄動。那麼些人聚在一起,一有動靜,便極有可能造成附近生物的騷動,進而讓敵人推知他們在附近埋伏。這也是叢林戰必備的訓練,如何與大自然融為一體。如果只是少數幾人,散佈林間,還不會惹起多少動靜,但這麼多人,身上的氣味和產生的氣壓,除了同為人類的鼻子和感覺外,那些在林間生活的動物豈會如此不濟?不然怕是早就絕跡了!飛軍就是飛軍,身上的一切和裝備,全都用森林的植物所提煉的汁液塗過,全身也儘量放鬆,並且除了少數,大部分人都在更後方處,免得曹軍前哨太勤勞,突然探馬而來,發現蛛絲馬跡,那可就功虧一簣了。


張嶷終有些忍不住,低聲道:『士載,我們為什麼要這麼辛苦的在這裏埋伏?這裏的確是個埋伏的好地點,可上頭那塊平地更合適。如果我們乘夜襲擊,定可將曹軍一舉擊潰的。還有,我們為什麼要這麼藏匿起來?看樣子你似乎只是想虛張聲勢,讓曹軍知難而退?』


鄧艾一面警戒前方,耳聽四面,低聲解釋道:『沒錯,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難而退,又不把我們真正的實力暴露。無論我們在上頭或在這裏,即使是利用陷阱,加上出其不意,以曹軍的實力來看,我們勢必無法盡殲;這樣一來,就暴露了我們這支「精銳」的存在,那會讓曹軍的主力有所防範。須知義父成立「飛軍」,刻意選在林野無人之地訓練,連那些官員也沒幾個知曉,目的就是為了要來個出敵意料,特別是針對曹軍的精銳……。雖然我們當前的首要任務是截擊這支曹軍,可如果就此現出形跡的話,將來在戰場上便也失卻了一次出奇制勝的機會,所以我才會有這個想法,卻沒料到和伯言想到一塊兒了。』說著語氣中有著一絲惋惜。


此時張任輕聲歎道:『你們年紀輕輕,便能如此深謀,除了三位軍師外,我觀主公帳下,怕也無人會設想得到了……難怪我老聽軍師要說什麼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的……』說著語氣中不禁有些感傷,似乎是認為自己成了『前浪』、『舊人』。


此時陸遜湊過來低聲道:『將軍過譽了。我和士載只是腦筋靈活些;要說能成為將領,目前怕還只是紙上談兵,早得很哩。叔父說過,要作一名合格的將領,舉凡紮營、應敵、氣候、心理等等學問,我們都還有得學的。』


鄧艾接口道:『沒錯,好比將軍當年擺的五子連環陣,依地形不同而有所變化,幾乎沒有任何防守上的破綻,那可是我們武院當中,最實際的典型教材哩……』


張任露出一絲微笑道:『其實那不是我想出來的陣法……有機會我再跟你們道個詳細。不過你們能夠不自滿自得,必然大有進步的空間,可能的話有一天也會趕上三位軍師也說不定。嗯,就怕過不了多久,會變成你是將軍、我是你的副將了。哈哈哈……』


聞言鄧艾露出高興的笑容,眼神中帶著一絲的渴望。陸遜雖也露出微笑,神態卻是一貫的淡然,讓張任心中暗暗吃驚,心裏明白以成就而論,將來陸遜恐怕還在鄧艾之上。再看看張嶷、文鴦,也都帶著渴望的神色。張任輕輕向他們點頭道:『身為將帥,能夠有勇有謀是最好的。觀先秦名將白起、王翦、李牧等皆為此輩,軍師既為武院之主,你們只要好好向他學習,將來有的是機會呀!』二人對視一眼,也開心的笑了出來。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搜索,除了少數陷阱巧具外,並無大量人員活動的痕跡。聽到所有派出的斥候陸續傳回的報告,樂進不由鬆了口氣。可最後一批回來的斥候,回報的消息卻又讓他皺起了眉頭。什麼?前頭居然是一條被生生在懸崖峭壁上開鑿出來的山路,狹窄兼且險峻,若要牽著騾、馬,那就緩慢得可以了。如果沒人把守倒也罷了,可如果叛軍埋伏在這段路的出口,只要有人敢走到那裡,就怕過得來也退不得了。


想著樂進問道:『你們都打探清楚沒有?那一帶是否有叛軍埋伏的跡象?』


名為張豪的斥候隊長道:『小的們都仔細探查過了,那一帶除了幾隻兔子、野鹿、山豬等等出沒外,並無發現什麼人跡。』


樂進追問道:『那鳥兒呢?是否有鳥兒飛來飛去?』


張豪露出欽佩的神色道:『將軍高明,樹上是有不少林鳥在棲息,但小的們一走到樹下,就成群的飛走了……』


樂進的神色明顯的鬆弛下來,點頭道:『這樣啊?嗯,看來應該是沒有什麼埋伏了……』隨即升帳發出命令,要眾軍好好充分地休息一晚,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明天便一鼓作氣地通過前面那處險地,兵進江油!



清晨。在摩天嶺上被冬日寒風吹了一整夜的曹軍士兵陸續起身,開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點火生炊,煮些野菜、肉糜等準備早餐。期間,幾乎沒有一個士兵大聲說話,顯得軍紀肅然,樂進十分滿意,可見士氣尚是維持一定的水準。快快地飽食一頓,領著數名校尉先行到『九倒拐』的入口處,向派過來整晚在那裡執勤的百夫長問道:『怎麼樣?昨晚有沒有什麼異常動靜?』


『沒有。』百夫長王超搖搖頭道:『只是在下半夜時,偶會有聽到狼隻的低鳴聲。』


『狼?』樂進心中一動,這麼隆冬的天氣,居然有狼隻出沒,似乎有點不對勁,想著樂進又問道:『是單獨的還是成群?』


『是成群的,』王超肯定的道:『約有五、六隻,我們幾個後來都看到了。大概是見著火光,牠們只在外圍徘徊了幾下便走了。』


樂進點點頭道:『原來如此。』終於收起了疑心。再眺望山路,灰濛濛的天氣中,蜿蜒的山路是那麼的讓人心驚。樂進指了指下山的小路道:『快!去幾個人探查前頭的情況,小心有叛軍耍詭計,在前頭設下埋伏。』雖然眾人已開始有點激動難當,樂進還是保持著冷靜,先派出斥候偵察前頭的動靜。看著斥候消失在眼際,樂進下令眾軍原地休息。不久斥候前來回報:『稟將軍,前面一切正常,沒有埋伏。』


樂進還是不放心的追問道:『你們都下到山下了?前頭的路怎麼樣?難不難走?』


斥候隊長張豪道:『是的。只是路的下方是一座峽谷,十分狹窄,怕是容不了我們這麼多人。出了峽谷就比較寬闊了。』


樂進道:『這樣啊?嗯,子謙,由你率領三千人先行,一到下面就控制好峽谷的出入口。』


李德連忙應命道:『諾!』


約莫一個時辰,終於等到那三千軍士下到峽谷的入谷處,李德和幾名軍士回頭整齊地叫道:『樂將軍!可以下山了。我們在這裏接應你。』


樂進心頭狂喜,舉起手向前猛力一揮,回頭大吼道:『眾軍聽令!下山!』曹軍當即排成一字長陣,在另一名先鋒馮達的率領下開始轉下山道,從崎嶇難行的小路緩緩下山。這麼多人,雖然想快也快不起來,因為只要一個不小心失足,怕就會粉身碎骨了。不過這也沒什麼,一路上他們早就走過不少同樣的路。走著眾軍還是不由自主的都加快了腳步,間或有人摔下懸崖,跌得屍骨無存,也無人停下來哀悼一番--這麼多人要通過,只怕後面推擠過來,把自己也擠落了,那有可能產生什麼同情心?


平安到達山腳的馮達接替李德在峽谷口指揮,李德率領眾軍進到峽谷,重新集結隊伍。在有秩序的指揮下,曹軍向峽谷移動的腳步更快了,到後來幾乎不成隊形。一時間,若從山上遠遠望去,曹軍就像螞蟻般地結群而下,蜿蜒的山道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旗幟、人和戰馬。


『差不多了!』當曹軍約有兩成到達峽谷,同時還有大約兩成正在山道上時,兩側山頂上響起一個陰沉的聲音道:『動手!』


『轟隆!轟隆!轟隆!』峽谷兩旁的山頂上同時滾落無數的巨石和擂木,冰雹般地落到曹軍頭上,被砸中的輕則筋斷骨折,重則化為肉醬,全身骨骼盡碎,死的苦不堪言。瞬時山道上哭喊和戰馬慘嘶聲震天動地。幾乎壓過了巨石和擂木在山崖滾落的驚人聲音。


『殺啊!』吶喊聲中,突然一隊人馬由峽谷另一側的出口出現,迅速結成陣型,對著守著谷口的曹軍就是潮水般地一通箭射,將在峽谷口的士兵射倒無數,直延伸到峽谷內。正在山道接峽谷入口處指揮,被山頂落下的巨石擂木驚到目瞪口呆的馮達,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大叫道:『有埋伏!快退回去!』


『哎喲!』才剛喊完,馮達發現另一側出口的李德已被推擠到自己附近,腹部還中了一箭,便趕緊搶上前扶住。李德一手摀著肚子,一手危顫顫地指著前面對馮達道:『不要回頭,往南衝!搶佔谷口!』馮達還算有點頭腦,馬上明白李德的話沒錯。儘管情況萬分危急,馮達仍然下令已在山道口的曹軍向南衝,妄圖奪回至關重要的峽谷出口。畢竟是『虎賁』精銳,素質算得上不差,大都忠實的執行命令。儘管上面的巨石擂木聲勢驚人的落下,前方的箭支也如雨點般地射至,曹軍還是鼓起勇氣,殺氣騰騰的撲向峽口南面的出口。


此時埋伏的五百飛軍已順著南谷口的小道緩緩退後,曹軍士氣大振,正要一擁而上,不料距離雖遠,箭支還是一樣的射來。這也難怪,馮達和李德哪會曉得,『飛軍』竟然裝備了『發揚蹶張弩』這等利器?那可是比他們的長弓射程還要長上一倍,還沒衝到可以射出普通箭支的距離,強勁的『發揚蹶張弩』已經把一個個剛搶佔谷口的曹軍連人帶馬射得數處血窟窿。在扔下了兩三百具屍體後,沒有一名曹軍能衝出谷口十丈以上。馮達看到這種情形,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只得扶著李德再度大聲叫道:『撤!往回撤!』


『天佑大漢!天佑大漢!』只聽到峽谷兩旁的山峰上如雷的吶喊如聲,還有亂石、擂木和箭支好似不要錢的直往山下拋來,只砸得谷裡的曹軍呼天搶地,慘叫不絕,只恨爹娘少給他們生了幾條腿。在山谷下方,五百『飛軍』列著整齊的月牙陣,又開始緩緩推進,如同一堵巨牆慢慢地碾壓過去,但凡有敢於攔在前方的,無不被『發揚蹶張弩』當場射殺的——由於沒有側翼威脅,『這支飛軍』可以心無旁騖的迅速裝填箭弩,輪流發射。將近三百步的射程之內,根本沒有一名曹軍能夠站立。


前鋒遭遇埋伏,已經在下山途中的樂進立刻傻了眼。千小心萬打算,怎想得到真的有叛軍在此埋伏攔截,而且居然這麼奸詐,能避過那麼多的曹軍斥候,選在此時此地阻擊!有心想去支援嘛,可山道狹窄,大大限制了行軍速度。光是下山起碼要一個時辰;若是撤退,卻不知是否還有機會再通過此地。尤其餘糧已知不多,只要拖上幾天,怕是只得活活餓死在這險惡之地了。迅速的思來想去,樂進終於決定拚上一拚,立即大聲喝道:『眾軍繼續下山!傳令前鋒馮達,不計代價,務必要殺出峽谷,為我軍奪得生路!』


『向前衝?』收到樂進的命令,馮達不由苦笑,指了指無羽箭比雨點還要密集的前方,和兩旁不停落下的巨石擂木道:『快回報將軍,出口實在太狹窄了,末將就是拚死也衝不過去呀!』


約有一半曹軍都被堵在山上,山道和峽谷也都擠滿了人,每一次巨石、擂木落下,都能帶走幾條人命和戰馬,製造混亂。而在峽谷口,飛軍排成的數段式箭陣推進雖緩,卻穩健不動,不斷的壓縮曹軍的活動空間,絲毫不給任何反擊和接近的機會。


摩天嶺下,不絕流血、屍積如山的,幾乎都是曹軍士兵。終於樂進恨恨地跺了跺腳,鐵青著臉吼道:『撤!撤上山!讓馮達率軍斷後!』總算是精銳,命令一下,曹軍退得匆忙,卻沒有出現太過混亂的場面;雖然爭先恐後的湧上山道,幸而沒有人馬自相踐踏的慘狀。



好不容易退回平地。樂進氣都沒喘就趴到懸崖邊上觀察山下形勢,從山上往下看,隱約可見飛軍的弩陣已把馮達斷後的軍隊壓縮到了懸崖邊上。一個個曹軍被射落的慘叫聲,隔著幾百丈仍然隱約聽得見。樂進不由胸口一窒,忖道:『完了,看來真的過不去,難道真要困死在這裏?』


等回到原來的地方,紮好營帳,收拾混亂,樂進立即召集眾將校商議。環視眾人一眼,樂進皺眉道:『子遠(馮達字),你率前鋒與敵接觸,可知有多少人馬?』


馮達苦笑道:『據末將估計,約只五百人,山頂上就不曉得……』


樂進猛力一拍桌几,怒道:『五百人?山頂最多就千來人。這區區一千五百人居然就把我們困死在這裏了?』眾將校心中一凜,低頭不敢作聲。


情縮稍微平復,樂進也知自己說得過火了些,畢竟蜀軍佔著地利,武器更不用說--射程還比腳張弓遠的『發揚蹶張弩』在手,讓飛軍真正作到『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局面。想了想道:『你們可知叛軍用的是什麼弩箭?居然這麼厲害?』


眾將校互相望了望,都一致搖頭。樂進無奈,想了想一咬牙道:『都回去準備吧,明日便退回陰平,與丞相會合!』


眾將校先是一驚,仍是遵令道:『諾!』


其實樂進已把郭嘉的計策看過,準備用『誘敵之計』把伏兵引出,在這裏解決,然後重新下山。哪知飛軍根本不上當,等到曹軍主力退出將近一日,埋伏在高原上的五千曹軍還是沒發現有任何叛軍現身。樂進心情不由大壞,知道叛軍依仗強弩,只打算死守峽谷口。看來自己算是白來這一遭了。想到回程時的艱難,心頭又是一陣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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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集_第二六三章 退軍陰平


一夜大雨,卻難以立刻洗刷掉大戰留下的血腥味,曹營中更是瀰漫著一股無可言喻的壓力。

子時一到,于禁前來大營,欲接受曹操夜晚巡營口令。


曹操正在苦思對策,猛然看到銅鏡中的自己,頭上的白髮似乎又多了幾莖,不由想起光武帝曾道:『人苦不知足,既平隴,復望蜀。每一發兵,頭鬚為白。』真是於我心有戚戚焉,隨口便道:『雞肋!雞肋!』于禁領命,馬上傳令眾營。


行軍主簿楊修聽見了,沒有多說什麼,只教隨行軍士收拾行裝,準備歸程。


由於午夜之時,作此怪異之舉,立即有人報知于禁。


于禁大驚,立即至楊修帳中問道:『丞相並未下令退兵,如今你擅自收拾行裝,必遭責罰。』


楊修頗有自信的道:『從丞相今夜的口令,我推測丞相已有退兵的打算了。所謂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正與目前情勢相似。如今丞相欲進卻不能勝,欲退又恐遭恥笑,心中正在猶豫。但以丞相素來行事,未思進先思退,最後必會覺得在此受阻無益,不如班師早歸。所以我才先收拾行裝,免得臨行慌亂。』


于禁仍心存擔憂的勸道:『你的話雖有道理,但在丞相下令退兵前,你就揣度其意,只怕會惹禍上身,光一個敵前慢我軍心就夠了。』


楊修卻不聽勸,以為自己真知道曹操肺腑,兼且自恃才能,曹操必惜而不致見怪,所以並沒有停止收拾行裝。


程昱聽聞此事,連忙暗地裏找郭嘉問道:『丞相「雞肋」口令,真有退兵意否?』


郭嘉搖頭道:『丞相只是心中一時受挫,恍惚之下脫口說的,我等不可有意窺測。還記得我之前說到婁圭和師曠的事嗎?在丞相手下作事,只能在他有疑惑時建議,要行動時適時給與取捨,萬不可妄加猜測,不然必遭忌恨。所謂「伴君如伴虎」,德祖此舉,一來有輕慢我軍心之嫌,二來正犯丞相心病;三來他素與四公子交好,早讓丞相頗為不滿。恐怕丞相惱羞成怒,性命必然難保。』


程昱驚道:『德祖是太尉楊彪之子,丞相難道會不顧情面?』


郭嘉搖頭道:『丞相向來用法嚴謹,治軍頗嚴。若是顧著情面,豈會有今日的局面?德祖若肯聽勸,立即停止作為,尚有保命機會。如今他卻自恃其才,任誰也難保得他的性命。』頓了頓又道:『今夜之事,僅入仲德與我之耳,切不可傳出。否則素來與德祖相善之人,必然責怪我等不救之,向來忌恨者又會藉故造謠生事了。』


程昱點頭道:『我知道了。回去便說與你商討明天攻伐之事。』


郭嘉大概也沒料到,他所說的當夜竟然便應驗了。原來于禁走後,曹操心亂,難以安穩睡著,聽到寅時更號,便起身踱步思索攻關對策,不久便隨手提著一把鋼斧,遶寨私行,欲考核軍紀,不料行至梁剛營塞,卻聞寨內軍士各準備行裝。


曹操心頭又驚又疑,大步流星的進入帳內,召梁剛前來詢問。梁剛不敢隱瞞,道:『主簿楊德祖,從丞相今夜口令,先知丞相欲歸之意。所以我們才連夜作好準備。』


曹操大怒,隨即使人去喚楊修來問。楊修來到,以之前對于禁所說的『雞肋』之意,一臉得色的回答。曹操越聽越怒,拍几喝道:『好一個楊德祖!怎敢隨意捏造謠言,亂我軍心!』於是喝令刀斧手推出斬首,將首級號令於轅門外。


接著又遷怒梁剛和于禁,卻又詢問良久,在郭嘉等人到達時,方才下令推出斬首。


郭嘉等如何不知曹操之意?立即上前出聲道:『丞相明鑒,此乃楊德祖一人之過,非關眾將。何況如今戰情吃緊,正需用人之際。嘉請丞相準其戴罪立功。』


程昱亦識相的出言相勸,於是曹操板著臉道:『非奉孝、仲德求情,必斬汝等。今給與立功機會,一早出戰,拿下白水關,可免死罪!』于禁、梁剛皆趕緊應諾。


次日,曹操命于禁領并州軍四萬攻城,梁剛領虎賁軍二萬阻擊東北方太史慈援軍,李通率一萬虎賁軍守住南邊山口擋住鄭度援軍,高覽受傷,便留下來居中策應。


由於戴罪,于禁領兵戮力攻城;但黃忠射日弓不讓,專門射向曹營將校,使曹軍指揮聯繫大受影響,攻勢一直不順暢。戰了半個時辰,太史慈三萬援軍終於趕至;梁剛立即揮軍上前相迎,太史慈落月弓回敬,一手四箭連珠發出,應弦多人倒地。


由於地形影響,曹軍雖眾,卻怎麼也施展不開,擠在一起,讓射日弓和落月弓盡興發威,箭矢到處,即帶死傷,逐漸讓曹軍的陣腳浮動、混亂。


梁剛拚命驅軍向前,太史慈逐漸後撤。等退到山腳處,風勢轉強,太史慈大喝一聲,紅旗一招,多人舉起連弩,利用強烈北風,一輪猛射。太史慈更是使勁扯滿弓,一箭射向梁剛,正中門面。


曹軍失卻主帥,不由一陣大亂。太史慈再一聲喝令,又是一面紅旗展出,赤龍軍隨即漫山遍野殺出,衝破曹軍防線,與攻城軍進行混戰。此時北門大開,王平也領軍殺出,與赤龍軍夾擊。


高覽正要分兵抵禦,黃忠忽然由西門殺出,斧陣、標槍陣、連弩輪番使出,加上黃忠射日弓之威,轉眼便殺至高覽跟前。


想起昨日交手光景,高覽不由膽寒,心萌退意。


黃忠沙場老將,豈不識得?一刀破出,迫高覽閃躲後退時,便振臂高呼道:『曹軍已怯!天祐大漢!』金龍軍隨之高呼前衝。曹軍將士見高覽後退,心神被奪,陣線一下土崩瓦解,抵敵不住。


曹操臉色陰沉,下令許褚督虎衛軍在後列陣,過陣者斬,方止住潰勢。在南山口佈陣的李通見勢不妙,也急忙來援。


此時城上黃旗招展,黃忠與王平立即後撤,欲退入城中,太史慈也緩緩向後退卻。


曹操下令追趕,欲乘勢取城,並自率親衛立馬於高阜處督戰。


此時,鄭度率領的援軍終於到達,由東南方掩殺而出。


黃忠和太史慈乘機各率一支精銳猛地衝殺,直破入曹軍核心。


亂軍之中,太史慈和黃忠在曹軍陣中相遇。太史慈立即把落月弓拋向黃忠,喝道:『射人射馬!』黃忠覘空,將兩把神弓合起搭箭,奮起神威,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拉滿了弓,接著大喝一聲,射向遠在普通長弓一大半射程外的曹操。


只見那支羽箭迅如疾電而出。曹操渾沒料到黃忠竟會來此一招,還以為射程不夠,並不以為意,哪知箭支頃刻已至。閃避不及之下,大呼一聲中箭翻身落馬。


黃忠、太史慈相顧大喜,振臂高聲呼道:『曹賊中箭!天祐大漢!』便驟馬率軍衝向曹操落馬處。


曹軍聞言,不少人回頭觀望,見親衛扶起曹操,血流滿面,士氣為之墮盡。


許褚、高覽、李通等都嚇得面無血色地奔來,曹軍一時乏人指揮,顏嚴抓住戰機,果斷率城中蓄銳已久的一萬青羌精兵奮勇殺出,曹軍大潰。幸而虎衛軍兩路殺出抵敵,力戰斷後,蜀軍方退。


曹操帶傷歸寨,已有醫士前來診治。幸好距離終究太遠,力道太過微弱,雖然射中額頭,不過傷了皮肉,流血稍多,遇骨即止。


此刻曹操心情五昧雜陳,想起楊修之言,心中又是一陣猶豫。此時親兵來報,有緊急軍情。曹操拆閱,閱畢神色已是大變數回,遞向郭嘉。


郭嘉看了看,不由苦笑,早知陸羽之能,即使勉強出奇策行險一博,又哪能出其意料?戰術上的勝利,怎地也彌補不了戰略上的失誤,何況缺糧是目前最大的危機,如果要圖僥倖,一個不慎反致傾覆,那就遠非得不償失可以形容的了。思考了一會兒,不覺腦袋昏沉了起來。當初陸羽雖替自己進行排毒療法,可自己也實在太過年少輕狂,服用了太多的『五石散』,令五臟六腑受了一定程度的損害,體力委實大不如前。


曹操見郭嘉臉色變得不太好看,怕他箇疾再犯,便道:『奉孝已然盡力,然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豈能皆如人意?』說著想起楊修的話,還有之前郭嘉、程昱的諫語,歎了口氣,終於下令將楊修之首收回歸葬,諸軍回營收拾,明日由于禁斷後班師。


翌日,曹操臥於氈車之中,左右由許褚率虎衛軍護衛而行。


卻說曹操退兵,白水關中蜀軍會議,黃忠、太史慈皆猛將,主張追擊,法正卻道:『不可!曹賊用兵,向留後路。今既退兵,必有斷後埋伏。豈不聞「窮寇莫追,歸師勿遏」?若要追擊,當心中伏。』


王平建議道:『或可分兵追擊,乘隙而攻?』


鄭度道:『曹賊本性多疑,何不用疑兵之計?』便將計策說出。法正立即附和,眾將也拍手稱妙,於是依計而行,立即分兵數路,仗著地利,不時由曹軍兩側出現騷擾,偶爾瞧準時機進行攻劫,一遇險阻立即撤退,並不戀戰,十足的游擊戰法,使得曹軍無計,士氣逐漸底落。幸郭嘉提醒曹操,佈置得當,在最後蜀軍大舉襲擊時,反守為攻,倒讓蜀軍受創不小,只是後軍也損失了許多輜重器械,于禁更被太史慈流矢所傷。於是曹操下令大軍急行,曉夜奔走無停,直至陰平,方始安心,等著與樂進一軍會合。此時為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元月三十日。



陰平城,議事廳。


曹操召集眾官議事。


面對一連串的失利,眾人都互相觀望,唯恐惹怒曹操,引來殺身之禍。


整個大廳氣氛沉悶異常,曹操臉色越發難看,終於歎道:『昔日賴眾人之力,操得以破袁紹、退呂布、降袁術、定關中,一統北方。不料今日竟數敗於此,望眾官為操分憂,設方破敵。』


眾人仍是彼此相顧,不敢妄語。曹操不由看向郭嘉,卻見郭嘉若有所思,便道:『奉孝似有話說,何不直言?』


郭嘉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道:『嘉以為丞相應早收兵,速回山東。』


曹操點頭道:『奉孝莫非想到什麼?』


郭嘉道:『丞相還記得在祁山時,劉大耳出示「血詔」之事嗎?』


曹操拈鬚冷然道:『他日我自會「請」聖上出詔聲討此事,奉孝無須過慮。』


郭嘉道:『嘉所慮非此事,而是在想:若江東聽聞之後,將會作何打算?』


曹操霍地起身道:『奉孝以為孫伯符、周公瑾等人會背信相攻?』


郭嘉點頭道:『很有可能。如今孫伯符屢攻荊南不下,周公瑾在江夏觀望不前,很有可能意在兩淮……』


此時許攸卻冷然道:『先生過慮了,孫伯符二弟孫仲謀在許都為質,若要那麼作,豈能不有所顧忌?』


郭嘉道:『如今天下三分,任一方過強,另二方必聯合相攻,才能呈鼎足之勢。目前江東實力最弱,我軍最強。如果這次攻伐,我軍獲勝,下一個目標將是江東,孫伯符豈會不知?比起族滅國亡,當中取捨自然呈現。何況他大可以「血詔」推託……。』


郭圖不服氣,還待爭論,曹操已揮手制止,問郭嘉道:『此刻要回山東,實非易事,奉孝如何看待?』


郭嘉道:『嘉以為集中兵力,過秦川,由渭北渡河即可。以劉大耳的兵力,根本無法攔阻。如今我軍雖敗,仍保有山東肥沃之地,更擁有大漢過半人口,而且聖上也在我們這邊。只要重新招撫安民,聚糧練兵,三五年後再圖大舉,先取荊州,再圖巴蜀,則大勢可定。只是回程必有兇險,丞相須小心防範。』


曹操看著郭嘉自信的表情道:『奉孝的意思是……』看著郭嘉點了點頭,曹操心有所悟,環視眾人一眼,見無異議,乃下令道:『便依奉孝之議,明日先去與子孝會合,然後退往秦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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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集_第二六四章 離情依依(楚湘續)


天水郡,城外十里亭。


陸羽、馬岱等人和辛黛兒母子話別。博兒越緊緊拉著陸羽的衣襟,眼眶都紅了,但仍堅毅的不讓眼淚掉下。


陸羽喚過『暗六』,鄭重道:『他們母子便交給你照顧了。我此去隴西,禍福難料。一旦有變,你且速速將他們帶到陳倉,請諸葛軍師照顧。』


『暗六』恭敬的應承。


陸羽摸著博兒越的頭,一手把冊子交到博兒越手中叮嚀道:『你要好好唸書,孝順你娘,有空時便要照這本冊子所記,努力練習祖傳槍法。如果沒有意外,義父很快的就會回來接你們的。』博兒越沒說話,只是猛點頭。


此時辛黛兒開口道:『先生大德,妾身銘感五內,本不該多求事。但此去西羌,若有機會探知仇人下落,得報大仇,妾身便來世為奴為婢,也必報答大恩。』說著盈盈下拜,博兒越也跟著跪下。


陸羽連忙上前扶起道:『嫂子忒多禮了!我既收博兒越為義子,你的事也等若我的事,當然會追查仇人的下落,為姜兄也為嫂子,報此切身大仇。』


辛黛兒再三答謝,博兒越也是孺慕不已,直到日已近午,方依依不捨的分手。


陸羽上了馬車,卻探出簾外,一直回頭揮手。眼見越來越遠,忽然博兒越追上來,邊跑邊落淚的大喊道:『義父!……義父!……義父!……義父!……義父!……爹!』


陸羽忍不住心頭悸動,淚眼糢糊的高喊道:『維兒,你且等著,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終於只剩天際幾個黑點了……


坐在車中,陸羽不禁想起昨日在辛黛兒家中發生的事。



辛黛兒親手將冊子遞給陸羽,陸羽打開一看,原來是姜家祖傳槍法輯要。


深深吸了口氣,陸羽翻回到第一頁,只見八個大字躍然紙上:


生男名維


生女名琳


陸羽再也忍不住心頭的狂喜和激動,喃喃道:『找到了,我終於找到了。』


此時馬岱湊上前來,一字字的念出來,搔搔頭滿臉疑惑的問道: 『這是扶羅根的筆跡沒錯,嗯,照他的意思,兒子是叫姜維……咦,怎麼跟軍師你要找的人名字一樣?』


陸羽嚇了一跳,忙支吾道:『是……是我以前作夢,有人託夢給我,說……』正苦於一時不知該怎麼掰下去的時候,看到馬岱一臉認真的模樣,陸羽猛然醒悟,暗責自己怎地這麼糊塗?於是反過來喝道:『你問那麼多幹嘛?難道我找個人,還要跟你「報告」原因不成?』


馬岱只是好奇,哪有膽子敢於多問?被陸羽一頓搶白,連忙後退兩步,雙手直搖道:『當然不用!軍師您當我沒問。我……哦,我立即去找「暗六」來。』說著便向辛黛兒告聲了罪,趕緊往外跑了出去。


陸羽回身,親切地把冊子遞還給博兒越道:『瞧,你爹有給你起了名字,叫你姜維呢!』博兒越念了幾遍,高興道:『娘親,爹有給博兒越起名字!下次博兒越要告訴路先生!』


接著陸羽替辛黛兒把脈,詢問了一些情形,便微笑道:『大嫂你無大礙,只是營養不平衡引起的毛病……』


博兒越在一旁道:『不對,先生,娘親餐餐和我吃的一樣,我怎麼會沒事?』


陸羽沉聲問道:『你每餐都和母親一起吃麼?她有沒有吃些蔬菜?』原來陸羽診斷出辛黛兒是營養不良,加上在內地價高,蔬菜攝取量不夠,缺乏維他命,才引起無力的症狀。


博兒越一愣,但聰明的他隨即明白過來,立即跑去跪在辛黛兒面前哭道:『孩兒不孝,連累娘親……』


辛黛兒連忙撫慰,陸羽也趕緊道:『孩子別哭,你的娘親沒事,只要飲食正常,過幾天自然就好了。』


辛黛兒一直沒說話,但臉上卻現出難色。陸羽一看,心中了然。正好馬岱興沖沖的領著『暗六』進來,陸羽便低聲交待『暗六』,去買些蔬菜等物回來。此時辛黛兒道:『先生大恩,妾身卻還不知大名?』不待陸羽回答,一旁馬岱已連忙道:『他是我家軍師,大名是陸羽,字子誠……』


『陸子誠!「四州之才」陸子誠!』姜維不由發出驚呼聲。


辛黛兒略帶疑問的眼光看著姜維,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拉著辛黛兒的膀臂喜道:『娘親,最近學堂的路先生常說,他生平最敬佩的人,就是人稱「四州之才」的陸子誠先生,因為他寫了好多有名的書,還幫助劉皇叔以有德伐無道……』


馬岱搔搔頭,嘟噥道:『他真的這麼有名?』


姜維道:『路先生還說,最近劉皇叔就要打過來了,希望他能打個大勝仗。因為現在劉皇叔在轄境內廣設學堂,讓小孩子唸書,家貧無須負擔書本費用,貧窮人家還可完全免費,這樣一來,就能幫助更多的人有出息……』


陸羽先瞪了馬岱一眼,隨即岔開話笑道:『你們的先生真好。對了,博兒越,想不想跟我學作菜給你母親吃?快午時了,我們到廚房去吧?』


姜維高興的道:『你也會作菜?太好了,我一定要告訴先生這件事。』說著就雀躍的和陸羽到廚房去下鍋。『暗六』把東西一買回來,陸羽已將山羌肉處理好,三兩下就端出了好幾盤菜。


姜維是越幫忙越高興,坐在飯桌上時,忍不住道:『先生,您真厲害,會醫術,會寫書,還會煮飯。好不好教教博兒越?』


陸羽心頭大喜,忙道:『當然好,不過你已經有先生了……嗯,我看這樣好了,我跟你父親也算認識,如果你的娘親同意的話,我就收你當義子,好嗎?』說著望向辛黛兒。


不料馬岱卻在一旁疑道:『軍師是什麼時候認識姜冏的?我怎地不知道?哎喲!』原來是陸羽暗中踩了他一腳。


辛黛兒看得出陸羽對姜維的疼愛,和姜維對陸羽的仰慕,點頭道:『承先生厚愛,妾身豈有不允之理?孩子,快叫義父。』


姜維高興的應承,隨即拜倒在地,口稱義父。


陸羽扶起他來,馬岱又抱怨道:『怎麼我沒有分?』


陸羽哼了一聲,冷然道:『可以呀,快叫一聲「義父」來聽聽!』


馬岱『啊』的一聲,趕緊轉頭跟『暗六』搭話。


用過飯後,陸羽向姜維詢問了一些情形,一面鼓勵他用功,卻也針對鄭玄學說中的玄學部分稍加開導,免得姜維日後著迷。這讓姜維獲益良多,更加捨不得讓陸羽離開。


直到傍晚,陸羽又教姜維作了幾道菜。用過飯後,陸羽對辛黛兒道:『博兒越聰明孝順,來日必能繼承父志,創出一番事業。現在我有要事在身,明日須往隴西一行,回頭再來探望你們。』接著取出『暗六』買來的紙筆、新衣等物,一一送給姜維,叮嚀道:『你若有什麼需要,只管找……找這位「劉大哥」,不必客氣,他是義父的好朋友,一定會盡力幫忙的。』姜維眼眶紅紅的,勇敢而默默地點頭應承。


依依不捨的分手,回到客棧,久候的眾人雖已事先得到『暗六』通知,仍不免抱怨馬岱-因為誰敢抱怨陸羽?於是馬岱苦哈哈的吞下所有的話,然後用可憐兮兮的語氣對陸羽道:『軍師,你行行好記小弟一個功勞吧?』


陸羽聳聳肩道:『算你吧。這次去金城,如果能說服你舅父出兵,就隨你的便。』


馬岱立刻歡呼,振臂道:『太好了!大哥,你聽見沒?軍師答應讓我當先鋒了!』


陸羽一聽,兩眼一翻道:『誰答應了……』馬岱卻已高歌起來,拉著馬超和韓鈺便衝下樓去喝酒,背後只聽見陸羽叫道:『你們可別喝多了,明天一早還要趕路呢……』


幾名女子也笑著跟了出去,馬文鴛走在最後,到了門口,回頭對陸羽一笑道:『陸大哥,你的傷剛好,可別累著了,好好休息。』看見陸羽點點頭答應,馬文鴛便踩著輕快的步伐離去。
「愛一回受一次傷 我的命就這麼冰涼
愛一回受一次傷 我習慣了單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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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集_第二六五章 北國雲煙(楚湘續)


由於時空異變,陸羽陰錯陽差的被送到這個時代,逐漸地改變了歷史的走向。其實為了因應他的來到,歷史已先發生了少許變動。早就該出生的陸遜晚了幾年出生,晚幾年出生的鄧艾卻提早出世。該與蔡琰成親一年後才會死的衛仲道,卻在行周公之禮前便一命嗚呼;該在呂布死後跟著自殺的貂蟬卻被陸羽救下,還成了他的愛妻,更不必說高順、龐統、張任等人了。


還有諸葛亮,的確如管輅所預示,本會獨自一人勞心勞力,苦撐邊隅的千古一相,到四十七歲才生孩兒,卻因不能承教膝前,以致表現平凡;現在由於陸羽的來到,改變了這種情況,讓他現在就能快活的『做人』成功;而後來諸葛瞻的表現也不同於『前世』的記載,雖非名將之流,卻專心於政務,成為不亞於乃父的一代名相,兒子諸葛尚喜愛習武,日後也成了帝國的征南大將軍。非但如此,諸葛亮還生了次子諸葛奭、獨女諸葛果,諸葛奭的兒子諸葛茂、女兒諸葛玉,同樣在日後的帝國政治中有傑出的表現;諸葛茂憑自己的才智,於四十五歲時當上了丞相,以致日後有『一門七傑,祖孫三英』的美譽。


同樣的事也發生在姜維身上,提早了幾年出生,又有些微不同的遭遇,才會讓陸羽踏破鐵鞋;幸好歷史的大走向沒有明顯改道,最終仍不負他的一番苦心。


當然,所謂當局者迷,正在馬車沉思的陸羽,自然參詳不透這是怎麼回事,更不用說接下來的意外所得的收穫,著實讓他再次驚喜了許久。



隴西郡外,十里亭。


陸羽一行人到涼棚休息喝茶。由於接近郡城,來往的客商不少。這類茶棚,經常是民間傳遞消息、互換心得的場所,留心傾聽的話,往往會得到意外的驚奇。這也就是為什麼緣故,當初龐統會建議,由客棧、賭場、妓院等場所作收集情報的來源。


陸羽喝茶時,眼神不時四處打量,耳朵更有十分注意,想聽聽涼州一帶民眾對這次大戰的想法。


時已近午,逐漸越多人來歇腳,議論也越來越熱絡,此起彼落不絕。


由於漢朝儒家的影響,雖有不少人傾向漢獻帝所在的曹操,但對極力在領地發展工業、獎勵農業、提倡讀書的劉備好評更多。


這令陸羽感到十分欣慰。


正思索間,忽然來了看似父子的一老一小。老先生的模樣倒還好,相貌樸實,身材中等;小孩子卻長得黑面黃睛,眼若銅鈴,右頰到鼻子、人中卻有一大片青色胎記,乍看之下,有如小號夜叉。這模樣自然嚇到一干人,在棚外原有些人在高談闊論,立即能躲的躲,或是當作沒看見的轉身。


當父子倆一進到茶棚,馬上變得悄然無聲,大家都低頭裝沒事。老人見此情形,歎了一口氣,要走向櫃臺,哪知老闆也走到陸羽隔壁桌,假作與客人談話。看到老人家一臉疲倦和失望之色,陸羽不由大起同情,毫不考慮的起身邀請父子倆入座。


此舉不僅令滿棚的人大驚,連馬超、韓鈺等人也頗不自然,跟著起身來,卻不敢入座。陸羽覺得奇怪,看了他們一眼,陸芸兒走到陸羽旁邊,輕聲道:『九哥,這……不太好吧?這小孩模樣怪異……,似乎有厲鬼作祟……。我們還是不要去招惹……。』陸羽聞言一楞,皺眉道:『豈有此理?這孩子只是長得醜點,哪是什麼厲鬼作祟?是誰這麼胡說八道的?』


韓鈺上前低聲解釋道:『這是大漢歷代宗師的說法。大凡天象災異,都是與人間不祥災禍相應,叫作什麼「天人感應」。像翼奉曾道:「人氣內逆,則感動天地,變見於星氣。猶人之五臟六體,臟病則氣色發於面,體病則欠伸動於貌也。」意思就是人生病會在身體臉色上顯出來,上應於天,就會形成災異……』


陸羽眉頭越來越皺,終於忍不住打斷韓鈺的話道:『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天象運行有其規律,偶而有變,大都是人謀不臧,豈能歸因怪力亂神?否則天無二日,並無異狀,也無日蝕,何以曹賊能要脅天子?何以如今天下三分?你們倒說出個理來?』這話一出,立即讓許多人啞口無言,只能低頭裝沒聽見。


此時一位中年書生卻冷冷道:『照公子的意思,何以聖人修春秋,要大書特書日食三十六、地震五、山陵崩二、彗星見三、夜恆星不見、星隕如雨一、火災十四,以及五石隕墜、六鷁退飛、多麋、有蜮、鵒來巢、晝暝晦、大雨雹、雨木冰、李梅冬實、七月霜、八月殺菽等事?如果與人事無涉,則聖人亦何事多費此筆墨哉?』


陸羽也不生氣,微笑道:『所謂天地無常心,以百姓之心為心。天地災異,總會有百姓受害遭難。聖人所以關心者,乃是在於百姓因為這些災變遭困厄之時,在上位者能否及時救濟賑災。反過來說,平時為君者若不勤政愛民,積蓄厚藏,與民休息,又如何能在災異之時有能力施行救治呢?聖人所以多費筆墨記載,一則為了替在上位者作評論,二則為了提醒君王並作為鑒戒阿!否則天地偶或有災變,所處或生異象,卻不曾改變任何事物之理。長江、黃河偶或氾濫,卻不曾由低處上流,就是這個道理。』


此番話說得入理合情,棚內外聽見的幾乎都不自覺的點頭,那中年書生略作思索,也起身拱手道:『先生高論,令在下茅塞頓開,佩服之至。敢問尊姓大名?』


陸羽忙道:『豈敢,兄台客氣了,小弟賤名陸成,字問明,乃吳郡人士。』


那老漢忽驚道:『你是吳郡人士?太好了,老漢祖上也是吳郡人。』


陸羽向那書生告個罪,坐下對老漢微笑道:『如此,老丈又怎會來到這裏呢?』


老人歎了口氣,道:『先生可知前朝李陵李將軍之事?』


陸羽點了點頭。老人微帶訝色,卻也沒多問,便說起自己的故事。


原來他的祖上是隨李陵將軍西征的五千楚勇之一。那次八百里血戰,由於李廣利狠心不救,李陵與三千部卒被俘。只因孝武帝寵信李廣利,又誤信李陵替匈奴練兵的謠言,怒殺李陵全家,李陵心灰意冷之下,終於投降,三千部卒也跟著歸降。李陵死後,部下將他葬於李陵碑下,然後沿阿爾金山向西,遷往崑崙山以北落戶。由於中亞地區民族往來,眾人各自成家,散往各地,但終究都想落葉歸根。加上戰亂頻仍,於是子孫逐漸遷回涼州。到老漢的祖父那一代,已經遷到了狄道;現在因為發生一些事故,老漢心念故土,便決定帶著兒子,想要回到故里,完成先人遺願。


聽著故事,看著醜童,陸羽別有一番滋味。在「前世」,剛認識茜兒時,她就帶自己到特教孤兒院去,那邊都是長相崎形的孩子,大概都是環境污染或母親懷孕不慎吸收了有害物質,如煙、毒、藥等,那根本是人禍而非天災。後來曉得茜兒有先天心臟箇疾,陸羽才明白為何她會帶自己去那裏……咳,這世上有太多不幸的人,需要寄予同情,而非敵意……


想著便親切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平常作些什麼?有沒有去讀書或跟著你爹作事?』


那孩子倒也不害羞,昂然道:『我叫大眼兒,因為我有一對大眼睛。叔叔,你真是個好人。除了我爹,從來沒有人敢跟我多說話。我沒讀書,只能跟著爹作絲綢生意,有空就學些武藝,希望將來能作將軍……』說著一旁已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


陸羽很認真的聽完,便轉問老人道:『老丈有否往來西域?卻不知刻下絲路上的情形如何?』


老漢點了點頭,卻道:『這話說起來長了。前朝孝昭帝時,有一位傅介子將軍……』陸羽脫口道:『可是那位刺殺樓蘭王的傅介子?』


老漢再次露出訝色,忍不住道:『公子竟知此人之事?』陸羽倒不覺得有什麼希奇的道:『他的事晚生在與李陵將軍交好的司馬子長的書上看過,略知一二。』


也難怪老漢會驚訝,太史公的史記在西漢被視為謗書,加上紙張要到東漢和帝時才發明,所以除了修史需要,根本沒多少人讀過。班固的漢書卻只將傅介子的事蜻蜓點水的一筆帶過,目的只是為宣揚他那位投筆從戎的弟弟班超的事蹟-無論是張騫或傅介子的故事,都令一介書生的班超陡生英雄夢想,才會投筆從戎的。


說起傅介子的故事,也與老漢有關,因為他的祖上便有一支的母系算是傅介子的後人。


傅介子,隴東北地郡義渠鎮人,隨李陵出征為副將,遭圍時被派往陽關向李廣利搬救兵未果,只好回去覆命。大戈壁一路上都是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只有成群烏鴉斂落地面,吃著遍地死屍,傅介子心情越發沉重,曉得同伴兇多吉少,但仍抱一絲希望追趕。不幸他還是被一隊經過的匈奴兵發現,一直將他追趕到了樓蘭國的王家公墓-千棺之山。那是大漠深處的一座高山,插滿胡楊木作標誌,形成一個迷宮。幸好有二男一女的樓蘭少年偷偷來此遊玩,才救了他一命。女孩好心用一綹長髮燒成灰,替他敷在傷口上止血。之後他向三人躬身道謝,報出名字,說來日有機會必報大恩,便一人單騎,沒入荒野。


在祁連山下一座胡人的出脫城中,旅途勞頓加上槍傷迸發,傅介子倒在一家客棧,被店主女兒悉心照料到康復。當他重新踏上回長安的路途,便帶著美麗的琴兒回去。


九死一生歸回,哭訴李廣利見死不救,李陵兵敗被俘的辛酸;不料君王卻惱羞成怒,反將李陵一家無辜處死。猛將心灰意懶之下,同意君王去當個駿馬監的閒差。


之前大漠雄主冒頓征伐樓蘭,後來孝武帝又插一腳,當年搭救傅介子的兩名少年,便各自被匈奴和強漢取去作了質子。等老王崩逝,在西域耀武揚威的匈奴立即讓長子嘗歸回去即位;孝武帝當然也趕著讓次子耆連夜啟程歸國,卻晚了一步,被打入死牢當中;幸好當年的女孩,青梅竹馬的嘉兒,雖已貴為王后,仍乘夜救出了耆,親自送他出城,哭著要他死心回去長安。


不久,孝武崩,孝昭即位,樓蘭王嘗歸屢次劫殺大漢絲綢商人,將貨品沒入王宮。君王召集文武議事,問道:『誰敢領一支輕騎,取樓蘭王之頭獻與朕?』卻是人人推卻。孝昭斥責眾官無可與君王分擔國事,便掩袖大哭。此時末位一人慨然而出,赫然就是傅介子。


辭卻君王點兵的好意,傅介子只要了二十死囚,帶著妻子出發。


沿河快到出脫城,卻見河上飄著血沫,風中散發血腥味。美麗的琴兒急得策馬奔馳,來到峽谷,眺望出脫城,只見昇起滾滾濃煙。


進入城內,只看到滿城屍首和斷殘兵刃,可以想見這座用黃泥壘成的袖珍小城剛經歷一場殘酷戰鬥--從遺下少數的匈奴士兵屍體,誰也猜得出是他們幹的好事。


琴兒沒去自己的『客棧』,反倒奔入城主家中,發出淒厲的哭喊:『父親哪!你的琴兒回來了,求你睜開眼看看阿!……』傅介子不由心頭一震,跟著走了進去,看到琴兒正分開箭簇,將淚臉貼在城主已斷氣的胸膛上,似乎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過了一會兒,琴兒仰起臉來,拔掉雲髻上的髮簪道:『父親大人,您的愛女已完成您的使命,從強漢取得了蠶籽。您下令吧,將它發給您的城民,讓大家過著富足的日子!』


看著從琴兒頭髮抖下雪片般的蠶籽,傅介子感慨萬千,明白這幾年和自己同床共枕、耳鬢廝磨的美麗琴兒,原來真的不是個店家女,而是出身高貴的城主之女。她會看上自己,完全是為了盜取蠶籽,因為養蠶之祕,強漢絕不肯外流,就在通往西域的道上設置了重重關隘,為此不知殺了多少人。


傅介子並非寡情之人,先向已死的岳父跪下行禮,然後讓琴兒把蠶籽帶著,給那些被匈奴欺凌、需要過安定生活的中亞各小國。


在禮葬城主後,一行人便再度絕塵西行。


過了嘉峪關,穿越玉門關,在安西城休整,轉道西南來到了敦煌,終於到達當年救援未果的陽關。


對於這個地方沒有什麼好的印象,傅介子就連多一會兒的工夫也不願停留,策馬直奔樓蘭而去。


就在離阿爾金山不遠的荒原上,他們遇到了一群穿胡服,卻說漢語,黑髮黃膚的出殯隊伍。傅介子心頭大震,因為他看到的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心中昇起了不祥預感,久久終於落下淚來--不錯,立起的墓碑用漢簡黃帛書體,以蒼勁的筆力刻著:『李陵將軍之墓』。他立即滾下馬匍伏著上前跪拜,泣不成聲。


那群人正是跟隨李陵的三千降卒,並未作聲。等他拜畢,便即詢問他關於故鄉的消息,因為遙遠的江東正是他們的故鄉。如果可能的話,他們還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回去。


依依不捨地與他們道別,頭也不回地再向西南而去,他們還要穿越最後一個險阻--白龍堆雅丹。這裡是傅介子更傷心的回憶--他就是在此地被李陵託以重任,殺出重圍前往陽關求救的。


如今靜靜的荒原上,幾乎已找不到當年血戰的痕跡了。等到走過荒原,一股濕氣立即迎面而來,萬頃一碧的蒲昌海-後來被冠以『羅布泊』的名字--出現在眼前。傅介子勒馬眺望,終於指著遠處約五十里遠的黑點,輕聲道:『那便是樓蘭了。』


嘉兒王后真正喜歡的是耆。就在她的幫助下,傅介子成功的刺殺了嘗歸;但是嘗歸也非泛泛,含恨拔出腰間匕首--可這臨終一擊,琴兒替傅介子擋下了。傅介子大慟,再次泣不成聲。


公元前七十七年,琴兒被樓蘭國追封為公主,安葬在千棺之山上。傅介子守在墓前三天,不吃不睡。最後削下自己的小指頭,攥在她的手心。


耆公子即位後,將國名改為鄯善,同行的二十名原死囚則被派到不遠的伊循城屯墾。


將琴兒安葬後,傅介子沒回王宮,只留一信給嘉兒王后,要她在蠶籽孵化後,撒在綠洲的桑樹上,因為它們是琴兒最美麗的化身……便飄然而去。有人看到他去了李陵碑那兒,把琴兒的紗巾中包著的故鄉之土撒下,將紗巾繫在碑上,然後孤身一人策馬西去,不知所蹤。


能肯定的是他並沒有回到長安覆命,否則這一場驚天動地的勝利必然震動朝野,比荊軻刺秦王更加令後人傳誦。


但陸羽看著周圍專民傾聽的眾人,顯然他們也都未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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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1-12 19:27: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七集_第二六六章 意外收穫(楚湘續)



華夏文明史,向來以農耕文化為主體,但是站在長城線上,向兩邊瞭望,就會發覺那一條明顯的分界線-每當農耕民族衰弱時,遊牧民族的馬蹄總會輕易越過這道華夏民族自詡的高牆,呼嘯而來,從而給停滯的文明注入新的「胡羯之血」。


反過來說,每當華夏民族興盛時,總不忘以強凌弱,高喊文明的以武力和文化雙軌並行,假借融合之名行消滅異族之實。其實無論民風強悍或文雅,大部分的人民都是善良純樸的,只因少數人的奸尻或暴虐,便將整個民族定位為好戰逞勇或禮儀之邦,實在太過以偏概全、渲染誇大了。


聽完老漢的故事(當然有不少是陸羽補充的,令眾人包括馬超等人在內,無不佩服萬分),眾人默然良久,寄以無限的同情。最後陸羽悵然道:『看來李陵碑提醒了傅將軍何去何從-他是去尋找那三千人,並且找到了。所以今天老丈你才會在這的吧。』


老漢喟然長歎點頭,喝了幾杯茶潤潤嗓子,接著說起西域之事。當然,頗通『前世』歷史的陸羽,少不得也要多所補充……



公元前二千年起,由於西亞地區幾個霸權相繼興起,並且採取民族遷移政策,使許多弱小民族只能迫向東逃遷。先後有前巴比倫、亞述、後巴比倫、波斯、亞歷山大、羅馬等大帝國。陸續東來的騎馬民族,先後建立起西域三十六國,包括蒲昌海(羅布泊)邊的樓蘭,以及祁連山下強大的月氏。


東亞方面比較單純,由於北有大漠,西、南有高山阻隔,東為大海,歷經三皇五帝、三代的兼併,至秦王朝統一六國,北逐匈奴,南征百越。


漢初因遭大亂後,與民休息,北方匈奴又興,滅東胡、逐月氏、擊塞族,鐵騎所向,丁零、鮮卑、烏揭等族相繼歸順,西域三十六國盡入掌握,隨即南下。高祖劉邦率三十二萬大軍迎擊,卻被圍於平城白登山上。用陳平之計,捨棄大軍輜重,劉邦才得以逃脫一命,卻讓匈奴鐵蹄直抵大散關。此後漢採和親政策,力圖富強,伺機復仇。


冒頓在位三十三年後,終於斷氣,草原未出現另一個英雄;漢民族卻出現了孝武大帝,採取強硬的拓疆政策,以富庶和人口為後盾,令西域三十六國紛紛倒戈。先是張騫出使,欲聯絡之前遭匈奴擊走的大月氏,共擊匈奴。大月氏西走至大宛以西,今天的阿富汗和印度北部一帶,建立起貴霜王朝,早已不想報仇。


張騫回國,恰逢冒頓義子昆莫重回故土,再建烏孫,乃建議強漢許以宗室女嫁其孫,約定共擊匈奴。於是先後有細君公主與解憂公主被派去和親。兩國聯盟夾擊,終於使匈奴喪失一塊接一塊的草原,最後被迫大部分踏上了長途遷徙,遠走他鄉,循之前東來民族的腳跡回頭向西而去,少部分則選擇投降強漢而內附。


張騫的出使是循古代絲路的中路,從長安出發,經河西走廊、阿爾金山口、羅布泊、白龍堆、樓蘭、若羌,入塔里木大漠,經于闐直到崑崙山下的蔥嶺,到大宛國,再經康居抵大月氏。回程則改經北路的焉耆、車師到玉門關返長安。


當時的大月氏又稱貴霜王朝,西邊是安息帝國(今伊朗),於公元前一世紀興起,自稱古波斯之後,初建帕提亞帝國。羅馬『前三頭』的克拉蘇,率領的八個軍團五萬四千人,被帕提亞騎兵分割圍殲,只有他的兒子率少數重騎突圍,又不敢回去覆命,只能艱難的一路向東,終於到達河西走廊,與羌族融合,後代女孩還成了西羌聖女,嫁給馬騰之父。馬騰、馬超的西涼鐵騎,便是由克拉蘇的兒子傳下來的。


目前帕提亞是波斯薩珊王朝,隔著阿拉伯半島和羅馬帝國對峙。向東是阿姆河以南的大夏和上游的大月氏貴霜王朝,正逐漸衰弱,然後是塔拉斯河畔(即『前世』記載中大唐高仙芝與大食大戰之處--怛羅斯河)的康居、大宛,再東是伊犁河畔的烏孫,和西域諸小國,再向東的敕勒川、陰山下,是匈奴的樓煩、白羊、鐵弗部,(前文已提及,原匈奴和鮮卑等草原較強大的部落,都在薩拉罕草原一戰,被曹操的謀士賈詡和郭嘉的『困狼戰術』給圍殲了,)更北是丁零、柔然、渾庾、屈射、鬲昆、薪犁等部,而鮮卑和氐族則開始強大起來,虛心學習中原文化,卻伺機要在天下三分的情況下分一杯羹。南邊隔著河西走廊,在崑崙山和祁連山之南,除了羌族各部,還有被冒頓所滅,與羌族雜居的小月氏,以及党項、吐谷渾、吐蕃等部……



『總的來說,絲路還算安全。只是由於中原大亂,西域各國已懂養蠶抽絲技術,雖不如中原的品質優良、技術先進,但乘著漢末大亂,生產大減,國力衰微,藉機抽很重的關稅,所以一趟下來,利潤並不高;加上各國縱容盜匪劫掠,時有生命危險,倒不如另尋生路。老漢想起祖上遺言,才會起意回中原來,如果有機會,希望能回江東看看。』老人說完一長串話,又喝了一大口茶,便不再說什麼。


陸羽之所以詳細詢問,乃是為將來預作打算。如果一切順利,這次劉備軍應能取得雍、涼之地,那麼之後還得花一段時間休生養息,消化領地。而最重要的是,發展實力,不外乎人力與財力。


除了獎勵生育,增加生產,另一個開源節流的最佳捷徑,自然是向西北拓疆,取得土地、人口、資源,同時發展絲路經濟,獲取商業利益。


也沒搭理眾人的議論,陸羽接著道:『晚生頗通醫術,觀令郎外觀雖異,智慧卻如常人。據晚生推斷,應是尊夫人懷孕時,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老漢不由高聲驚道:『先生真是醫術通神。老漢亡妻是羌人,懷孕時常有不適,竟不聽老漢之勸,去求助本族薩滿,不知吃了什麼,反而更加嚴重,以致孩子生下,便失血過多而逝。老漢再一看,孩子竟是如此模樣,產婆也嚇得說他是厲鬼轉世,剋死其母,趕緊逃跑。老漢傷心之餘,本想一死百了,孩子卻放聲大哭。老漢想,虎毒尚不食子,何況孩子怎麼也是他母親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她都能為孩子死了,老漢又怎能那麼薄情?便咬牙博個命運,把他扶養長大……』說著又哽咽起來,顯是想起亡妻,不禁傷感起來。


孩子倒也乖巧,立即起身替父親擦眼淚,勇敢大聲道:『孩兒不孝,爹爹儘管責罰,千萬不要難過阿。』


陸羽看了孩子一眼,對老漢道:『老丈別難過。晚生可開一藥方,替令郎除去臉上青色胎記……』


老漢一聽,露出不敢置信眼神,陡然起身下跪磕頭道:『公子大恩,求公子恩賜藥方,老漢願作牛作馬……』孩子也跟著下跪磕頭。陸羽連忙上前扶起老漢和孩子道:『別這樣,小事一樁,老丈您別這樣……。』


棚內外此時炸了開來,議論紛紛,似乎大多不相信陸羽的話。於是陸羽道:『孩子的長相是因母親吃錯東西,感染毒物造成的,無法改變;臉上胎記卻是因母體中吸收異物,來不及排出產生的。只要用對藥物,便能將其逐漸釋出。按晚生推斷,若按時用藥,大概三年便能見效……。』陸羽倒不是信口開河,他收藏的《扁鵲神篇》上的確記載了這類疾病的簡易治療方式,加上他對『前世』中醫這種治療技術的記憶,所以才敢有把握這樣說。


老漢真是喜出望外,拉著孩子對陸羽道:『孩子的青色記號,一直被人當作厲鬼作祟的證據。先生若真能替孩子去除,不但有如孩子的再生父母,也是老漢夫妻的大恩人。將來有用得著的地方,老漢父子必不敢忘………』


陸羽一再撫慰父子倆,又問他們當下戰亂,有何打算。老人道:『老漢想先到長安,待平靜了再去南鄭……。實不相瞞,孩子喜歡舞槍玩刀,現下只有劉使君境內設有武院,讓一般百姓有機會出頭。老漢想讓孩子去碰運氣……。』


陸羽心想,這也真是太巧了點。不過幫人索性幫到底,送人就送到家好了,於是道:『真巧,晚生與南鄭武院的院長陸羽,陸子誠,算是親戚,可以幫老丈寫封介紹信,他們一定會收令郎的。』便向掌櫃要了紙筆。


老人真是又驚又喜,覺得今天實在遇見大貴人,喜得都不知要怎麼表達,只是和孩子一直答謝。此時陸羽道:『老丈貴姓大名?令郎可有取名?』


老人喜道:『老漢名叫王成,字承祖。孩子名叫王雙……。』


『什麼?』正在寫字的陸羽聽到名字,心中一驚,不覺把筆落在地上。『老丈,您再說一次,令郎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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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集_笫二六七章 西涼之行(楚湘續)


看見陸羽把筆掉落在地,馬文鴛立即搶上前去把筆給拾了起來。


陸羽有點失神的把筆接過,卻仍盯著老人道:『老丈,您再說一次,令郎叫什麼名字?』


老人看到陸羽的反應,以為是自己父子作錯了什麼,讓他這麼生氣,顯得有點慌張害怕,遲疑著該不該說,大眼兒卻道:『我叫王雙,因為我有一雙大眼睛。爹說這是娘親為我起的名字……』


『王雙……王雙……你是王雙!』陸羽似乎喃喃自語,卻又像在問那孩子。


大眼兒有力的點點頭。


陸羽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就要大聲歡呼出聲。


王雙!三國後期的魏國驍將,使六十斤大刀,開兩石鐵胎弓,能舞流星鎚,曾斬殺蜀國名將謝雄、龔起,重創張嶷。要不是諸葛亮用計,措不及防讓魏延給一刀斬了,恐怕正面較量,魏延也未必勝得了他。沒想到無心插柳之下,竟然在這裏給陸羽給遇上了。


陸羽腦中一片混亂,不知該怎麼辦,無意間卻聽到馬岱低聲對著馬雲祿咕噥道:『軍師不知又怎麼了?看樣子又想要收義子。奇怪,他的夫人都那麼漂亮,怎麼就只生一個?好像還不是這幾個夫人生的?他應該沒毛病呀?不然……』馬雲祿已看見陸羽望了過來,連忙把馬岱的口用力給摀住。


陸羽這氣還不打一處來?眼珠一轉,心中已有計較,笑嘻嘻對小王雙道:『你想學武功,當將軍,是不是?』


小王雙笑開了嘴道:『這是當然啦!大眼兒力氣大,能幫爹搬很多東西,附近羌族中的小朋友都沒我力氣大!』


陸羽上前摸他的頭笑道:『光有力氣可不行。要當將軍先得苦練武功,熟知兵法,否則一上戰場,還沒搞清楚,就會被人一刀砍死了。』


小王雙很有自信的道:『只要能進武院,大眼兒一定會好好練功夫的。』


陸羽卻意有所指的道:『其實還有一個辦法,能讓你更快練到好功夫。你想不想知道?』


小王雙還沒回答,馬岱果然已經上鉤,搶先問道:『有什麼好辦法?軍……公子,我也想知道。』


陸羽卻自顧對頭王雙道:『方法就是找一個武功厲害的人拜師……。』


馬岱一聽,正失望的道:『這算什麼好方法?上哪兒找武功厲害的人?』


陸羽拍了拍小王雙,指著馬岱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大眼兒,你看到這位叔叔沒有?他背上的大刀你喜不喜歡?他的武功可厲害了……快!過去拜他作義父,很快就能學到一身好本事的……。』 (每次都是你整我……死馬岱!看你這次死不死!我還真是惡魔啊!嘻嘻嘻!)


話剛說完,馬超兄妹等人已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馬岱則面紅耳赤的剛想辯解,小王雙卻已經很認真的跑上前跪倒,口稱『義父』便拜了下去。


馬岱當場跳了起來,立即叫道:『媽呀,別找我,我不是……拜託軍師……不是,是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別把小弟玩殘了,小弟知錯了,不敢了,您快救小弟呀……!』說著一直繞著茶棚躲小王雙。


陸羽冷哼一聲道:『下次再讓我聽見背後嚼舌,看我怎麼收拾你!』此時馬岱已被大眼兒抱著大腿,跑不了,只能知趣的舉雙手道:『是!是!謝謝公子!快救我呀!』


陸羽這才喚過大眼兒來,親切的道:『一個人在戰場上殺敵,能殺的畢竟有限;如果能率領軍隊,佈陣施謀,就能運用更多方法,不費力的把更多敵人解決掉,這樣才能被人稱為名將。你想要當這種人嗎?』小王雙聽了更高興,忙道:『想!當然想!叔叔,你是不是能幫我?』


陸羽微笑道:『我很想阿,但沒有時間。不過有一個人能幫你……』


馬岱已經被嚇得有點傻了,連忙道:『公子,求求你不要再說了!小朋友,就是他啦,你該叫他義父才對……』


此時馬超知趣的喝了一聲:『二弟!別再胡言亂語,軍師……公子他自有分寸!你別插嘴!』看到陸羽冷冷的回瞪一眼,馬岱總算清醒過來,忙道:『是!是!我不說了……』


陸羽又接著對小王雙道:『你先乖乖到武院去。叔叔會安排,呃,會請親戚幫忙,先安排最好的先生教你功夫和兵法。等叔叔忙完這邊的事,就會去找你,再帶你去找「那個人」收你為徒,好嗎?』


真是本性難移,小王雙才剛應聲,馬岱又好奇道:『那個人?誰呀?』看到陸羽射來的寒冷目光,才想到自己又犯了毛病,連忙摀住嘴轉過頭,隨即喝道:『誰在偷聽?大妹,快與為兄去查看!』說著便拉馬雲祿往棚外走,假裝剛才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遠在三原城郡守府,拎著酒葫蘆正猛灌一口酒的龐統,忽然背後一陣惡寒,讓他倒嗆了一大口,連連咳嗽不止,心想:除了那兩個人,誰還會讓英俊瀟灑、才華洋溢的我這麼感冒的?陸小子有好酒,大概治不了他;哼哼,你這隻瞌睡蟲,看本公子怎麼收拾你……想著便看向正面對他傻笑的張飛,嘿嘿嘿,只要被老張抱那麼一下,有得你那月英妹妹怨的了……


果然一物剋一物,在陳倉正與關羽下棋的諸葛亮,也因背後一陣惡寒,不自覺落錯一子,反而塞住自己大龍雙眼的一隻,由勝轉敗。


關羽稍有得色的呵呵而笑,幾天下來,總算贏了一場,也越來越有心得。


倒是輸了的諸葛亮心想:『哎呀呀,這傢伙又不安份了,嗯,回頭定要讓子誠治治他;這小子別的本事沒有,那一票嫂子可是好說話得很,只要讓月英抱孩子去她們那悠轉那麼一趟,再去百合公主那邊串門子一下,嘿嘿嘿………』


名聞天下的劉備軍三大軍師,要是讓人知道他們的嘴臉,真不知有何感想。



隴西城門。


涼州刺史韓遂,名義上屬於曹軍管轄,目前治於隴西。


由於中原戰事,下令嚴加戒備。此時守城軍士依稀望見遠處幾個人馬圍著一輛馬車,正快速馳來,連忙報入衛所。守城校尉得知,立即登上城樓查看。


那群人一近城門,衛士正要喝令停車檢查,忽然校尉驚呼道:『大公子!是……是大公子!來人!立即去大人府衙報知,說大公子回來了!……快!快開城門迎接!』


這話就像投石入湖,隨即激起千層浪。城門一開,那校尉領著大批軍士上前,向韓鈺參拜道:『大公子!您可回來了!大人和諸位公子不知多想念您呢!屬下也是……』說著哽咽起來。


韓遂雖然名聲不甚好,但他在涼州能得眾望,稱雄一時,也不是沒有原因的,至少厚待下屬是他的一個優點。


韓鈺立即向眾軍拱手道:『有勞諸位,什麼事待會兒再說。這幾位都是我的朋友,冒著生命危險救我出來。現在有幾位急著要去金城,麻煩哪幾位去牽十五匹上等的戰馬來……』才剛說完,那校尉立即下令照辦,很快的就把戰馬送到。


原來陸羽有傷在身,馬文鴛說什麼也不肯離開,卻不好意思明講,便拖著馬雲祿和馬岱一起留下,說大不了到隴西後,讓韓鈺出面多要幾匹好馬,他們再兼程趕往金城郡,絕不會耽誤大事的,最後還拖了陸芸兒出面。


陸羽、馬超、韓鈺相視苦笑,知道最難和女子理喻,無奈之下只好答應。


跨上戰馬,馬文鴛還是顯得捨不得。馬超上前對她低聲道:『小妹,此事不但對我軍,在軍師眼中更是關係重大……為兄無法分身,你去等若我去。無論如何一定要設法讓舅父答應出兵。我和「軍師」會在這等你們的好消息。』說著對馬文鴛眨了眨眼。


馬文鴛臉色一紅,沉默了一會兒,才紅著眼眶低聲道:『大哥,你一定要照顧好陸大哥……你叫他放心,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求到舅父同意出兵的。』馬超拍了拍她的背,她又凝望著正在對馬岱叮嚀的陸羽,等他說完話,才欲言又止的道:『陸大哥……你……保重!』見陸羽點點頭對自己道:『你們也是。』銀牙一咬,雙腿一夾,策馬便轉身奔了出去。馬岱兄妹手持轡繩,拉著眾馬緊隨在後。


沒有人注意到,最前頭的馬文鴛其實淚珠正一顆顆滴落在滾滾煙塵中……。



正向三人揮手的陸羽轉頭對馬超道:『我真有點擔心。叔義大而化之的個性,萬一把事情辦砸了……唉,真不知讓他去辦這事,是對還是錯?』


馬超很有信心地笑道:『二弟看似老實,其實精明得很,在重要的事上絕不馬虎,比我還要可靠,這一點軍師你大可放心。而且他嘴巴甜,向來就討舅母歡心;何況還有小妹她們在呢。以小妹「聖女」的身份,和舅父對她的疼愛,我們只管等著聽到好消息吧!』


想起諸葛亮把身後對付魏延這麼重大的事交付馬岱,馬岱也忠心的辦妥了,陸羽只能無言的點頭。


猛地身後一陣呼喊:『大哥!』


眾人回頭一望,韓鈺立即大笑著奔上前回應。只見三人勒住奔馬之勢,飛身便下來跟韓鈺抱在一起,又叫又跳的,嘰哩哇啦的說個不停。過了一會兒才來到陸羽跟前,韓鈺介紹道:『這是我三位弟弟-韓瑗、韓珪、韓瑀……。』


忽然三人怒目看著馬超,紛紛拔出劍來,大喝道:『馬孟起!你這狗賊!還敢來此!看我怎麼收拾你!……』說著舞起劍花就要上前。


韓鈺連忙閃身護在馬超之前,舉手喝住三人道:『你們不得無禮!是孟起兄他們把大哥救出來的……』


三人聞言一愣,互望一眼,又看向韓鈺,好一會兒才吶吶地道:『可是他把爹……』


韓鈺打斷他們的話道:『孟起兄已經知錯了,這次就是專種來向爹請罪的。更何況來者是客,一切就讓爹去處理,我們不要多事。』三人向來就聽大哥的話,聞言便收劍,只是懷戒心地看著馬超,眼中光仍有一絲敵意。


接著韓鈺又報出讓在場眾人更驚愕的名字:『這位乃是劉皇叔帳下的首席軍師,陸羽,陸子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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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集_第二六八章 克紹箕裘(楚湘續)



韓遂,字文約,涼州金城郡人士,早年在西疆一帶享有盛名,漸獲諸羌、匈奴等族的大力支援。年輕時曾到京都洛陽出任計吏,向大將軍何進建議誅殺宦官,由於未見採納,便乘機返回金城。之後涼州的宋揚與北宮伯玉舉兵起事,挾邊章、韓遂等人為盟主,眾至十萬,殺害刺史、郡守,卻被董卓和張溫等人平定。韓遂想要投降,董卓不允,只好亡命西疆投奔馬騰,二人結為兄弟,一同在西羌發展勢力。


初平三年,公元一九二年,二人率軍前往長安。朝廷任命馬騰為征西將軍,駐紮郿縣;韓遂為鎮西將軍,返回金城。董卓死後,天下大亂,韓遂與馬騰為爭奪涼州,一度反目成仇,後來馬騰為征討曹操,主動與韓遂言歸於好。建安十一年,公元二○六年,馬騰被曹操矯詔命其入京,遭處死後,馬超在韓遂的支援下起兵報仇,一度兵破潼關。然而在賈詡的離間計下,馬超誤會韓遂,一怒之下斬傷其左肩,逼得韓遂只能投降曹操。


由於西涼鐵騎向為曹操忌憚,因此曹操剝奪了韓遂的兵權,只給他一個名義上的涼州刺史,保有基本的親衛,又要他的長子韓鈺到許都為質,便打發他到隴西郡來上任。



涼州刺史府。


站在府門口的韓遂神情焦急的凝視,遠遠望見幾騎奔馳而來,便跑上前去。


韓鈺一飛身下馬,韓遂已激動得緊緊抱著他。韓鈺流著淚道:『父親,孩兒不肖,讓您擔憂了……』韓遂卻立即轉頭對親衛道:『快!去替伯玉拿那套衣服出來!立即吩咐廚房可以上菜了。』然後對韓鈺道:『伯玉,傻孩子,你能平安回來就好了。趕那麼遠的路,一定很累了,快進來休息!』


韓鈺正要引薦眾人,老於世故的韓遂已拱手對眾人道:『本官在此替孩兒多謝諸位,一路辛苦了。若不嫌棄,請進府讓本官盡盡地主之誼。……』說著看到馬超,神情一愣,卻仍大方的沒作什麼表示,只作了個『請』的姿勢。


陸羽出聲道:『大人客氣,如此有勞了。』於是也不客氣,領著眾人便走進府邸去。


韓遂雖被剝奪兵權,畢竟久居涼州,根基深厚,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鎮得住的,所以曹操命麴演、蔣石在西平、狄道各領一軍駐紮,以防出事。


但韓遂老謀深算,表面上循規蹈矩,安分守己,暗中卻仍與侯選、程銀、李堪、張橫、梁興、成宜、馬玩、楊秋等八部軍馬暗通款曲,實力不弱,又多方派出細作。自韓鈺被救,他便已獲知,卻祕而不發,惟恐事情有變,危及愛子,只能下令細作隨時報上最新消息。等到得知韓鈺和陸羽等人正往隴西而來,心中已有計較,所以才會表現得從容自在。


分賓主坐定,韓遂道:『陸軍師此來,必非無故。本官先謝過相救愛子之恩,若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本官會酌情報答。』


韓鈺沒想到父親這麼圓滑,聽得臉色一紅,正要辯解,陸羽已呵呵笑道:『大人客氣了,此乃舉手之勞,說什麼答謝的,那就太見外了。只是大人也看到孟起前來了──之前他怒而不辯是非,一時犯上誤傷了大人,事後十分後悔,一直想向大人負荊請罪。這次援救令郎,他也是出了大力。羽在此不辭冒昧,希望大人能看在這件事的份上,不再計較。』


馬超此時也上前跪在韓遂面前,哽咽道:『當年超兒不辨就理,一時鑄下大錯。叔父無論怎麼處罰,超兒絕不敢有怨言。只求叔父看在與先父知交的份上,不再計較。』說著重重磕了幾個頭。


雖然感覺是逢場作戲,卻也得扮好角色。韓遂連忙上前扶起馬超來,慨然道:『當年我與你父親結義後,也曾為一件小事反目,我還不慎傷了他的小妾哩。事後他也沒和我計較,與我言歸於好。唉,現在他都走了兩年多……我的傷不礙事,你又救了伯玉,我看這事就到此為止吧,不必再提。只希望你以後行事能三思,不要再那麼魯莽了。』


馬超恭聲道:『是!多謝叔父訓誨。』


於是陸羽呵呵笑道:『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恭禧大人了。對了,韓兄與孟起這一路上似乎很談得來,不如傚法先人……』說著向韓鈺發出探詢的眼光。


韓鈺倒沒想到此事,心中一動,歡喜道:『孟起兄忠肝義膽,豪勇當世,小弟傾慕已久。如果父親同意……』說著看向韓遂。


韓遂此時被陸羽的話所驚道:『說得好!「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難怪丞相要稱軍師是「四州之才」。嗯,既然你們有意思,為父能有什麼意見?不過你們要想清楚,之後就要赤誠相待,不可隨便為小事起什麼爭執了!』馬超在羌族中向有『神威天將軍』之稱,韓遂自然樂於籠絡,同時又能不得罪劉備,實為一舉兩得。


二人大喜,立即當眾歃血盟誓,結為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宴會中,韓遂十分高興,卻儘是提些風土人情之事,絕可不提當前局勢。陸羽也表現得並不在意,反而十分開懷。由於識見非凡,用辭新鮮,談笑風生,讓韓遂對他更添好感。等到差不多時,陸羽忽然舉杯向韓遂敬酒道:『大人,實不相瞞,羽此次前來,尚有一件正事要辦,只是有點難以啟齒。但又不能不說,還請大人見諒。』


韓遂一飲而盡,略帶嘲笑道:『子誠大人客氣了,以你的口才,還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但說無妨。』心中卻『哼』道:『該來的還是來了,看你開出什麼條件,用什麼話勸老夫……』


陸羽道:『那羽就不客氣了。是這樣的,羽的義妹芸兒,與令郎似乎「一見鍾情」……』忽然陸芸兒一陣嬌呼,臉色一紅,急道:『九哥,你……你幹嘛說這個……』說著含羞低下頭去,不敢看眾人。


韓遂聞言一愣,沒想到陸羽竟是說這件事,只能看向韓鈺。韓鈺雖然也是嚇了一大跳,卻立即被歡喜之情取代,忙向韓遂道:『軍師說得沒錯。本來孩兒想找機會問爹您的意思,再向軍師提親,沒想到……』說著便看向陸芸兒,滿臉的憐愛。


陸羽呵呵笑道:『哎呀,原來是羽弄錯了,還以為大公子不好意思提哩。只是羽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舍妹也不方便留下,所以……羽只好越俎代庖了。大人您可別見怪呀。』


韓遂此時心中哪還想著還有什麼王霸之業的念頭?年過五十的他,心中最記掛的,其實是四個兒子的婚事。無奈出身世家,才幹又不算差,個個眼高於頂,加上接連戰亂,他們只顧著幫自己打理,更難找到合適的對象,事情就這麼一再耽擱。這兩年還算平靜,總算讓三個兒子陸續娶妻生子。惟有老大,為了這個家犧牲自由,在許都為質,每念及起,心中就有說不出的遺憾和歉疚。如今看到兒子不但平安歸來,還有了對象,怎不欣喜若狂?猛地老眼濕潤,卻是大笑著起身道:『好!好!太好了!真是雙喜臨門!老天待我總算不薄!來來來,本官敬諸位一杯!』


韓鈺見父親答應,欣喜若狂,立即低聲對陸芸兒道:『太好了,芸兒,爹答應了!』陸芸兒白了他一眼,輕笑道:『我可沒答應。何況我是陸家人,這事還得家主作主才行。』


韓鈺聽了一呆,心心中頓時涼了半截。陸羽趕緊及時低聲點他道:『伯玉,還不快求婚?這事我也可以作主的。』


韓鈺這才醒悟,連忙起身,大聲道:『芸兒……,我自從在許都第一眼見到你,就認定你了。……我喜歡你……,你嫁給我吧?』


陸芸兒聽了,心中只感覺甜蜜蜜的,但女兒家的矜持,讓她又不好意思立即答應。一向大方的她,此時臉都紅到脖子上,吶吶的不知該怎麼辦?


陸羽適時解了圍,呵呵笑道:『伯玉,你也太直接了。難道你要一個女孩子當眾承認她喜歡你?好了,我二哥不在,我勉強還能替他作主,就權且答應你了。怎麼樣,芸兒?』


好一會兒,陸芸兒低頭小聲吶吶地道:『一切由九哥作主。』


廳中立即爆出歡呼聲,除了恭賀聲,韓鈺的三個弟弟和弟媳更立即促狹地高聲叫陸芸兒『大嫂』。不過陸芸兒倒放得挺開,此時又表現得大方得體,微笑著應承,還與韓鈺一同舉杯,向韓遂與陸羽敬酒,稱呼二人『爹爹』、『九哥』。


韓遂心情真是暢快極了,感覺已經很久沒這麼高興了,不禁感慨道:『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陸羽在一旁道:『還未哩!你們得加油,生個長孫,克紹箕裘,那時大人你還不知多快樂呢!』


韓遂開懷大笑,連連說好。過了一會兒,等場面稍微安靜了,韓遂忽然話題一轉,道:『子誠你如此相待,我韓某豈能不識好歹?只是……韓某並非反覆小人……請恕韓某……』眾人聽了,臉色都不太自然,場面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陸羽仍是一派自若的神色,呵呵道:『韓大人說哪兒話?羽豈有他意?芸兒自幼孤苦,被二哥收養,視如親女,為我陸家屢次出生入死。如今能嫁得好人家,好夫君,羽心頭真是高興。相信我二哥若在此,定會要他們快生孩子,讓他能子孫滿堂,頤養天年啊。』


韓遂聞言,思索了一會兒,終於大笑道:『好你個陸子誠,真有你的,連辦法都替老夫想好了。佩服!佩服!』


陸羽微笑,忽然引論語道:『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韓大人想得開,後世必視你如管仲之流,豈有它議哉!』


韓遂捻鬚點頭道:『但願如此。好,瑗兒、珪兒、瑀兒,明日立即前去邀請幾位叔父,就說後日爹要替你大哥辦婚事,順便宣佈大事,請他們務必前來。』三人齊聲答道:『是!』



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二月三日,韓遂替韓鈺與陸芸兒舉行婚禮,之後宣佈,將一切職務及家業,全交由韓鈺負責,自己則退居幕後,不再過問。


侯選、程銀、李堪、張橫、梁興、成宜、馬玩、楊秋等『旗本八將』先是一愣,隨即向韓鈺宣誓效忠。於是韓鈺當眾宣佈,已從劉備處得知『血詔』之事,痛斥曹操為『國賊』,並與劉備結盟,要八將盡起本部軍馬,先平西平、狄道,然後出兵討逆。


三日後,西平、狄道卻傳來消息,羌族已盡起大軍,先一步佔領二城,襲殺了麴演、蔣石。同一日,八部軍馬會於隴西,共八萬大軍,韓鈺讓三個弟弟留守,自領新婚妻子陸芸兒,以馬超為大將,八將為左右翼,妹婿閻行為先鋒,陸羽為軍師,疾向街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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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集_第二六九章 天大誤會(楚湘續)



華夏神話中的仙界座落於崑崙,代表性的人物便是西王母。《山海經.大荒西經》記載:『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崑崙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紋有尾……。有人,戴勝,虎齒有尾,穴處,名曰西王母。』其實這正是西羌族的母虎圖騰,也是早期羌族母系社會的領袖象徵。


自黃帝擊敗蚩尤,一統各族,歷經五帝、堯、舜和夏、商、周三代,不但華夏之內的各族,周圍的遊牧民族也都藉武力征討或文化感染,逐漸融合。周朝起源西陲,與羌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穆天子傳》就進一步詳細記載,西周第六代君主姬滿(即周穆王)在位時突發奇想,乘坐由造父駕馭的八駿西巡,從洛陽出發,沿著晉、陝、甘、青等地,到達崑崙山區,西王母之邦,與該邦女首領西王母相見的情景。他拿出白圭玄壁等玉器相贈,西王母也回贈禮品,在瑤池的宴會上相互對歌述志。西王母彬彬有禮,對穆天子應酬自如,自稱是『嘉命不遷』的『帝女』(即天帝之女)-以後改稱為『天女』,又稱為『聖女』。這次『劃時代』的會面,不僅有著某種浪漫的意味,更像徵著西羌族與周王室之間,實存在密切的聯繫。


春秋後期,秦穆公向西開拓,滅國十二,闢地千里,說穿了不過就是融合羌族的大舉行動;而此一舉動讓秦國得以由弱轉強-西羌族遊牧騎兵的強悍與馬匹的優越,為秦國最終能一統六國,提供了最好的條件。


大漢向西開拓疆土,在白馬國設立武都郡,又在匈奴汗國河西走廊上設立敦煌、酒泉、張掖、武威四郡。孝武帝年間,公元前一世紀初,先零羌從青海湖向東、北發展,進入邊界,越過湟水。元、成之際,即公元三十年起,乘著西漢衰亂,曾發動大規模突擊,幸好當時大將趙充國堅決反對高壓,改採懷柔政策,實行屯墾,戰爭才告平息,和平了百餘年。但後又因漢朝官員的貪婪,且在衝突中總是藉可偏袒漢族而對羌族剝削,逼使其發動武力抗爭,卻慘遭鎮壓。


實際上漢、羌之間當時並沒有太重的民族意識,羌族起而抗爭的主要原因,多是『官逼民反』──因為政府官員貪婪殘暴的對象,是不分羌、漢的一視同仁。像東漢安帝年間,公元一一五年時,先零羌攻入益州,東漢大將尹就率軍圍剿,卻對漢人同樣姦淫燒殺,以致民間有兩句可悲的口號:『強盜來了還可活,尹就來了定殺我!』連綿一百二十年之久的大舉抗爭行動,慘重的傷亡造成羌族人口漸漸減少。到了靈帝建寧二年,公元一六九年,終於在東漢政府高壓手段下屈服。


東漢末年大亂,董卓離開後,涼州落入馬騰和韓遂的掌握。馬騰的母親為上一代八羌族『天女』,自然獲得先零、燒當、吾良、勒姐、封養、布橋、迷吾、迷唐等八羌族的擁載,韓遂則有沈氐、虔人、且凍、傅難、鞏唐、燒何、零吾、滇那、鳥吾等羌氐族的支援。後來馬騰遇害,韓遂又勢微,羌族各部也彼此不服,兼併之事乃時有所聞。加上青海的當煎、參狼、鍾羌、牢羌、號多、西陲、零昌、狼莫各族也參與進來,使得形勢更加雜複。不過由於馬超少年勇武,被八羌族尊為『神威天將軍』,而馬文鴛美貌加上精擅槍技,更被八羌族奉為『天女』,對於二人尊敬異常。他們的舅父車里吉本是馬騰的妻弟,靠著馬超、龐德、馬岱等人的幫助,不僅坐上八羌族之一的吾良族現任頭目之位,更在六年前成為八羌族的族長。


由於母系社會遺風,羌族表面上是父權,實際上大都『傳婿不傳子』-這樣作卻有一個好處,便是藉擇婿之機,找出合適的人選擔任頭目甚或族長,如此才能讓本族更具有競爭力。馬騰獲得八羌族支援,固然由於其母是上一代的『聖女』,他的妻子,車里吉的姊姊,是上一代吾良族長的獨女,也是一個重要原因。所以馬超才會要馬文鴛前來──具有八羌族『聖女』的身份,不但有權列席部落大會,還可在關鍵時發揮指標性的作用。


此次大戰,儘管曹營保密到家,劉備軍的三大軍師仍從情報中分析出,曹軍的主力是在關中地區。如果劉備軍要勝出,投注在此的兵力和物力自不能少。作為首席軍師,陸羽也很希望像『前世』記載的赤壁之戰那樣以少勝多──而且是大勝。但他也知道,赤壁之戰勝負的原因,在關中卻變成相反的情形。赤壁之戰,曹軍是以短攻長,敗在水戰;關中地區卻適合野戰,曹軍完全可以發揮步騎優勢。所以惟一的機會,便是設法讓曹操分散兵力,並且尋找有利的同盟。


基於此一考量,陸羽才會在大戰一開始,便請陳登趕往金城的羌族主要居地,希望透過馬家在此的影響力,加上優厚的條件,能說服羌族同意結盟,出兵相助。陳登也不負使命,憑其三寸不爛之舌,又開出許多優渥條件,成功地說服車里吉答應,在金城郡不遠處召開八羌族大會,議決此事。


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二月二日,八羌族各部落的頭目和長老們差不多都到會,午時起便在一處廣大的草原上聚會。車里吉提出此事,然後由陳登把條件述說一遍。


陳登提出的條件其實簡單又很吸引羌人──和漢族平起平坐,和山越族一樣成立自治區,跟劉備軍不僅軍事上,在各方面都採互信互助原則……之後眾頭目及長老們紛紛提出問題,大多獲得滿意的回覆;但由於過去的慘痛經歷,仍有部分長老持保留態度。會場外圍有許多來參加的青年勇士,由於多所聽聞山越之事,卻頗為心動……由於長老們位尊身隆,使會議一時陷入了僵局。


此時馬岱兄妹終於風塵僕僕的趕到。不但車里吉和陳登大喜,羌族中的年青勇士也都很高興──因為看到了馬文鴛。


由於立有戰功,加上馬文鴛具有崇高的『聖女』身份,自然坐在相當前排的座位。


陳登連忙簡短告知情形,於是馬岱立即起身,代表馬家請求羌族各長老,看在過去結盟和結親的關係上,能夠加入劉備軍一方。


會中相當受崇敬的封養族族長武波蒙起身道:『馬家與我族世代聯姻,歷來又多出勇士,無論血統出身或功績,都為我族所接受,也替我族的爭取權益不遺餘力。可如今劉大人與我族無半點關係,又未給我族什麼好處,僅憑馬家的立場來要求,看來只是為了對付大漢曹丞相。諸位也都知道,薩拉罕草原一戰,曹丞相的軍隊將最強悍的匈奴各族聯軍四十萬殲滅了,現在又傾師而來。依我看劉使君僅足以自保,才會想到拖著我族一起抵擋。萬一大戰結果是曹丞相贏了,我等的下場可知,各位還要三思。』


陳登急忙起身道:『族長之話雖不無道理,但想那曹賊……這個,我是說曹操,他向來就是有夷夏之防的,才會對匈奴各族狠下殺手。如果羌族不肯相助,萬一曹操這一場贏了,接著一定會向你們開刀的……。』


車里吉在眾人遲疑議論時,起而出聲道:『這個,陳大人的話不無道理;但是若要我族相助,須得名正言順。否則即使我們這個大會同意了,仍無法回去說服本族的人同意的……。』


馬岱忽道:『假如讓小妹嫁到劉皇叔那裏,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和劉皇叔聯盟了呀?』


眾人聽了,都是一呆,接著紛紛交頭接耳起來,當然有許多青年勇士幾乎起來抗議。


馬文鴛聽到馬岱的話,先是一呆,接著花容慘白,神情一黯,就要出聲拒絕。話才要出口,想起臨行前陸羽的殷切眼神,大哥的再三叮嚀,要自己以大局為重。想著眼淚幾乎奪眶而出,暗恨馬岱怎地會想出這種餿主意,自己卻如啞吧吃黃蓮,只能低頭銀牙緊咬朱脣,總算沒讓自己哭出聲來。


此刻馬雲祿心中也是著急,巴不得上前去摀住她這位老出狀況的親哥哥那張可惡的大嘴巴,只能戟指著比劃暗示,馬岱卻反而得意的笑著,還指著頭表示自己頭腦果然敏捷,竟然想得出這樣的主意,不賴吧?


此時車里吉大咳了數聲,擺了擺手要場中安靜下來,便道:『我們在此是討論跟整個部落有關之事,諸位須得把個人利益擺在一邊!』接著理了理頭緒,便道:『岱兒這個主意,嗯,還算不錯。只是按我族規定,歷來要娶聖女,須得有三項資格:一來必須聖女點頭同意,二來男子必須證明自己是勇士,三來必須出身高貴……。呃,劉使君是當今大漢皇叔,出身沒問題。但是,說到勇武的話……。』


此時陳登接口呵呵笑道:『不知羌王可有聽說,十八年前,我家主公在虎牢關前,與那中原第一勇將呂布大戰三百回合的事?』


車里吉聞言一愣,隨即道:『嗯,本羌王是聽過這件事,不過……。』


陳登趕緊搶話道:『那呂布當時號稱天下第一戰將,連董卓的西涼軍手下也無一回之將,才會將他籠絡過去。董卓西涼軍的厲害,羌王您應該知道得最清楚了。』


當年董卓在涼州境內,雖然橫徵暴斂,漢人卻忍得下去。因為那時的涼州漢人羌人雜居,彼此之間互相敵視,而羌人是遊牧民族,從小就騎馬玩箭,民風極為彪悍,因此以農業為生的漢人在爭鬥中常常吃虧。可是生性殘暴的董卓相當護短,每當漢、羌爭鬥,不管誰對誰錯,董卓一律偏袒漢民,羌人稍有不滿,董卓立即刀兵相見;有時竟藉口漢民遭欺負,對羌人一個接一個部落的屠殺,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幾名羌族首領幾次率兵反抗,都被董卓軍打敗,參與的部落皆慘遭滅族之災;以致在短短一年間,羌族人口竟銳減三成!直到馬騰接手涼州,既有羌人血統,對羌人改採懷柔手段,羌人才逐漸恢復元氣。但早一輩的羌人,聞董卓之名仍不免心有餘悸;後來聽說董卓的手下,都打不過呂布,就收了他作義子,而虎牢關之戰,劉備三兄弟竟然與呂布有抗手之力,看起來似乎不得不承認劉備算是勇士了。


車里吉道:『這……聖女蒙劉使君垂青,雖是好事,但以劉使君的年紀,似乎……呃,這個,聖女年才二十出頭,何況這事必須她點頭同意……。』說著看向馬文鴛,卻見馬文鴛低頭不語,似是默許。


陳登其實心裏也挺難過的,這麼一朵鮮花,怎麼自己就輪不到採摘?想他也是才華洋溢,英俊瀟灑,在蜀中好幾次去跟馬超套個近乎,巴不得能騙他把這個漂亮妹子嫁給自己為妾(真夠邪惡的)……呃,不,是作正室,不然她那桿紅纓槍可不是鬧著玩的。……但現在只能大歎自己是下屬,這個媒非作到底不可,眼睜睜流著口水,喊『七仙』之一的西羌聖女作自己的主母了。想著腦中一陣熱血沖騰,肚腹翻攪,忍不住就要嘔吐出來。


不過現在他這個老鴇……呃,是媒婆,說什麼也得施展那三寸不爛之舌,把黑的說成白的本事,讓羌王和眾長老答應這門親事,不然以後就別想在那班損友前炫耀一番,這場仗也就很難打下去了。


想著陳登立即齜牙咧嘴的笑道:『羌王明鑒:我主公年方四十,正當盛年,如能與聖女玉成好事,生下兒女,將來興復大漢後,不是為王侯,就是羌族的頭目,正可化解漢羌之間的仇嫌,豈不是大大的美事?』


車里吉算是相當豁達之人。先前為漢羌結怨,族民慘遭殺戮,總不免耿耿於懷,又自忖勢弱力微,雖為羌王,令卻不出附近幾族,稍遠的党項、小月氏、吐谷渾等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如果真能與大漢皇叔結親,從此西涼漢羌間能不存芥蒂,互利共生,對自己的勢力發展也是大有幫助,於是點頭道:『先生的話十分在理。不過仍得眾頭目和聖女同意才行……』說著環視眾頭目,意在詢問他們的看法。


一名年輕的頭目忽然起身道:『記得三年前,不少勇士追求聖女,聖女揚言要找個比「神威天將軍」還厲害的勇士作夫婿。那劉皇叔再厲害,也是十八年前的事,難道他現在會比「神威天將軍」更厲害嗎?』說著已有不少年青羌族勇士點頭,互相交頭接耳議論,有的還激動得低聲罵出來,顯然想起當年被拒絕的難堪,眼中似要噴出火來。要不是車里吉在場,恐怕就是一千個陳登,也會馬上身首異處。


更有一名壯碩的男子起身喝道:『難道只有漢人中有勇士?我羌族便沒有?老讓漢人娶我羌族聖女,就怕將來連我羌族的女人都要讓漢人娶光了!』話雖聳動了些,卻引起更多人的共鳴,再也不管規矩,紛紛起身來吶喊、抗議。


眼見就要控制不了秩序,車里吉高舉雙手大喝道:『你們著急什麼?聖女還沒答應呢!』這一聲大喝,總算及時制止了場中的抗議聲,不過眾人也不約而同的望向馬文鴛,當然幾乎都是希望她出聲拒絕的──老一輩的是為了尊嚴,小一輩的卻是為了自己的機會。


此時馬文鴛鳳目黯然,站起身來,銀牙咬著朱脣,猛地抬頭來,環視眾人一眼,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我願意!一切便由舅父作主!……』說完眼淚奪眶而出,嬌軀一扭,便向外衝了出去。馬雲祿趕緊起身,惡狠狠的瞪了馬岱一眼,要不自己是親哥哥,真想衝上去給他幾刀……不,是幾腳幾拳……只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只能氣得跺了跺腳,轉身去追馬文鴛。


馬文鴛的回答讓會場剎時寂靜了一會兒。接著陳登呵呵笑道:『諸位都聽到了,聖女已經親口答允了。看來我們兩家可結秦晉之好,將來……』才說著,已惹來不少的噓聲。陳登趕緊識相的住口,坐了下來,靜待車里吉的答覆。


眾人的目光一齊望向車里吉,漸漸消了聲音,一致摒息著等待他的決定。車里吉看到聖女的反應,心中豈能沒個準?無奈眼下看來,的確是答應最為上算,想了想便開口道:『既然聖女也無異議的話,那就……』


忽然間馬岱搔搔頭,又像自言自語的高聲問道:『奇怪了,大家幹嘛說這些話?又不是要把小妹嫁給劉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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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集_第二七○章 另有其人(楚湘續)


車里吉正打算答應陳登,讓馬文鴛下嫁給劉備,同時結成盟約,忽然馬岱出聲道:『奇怪了……又不是要把小妹嫁給劉皇叔……』


車里吉、陳登聞言,不約而同的失聲道:『什麼!』車里吉追問道:『岱兒,你剛才說什麼來著?當著長老和頭目,還有祖宗神靈面前,你怎麼可以胡說?明明就是你先提出,讓聖女嫁給劉使君,好能名正言順的與他結盟的,現在怎麼又否認了?』


馬岱好似不明白發生什麼事,雙手一攤,用無辜的表情道:『我應該不是那麼說的吧?舅父,您是不是聽錯了?』


車里吉眼若銅鈴,正要大聲斥責,陳登已搶先道:『誰聽錯了?在座諸位明明都聽見你說的話了。諸位,你們說對吧?』擔心事情有變,陳登趕緊向馬岱使眼色,又用話擠兌車里吉,唯恐他又反悔了。


在座的長老和頭目,只有少數不由自主的點頭,大多數人卻另有心思,並不作聲,要看車里吉怎麼處理,馬岱又如何自圓其說。


果然車里吉臉上掛不住,霍地起身,走到場中,手指馬岱厲聲道:『岱兒,你把剛才說的話,當著祖宗神靈和眾長老的面,再說一次!』


馬岱知道事態嚴重,連忙起身,恭聲道:『是。岱兒記得剛才是說:假如讓小妹嫁到劉皇叔那裏,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和劉皇叔聯盟了。』


車里吉鬆了一口氣,臉色變回溫和的模樣,點頭道:『很好。這次當你無心初犯,以後記得不可在會中胡言亂語,否則重罰不赦,明白嗎?』接著又向眾人拱手,然後對陳登道:『諸位,就這麼決定了。聖女既然要本王作決定,本王便在此答應此事,讓聖女嫁與劉使君……』


不料馬岱又高聲道:『不行啦,舅父!你弄錯了!』正要代表劉備答應的陳登,不禁大歎好事多磨,差點要跪下來喊馬岱作『小祖宗』,哀求他不要再玩了,否則玩出事來,誰都擔代不起呀。


車里吉額上青筋暴現,瞪眼看著馬岱,好一會兒道:『岱兒,這次舅父也救不了你。來人……!』


馬岱連忙擺手道:『慢慢慢……慢點兒。我說舅父,你是不是誤會了我的意思?』


車里吉雖然生氣,但念在畢竟是親人,又曾立過功的份上,忍著氣寒聲喝道:『本王哪裏誤會了?你給本王說清楚!』


馬岱搔搔頭,道:『舅父,岱兒的意思是說,嗯,該怎麼說呢?哎,就是說……反正我的意思是說,讓小妹嫁到劉皇叔「那裏」,可不是說要嫁給劉皇叔本人哪!對,就是這個意思,哈哈哈!』(『我真是個天才!』渾沒想到眾人只想用『腦殘』形容--這什麼跟什麼?有說等於沒說。)


眾人聞言,都是滿頭霧水,你瞧我我瞧你的,搞不清楚有什麼不同,只有腦筋靈活的陳登聽出端倪,腦中念頭一閃而過,哈哈笑道:『原來如此。大王,我懂了。叔義的意思是……就是說,您看看,譬如在下我,在我主公劉皇叔「那裏」辦差,品格一流,人才出眾,又是英俊瀟灑,年青有為,配上聖女,正是再合適不過了……。』


此時馬岱打斷陳登的話道:『呸呸呸!我呸!你這死元龍,什麼人才出眾?我小妹根本就看不上你,少在這裏自吹自擂了。舅父……』


經陳登這麼一鬧,車里吉總算聽懂了,皺眉道:『好了,岱兒,你到底在想什麼,能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訴在場的人,免得大家誤會?』


馬岱先是一愣,看看眾人的神情,顯然大部分人似乎還是沒聽懂,終於醒悟過來,趕緊深深地鞠了個躬,笑嘻嘻道:『原來……原來大家……大家都誤會了小弟的意思。呃,真是抱歉。是這樣的,小弟的意思是,把小妹……呃,就是聖女,嫁給劉皇叔帳下最信賴的一個人……那我們就可以跟劉皇叔名正言順地結盟了。』


說著忽然拍了一下大腿,又像自語道:『我就說嘛,明明小妹也喜歡「他」,怎麼會露出一副委屈的可憐樣來?還有大妹怎麼會瞪那麼大眼睛,一副想把我生吞活剝似的。原來……原來……原來她們也誤會了……。』說著,忽然又是『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眾人總算聽明白馬岱的意思,卻又紛紛交頭接耳起來,因為有的人已經聽出來,聖女竟然喜歡上了一個『他』?『他』,是誰呢?


只有陳登不死心,也不服氣的道:『死馬岱,主公帳下比得上我的人才,光用一隻手就數得出來,論起家世、長相我都不差。何況我還虛位以待,只要聖女你妹子同意,她就是我陳登的正室夫人。打那裏還能找到比我更合適的人?』


馬岱只是笑嘻嘻,直笑得陳登背脊一陣涼颼颼,忍不住打個哆嗦,才好整以暇的對他道:『元龍兄,可別怪我沒告訴你,我說的這人,可就在你所說數得出的那幾個人當中哦(心中咕噥道:恐怕還是大拇指哩)……還有,你剛才也聽到舅父提到要娶小妹……呃,就是聖女的三個條件了。你倒說出來聽聽?』


陳登聽聞,真是一翻兩瞪眼,好半晌才氣鼓鼓道:『第一,必須得到聖女同意;第二,男子必須證明自己是勇士;第三,必須出身高貴……。』


馬岱立即接著道:『我得加上一句:男子必須證明自己是比我大哥還厲害的勇士哦。嘿嘿嘿,不知元龍兄你可符合這幾項資格?』


陳登一時啞口,卻忍不下這口氣,急中生智道:『如果小弟都沒資格,恐怕劉大人那裏也找不到第二個人。再說小弟出身大漢士族,出身沒問題。這個須得聖女同意的事,剛才聖女已說,由羌王決定。至於說到勇武的話嘛……咳咳咳,在下武比雖比不上孟起兄,這個文比的話,倒不一定輸。』


『文比?』場中之人都是一臉愕然,不知陳登是什麼意思。『就是比兵法、計謀!「萬人敵」又如何?決勝千里方是大丈夫本色!』


只有馬岱哈哈笑道:『你少在那裏說大話。實話跟你說了,有一個人比起你來,可是遠遠符合這三項資格的,包括你說的「文比」在內,你想不想知道是誰?』


陳登心頭一驚,暗想哪有可能?腹中把能想到的人迅速掃描一遍,確認無誤,可看馬岱一臉得色,又遲疑起來,巴不得自己手中現在能有把刀,先上前捅他幾個窟窿再說,(怕是沒有那個實力吧?)不過值此重要場合,只能深吸了口氣,冷笑著道:『真要論起功夫,中原「百將譜」上孟起的排名第三,也只有二將軍和三將軍贏得了他。你該不會說是子龍吧?我承認除了武功,他的謀略也算得上一流的,可也不見得勝得了小弟。我還真的不知道主公的帳下,何時另外出現了你所說這麼厲害的人物,真的是要請教叔義兄了。』


馬岱環視場內眾人,見大家都引頸翹盼,自是得意非常,不立即說出是誰,而是負手緩緩踱著步子,搖頭晃腦地道:『當然不會是子龍兄囉,小妹可是還沒機會認識他哩。我說的這個人嘛,不只出身高貴,功夫更是厲害,不要說我大哥,恐怕我跟大哥聯手都比不過……』


說到這裏,場內開始噓聲響起,還越來越多,逼得車里吉一再擺手要大家安靜,然後高聲對馬岱道:『好了,岱兒,你快說吧,到底是誰這麼厲害,連超兒也不是對手的?記住了,這是什麼場合,由不得你胡言!』


陳登連忙打蛇隨棍上道:『對!如果你說得無理,就……就重來!』


馬岱笑嘻嘻道:『重來?你還以為小孩玩捉迷藏阿?哼。』然後才清了清喉嚨,得意的把手放在口邊,呈喇叭狀地大聲嚷道:『這人便是──「四州之才」陸~羽~!陸~子~誠誠誠誠誠~~~!』


陳登聞言,呆了一會兒,隨即臉色漲紅,變得像豬肝色,用盡力氣大吼道:『不~可~能~!就是死酒鬼和鵝毛賊也比他強!打死我都不相信!』才說著,遠在五丈原和陳倉的龐統和諸葛亮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噴嚏,摸了摸鼻子,搖搖頭心道:『又是哪個傢伙在想我了?想對付陸小子自己設法,可別拖我下水。』


鏡頭轉回金城,只見馬岱笑嘻嘻地搖搖頭道:『嘖嘖,死元龍,你別一副輸不起的樣子,吃相很難看地。你不信是不是?我找幾個證人──莫哈赤!你們都給我出來,當眾作個見證,我是不是胡說的?』


只見莫哈赤領著數人應聲出現,在得到車里吉和眾長老的首肯後,便將之前他們如何親眼看見陸羽刺殺巨熊之事,當眾述說一遍。


數日前,莫哈赤等人把巨熊皮進獻給車里吉,又把賞金買來的糧食分給族中較窮困的族民,已經引起一陣騷動,不知多少人探問過,他們也不知說了多少遍,每多說一次,油鹽醬醋等作料不免加添一番。不過由於陸羽的本意是要替劉備宣揚仁德,所以要莫哈赤等人不要說是自己的功勞,只說是劉備派人作的。現在馬岱既然掀了底牌,他們也不客氣,便口沫橫飛的道個詳盡,比起當時所見,只怕還多了幾分驚心動魄。特別是說到聖女如何勇敢的擋在面前,要保護『神威天將軍』,陸羽又如何及時引開巨熊的注意,伺機刺殺成功……說到這一段,許多愛慕聖女的年青男子,心情跟著莫哈赤的語調起伏,先不由自主的驚呼出聲,然後為陸羽的勇敢喝采……


只見陳登臉色越來越難看,後來只是茫然、機械般的口中直念道:『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馬岱臉上更是得意,偶爾道:『換作是死元龍你,怕是十個也變成肉餅了』之類的話。


等到莫哈赤等人說完退到一旁,車里吉也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點了點頭,起身環視眾人,高聲道:『那張巨熊皮就掛在本王帳內,諸位長老和頭目也親眼看到了,的確是十分的巨大,普通人絕難單憑一己之力除之。本王起初還道是劉使君派了一支軍隊去;現在方知竟是那陸子誠個人所為。的確不愧勇士之名!』


話才說完,馬岱舉手高呼:『勇士!勇士!勇士!勇士!……』莫哈赤等人也興奮的跟著高呼。由於莫哈赤雖然和馬岱一樣,平常老是滿口沒正經,卻是羌族年輕一代十足的勇士,素得年青人的擁戴;看到連他們都這麼高呼,在場的年青人也被感染,一個個站起來振臂高呼,承認陸羽不折不扣是『勇士』。


過了一會兒,車里吉心中已有計較,立即起身高舉雙手,等眾人安靜下來方道:『歷來聖女所嫁之人,皆得遵守祖先定下的規矩,從無例外。祖宗庇佑,每次聖女出現,也都恰好有出身高貴的的勇士能匹配,這也是大夥兒都知道的。』在座許多長老和頭目都不由自主的點頭。


車里吉又道:『這「四州之才」的名聲,不只本王,在我羌族中不知道的,恐怕也不多。尤其他主張與各族和平共處,結盟互利,這對我族是相當有利的。從前他孤身說服山越,這事相信大家多少都有聽聞;如此勇氣,遠非匹夫之勇可比。何況他能斬殺這隻巨熊,救了「神威天將軍」和聖女,可說是自助天助,似乎冥冥之中有祖宗神靈的引導。』聽到這裏,眾人又交頭接耳談了起來,但聽得出大部分的人都贊成──畢竟能斬殺這麼大隻的巨熊,向來豪爽的羌人縱然心覺不甘,卻也打從心底承認,這樣的勇士確實比任何人更有資格追求聖女。


車里吉接著道:『另外,本王曾聽岱兒和陳大人說,這陸羽在劉皇叔手下的地位,的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出身江東望族,年輕有為。照剛才莫哈赤的描述,似乎他和聖女頗有……這個,互有好感。嗯,既然有這三項資格,足能與本族聖女匹配。如果眾長老和頭目們都沒意見,那麼本王在此便代表聖女答應……』


此時陳登心裏急得跟什麼似的,竟然出聲反對道:『慢!羌王請三思!那陸子誠縱然符合這三項條件,卻已娶了好幾房妻妾。如果就這麼貿然讓聖女嫁過去,恐怕不太好。我看這事須得從長計議,另外找個合適的人選……』


車里吉聞言一愣,皺眉道:『竟有此事!岱兒……』


馬岱察言觀色,應聲上前,胸有成竹地道:『舅父,這雖是實情,不過呢……』說著在車里吉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


車里吉聽了,眉頭舒解,面露笑容追問道:『此話當真?』


馬岱向車里吉擠眉弄眼,神祕兮兮的道:『舅父英明,岱兒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用這事來唬弄您呀。』


車里吉哈哈大笑道:『好,那就這麼決定了。在座諸位誰還有話要說?………好,本羌王在此,在歷代祖宗和神靈前,代表聖女決定,下嫁與那「四州之才」陸子誠,與劉使君結盟!』


聽到車里吉的宣佈,馬岱帶頭喊道:『大王英明!』莫哈赤等人也高喊,漸漸感染眾人,年輕一代的都起身高喊,最後眾長老和頭目們大多起身歡呼──當然,除了少數有異議的,卻找不到理由反對,又怕遭到其他族藉機吞併,只能以沉默表達。


此時天空中飄下兩三片稀疏的雪花,接著越來越多,漫天飛舞,雖然綿密,卻不狂暴,空氣也變得凜冽清新起來。場中旋即又爆起更熱烈的歡呼--此前已連續四十七天未下雨雪,本來擔心由於缺乏雨雪滋潤,雨量不夠豐沛,來年草原會變得貧瘠枯黃,無法牧放眾多牛羊,以致影響羌族一般百姓的生計。不料竟在『聖女』宣佈下嫁之際,降下如此祥瑞,連車里吉也激動得高呼:『神靈庇佑!神靈庇佑!』


的確,這場雪連下了三天之久,使得大草原白雪茫茫,遍地銀裝素裹;之後翠綠牧草長得欣欣向榮,在澄澈藍天下,習習涼風蘊發出無限生機,帶給羌人滿懷希望的一年。在春臨前這樣的雨雪又陸續降了幾次,讓羌族無不深信,這是祖宗神靈對於『聖女嫁英雄』的禮讚,於是這故事便如此傳誦了多年,作為世代的羌族,大草原上最美麗的扉頁……


場中最沮喪、心有未甘的,自然就是陳登了,眼睜睜又看著一個大美女對情敵投懷送抱,猛地雙手緊握,仰天大喝道:『該死的陸子誠!無恥的大淫棍!竟然搶我最心愛的女人!我……我要將你碎屍萬段!我……我與你誓不兩立!我……我一定要讓你後悔你爹娘生了你!……』當然,他的聲音完全被歡呼聲給淹蓋了,不過一個邪惡的想法在他腦海中逐漸昇起,嘿嘿嘿,要是讓貞兒知道的話……。


此時正在隴西郡仰望星空,想念妻兒的陸羽,正想到貞兒,沒來由的一個哆嗦,覺得脅下的軟肋隱隱一陣刺痛,眼前似乎出現貞兒叉腰的刁蠻神情,讓他混身都不對勁,腦海出現馬岱傻不嘰哩的憨樣,只能趕緊求奶奶、告祖宗,希望馬岱別出紕漏……(如果陸羽有『天眼通』的話,就會看到此時陳登背後長出了惡魔角、惡魔翅膀跟尾巴,在那死勁的詛咒陸羽道:『哈哈哈!從現在起,我一天三餐加下午茶和宵夜,都會向親愛的女神……呃,不,是親愛的貞妹子祝禱,希望她壽比南山、仙福永享………陸子誠,跟我搶女人,我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歡呼聲中,馬岱正想去找兩個妹妹報好消息,卻看到陳登一臉陶陶然的傻樣,不由心道:『唉,這傢伙怎麼毛病又犯了?還真是個白癡啊!……』
「愛一回受一次傷 我的命就這麼冰涼
愛一回受一次傷 我習慣了單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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