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血妖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葉戀 ]-三國志之輔佐劉備《連載中》 [複製連結]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331
發表於 2011-9-23 04:07: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三二章 賈龍之冤




陸羽接著走到倩兒身前,拱手道:『在下先謝過姑娘指點。還有,剛才冒犯姑娘之處,還請多多見諒。對了,姑娘可是武陵族人?』



倩兒立即跪下施禮道:『請大人放了我丈夫,我什麼都聽大人的……』



陸羽趕緊上前扶起她道:『你的丈夫是不是就是關在大牢裏的那名壯漢?他人很安全,你不用擔心。我本來要放他出來,只是他什麼話都聽不進去。現在可好了……』



忽然一名近衛衝進來道:『軍師,不好了!城外來了好多蠻族人,聲稱若不放了他們的少寨主,將不惜攻城……』



眾人聞言,都是一驚。陸羽忙道:『來了多少人?都拿些什麼武器?』



近衛道:『怕有數千人,全都身著蠻服,大部分手裡還拿著斧頭、刀棍之類的。根據小胡的說法,他們後面還會有更多人來。』小胡兒是山越族,由於十分機靈,被選入近衛,這次也跟著陸羽來到;由於外公有武陵族血統,所以稍聽得懂武陵族的話。




陸羽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邊防軍數萬,主要集中在西、南,應付南蠻;為追捕黃元及其黨羽,陸羽已派出大部兵力,僰道目前僅有不到三百守軍,裝備上雖勝一籌,但以蠻族戰力之強,恐怕也撐不到一天。不過陸羽也不擔心,吩咐道:『你立即去大牢把那名蠻族人押到城頭去。』




哪知近衛道:『我們已經試過幾次。但那蠻人怎地就不肯出來……』



倩兒道:『大人,可以讓我去勸勸他嗎?』



陸羽搖搖頭,倩兒顯然很失望,眼淚便要奪眶而出,馬文鴛也正要說情,陸羽卻道:『非我不肯,只是事態緊急,怕是來不及了。這樣吧,你先跟我到城頭勸勸你的族人。叔義,你去大牢對那名男子說……就說想要倩兒姑娘活命,就乖乖到城頭去。』說著便匆匆一行往城頭去。




上到塔樓,陸羽吩咐馬文鴛、馬雲祿陪著倩兒,出現在蠻眾眼前,城下原來如潮水般的喧鬧聲立即止住。陸羽對倩兒道:『你告訴他們,我會立即把你們放了……』



忽然一名顯是頭領的高喊著。陸羽皺眉往下看,此時倩兒連忙用漢語喊道:『爹!您別急,大人立即會把阿寄放了!』



那頭領看著陸羽,大笑道:『狗官!算你識相。如果你敢殺我兒子,我一定讓你們血債血還!』



陸羽卻凜然道:『這位頭領!縣令誣賴令郎,把他關起來,的確犯了大錯。倘若他誤殺令郎,我大漢也必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但是現在你領族人來威脅我等,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頭領道:『什麼後果?你們漢人欺壓我族那麼久,把我們當作什麼依附人,現在又把我兒子捉去……你們放人,那就什麼後果都沒有。如果不放,我要你們個個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陸羽搖頭道:『對不起,頭領!我們不是怕威脅的人,也不會威脅人。不過我提醒你,你這麼作,等若領著部眾謀反!』



倩兒在旁邊一聽,『阿』了一聲道:『爹!不要呀,你快住手!』



那頭領卻是慘然一笑道:『謀反?你們給我族安上這個罪名,也不是第一次了……這是你們逼的!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我告訴你們,如果不放我兒子出來,我就跟你們同歸於盡!』




他把手一舉起來,數千族人立即跟著他大聲吆喝,看樣子是要與他同進退。陸羽不由臉色一沉,倩兒連忙跪下道:『大人息怒!一切都是我不好……』此時幾名近衛已押著『阿寄』來到。




陸羽還沒說話,阿寄看到倩兒,大喜過望,大喝一聲,雙手一掰,竟然把頸項上的重木枷掰開,把近衛震退,跑上前來道:『倩兒!你真的在這裏,可想死我了!』說著衝上來便把倩兒摟入懷中。




倩兒用力掙開來,拉著他的手道:『快過來跪下,給大人謝罪……』



阿寄先是一愣,接著冷『哼』道:『謝罪?謝什麼罪?應該是你給我賠罪吧?』說著狠狠看著陸羽。



倩兒低聲道:『縣令把你捉起來,脅迫我聽他們的話……是這位大人救了我,把你放出來的……你快賠罪,叫爹趕快住手!遲了就來不及了!』



此時阿寄也看到城頭下的族民,他們都對自己大喊大笑,顯是激動異常。阿寄先對他們揮揮手,然後把陸羽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倔強偏過頭去。倩兒情急,正欲再勸,陸羽卻道:『說得好,是我大漢官員不對,濫用權勢,欺壓百姓。在下給您賠禮了。』說著兩手一揖。阿寄一呆,正思忖要怎麼回禮,陸羽又冷然道:『不過你父親領族民叫囂威脅官員,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你可知這等若聚眾謀反?』




阿寄一驚,態度立即軟了下來,跪下對陸羽道:『大人恕罪,草民等人絕無此意,一切都是因為草民惹起,草民願擔罪責。只懇求大人放過草民的妻子和族人。』



陸羽點頭道:『很好,你們能以大局為重。不過請你先讓你爹放下武器,進城談話再說。』說著便將二人扶了起來。



此時馬文鴛幫忙扶起倩兒,低聲道:『姊姊,你的丈夫真強壯。他很疼愛你,我很替你高興。』



倩兒看了陸羽一眼,對馬文鴛道:『謝謝你……我看得出來,大人也很疼愛你的……』



馬文鴛臉一紅,忙道:『姊姊別誤會了,軍師早已有了妻室。我……』驀地心中一酸,『不是他的什麼人』這句話竟說不下去。



倩兒似能看穿她的心思,理解的點點頭,微笑道:『如果我知道的不錯,依漢人的規矩,大人仍可娶,妹妹你也還未嫁的。』



馬文鴛臉上更紅了,低聲岔開話道:『好了,姊姊,先聽軍師他們怎麼解決你們的事。』



此時阿寄已高聲道平安,請他父親令族人退下,進城與陸羽談話。頭領聽了,面沉如水,定睛看著陸羽好一會兒,終於舉起手揮一揮,向身邊的人低聲囑咐幾句。那幾名護衛立即向族人吆喝一番,族人中起了微微的騷動,頭領回身喝斥了幾句,族人的情緒漸漸撫平,終於聽命退了下去。




頭領對陸羽道:『大人,我布勒不是怕死的人。今天的事全因我要救我的兒子引起的,他們只是自願跟我來。希望大人答應放過他們。』



對於武陵族人如此表現,陸羽早已心感疑惑,卻忍住沒問,只點頭道:『頭領深明大義,本官准了你的請求。對了,關於你兒子的事,請隨我的護衛進來,我們當面一談吧。』




陸羽帶著眾人來到城下城衛所處等候。不久頭領布勒也進來,一見面即下跪道:『大人,一切都是草民的錯。請您放過草民的兒子、兒媳和族人,您要怎麼處置草民,草民絕無怨言。』




陸羽上前扶起布勒道:『誰犯了法,本官自會定誰的罪,與他人無涉。頭領放心。對了……』



陸羽還未說完,布勒又跪下道:『大人明鑒:小兒真是冤枉的,族人前來也是草民所為,與他人無關……』



陸羽有點啼笑皆非,只得使個眼色要護衛將布勒扶起來,正色道:『頭領不必著急。本官已查清楚,是縣令看上你兒媳,又擄來你兒子,脅迫他們聽命的。他們並沒有犯什麼罪,反倒受了冤屈。本官會酌情予以補償。至於你領人前來嘛,也是一時情急,本官會從輕發落的。只是……』




布勒聽到陸羽的話,先是一喜,等到陸羽說『只是』二字便停頓了,連忙問道:『大人明示,草民定當照辦。』



陸羽道:『其實也沒有什麼。本官只是好奇,為什麼你們會這麼懼怕官府?自我主公領有益州,已然下令郡縣須撫民安眾,清廉公正。雖無法面面俱到,但羽以為境內應不至於發生過份之事。但來到這裏,卻感一切皆非。郡縣貪墨不說,欺壓爾等良民,甚至官逼民反,實是罪大惡極。可是為什麼你們不思上告,反而畏之如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們這麼害怕?』

這正是陸羽心中最大的疑惑。



建安十二年春,公元二○七年,才接手益州五個月,益州刺史張松以其兄張肅為廣漢太守,原太守王謀(字元泰)本是漢嘉人,故遷漢嘉太守,原漢嘉太守黃元遷犍為郡太守。對於黃元為人,其實陸羽並不怎麼曉得。畢竟他在『前世』雖然常玩三國遊戲,勤讀三國書籍,卻屬玩票性質,並不能把所有人物都如數家珍的記起來;何況比起『前世』的記載,劉備軍至少早了六、七年擁有益州,對稍早的人物陸羽就沒那麼注意了。加上陸羽來到這個時代也有十幾年了,本來沒有多少印象的人,自然也被歲月消磨得一乾二淨。對於武陵族的印象也差不多,只記得好像是南蠻諸族之一,至於跟漢人的關係如何,他還沒空去了解。




這次災荒,如果處置得宜,那就什麼事情也沒有。大漢老百姓就是這樣,只要有一口飯吃,就會十分聽話,絕不會想要鬧事,更不用說造反了。雖然劉焉和劉璋父子治蜀二十多年,但以功過而論,恐怕過大於功,沒有讓老百姓非擁戴他們不可的理由。




對南蠻諸族也是同樣的情形,所謂『夷夏之防』,本來就為士大夫階層所高舉。如果不是統治者的意願,讓蠻夷享有與漢人平等的地位,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劉焉來到益州,除了鎮壓、招撫益州黃巾軍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抑制地方豪強,先後殺州中大姓王鹹、李權、賈龍等十餘人。由於這些地方豪強多少與當地的少數民族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劉焉父子自然不敢大意,利用漢官、青羌兵將為統治階層,不斷剝削、搜刮,導致衝突日漸升溫,有些民族乾脆聚眾為寨,儼然軍閥割據的半獨立狀態,情形最嚴重的就是牂牁郡、越巂郡和永昌郡。




劉備據有益州後,陸羽、諸葛亮將十餘萬裁汰的蜀軍遷往這三郡屯田、防邊,有利卻也有弊,那就是『軍心不穩』,別小看這些老弱殘兵,他們可都是跟著劉焉到益州打天下的,誰知道他們的心會向著誰?一旦有人借題發揮,背後操縱,即可能反釀成大亂。這便是為什麼在聽到犍為郡與永昌郡這一帶發生災荒時,三大軍師會那麼緊張。幸好陸羽步步為營,抽絲剝繭,總算讓劉循這個幕後首腦浮現檯面,從而解決了這個危機。




不過陸羽直覺事情恐非那麼輕易就能擺平。如果沒有後援,劉循會是天真的以為益州的人都支持他的人嗎?按陸羽的推斷,會慫恿劉循的不外乎三班人:曹魏、東吳、及支持劉璋的舊勢力。但支持歸支持,若沒有實力為承諾,大概也不會讓劉循點頭。所謂的實力,陸羽認為,應該就是南蠻諸族。這由黃元於事情敗露後逃往牂牁郡,即可窺知一二。




但是武陵族又是怎麼回事?劉循等人到底有沒有爭取他們的支持?為什麼又要擄來他們少寨主夫妻?難道真是因為貪戀美色嗎?或者也是藉機要脅他們跟自己合作?但是看看武陵族的表現,顯然又不是那麼回事。他們跟劉循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又為什麼那麼懼怕官員?難道有什麼把柄?也就是說,他們到底在怕什麼?這,正是陸羽感到最不解的地方。




布勒聽到陸羽的詢問,先是一愣,便以詢問的眼光看向阿寄二人。倩兒默然點了點頭,布勒對陸羽道:『請恕草民斗膽,敢問大人目前官居何職?』



陸羽微微一笑,道:『本官忝為尚書令。』



布勒搖頭道:『尚書令?多大的官?沒聽過。』



馬岱正要說話,陸羽舉手制止道:『本官不怪你,這是為了方便治理新設的官職,職掌吏、戶二部,管的是官員任用及錢糧……呃,這樣說吧,本官另一個職務,是劉皇叔帳下中軍中郎將軍師。』




布勒驚道:『中郎將軍師?那是漢人武官中很大的官職呀!大人還管著一切文官……難道大人您是……』



此時馬岱插口道:『你說對了!我們大人正是主公帳下第一人,人稱「四州之才」的……』



陸羽向來不喜歡張揚,趕緊咳了幾聲,狠狠瞪了馬岱一眼道:『頭領別聽他亂說,是主公的信任,讓羽輔佐督責治下各級官員罷了。對了,您老問這作什麼?』



布勒像是想起什麼道:『四州之才?我好像在哪兒聽過……』



倩兒眼中早已露出驚異的神情,低聲對布勒道:『爹爹怎麼忘了?是媳婦跟您說過的,他便是那位名震天下的「玉麒麟」……』



布勒父子同時眼睛一亮,驚呼道:『玉麒麟?』布勒又道:『太好了!盼了那麼久,總算盼到了!』



陸羽感到詫異,問道:『怎麼?你們在等什麼人來嗎?』



布勒點點頭,卻沒回答,反問道:『大人可聽過賈龍賈老將軍的事?』



陸羽道:『本官略有耳聞。聽說他在掃平川中黃巾之亂時立下大功,後來卻因反對劉焉,被劉焉擊敗殺死……』



布勒搖搖頭,截斷陸羽的話道:『大人所聽到的,皆是傳聞,與事實相差甚遠……大人也許不信草民的話,但倩兒的話,大人應該相信……她可是賈老將軍的外孫女!』



包括陸羽在內,一群人皆驚道:『什麼?!』陸羽深吸一口氣,拱手道:『頭領請說,羽願聞其詳。』



布勒環顧眾人一眼,最後看向陸羽,點點頭,緩緩說出當年的經過。




賈龍,字謙德,益州犍為人,官居校尉,後任犍為太守,本是川中第一大將,曾經參與征討羌人、南蠻的戰鬥。由於益州刺史郤儉在州內大事聚斂,貪婪成風。本想領交州避禍的劉焉因為聽說益州有天子之氣,改向朝廷請求為益州牧,於是被封陽城侯,前往益州整飭吏治。劉焉尚未到達,大漢已爆發黃巾之亂,益州也不能免,郤儉被賊首馬相等殺害,前來接任的劉焉嚇得不敢入川,在邊境裹足不前。在那萬般緊急的時刻,犍為太守賈龍挺身而出,起兵一舉剿滅盤踞在綿竹的黃巾賊,親手格斃馬相,又以區區三千人馬在葭萌關擋住數萬黃巾的反撲,待黃巾軍筋疲力盡之後,賈龍親自帶兵殺出葭萌關,將黃巾軍盡數消滅。




可惜賈龍人太老實正直,千辛萬苦消滅黃巾賊後,竟遵朝廷之令,迎接劉焉入主益州。劉焉先是非常厚道的把他的名字從功勞薄上抹去,全都安在自己身上,然後把他趕回犍為,仍居犍為太守。之後劉焉收編黃巾降軍,又招募西川青羌兵,實力大增,於派遣張魯與別部司馬張修攻打漢中。張魯在漢中得勢後,卻截斷交通,斬殺漢使,劉、張兩家由此結怨。




劉焉乘機以交通阻隔為由,從此中斷與中央朝廷的聯絡,然後進一步對內打擊地方豪強,鞏固自身勢力,益州因而處於半獨立的狀態。天下諸侯討伐董卓之時,劉焉也拒不出兵,保州自守。賈龍乃與任岐起兵反對劉焉,連戰皆勝。劉焉大懼,擺出一副願意聽從朝廷號令,出兵討伐董卓的姿態,請賈龍前來議事。賈龍太過老實,竟然相信前往,席間被迫喝下毒酒身亡……





聽到這裏,陸羽問道:『本官受教。但請問頭領,賈龍與你們有什麼關係?』



布勒道:『我武陵族乃是多年前遠從川西那邊的高地遷徙而來,由於與漢人雜處,不時有紛爭。漢官往往袒護漢人,我族人十分不滿,便與南中諸族相約,圖謀自立。後來賈老將軍前來,並非一味用武力鎮壓,以招撫為主。本來我們也不信任他,處處與他作對。不料川中發生大瘟疫,我族也不能免,病者大半,巫醫也治不了,眼見全族將要傾覆。值此之際,賈老將軍親自帶數十名郎中前來,日夜竭力為我族人治病。……我還記得,那時我才十幾歲,正患重症,奄奄一息。賈老將軍陪著我父親,日夜照顧我。三天後,我終於逃過死劫,存活下來。……那次瘟疫,族人死的不多,都是賈老將軍全活之恩。我族上下感念其德,決定從此聽命於他,為他效忠。




賈老將軍為人寬厚,對我族並非只想招撫,而是認為我族既先來此地,自然有權與漢人平起平坐,二者該一體俱榮,不該有高下彼此之分。所以我族一歸順,他立即修築道路,傳入漢人的生產技術、文化、買賣經營方式,使得此地逐漸繁榮起來,我族對漢人也敵意漸消。賈老將軍還在我族裏設立學校,廣授漢人知識,教導我族如何有系統的把族內好的手藝、文化、技術傳承下來,我族更是感戴念德。黃巾亂時,賈老將軍揮軍北上,我族人協防此地,又幫忙運補糧餉。




後來征討劉焉,是我族第一次出兵,在老將軍策劃下,把青羌兵打得大敗。劉焉老兒大懼,就誘使老將軍前往談判,乘機將他捉起來,又傾師而出包圍我們。本來老將軍寧死不降,但是劉焉威脅他,若不投降,就要把我全族屠戮盡淨……老將軍終於答應了,要我族人放下武器,退回山裏。我和族人大哭一場,聽從了老將軍的話。




誰知劉焉老兒不守信用,竟逼老將軍喝毒酒自盡,又進軍我族山寨。本來我們寧願全體戰死,也不投降,但,老將軍留下女兒、女婿,就藏在寨內。我與幾位長老商量,決定以大局為重,便獻上降書。……劉焉老兒實在欺人到家,竟將我族全體降為他的依附民,對我族予取予求。




為了老將軍的家人,我族隱忍了這麼多年。幸好山寨深溝高壘,我族若悔約,拿起兵器死戰到底,劉焉父子也討不了好。所以他們終究沒有對我們太過苛刻。……只是苦了倩兒一家,一直躲在山裏。她自幼聰明,卻和阿寄青梅竹馬……可憐的孩子,委屈她跟著阿寄。幸好阿寄對她十分愛護聽從,不然我死後真無顏去見老將軍。……這次聽到倩兒和阿寄被捉,我知道事情不妙……是我無能,沒能保護老將軍的後代!我和族人商量後,決定無論如何一定要把他們倆救回來,才會一起來此要人的。』




陸羽點頭道:『原來如此,這就難怪了。不過,倩兒小姐好像,呃,我的意思是,那劉循沒對你怎麼樣嗎?』



倩兒搖頭道:『沒有。他雖然喜歡我,卻不知道我的身分。他原來要我陪寢,我以月事來了為由敷衍他,希望爹能設法救我們……不然倩兒只好一死殉節了。』



阿寄連忙拉著倩兒的手道:『不許胡說!說好了我們要同生共死的,你有個不測,要我怎麼辦?』



馬文鴛被這對有情人感染,輕拭眼角淚花道:『你別急,所謂吉人自有天相,還好陸大哥來了,及時解決這事。瞧,倩兒姊姊不是好端端的?你們就別再說什麼活呀、死呀的。』




陸羽笑道:『說得好。對了,頭領你先前說,你總算盼到了。那是什麼意思?是否有求於我主公?』



布勒起身,跪下大聲道:『草民打聽到消息,劉皇叔和大人答應嶺南山越族,與漢人平起平坐。我武陵族人數雖少,卻與嶺南山越族同出一系。懇請大人答應,向劉皇叔求情,免了我族依附民身份,能與漢人平起平坐。劉皇叔如果恩准,公平對待我族人,我代表全族向大人宣示:此後武陵族,惟劉皇叔與大人之命是從!』




不料陸羽聽了,卻是眉頭一皺。倩兒善於察言觀色,見狀大吃一驚,未待陸羽開口,立即拉著阿寄跪在布勒後方,齊聲道:『懇請大人恩准!』



陸羽搖了搖頭,上前把布勒扶起來道:『頭領,有話好說,別動不動就跪的。……放心吧,並不是像你們所想的。你們的要求,本官不是不答應,只是覺得奇怪。本官輔佐主公治理蜀地,早在三個多月前已下令,境內凡是願意歸順的各族,都與漢人有同等權利,如同荊州治下。怎地這裏會陽奉陰違?看來事情不簡單哪……』




布勒聽得有點迷糊,倩兒卻已低聲道:『爹!大人的意思是說,他早就下令,解除我們依附民的身份了,是這裏的官府沒有遵守。』



布勒大喜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倩兒點點頭,看向陸羽;布勒回看陸羽,見陸羽果然也點頭,不由激動道:『太好了!族人知道這個消息,一定很高興的……』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332
發表於 2011-9-23 04:11: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三三章 連環毒計



此時忽然一名禁衛跑進來道:『軍師,不好了!有人劫獄!』


陸羽驚道:『劫獄?劫了誰?快說清楚!』


禁衛道:『是。方才有一夥人,可能是乘著剛才的混亂,不知怎麼混進城來,隨即放火燒衙署。乘我們注意力分散時,一舉偷襲,將兩名重要人犯……就是軍師您吩咐好好看守的兩個人,給劫走了。』說著聲音顫抖了起來。



原來是劉循和他的護衛被劫走了。難怪近衛這麼緊張,萬一陸羽怪罪,那是什麼樣的大罪,誰也不知道。


陸羽倒沒問罪,只是追問人犯往哪兒逃。待知是往安上縣而去,便斷然道:『這必是對方有計畫的行動。讓劉循逃了,後果難以預料。叔義,你立即六百里加急,要附近州郡派出兵馬前往搜捕。再召集馬上可以出動的官差,隨我前去追緝!』說著便當先走出衛所。



馬文鴛追出來,指了指布勒等道:『陸大哥,那他們怎麼辦?』


陸羽道:『就請他們回去,安心等待消息。如果半個月後還沒結果,就讓他們找人到成都找我……』說著從腰中取下一枚令牌,遞給馬文鴛道:『我看你就把這個轉交給頭領吧。』說完便急急往北門去了。



最後馬岱召聚了約三百人,加上約五十名近衛,共有三百五十人。由於馬匹有限,馬岱便帶五十名近衛護著陸羽急急往西南方的安上縣急馳而去,其餘由縣司馬帶著,快步跟在後面。雖然兩地相距不遠,但山路蜿延,即使騎著馬也無法快速前進。饒是如此,不過一個小時,距離便已拉得很遠了。



馬文鴛把令牌交給布勒,要他先帶阿寄夫婦回去後,便立即騎著馬兒緊跟了上來。陸羽本以為她會去通知貞兒等自己,沒想到但她竟孤身跟來。陸羽無奈,也只能讓她跟著。


跑了二三十里,來到一處較空曠的地方。馬岱道:『軍師,是否稍微休息一下?馬兒走了這段路,已經有些乏了,順便等等後頭的人。』


陸羽見馬匹在山路上不停奔跑,累得開始吐白沫,後面的大隊人馬也看不太到了,便點頭道:『大家原地修整片刻,再繼續出發。』


馬文鴛走過來道:『陸大哥,你為什麼那麼著急?還要親自來捉人?』


陸羽歎口氣道:『如果我所料不錯,包括這次災荒在內,都是有計畫的行動,劉循在這個計畫中,佔了很重要的地位。只要能拿住他,對方的這個計畫便會胎死腹中,無所可用了。』



馬文鴛遞過一袋水道:『你坐著慢慢說,別急。』說著又從懷裡掏出手娟,想替陸羽擦汗。陸羽心中一慌,下意識的把頭避過,假裝要喝水的樣子。馬文鴛神情一黯,收回手絹,低下頭去。陸羽微感愧咎,一個不留神嗆了一大口,躬身便咳了起來。



馬文鴛嚇了一跳,上前來就要替他拍背,陸羽趕緊站起來,擺擺手表示不礙事,隨即喘著氣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曹孟德手下的那個司馬懿嗎?我若沒猜錯,這件事可能又是他策畫的。』



果然一說到司馬懿,馬文鴛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緊張的道:『又是他?他是怎麼策畫的?陸大哥你有辦法解決嗎?』


陸羽道:『照我推測,司馬懿可能已經籠絡了南中一帶的蠻族,再利用這次災荒,讓劉循出頭,把全益州暗地裏還支持他的勢力結合起來,把災荒鬧大,逼災民造反……如果順利的話,還可以阿寄他們誘逼武陵族也聽他們的。僰道離成都府不遠,一旦出事,將會震動川中。只要情形陷入膠著,我想曹軍便可乘機揮師漢中,勒緊我們的咽喉,甚至攻打宛城、汝南,再聯合江東攻打江夏……』



這番話說得連一旁的馬岱都是一驚,回頭道:『原來如此,難怪軍師你要親自來追。不過現在你既知道對方的詭計,預作防範不就好了?反正憑他一個劉循,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陸羽搖頭道:『對川中大族而言,你我都屬外來統治階層。施政稍有妨礙到他們的利益,心中定有不滿。如果他們都暗地裏站在劉循那邊,你想想他成不成得了氣候?只要看看張威的例子便知……嗯,雖然我不太相信,不過秦家好像也……嗯。』說到這裏,不由歎了口氣。



馬岱搔搔頭道:『我看應該不會吧……』才說著,忽然幾聲驚呼聲響起。三人往驚叫聲看去,只見幾名近衛中了弩箭。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所有近衛已把迅速抽出刀來,朝西南方圍成半圓,把陸羽和馬文鴛保護在圈內。



接著又是嘩喇喇一陣亂響,只見數十支弩箭由西南方射來,近衛們不慌不忙的全數格開。陸羽仔細一看,只見數百名灰衣人拿著刀槍,衝了上來。陸羽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棋差一著,以為對方的目的是救劉循,卻沒想到是衝著自己來的。



眼見形勢危急,陸羽當機立斷,對馬岱道:『叔義,我們兵分兩路。你和馬小姐設法殺出重圍,趕快回去調救兵!我往那裏去!』說著往西北方不遠處青鬱鬱的山頭指去。


馬文鴛卻搖頭道:『不!陸大哥,我要跟你……我們都要跟你在一起!』


陸羽搖頭道:『不行,對方的目標是我!絕不會與你們糾纏的。你們放心吧,他們的人不夠,一時半刻還奈何不了我,不過遲了就很難說。我們分開來跑,很容易脫身的。即使對方死纏著我,我只要衝到那邊去,依地勢而守,等你們去搬救兵來了,就會沒事!你們快去呀!』說著看了馬岱一眼。



馬文鴛還在猶豫,馬岱已拉著她衝向還沒被驚走的馬兒道:『小妹,軍師說得沒錯。我們趕快走,遲則生變!』接著命令所有的近衛留下,務要保護陸羽周全,便扯著馬文鴛騎上馬,『駕』的率先衝出重圍,急馳而去。



馬文鴛盈淚看著陸羽,欲言又止,咬了咬銀牙,高聲道:『陸大哥!你一定要堅持住!我會帶人來救你的!』說著雙腿一夾,兩手掄槍,灑出一片紅梅,立即破開包圍網,追著馬岱去了。此時聽見兩、三聲悶哼,已有數名灰衣人中槍,倒地不起。一名顯是首領模樣的人,立即高聲叱喝,便有數十人拉住沒逃掉的馬兒,騎上跟著追出去。



陸羽不由咋了咋舌,心道:『真厲害!難怪叔義這麼稱讚她……』便對那首都打扮的人道:『你是劉循還是黃元的手下?難道不怕官軍圍剿嗎?』


那首都陰沉著臉,只是揮揮手,灰衣人將陸羽等人團團圍住,慢慢收攏。陸羽還待再說,那首領忽然從口中迸出一個字:『殺!』灰衣人俱是大喝一聲,便衝上前來廝殺。


這些近衛都是高順、管亥一手訓練出來的,戰力非同凡響。不過對方顯然也是有備而來,個個身手不差,攻守進退井然有序。近衛們受過嚴格護衛訓練,眼看形勢危機,心中都很清楚,他們現在的任務不是殺敵,而是保護陸羽的安全,所以自動在陸羽周圍形成一個防守圈,不敢隨便行動,惟恐一個不慎,讓敵人攻破防守圈。這樣的只守不攻,讓灰衣眾一時也奈何他們不得,有的攻得稍急,反倒被近衛所傷。才一會兒工夫,地上便已經躺了好幾具灰衣人的屍體。



那首領知道這樣不行,立即喝叱了幾句,灰衣眾便散開拉大包圍圈,最外圈的人改用弩箭招呼。這一招可謂十分的毒辣。幸而陸羽早已有備,一見對方開始後退,立即指揮道:『西北方,衝!』時機抓得十分準確,眾衛同聲領命,毫不猶豫的向西北方拚命衝殺出去。此時弩箭射了過來,悶哼聲此起彼落,幾名近衛受傷,有的倒地不起。但是他們同心一志,都把陸羽護在核心,甚至捨命擋住致命弩箭,終於殺開一條血路,衝了出去。



灰衣眾在後緊追不捨,不知怎地卻沒有再放箭。跑著陸羽忽然心中有了不祥的預感,覺得自己一方似乎是被追捕的獵物,正被獵人逼往陷阱去……想到這裏,一股說不出來,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昇起,如同在一團迷霧中陡然看見一絲亮光,不由一急,正想改變方向,忽然前方山腳下的林中,又衝出了上百匹馬來,騎在馬上的人同樣身穿灰衣,一手拿著弩箭,一手握著長刀,朝陸羽一行直奔而來。陸羽心中一沉,倒吸了一口氣,終於迸出了一句話!



一句短短,只有三個字的話:『司馬懿!』


原來剛才陸羽感到熟悉而陌生的,便是司馬懿這種『揣度人心、請君入甕』的手法。說熟悉,自己早已耳聞多時;說陌生,卻是第一次親身經歷。陸羽明白,自己一時大意,渾沒料到這個三國第一陰謀家親自精心佈置了這麼個複雜的局,目的就是要引自己送上門。想到此,陸羽大為懊惱。所謂多算勝,少算不勝;只是這次的失算,怕是會要了自己的命。



一陣箭雨又讓不少近衛倒地,陸羽身邊只剩不到二十人。雖然自己已領悟出《遁甲天書》的『天擊劍法』,這些殺手的功夫又與近衛有段差距,無奈卻攻守進退有序,又大佔人數優勢,讓他們感覺殺不勝殺。現在加上衝過來的騎兵,陸羽幾乎能看到死神的身影。



眼見兩邊敵人就要合圍,割取陸羽等人的性命。陸羽咬了咬牙,喝令道:『衝!』


……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333
發表於 2011-9-23 04:13:05 |只看該作者


馬文鴛一路死命地催趕馬兒,只怕稍有遲延,陸羽便身陷絕境,那是她根本不敢想像的。風颯颯而過,檀口都咬出了血來,可她一點也不在乎,因為真正痛的地方,是她的心……想著兩行清淚已開始滾落。『陸大哥……求求你老天爺,你已經取去一個愛我的人了,這次無論如何,你一定要保佑……保佑我所愛的人,撐到我討到救兵來援呀!』



忽然間前頭數里外煙塵大起,顯然是有一大隊人馬迅速靠近。不待馬岱的招呼,馬文鴛早已勒住坐騎,用既期盼、又帶著警戒的眼神,一眨不眨地望向直往這個方向前來的人馬。



見到一面繡著『太史』的大赤旗,馬岱歡呼道:『是太史子義將軍!太好了!』縱馬便上前去,馬文鴛自然也是大喜地策馬衝上去前。


太史慈眼目銳利,早一步看見馬岱兄妹,遠遠地也沒停步,只是高聲道:『叔義!軍師呢?』


馬岱連忙將馬頭撥轉勒住,回頭道:『軍師在前方十幾里的地方遇險,我是突圍求援的,快跟我來!』說完便『駕~!』地縱馬疾馳。


趁著這當兒,馬文鴛先一步策馬回身,當先往被圍的地方策馬狂奔。由於體型較纖細,很快地便與後隊漸漸拉開……不過太史慈卻跟了上來--畢竟他的座騎可是名駒『棕耳』--只是已兼程而來,馬力有所不足,最後只能與馬文鴛並駕同驅。



終於來到之前陸羽被圍困的地點了,遠遠只望見二、三百人身著灰衣,有半數人是騎著馬,正圍攻數十名同樣半數騎著馬、有男有女的武士,以及留下來護衛陸羽的近衛。此時太史慈已手拈『落月弓』,搭上四支箭,飛快地射出!立即命中了四名騎馬的灰衣人。再來一輪四支羽箭,又射倒四名灰衣人;接著手擎方天劃戟,舌若燦雷的大喝一聲,縱馬便殺進包圍圈。馬文鴛沒有弓箭,只能從另一側嬌叱一聲,展開紅纓槍如一團多刺的致瑰,向灰衣軍襲捲而去。



雖不曉得這些騎馬的男、女武士從何而來,但見他們與近衛並肩同作,太史慈和馬文鴛也知他們是援手,所以兵刃儘都是向著灰衣人招呼。本來苦苦支撐的近衛和武士們見狀,立即士氣大振,集中向兩人殺進來的那一點突破,迅速與太史慈、馬文鴛會合。太史慈快速一揮,解決了三名灰衣人,迫不及待地問殺出來的近衛道:『軍師呢?』



一名近衛呼叫道:『這些人的頭領把他救出去了!可後面還跟了一群敵人!請太史將軍趕快去救!阿~!』說著背上被一名灰衣人砍傷。太史慈一聲怒喝,雙腿一夾,『棕耳』一躍而起,只見一道紅影閃過,那名灰衣人登時了賬。太史慈對幾名近衛道:『我先趕過去,你們讓叔義帶人趕過來!』說完便撥馬往那近衛所指的方向疾馳而去,只是他沒注意到,馬文鴛策馬緊緊跟在後面。



進到林中,太史慈方才發現馬文鴛已跟了上來,向她點了點頭,看著地上凌亂的馬蹄印,語氣顯是十分著急地道:『這裏有血跡……希望不是軍師的……駕~!』說著催起『棕耳』來。



『棕耳』乃是與『的盧』齊名的神駒,『希聿聿~』地人立而起,一聲長鳴,似乎嗅著什麼,便即沿著當中一條小路而走,馬文鴛策馬緊隨在後。不數里,來到一處河流邊,『棕耳』在一棵樹旁停了下來。太史慈情知有異,立即下馬探查,蹲下摸了摸樹幹,皺眉道:『有血跡!希望受傷的不是軍師……』說完立即翻身上馬,又往前疾馳而去,身後聽到馬文鴛激動而顫抖地聲音追問道:『軍師受傷了?嚴不嚴重?』



太史慈頭也不回地高聲道:『眼下還不知,先趕上去再說!』就這樣奔馳了一段路,又來到一處溪流旁,『棕耳』顯然失去了能追蹤的痕跡,停下來原地走來走去。太史慈見過溪上下還有數條小路,猜測陸羽定是讓馬兒在溪中多走了幾步,好沖去痕跡,於是策馬過溪,四處搜尋,終於找到了馬蹄印,立即追了上去。



像這樣的情形一再出現,太史慈面色越為凝重。不覺來到一處三岔路口,太史慈正要翻身下馬查來,忽聽後面人馬嘈雜,馬文鴛立即迴馬警戒,太史慈也取出『落日弓』在手。出現眼際的卻是馬岱等人,遠遠奔上前來道:『子義兄!找到軍師了嗎?』說著已來到面前。



太史慈搖搖了頭道:『軍師用了疑兵之計,這一路上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追跡至此。那些灰衣人呢?都解決了嗎?』


馬岱道:『那是自然的,你帶來的可都是好手呀。只是你們怎麼會剛好前來?莫非……』



『陸郎!陸郎呢?找到沒有?』說著衝來一人打斷二人的話,赫然是香汗淋漓的孫尚香,一身火紅緊身裝扮,腰懸一柄寶劍。原來太史慈趕到僰道,發現陸羽已出發,簡單說了一下事由。糜貞、喬瑛、孫尚香大急,恨不能立即前來與陸羽同生共死。可事態緊急,太史慈也顧不得身份,以不會功夫為由,強烈要求糜貞、喬瑛留下來,只讓有功夫的孫尚香跟著前來。




只聽太史慈道:『郡主寬心,一路上都有兩組馬蹄印,看來軍師暫時沒事……』



『可是有血跡!不知道是誰的。』說著急得快哭出來的馬文鴛已上前和孫尚香緊緊拉著手。



孫尚香張大了口,正要驚呼,忽然後面一名武士道:『那是小姐的!小姐中了箭傷,也不知傷得重不重?』



眾人聽得一呆,紛紛訝道:『小姐?』



太史慈向那名武士點頭為禮道:『多謝你們諸位伸出援手,敢問你們是……』



那名武士道:『我們都是蜀中大劍師何楓何大師的門人弟子,奉師命前去援救秦家,可遲了一步,只救出秦小姐。秦小姐說,要救他全家,只有救陸子誠大人脫險,以他的性命換秦家上下幾百口的性命。我們就一路趕來,正好碰上那群賊人圍攻陸大人。小姐先一步救陸大人脫險,可衝出去時中了一箭……』




馬岱打斷他的話道:『你們如何知道軍師會遇險的?難道……』



那名武士搖頭道:『我們也不曉得,都是聽小姐說的。這一路趕來,我們每日休息不到兩個時辰……也不知小姐的身體撐不撐得住?』說著臉露焦急神色。其中一名女子接口道:『小姐的座騎乃是數世難得一見的名駒,雖然帶著小姐和陸大人,恐怕也不是一般馬兒的腳力追得上的,應該不會有事的。』其他武士也都點點頭。




太史慈見他們一臉倦容,知他們說的應是實情,又得知載陸羽二人的馬兒是寶馬,見馬文鴛、孫尚香心情平復了些,便道:『眼下先別說那麼多事,一切等找到軍師再說吧。胡老耆,你出身山越族,對這種山林追跡最為在行,就由你來領路,快!』說著一名近衛出列答喏。山越族自加入劉備陣營後,為了稱呼方便,大都起了簡單的漢名。胡老耆被選為近衛,更是如此。




在胡老耆的領頭下,尋人的進度快了許多。不久胡老耆忽然轉頭道:『小心!有埋伏!』話一說完,由西北方附近的樹林後射出了幾支弩箭。胡老耆當先閃過。由於他的警告,只有一、二人中了箭傷,大都及時避過。太史慈眼明手快,手一撥,『落日弓』已然在手,數支羽箭隨即射出。『噗!噗!噗!』當即射殺三名埋伏的灰衣人;『噗!』地一聲,從一名近衛討來弓箭的馬文鴛也射中一人,孫尚香在旁喝了聲采,拔劍在手,便衝了過去;馬文鴛掣起紅纓槍跟了過去。太史慈、馬岱都驚呼道:『小心!』說著又是數支弩箭射向二女。馬文鴛舞動紅纓槍,立即將弩箭全都格飛,孫尚香已衝到一名灰衣人面前,不待對方拔刀,一劍便已揮出!那名灰衣人當即了賬。馬文鴛也立即策馬舞槍掃向不遠處另一名灰衣,同樣一槍就解決。




那群灰衣人見伏擊不成,一名顯是頭領的立即喝了聲:『撤!』便紛紛向西南方逃逸。太史慈喝道:『追!記得留個活口!』眾衛已席捲而上。原來那群灰衣人把馬兒藏在不遠處,此時奔去騎馬,可眾衛哪裏容得?跑得慢的十幾人立即被砍殺。其餘的上了馬沒多久,又有十多人成了太史慈的箭下亡魂--比起『棕耳』,那些馬兒哪跑得過?




捉到一名刻意被射傷的灰衣人,太史慈不再窮追,立即上前拿住,策馬轉回,將人拋在地上。眾衛立即將人捆得死死的。太史慈方天劃戟一指,冷然道:『你們是誰?為什麼追殺我家軍師?』




那人顯是十分硬氣,閉眼不答。馬岱上前給他幾個耳光,恨恨道:『還不快說?你當真想吃足苦頭?』



那人睜開眼,吐了口血,咬牙道:『我若說了,家人照樣會死。你們別問了,給我一個痛快吧。』



馬岱怒極,正要動手,太史慈阻止他,對那人道:『你是黃元的手下?』



那人渾身一震,黯然道:『既然你們都知道了,何必多問?』



太史慈道:『你們還有多少人去追軍師?』



那人猶豫了一下,低頭道:『就只有我們……我們在前面追丟了人。頭領讓人回去報信,準備大舉搜山。我們守在這裏,發現你們來了,才想伏擊你們的…。』



太史慈道:『黃元手下有多少人?』



那人道:『除了我們,還有越巂郡的蠻族首領高定等人,大概有二、三萬人吧。』



馬文鴛、孫尚香驚呼道:『什麼?二、三萬?』



太史慈、馬岱倒不以為意,互相點了點頭道:『看來軍師暫時脫險了,只是不知跑哪兒去了。天色已暗,我們得快點,否則天色了就不好找。』



話是這麼說,結果眾人最後還是燒起火炬,一路慢慢的找。




一路上眾人幾乎不敢休息。陸羽在劉備軍中素為眾人所敬服,此刻遇難,眾軍只怕失了主心骨,哪還不拼命的找?就這麼瞎黑地找了一夜,終於在天將黎明時,來到一處竹林山腰竹林。太史慈見眾人已疲累不堪,神色凝重地對孫尚香道:『郡主,我知道你心裏著急。我也同樣著急,何況軍師若出事,回去婉兒定然不會放過我的。可你看,大夥兒委實累壞了。我想這一路也沒有敵人了,胡老耆也說後來這段路只有一匹馬的蹄印,而且看蹄印深淺,應該是載著兩個人的。看來軍師他們暫時不會有事的。你看我們是不是休息個把時辰,天亮了再找?』




孫尚香聽了,正在猶豫,馬文鴛在一旁低聲道:『讓大家休息吧,我還不累,我陪你去找……』



馬岱湊過來道:『還有我!』此時所有人都靠了過來,沉默著看著他們幾人,等待他們的決定,眼神中透露著堅毅。



孫尚香環視眾人一眼,眼眶一紅,咬了咬牙,正要出聲,忽然胡老耆『噓!』了一長聲,示意大家噤聲,然後豎起耳朵來仔細傾聽。眾人心頭一凜,立即摒氣凝神,可耳際只傳來颯颯風聲,哪聽得到什麼?孫尚香忍不住就要出口詢問,胡老耆忽然指著西北方山頭道:『在那邊!有簫聲從那邊傳過來,可能是有人……』




孫尚香已驚呼道:『是陸郎!他會吹簫!一定是他在向我們打信號!我們快去!』眾人聞言大喜,也顧不得一夜追尋的疲累,立即往對面山頭摸索過去。


這一走卻走了一個個時辰,固然是因山路崎嶇,最主要的是他們和傳來聲音的山頭,竟不是同一座,而是在另一頭。他們繞了好長一段路才走過去。走著忽然聽到馬兒嘶鳴聲,一名女武士喜道:『是小姐的座騎「絕地」的聲音!快點!』



眾人聞言大喜,孫尚香奇道:『你怎麼聽得出來?』那名女子道:『一路上都是我照顧它的,我自然聽得出來。它是一匹很奇特的馬兒呢!』說著快步衝上前去。



似乎是印證那名女武士的話,遠遠的眾人就瞧見一匹高大的白馬,可能是認得那些之前同行的武士,一點也不畏懼地正向他們打苦招呼。眾人大喜,連忙出聲大喊道:『軍師!軍師!』那群武士則是喊道:『陸大人!小姐!』馬文鴛喊『陸大哥!』,孫尚香則喊『陸郎』,可她們的聲音差不多都被淹沒掉了。



白馬『絕地』又一聲嘶鳴,似乎是告訴大家跟著它就對了,便即開步慢慢跑向不遠處的一個茂密竹林去。眾人連忙邊喊,邊跟在後邊。一進入密林,便看見陸羽站在一名絕美女子的旁邊。



眾人不由歡呼起來,一夜的疲累終於有了代價,幸好陸羽安然無恙。眾人倒也知規矩,自動讓開一條路,孫尚香和馬文鴛牽著手趕到了最前面,還未等陸羽說話,她已衝至陸羽面前,兩手緊抓他的手臂,面色如土,聲音微顫道:『你沒事吧?』



陸羽笑道:『我沒事,這不好好地在你面前嗎?』


孫尚香將陸羽全身看了看,也顧不得在眾人面前,眼眶一紅,一下撲進他的懷中,顫著聲音道:『你……嚇死我了。還有貞姊姊和瑛兒……要不是她們沒功夫,怕延誤了救你的時間,早都跟來了!你以前答應過的,絕不會讓我們傷心!你這狠心的人!』說著緊緊擁著陸羽,低聲啜泣起來。



陸羽心中有愧,趕緊輕拍孫尚香的香背,低聲安撫道:『別擔心啦,你忘了我是有九條命的怪貓?上次都沒事,以後也不會有事的……哎!』


孫尚香用力掐了陸羽脅下一下,恨恨地輕聲道:『還說哩!這是替貞姊姊教訓你的。』


陸羽連忙雙手微舉道:『好了,我認輸!別在這裏,人那麼多不好看。』接著湊到孫尚香耳際低聲道:『晚上我會好好補償你們的。』


孫尚香的臉『唰』地一下紅了起來,卻沒有說什麼,看著陸羽的眼神多了一分渴望,以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嗯』了一聲。陸羽又低聲道:『秦小姐受傷了,你去幫她包紮一下。』孫尚香點點頭,什麼也沒多問,乖乖地走去拉著秦思雨,走到沒人見著的地方,替她包紮。



馬文鴛忍住鼻酸,也忍住想撲進陸羽懷中的衝動,點點頭道:『陸大哥,你沒事,太好了!』


陸羽笑道:『真難為你了,跟叔義去討到救兵,還連夜的找過來。大恩不言謝,陸羽銘記在心。』


馬文鴛俏臉一紅,低聲道:『這沒什麼……只要你沒事,我就很開心了……噢,我過去幫忙香兒。』說著竟像逃命似地走了開去。


此時太史慈上前躬身道:『末將救援來遲,請軍師責罰。』身後馬岱等人也連忙躬身待命。


陸羽笑著把手一擺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反正我好端端的沒事,這筆賬要記,也是記在酒鬼和瞌睡蟲身上,跟你們無關。對了叔義,你趕緊派人去通知貞兒她們說,我已經沒事了。省得她們擔心。』



馬岱上前笑道:『軍師放心,我一看到你,就已派人去了。』


陸羽走到他面前道:『你倒精怪得很?』


馬岱得意地道:『那是,還不是軍師教導有方?』


陸羽卻不受這頂高帽子,低聲道:『那你怎麼還把消息走漏,讓香兒找到這裏來?找死了你!』說完拍了他的腦袋一下。


馬岱雙手一攤,無辜地道:『又不是我說的,是子義把人帶來的……』


陸羽道:『這樣啊?算你吧!下次再這麼莽撞的話,看我怎麼收拾你!』


馬岱一呆,隨口問道:『怎麼收拾?』


陸羽惡狠狠道:『你不是想當大軍先鋒嗎?等著瞧吧?』


馬岱這才反應過來,急急道:『別……別……請軍師也看在我們徹夜找過來的份上,放我一馬……對了軍師,剛才那位美女是誰?是不是就是秦家小姐?』


雖然是馬岱轉移話題之舉,陸羽掃了眾人一眼,知道他們的心理,便道:『不錯,這位正是秦宓的親妹妹,秦思雨小姐,無意間探知我們遇險的事,特地趕來通知我們,才會遇險的……說來話長,回頭再告訴你們吧。』



馬岱道:『為什麼?不能長話短說嗎?』


陸羽冷冷地看著他道:『怎麼?要我在這裏跟你「報告」嗎?』


馬岱看了看四周,荒涼得很,知道自己失言,立即一拍額頭,陪笑道:『對不住,軍師。哦,這邊請,我帶路。』說完深怕陸羽又要處罰他,趕緊衝到最前面帶路。


陸羽不由感歎,也不知該說這傢伙『天真』還是不愛用大腦,明明精明得很,卻總是這麼耍寶。說不得,這正是『前世』裏諸葛亮會那麼倚重他的原因呢。想著來到那群武士面前施禮道:『真多謝你們趕來,否則小子已然命喪野地,還莫名其妙。』



那群武士連忙回禮,為首的秦沛道:『陸大人言重了。只希望陸大人回去之後,能替秦家洗刷冤情,讓老爺平安回來……』


陸羽道:『詳情我已聽你家小姐說了。一回去我立即去辦這件事。無論如何,還是多謝你們仗義相救,此恩陸羽有機會定會報答。』



此時馬文鴛、孫尚香、秦思雨已走了過來,秦思雨道:『我們救大人一命,大人救我全家,說起來還是思雨欠你的恩情呢,大人忒謙了。』


馬文鴛拉著孫尚香的手道:『陸大哥,你別怪二哥,他的個性向來就是這麼率直,你別跟你計較呀。』說到後來,臉色紅嫩嫩的,聲音也變小了。


陸羽趕緊微笑道:『哪兒的話?我知道叔義為人,只是跟他開個玩笑罷了,倒讓小姐你見笑了。說起來你們都辛苦了,這樣來回奔波,徹夜沒休息。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們。』



此時孫尚香搶上前來,挽著陸羽的臂彎,聽到兩人的對話,忽然俏皮地道:『對呀,你都沒瞧見文鴛姊姊著急的樣子,一點也不比我們少,又堅持一定要跟著來。誰想你……』說著臉色一沉,低聲道:『你和「她」沒怎麼樣吧?』說著呶呶嘴,微微指向已包紮秦思雨。



陸羽苦笑道:『哪有可能?你剛沒聽到嗎?她只是來救我的,目的也是為了救她全家。回頭我再告訴你們怎麼回事……』


孫尚香道:『說好了,回去先煮一頓好的,邊吃邊說!』說著對馬文鴛道:『姊姊也一起來吧。』馬文鴛沒有推辭,笑笑地點了點頭。孫尚香又上前拉著馬文鴛的手,跟陸羽吐了吐舌頭,便扯著馬文鴛先走一步了。



陸羽只能苦笑搖搖頭,回頭對太史慈道:『子義辛苦了,都是自家人,到時就一道來吧。對了,讓叔義兄妹也來,他們也辛苦了。』


太史慈道:『多謝軍師。』接著對眾人道:『我們走吧!』眾人轟地一聲答應。


……

夜涼如水,點滴在心。武都『元興客棧』的舒適上房中,馬文鴛就這麼癡癡想著,往事如昨,不覺天色竟已微微泛白。歎了口氣,馬文鴛起身,低聲自言自語地道:『陸大哥,你……明白我的心意嗎?』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334
發表於 2011-9-23 04:14: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三三章 攻敵不備



祁山,曹營大寨。



曹操跟著站在一班謀臣武將,個個臉色凝重。



接二連三聽到來自各地的情戰、戰報,的確讓他們,包括曹操在內,心情沉重無比。



長安失守,潼關、陳倉同時易手,子午谷被封,渭河以南都落入蜀軍掌握。



赤龍軍團退守陽平關、定軍山、陰平橋、陽安關,後面還有劍閣天險,進漢中的路都被緊扼,除非不計犧牲的強攻。



荊州戰局逆轉,曹昂敗走宛城,曹丕以進為退撤到房陵,曹彰正向汝南撤退,荊州軍三路反撲,連許都也感受到威脅。



江東軍忽然停止進攻,轉進東南。如果此時乘隙取合淝、壽春、徐州,那一帶地勢平坦,無險可守,更無足夠兵力,陷落可能只在彈指間。



曹操原想退向天水,再由街亭入隴關,沿渭河之北與蜀軍對峙,尋隙南攻;許都卻傳來消息,韓遂的兒子韓鈺逃逸,西涼隨時可能兵變,於是郭嘉力諫不可輕舉妄動。



想著曹操歎了一口氣,道:『眾官有何良策?』



程昱率先道:『屬下認為,我軍佔有軍力優勢,不如強攻陳倉,奪回渭南。』



郭嘉搖頭道:『不可。目下我軍僅餘不足月用糧草,若因強攻曠日費時,在無糧草供給下,雖佔人數優勢,一旦曠日持久,必敗無疑。』



許攸冷然道:『先生言重了,目前我軍糧草運補還算正常,雖須繞道由渭北而來,但仍足以支持大軍行動,何來自敗之說?』



郭嘉道:『聽聞龐士元率張翼德一軍已渡過渭北,佔領鹹陽、三原,威脅涇幹一帶,隨時可斷我後勤。此不可不防。』



郭圖笑道:『侄兒言過其實了。既如何,何以蜀軍不如此作?我料其主力須分佈駐守渭南各城,勢必兵力不足。要說斷我後勤,豈是易與?』郭嘉父親乃郭圖族兄,由於早死,母子遭受欺凌;不過郭圖終究未作得過火,關鍵之際還是拉拔了他們母子一下。所以『前世』中,原本袁譚兵敗被殺時,郭圖也難以倖免,卻因向郭嘉哀求,終得逃過一劫。不過此時卻站在河北名士一線,與郭嘉唱起反調。



郭嘉也不介懷,解釋道:『此正是其高明之處。若我等設身處之,怕也會如此作。所謂「狗急跳牆」,若我軍後勤被斷,勢必拼死一搏,此正中蜀軍軟肋。正因識得箇中得失,龐士元才會容讓我軍運補從他眼皮底下經過的。只要我軍尚有糧草,必然因忌憚而不肯作困獸之鬥。一旦我軍強攻陳倉,那便難說了。』



逢紀冷哼一聲道:『如按先生所說,我們便應強攻陳倉,先生卻又道不可。這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難道任由我們坐困此地?』



此時曹操出聲道:『此時談論軍國大事,休得爭論,當思有否良策脫此困局。』



程昱道:『奉孝之意,強攻陳倉乃下策,不得已方用之。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何況我們是攻方,如此之下兩敗俱傷,可蜀軍佔有地利,至不濟可徐徐而退,我軍實力卻大受損傷,於日後大為不利。昱倒以為,不如出大軍攻取南鄭,迫其由關中回援,我再另出一軍轉進陳倉。』



郭嘉歎道:『只是一切攻守,都得考慮糧草補給才是。時間,往往是最大的敵人哪。』



郭圖陰惻惻道:『聽聞程先生智計百出,曾於軍中乏糧時獻計,何不仿效之而就地搜羅?想來也可用以逼迫蜀軍不得不回師救援。』



程昱冷然道:『昱此計實仿袁本初,當時先生在袁本初處,是否曉得是誰所獻?』以人為肉脯,不只程昱獻過此毒計,董卓軍、袁紹都幹過,所以程昱並不以為恥,反將了郭圖一軍。



其實郭圖的本意不是諷刺程昱,而是故意提示郭嘉。郭嘉如何不知?可一向與程昱關係不錯,不願就此事說什麼,於是看了看曹操,低頭不語。



曹操此時心裏也猶豫不決。那時實在受困於糧食不足,只能暗地裏如此行,哪能公開?而且那是在他治下,自信能鎮壓得住。如今情況不同,若強征於民,甚至以人為脯,勢必引起此地民怨,大心民心,此舉雖可逼蜀軍從關中撤退,但也等若強化了劉備在此地的統治,將來要想再度南征,只怕更為困難。同時落個惡名,對以後的聲勢也會有所影響,後果殊難預料。但眼前幾十萬大軍,不到一個月就會糧盡。平生慣斷人糧道,對自己的運補十分重視,不想也會落到此一境地。想到數十萬大軍性命,怕就懸在自己一念之間,可眼下委實難下決斷。正因此,郭嘉才會無言。



但是習慣詢問郭嘉的曹操,仍不由將目光望向他。郭嘉思索一會兒,便抬頭道:『嘉以為眼下有三個選擇。先退西涼,穩定大局,另命文若於關東急募軍士,預備糧草,加強訓練,待春暖時重整由荊州退回之軍,再行夾擊,必可一舉將蜀軍趕回。雖然費日,但對我方最為有利,故為上計。或出隴關,沿渭河之濱徐徐而東,以兵力優勢強攻,逼使蜀軍後撤,甚至撤回漢中。由於蜀軍必不干休,必然據險而守,如此則冬日利守不利攻之下,傷亡必大,卻非不可一試,故為中計。或不退反進,直逼漢中,一面由子午谷、斜谷、甚至儻駱谷出渭南,牽制蜀軍,另以主力強攻南鄭,逼蜀軍回援。只是漢中地勢多險,不利於大軍展開,我又受困於糧草不足;蜀軍若拼死堅守,恐怕未勝則我軍先潰敗,故嘉以為為下計。』



逢紀道:『適才公則兄已言,糧草可就地搜羅,甚或仿仲德先生之法。則如此一來,紀以為下計該是上計。與其勞師動眾,不如坐讓蜀軍來援,再一舉而傾覆之!』



曹操沉吟了一會兒,便點頭道:『那就照公則所言,先攻南鄭。』



郭嘉臉色頓時一黯,正要勸解,此時許攸忽道:『丞相,攸尚有一計。』



曹操聞言大喜,忙道:『計從何出?』



許攸道:『丞相既已決定進兵,攸以為倘若不考慮糧草事,則不若聲東擊西,派軍佯攻陽平關、定軍山,另起大軍援先秦平蜀路線,走金牛道直趨白水關,作勢攻劍閣、逼成都,則可迫蜀軍千里回援,且以主力決戰。一來可逼其由關中退軍,二來或可就此收攏漢中、蜀地,此為天賜良機啊。』



曹操想了想,道:『果然妙計,便照子遠之計……』



郭嘉霍地猛然搖手道:『丞相,萬萬不可!所謂備多力分,何況蜀道艱難,蜀軍必然有備;如今又逢冬日,實不利大軍通行運補。既然要逼蜀軍決戰,便該集中兵力。嘉以為無論攻南鄭或漢中諸谷皆可,萬不能深入蜀地,自困其中。』



郭圖卻道:『奉孝過慮了。以我軍軍容之盛,便是幾路同時出兵,也是佔盡優勢。只要有一路得手,劉大耳勢必撤關中之軍來救;屆時我軍只要各路回師夾擊而來,必可一戰定勝。』



辛評接口道:『不錯,何況剛才奉孝先生已言,漢中險阻,不利於我大軍雲集展開,仍須分兵而進,反利於蜀軍防守。既如此,倒不如我各路並進,以分薄其兵。何況剛才先生豈不言「備多力分」?我等正可送給蜀軍哪!』



曹操聞言,不由拈鬚而笑,微微點頭。郭嘉看了看河北諸名士,又望向曹操,仍道:『若真要分兵而攻,不如強攻子午谷、斜谷、陳倉,再以兵力優勢將蜀軍盡殲於關內。勝如在漢中曠日費時。』



逢紀搖頭道:『此計不可!我軍雖眾,斜谷卻是天險;一旦被攻,蜀軍即可分兵救援,急切難下,才會曠日費時。所謂攻敵所必救,如今劉大耳的軟肋,一為南鄭,二為成都。只要這兩路齊發,即使虛張聲勢,蜀軍豈敢有行險、不來相救之理!』



郭嘉還待爭論,曹操卻制止道:『奉孝為萬全計,吾豈不知?但傾關東之師而來,無所獲即退,於士氣民心有礙。眾人計長,深合韜略,吾亦深以為然。還望眾人齊心謀畫,以求勝機。』



河北眾人皆點頭應是,獨郭嘉低頭不語。待眾人退出後,曹操獨留下郭嘉,奇道:『奉孝向來喜以「奇」、「險」謀畫,如今怎地這般謹慎?』



郭嘉微微一笑道:『其實嘉想得一條奇計,只是太過兇險,不知丞相敢否一試?』



曹操『呵呵』笑道:『果然奉孝留有一手,還不速速道來?』



郭嘉在地圖上指著武都對曹操道:『丞相既知司馬錯入蜀路線,不知曉得否當年孝武帝征西南夷,走的又是哪一條路線?』



曹操聞言一愣,皺眉道:『這一點本相倒忽略了。嗯,當年漢武遣唐蒙通西南夷,後因西南夷殺使節反,故發巴蜀罪囚為兵討滅之,設五郡……至於從哪一條路,難道有什麼特別?』



郭嘉微笑著以手指從武都徐向左方微移,指到了陰平,再用力向下劃到江油道:『漢軍走的乃是這條路!』



曹操眼睛睜得大大的,瞳孔卻是收縮。





當郭嘉由帳幕走出,忽地程昱遠遠叫住他,上前來問道:『奉孝可知剛才情勢有多危急?方才是否還在與丞相據理力爭?』



郭嘉淡然道:『仲德難道看不出丞相的猶豫?丞相也看得出,龐統所以不斷我軍後勤,其意自明,就是希望在流血最少,也對雙方最有利的情況下取得關中。只是河北諸士一再遊說,丞相擔心若無作為而退,恐不只失卻關中,山東根基也會動搖,予劉大耳可乘之機。』



程昱急道:『如能全身而退,尚有重出之機;如此分兵而擊,倘被各個擊破,難以翻身。何況荊州攻守易勢,劉大耳的軍隊正在圍攻宛城、汝南,兵脅許都,丞相豈看不出箇中利害?』



郭嘉搖頭道:『許都有文若率二十萬大軍駐守,劉備軍威脅有餘,實進取無力。如今丞相心意已決,你我惟有力保,切莫多言。今夜話僅止於此,惟仲德與我知曉,免得丞相心中犯疑,於大軍不利。』



程昱不由又想起屢圭之事,只得點頭,不再多說。郭嘉則負手仰望冬夜星空,再度陷入沉默。





在河北謀士極力遊說下,曹操明裏派出徐晃、文醜率豫州軍及涼州軍出兵陳倉,牽制蜀軍;再遣曹仁、顏良、曹洪、張郃率飛熊軍、黑甲軍攻打陽平關、定軍山,伺機進取南鄭;曹操自率主力大軍揮兵取道白水側,準備南下白水關、劍閣,目標指向成都,逼蜀軍由關中來援;另留龍驤軍、虎豹騎於祁山大道,通暢糧道,並視情況需要後援。



可實際上這些都是牽制作用,真正的奇兵,則是樂進率領的四萬『虎衛』軍,在大軍進小道走到白水畔之後,並未跟著沿白水而下,乃是偷偷轉向西側的陰平,旋即又神祕地『消失』了。當然,在數十萬大軍中,這支軍隊在暗夜中無緣無故地『消失』,並未引起太多注意。直到此時,程昱方從郭嘉處曉得他的計策,不由得大是佩服。



曹軍不退反進之舉,出乎劉備等人意料,惟獨三大軍師都是會意一笑。當時所有劉備麾下文臣武將都認為:第一,曹操雖然說『寧可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但在此時多少應該會顧及『得民心者得天下』,不會就這麼大膽的不退反進。第二,如此一來,曹軍將更陷於『關門打狗』的危機中,形勢愈為艱難。第三,此時曹操不思回兵,即使攻下成都,但劉軍若同時由關中、荊州合兵直指許都,請出漢獻帝來,則曹操仍是得不償失。孰料結果並非如此,曹操仍採此計,強攻而下,一時求救文書四出,早已報入成都、漢中、長安。





成都,刺史府。



張松緊急召聚眾官商議曹軍打算進攻白水關、劍閣,大舉南下之事,眾人無不神色凝重。



張松環顧眾人道:『為今之計,須就近召募一軍迅速趕赴劍閣險要扼守,待漢中和建寧的援軍會至,一同破敵。』



鄭度道:『為供應大軍糧草,蜀中早已廩空野虛;若任由曹軍劫掠而下,必生怨望;不如壯士斷腕,如某曾計,盡驅附近之民撤到劍閣以南,再將倉廩野穀盡皆燒除,深溝高壘而堅守。曹兵必不耐久戰,待我援軍會集,再乘虛以擊,必可得勝。』



許靖點頭道:『此計雖勞民傷本,但值此非常時期,不得不然爾。否則曹軍一至,百姓亦深陷水火中。惜之適足以害之,永年兄須早作決斷。』



秦宓亦慨然道:『我等皆願竭力,助此地百姓渡過此一難關。若是引發民怨,招致罪責,我等亦願與使君同擔共難。』



張松點頭,正要出聲決斷,一直沉默的法正忽道:『以曹操多疑狡詐、善謀而行的個性,當真會這樣大張旗鼓、不顧一切的深入蜀中,來個險中求勝嗎?難道他就不怕折戟蜀道、屍積劍閣?』



張松不由一凜,問道:『孝直的意思是……』



法正道:『如果曹軍此舉只是引我援軍向著劍閣方向傾巢而出,卻另出奇兵襲取成都,只怕你我屆時便都成為階下囚了。』



眾人聞言大驚,張松更是神色凝重地道:『另出奇兵?難道是……』



法正點頭道:『永年兄博聞強記,當記得孝武帝伐西南夷的那條路線……』



張松皺眉道:『可那條古道自孝昭帝後就因年久失修,棄而不用。兼且地勢險峻,常有雲霧罩繞。知道這條路的人少之又少,難道……』



法正徐徐由袖中取出一封信來,向眾人道:『這是孔明離開前留下的信,囑我於危急時拆閱。我於方才接到消息時,便先拆開來看,卻見孔明早已料定,曹軍必然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表面上攻打白水關、劍閣,實際上打算取道陰平古道,由江油、綿竹直取成都,以圖一舉得手。』說著將信取出,交由眾人傳閱。



張松閱畢,點點頭道:『原來孔明早有對策,那就依言辦理。』於是立即採鄭度之計,派出快馬前往巴州,下達緊急命令,星夜協助當地居民後撤,且堅壁清野,不留遺穀。又就近召募青壯曾為軍者二萬人,派鄭度前往都督,儘速增援白水關和劍閣,加砌碉堡營壘,圖能滯敵待援。



原來駐紮建寧的黃忠,早在諸葛亮兼程趕往祁山時,便已整軍待發。在局勢穩定、陳宮到達後,便留霍峻留守,自領金龍軍團二萬大軍先行。此外,還有半年前遣散至此地開發的十餘萬軍士,諸葛亮來時已於其中再行招募,最後由黃忠等將校由其中選拔尚可一戰者得二萬餘人,由呂凱隨後率領,兼程北上。黃忠行至江陽,忽然接到成都求救文書,命其急行軍北上,與法正會合,準備改道前往江油……



可還沒鬆口氣,張松又接到巴郡消息,言曹軍由永安攻來,不由大吃一驚。幸而接到後續消息,言有部份荊州軍入蜀救援,方才放下心中大石。





漢中,陽平關,蜀軍大營。



曹仁、顏良、曹洪、張郃率飛熊軍、黑甲軍來攻,興平、武街失陷,沮縣岌岌可危,偏偏成都求救文書又到,太史慈、張任、王平立與眾將緊急會商對策。



太史慈道:『陽平險要,倘若有失,危及南鄭,漢中難保,則入關中之師將成孤軍。此刻敵眾我寡,諸位有何退敵良策?』



王平率先道:『白水關乃由入成都必經要道之一,萬不可失。我願領一軍前往增援堅守,十日內可保無虞。敵軍缺糧,那時必然進退不得,我則援軍四集,相信必可破敵。』



太史慈點頭道:『壯哉斯言!需多少人馬?』



王平道:『只須五千,日夜趕往,另請嚴老將軍不必留守陰平了,可先期撤至,如此我軍合共數萬兵馬,當可堅守十日無虞。』



張任道:『如今沮縣僅有吳蘭所率守軍三千,堅守甚難,不如將其撤到此地集中防守。』



太史慈道:『此刻城將被圍;若可堅守一日,我等可立即起行援救,明晚當可救出。此地便有勞洪烈了。』



張任道:『將軍放心,任定然佈置妥當,屆時絕不讓敵軍攻上城牆半步!』



正說著,忽然帳外親兵來報,一名自稱是張任故友者來訪。



張任道:『故友?』環視眾將一眼,想了想搖搖頭,還未說話,太史慈已道:『出去一瞧不就得了?』張任點點頭,於是眾皆出到帳外。



才一出到帳外,只見一人背身而立,披風颯颯而揚,一身白衣,卻是圓領袍衫,彩邊窄袖,腰束玉革帶,足登軟靴,一副飄逸絕塵模樣。張任和太史慈一見,相顧愕然,同樣張大了口,久久說不出話。等到說出口,卻同是驚人的一句:『秦仙子!』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335
發表於 2011-9-23 04:21:02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三五章 天女奇書



當曹軍前來攻打陽平關,太史慈、張任等將正在商議對策之際,秦思雨怎會出現?這要從之前陸羽在僰道遇險的事說起。

在陸羽被圍困、請馬岱和馬文鴛殺出重圍求援之後,隨即命近衛向西北方樹來衝去,不料卻遇到埋伏。陸羽一咬牙,改為劍指向南道:『衝!』但隨著這聲命令,忽然一聲長哨聲響起,又是一群騎兵由東北方進入視野,卻是男女都有,騎的不知是什麼良馬,奔行甚速。

陸羽注意到對方的騎兵稍有停滯,灰衣眾也有人回頭張望,心中一喜,立即劍指道:『那是援兵!我們快衝過去與他們會合!』便又改變方向,當先返身衝了過去。

同樣一陣箭雨,卻是由那群男女射出,目標指向灰衣軍,陸羽更確定來援的是自己人,眾衛也是士氣高漲,一口氣便殺透圍困。

不過比較來說,敵方的步騎聯合起來,仍大佔人數優勢,還是朝著東北方分兩翼圍殺了過來。

陸羽見來援的隊伍已近,可以說話了,正迫不急待地要問個究竟竟,不料才說了『你們--』二字,就愣在當場,說不下去,如同木塑泥雕般,只是定睛望著領頭的『女子』。

不錯,領頭的是一名騎著高大白馬的女子。雖然蒙著臉,雖然作男裝打扮,但窈窕的身材卻怎麼也藏不住。不過陸羽倒不是被『她』的身材迷住了,而是他一眼就認出了『她』是誰。

那名女騎士十分的冷靜,策馬來到陸羽旁邊勒定,便即沉聲道:『快上馬來!』

這個口音更讓陸羽確信沒認錯人,還待追問,忽然一陣箭雨射來。此時陸羽功夫已是非凡,反應靈敏,在箭支及體前,早已轉身,一個圓轉,便把幾支羽箭格開。

不過還來不及回身,耳邊已聽到那名女騎士一聲悶哼,回頭一看,只見『她』的左肩中箭,在馬上搖搖晃晃地,不由得大吃一驚道:『秦小姐!你中箭了!』

難怪陸羽之前會有那麼古怪的反應,因為他就是作夢也想不到,率騎來援的女騎士,竟然就是秦思雨。馬岱送來的公文不是說,秦家涉及勾結劉循,想要推翻劉備,全家已被下獄了嗎?為什麼秦思雨會出現在這裏?

曾與秦思雨有一面之緣,那一面卻足足有半天多的工夫。(詳情見後文。)像她這樣的美女,任誰都無法在短時間就忘記了。何況跟她說了半天話,那如天籟般的妙音早已不知不覺烙印在心,所以才一開口,陸羽就認了出來。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脫身的,此時也無暇究由,見她被箭支所傷,竟是沒來由的心頭一緊。

眼見秦思雨額上已冒出了冷汗,聲音也變得有些痛苦,卻仍堅持道:『你……還說,還不……快上來!』

陸羽迅速判斷了一下局面,見對方騎兵已將己方又快圍了起來,開始進攻。本來還有點猶豫,卻知秦思雨說的沒錯,對方的目標乃是自己;只要自己能衝出去,對方必然傾師來追,不會再與近衛及救兵糾纏,便點頭道:『得罪了!』一縱身便翻上了白馬。還未開口,一陣暖玉溫香襲來,秦思雨竟已暈了過去,倒在自己懷中,兩手卻已將韁繩交在了陸羽手中。

此時陸羽也顧不得那麼多,一咬牙『駕』的一聲,便催足馬兒快跑。從外觀判斷,這匹白馬應是難得一見的良駒,陸羽卻沒料到,它竟不遜於三國時代的八匹良駒。只見它嘶鳴一聲,竟然氣勢威武,對方所有的馬兒竟有些害怕似地,自動讓開了一條路。那白馬也不客氣,潑灑四蹄,毫不費力地便在瞬間衝出了圍困,向著西北方的林中急急奔馳進去。

陸羽耳中只聽見颯颯風響,縱然載負著兩個人,白馬仍如風馳電騁般,把追兵遠遠拋在後面。進到樹林後,速度絲毫未減,好似認得路般的飛奔。行約數里後,來到一條溪流,陸羽策馬溯流而上,等到有出路再行往山上奔去。來到一處岔路口,陸羽方才勒馬立住,迅速將秦思雨扶下馬,坐在一株大樹下,只見她仍是昏迷未醒。陸羽從衣襟撕下一條布,輕輕握住箭桿,深吸一口氣,『呀』的一聲,將箭支拔出。秦思雨受痛,『啊』的一聲醒了過來。

鮮血濺出,秦思雨臉色由紅轉白,陸羽立即將隨身攜帶地傷藥塗在其傷處,再用布條纏裹好。秦思雨唉哼了幾聲,陸羽能感覺到她應該很痛,卻強忍下來,心裏不由佩服。值此之際,如果她大呼小叫,極有可能暴露行蹤。

陸羽一直不敢看秦思雨的眼神,一包紮好便起身道:『還好,沒傷到骨頭。你還能騎馬嗎?』說著便打了個請她上馬的手勢。

不料秦思雨不動,而是淡然道:『思雨常聽大哥說:大丈夫行事,端視輕重,不拘小節。思雨左肩受傷,無力起身上馬,要勞煩公子扶持一下。』

陸羽一愣,正在猶豫,秦思雨又道:『公子要再躊躇,只怕追兵轉眼就追上來了。』陸羽一驚,只得伸出手來,小心將秦思雨扶起。只覺兩手觸感滑膩,心中不由一蕩,隨即自責道:『陸羽呀陸羽,你可別想入非非呀!』

待幫秦思雨騎上了馬,她的額上已是香汗淋漓。陸羽正要牽馬而行,秦思雨皺眉道:『公子不怕追兵追來嗎?怎地還要用走的?』

陸羽道:『大丈夫固不拘小節,卻不能不為小姐名節著想……』

秦思雨道:『之前來此,怎地又不想?思雨並非要與你辯駁,而是對思雨來說,全家性命更要緊。公子快上馬來,遲恐有變!』

陸羽還待說話,忽然遠處一群雀鳥呱噪飛起。陸羽大驚,只道追兵將至,咬咬牙道:『如此,在下得罪了。』於是飛身上馬,才一握住韁繩,只見秦思雨輕拍馬兒道:『「絕地」,一切靠你了。』馬兒似有靈性,聽得懂主人的話,轉頭便往右邊岔路奔去。



在山林間急速奔行了數個小時,日頭漸漸西沉,黑幕迅速籠罩下來。一路上秦思雨因傷睡睡醒醒的,都靠在陸羽身上。陸羽怕秦思雨牽動傷勢,只能不敢亂動的當起秦思雨的靠墊。終於馬兒停了下來,陸羽暗暗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懷裏的秦思雨,低聲道:『秦小姐,馬兒停下來了。』



秦思雨微微睜開眼,隨即疲倦的閤上道:『「絕地」很有靈性的。我們應該安全了。麻煩公子扶思雨下馬。』



此時陸羽有點啼笑皆非,卻也只能接受,當起秦思雨的『小廝』來了。



果然如秦思雨所說的,『絕地』十分有靈性,竟停在一處山洞口。



陸羽將秦思雨扶進山洞,隨即去撿拾落葉及枯枝,先鋪好一處可以休息的地方,扶秦思雨過去躺下安歇,隨即在洞口升起火來。陸羽邊動作,心中邊想:這次秦思雨率人來救他,絕不是巧合之下所為;雖然當時顯得有些倉促,不過卻似乎知道他會遇險,才會有備而來。只見『絕地』的鞍旁掛著一袋水和一袋糧食,便可知她和救兵是長途跋涉,兼程趕赴而來。問題是:她怎地會知道?難道秦家真的與劉循勾結嗎?這是他無法想像的。秦家有秦宓、秦思雨這對無雙兄妹,應該會順勢而為,怎麼可能逆勢操作?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搖搖頭歎口氣,還是趕快弄出一頓吃的吧。無論如何,總得先祭好五臟廟,設法脫困後,再談其他的事。



陸羽小心的把食物盛好,拿到秦思雨跟前。不料卻聽到她發出如囈語般道:『爹……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來……』陸羽不由大起惻隱之心,同時想到,秦思雨來救他,應該是希望能將功補過,救她一家吧?暗暗歎了口氣,正打算搖醒她,卻是心中一驚。



原來藉著火光,陸羽發現秦思雨臉頰潮紅,呼吸急促,牙關打顫,表情痛楚。陸羽心中念頭電閃,右手輕輕一觸秦思雨的額頭--『糟了!』立即把手縮回,感到發燙得很,心中一沉。再見她香汗淋漓,口中微有涎沫流出,頭稍後仰,面色似亦呈青紫狀,間或有似抽搐、痙攣的狀況。陸羽不由倒抽了一口氣,立即伸手替秦思雨把脈,只覺她脈浮大而散亂。至此陸羽已能肯定,低聲自語道:『糟了,是急性破傷風!』輕輕將秦思雨左肩傷口包紮處解開,只見傷口已呈大片紫黑色,似是印證陸羽的話。



白玉般的肌膚與可佈的紫黑傷口,明顯的對比讓陸羽一陣迷離--真巧,同樣是在山洞,同樣受了毒傷,同樣的黑白相映。不過孫尚香是腳上中了蛇毒,秦思雨卻是右肩箭傷感染毒箘。醫治的方法大異其趣,蛇毒只要能及時逼出體外,再針對毒性配藥,調養一段時間即可;破傷風卻得用藥,或是用針刺,若稍遲延,即有性命之憂。



陸羽隨即想到洞外不遠處有片竹林,可以削竹針來用。看看秦思雨,抽搐的頻率開始變快了。陸羽判斷時間上來不及,便打消念頭,但是該怎麼辦?



才猶豫一下,陸羽便摸摸腰間的束袋,心頭感觸萬千。看了看秦思雨,一咬牙,取出一片小玩意兒,赫然是三顆錫片密封的膠囊!



原來那是陸羽『前世』登山袋中必備的藥品,包括一粒急性破傷風病症特效藥,和二粒解毒錠。那可是當時最新科技產品。因為陸羽和茜兒都喜歡登山,茜兒的身體又不太好(後來陸羽才知道是先天心臟病,)曾在山中被銹鐵刮傷,沒有注意,得了破傷風,差點喪命,所以她父親透過關係弄了這幾粒來。茜兒不由分說地拿給陸羽道:『你比較細心,你帶著我比較放心。』就這樣,陸羽把它裝在皮帶的夾層中,以備不時之需。最後一次登山,陸羽跌落山崖,不知怎地穿越時空來到今世,皮帶夾層中的玩意兒自然也跟著他來到了今世。



陸羽對它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所以一直沒有用,也不打算使用,因為那是他與『前世』聯結的線索;藉著它,陸羽才覺得自己十六歲之前的經歷和記憶是那麼的真實--特別是他跟茜兒之間。親情,是天性,就在血脈裏流動,怎麼也無法割捨;友情,是人性,就在心裏嬝繞,藉著它感受到自我的存在;但是愛情呢?是那麼刻骨銘心,永遠不能磨滅。時至今日,『前世』的一切,在腦海中幾乎都已模糊不清,逐漸的遺落、消褪在塵埃裏;只有對茜兒的那份追憶,還是那麼的鮮明。



那麼巧,如今秦思雨竟也得了急性破傷風。她是拚了命的救自己,自己能忍心置之不顧嗎?伊人芳蹤已杳,只留給自己一份這麼『真實的』記憶,他能就這麼的『使用掉』嗎?



恍惚間,茜兒的身影似乎就在眼前出現,飄逸的神情顯得那麼雅緻,臉上的微笑依舊那麼神祕、令人捉摸不定。陸羽不由自主的道:『茜兒,我該怎麼辦?』



話一出口,眼前的身影忽然變成了喬煙。陸羽心中一陣抽痛,還未開口,只聽喬煙流下兩行清淚道:『羽,我對不起你……』



陸羽心緒激動,哽咽道:『不,煙兒,是我不好連累了你……』忽然山洞變成一片幽暗,陸羽彷彿又進到時光隧道,剎那間置身於與喬煙遇險那晚的山谷,心神跟著飛馳起來……



等陸羽心情平復下來,心緒回到現實中,才發現火堆已經熄了,只剩餘燼在吃力的閃爍著,有如哀鳴的孤雁。輕輕歎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手裏抓著什麼。定睛一瞧,自己已把錫片撕開,把膠囊取在手掌中,不由一呆,閉眼一想:『茜兒,煙兒,難道這是你們的意思嗎?』



耳際又傳來秦思雨的呻吟。陸羽不再猶豫,也由不得他再猶豫了,睜開眼俯身向前,左手微微捏住秦思雨的兩頰,輕摀她的鼻息,讓她吃力的張開檀口,右手迅速把膠囊塞入,隨即慢慢倒入一點清水。



確定秦思雨把藥吞下去了,陸羽把自己的外衣脫下,蓋在秦思雨身上,又去升火添柴了。等火勢旺了些,再回頭探視秦思雨的情形,發現她臉上的紫青色已完全退去,呼吸逐漸平穩下來,也不再有痙攣的情形,知道藥效開始作用了,心情也輕鬆下來。這枚特效藥十分有效,只要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肯定會復原的。



陸羽來到火堆邊,架起大柴井,確保火能延燒幾小時。畢竟辛苦了一天,眼下實在很睏。忙完了,便靠在『絕地』旁邊打起盹來。



寤寐中,陸羽作了一個奇怪而美妙的夢,又喚醒了久埋在他心裏,沒有深刻印象的一段回憶……忽然感覺臉上黏膩膩的,陸羽不由醒了過來,發現是『絕地』在舔他,連忙撫摸它的頭,微笑著輕聲道:『好了,我醒了,你別再頑皮了。』說著回頭看了秦思雨一眼,藉著初昇的朝陽,在薄薄的晨霧中,清楚的看到她仍在熟睡,呼吸十分均勻,臉頰微有紅潤。陸羽心喜,知道藥效發揮作用,秦思雨已康復得差不多了。



柴火又要熄了,陸羽輕輕撥弄幾下,再添幾許,便對『絕地』輕聲道:『小心照顧你的主人,別吵到她。她醒了就來叫我。』也不管『絕地』是不是有靈性到聽懂他的話,便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信步走到數十公尺外側的竹林,估摸吵不到秦思雨的地方,陸羽拔出劍來,三兩下砍劈出一根竹管,再仔細的挖了幾個小洞,放在嘴邊試了試,覺得相當滿意。原來他把白玉簫留在僰道了,幸好這裏有片竹林,能提供此一不時之需。



剛才的夢境,把陸羽帶到『前世』記憶中美好的一段。那是有一次他和數名同好,包括茜兒在內,一同在初春登山,於中途休息時發生的小插曲。在眾人的起哄下,茜兒從別人手中取過剛學會的吉他,微笑道:『既然你們要我獻拙,那我就表演一首剛學會的「拜訪春天」好了。不過我一人獨奏沒意思,就請陸羽同學吹簫替我伴奏。』眾人當然鼓掌叫好。陸羽心中又驚又喜,不知茜兒是否在暗示他什麼。



茜兒先自彈自唱了一遍,解釋說那是二十幾年前在臺灣校園曾風靡一時,所謂『民歌』中相當好聽的一首,歌詞既浪漫又淺顯,很好學的。說完又彈了起來,眼神向陸羽微微示意,陸羽立即跟上節拍伴奏。只見茜兒的長髮在初春的微風中飄揚,動人的歌聲迴盪在山野間:



那年我們來到小小的山巔,有雨細細濃濃的山巔。



你飛散髮成春天,我們就走進意象深深的詩篇。



你說,我像詩意的雨點,輕輕飄向你的紅靨。



啊~我醉了好幾遍,我~~醉了好幾遍。



輕快婉轉的小調前奏,高亢悠揚的間奏,的確動人心絃。陸羽看著茜兒不時瞥向他似有若無的溫柔眼神,剎時間只覺得真的迷醉了……



不過最後一段曲風,卻突轉而下,變得緩慢低沉,哀怨離別的愁緒逐漸擴散,讓陸羽十分的傷感,耳際聽茜兒唱道:



今年我又來到你門前,你只是用溫柔烏黑的眼,



輕輕地說聲抱歉,這一個時節沒有春天。



當時的陸羽只覺得感傷,卻還不太能體會那種深深的離愁。但是等那一日真的來到時,陸羽心中的感受是,不只是這個『時節』沒有春天,更是這個『世界』沒有了春天。是啊,就在茜兒拒絕他告白的那一天,在他的生命裏,心情幾乎就維持著那日的冬天,是那樣的寒冷、那樣的惆悵、那樣的寂寥、那樣的令人肝腸寸斷……



其實在陸羽的心靈深處,一直有個不敢面對的疑惑--茜兒的拒絕,主要是因為她的病;但是,在她心中,自己佔了什麼樣的地位?是朋友而已?是知己嗎?還是……戀人?她,是否如生前最後對他說的,早已另外有個喜歡的對象?害怕再一次受傷,陸羽選擇了不去面對,沒有去追問她最好的那名朋友,而是把這份情愛珍而重之的藏在心靈最深處。也許,這是治療情傷最好的方式吧?



正沉醉深思在這段往事的回味中,陸羽心頭警兆忽起,『霍』地一聲站起來,轉身一見,赫然是秦思雨俏麗的身影。





初春時節,春意中仍帶料峭,不時寒風輕撫,讓眾人在行程的燥熱中,隱隱能蒙上些清涼氣息。蜒起伏的山路上,蹄聲叮咚清脆地連響,揚起的塵灰中,疾速奔馳著數十匹快馬。



幾乎所有的駿馬都是氣喘咻咻,口吐著水霧,不斷打著噴嚏,身上積滿灰塵,顯見已行了極遠的路程。只有當先的秦思雨,騎的是父親重金所購,據說是來自古大宛國王室培育,血統純正的汗血寶馬-『絕地』,顯然是人兒比馬兒乏得多。



這些騎士有男有女,衣裳、臉頰無不沾滿了塵土,汗珠如細雨般滴下,衝出條條溝渠,化成了大花臉。



蜀道艱難,果然名不虛傳,雖僅數百里地,整條道路便一直在崇山峻嶺中盤旋,所謂的官道,在有的地方也往往只是在半山腰開鑿出僅容兩馬交會的小路,甚或有狹窄無比的『棧道』,一邊靠著險峻的山崖,轉過頭來,就能看見腳下刀削似的巖壁和奔騰不息的江水。



自古有『七山一水二分田』之稱,陸路水路交互,景色也瑰麗奇偉。只是對急於趕路的秦思雨來說,根本無心觀賞,還不時因被遲誤而皺起眉頭。這麼馬不停蹄的疾馳於蜿蜒山路間,完全不顧自身體力的負荷,秦思雨只希望能及時趕到,好救全家上下數百口人的性命。



早在半個月前,她夜觀星象時,就發現本家恐遭災厄。只是運從何來?她一點也不清楚。畢竟天機不是說窺便能得知的,往往大半是要靠實際環境來作適當的判斷。曾有一名男孩遇到卜者,預告他未來之事;但他才一走出門,就差點被人殺了。他的師父救他時譏諷道:『這名卜者既然那麼厲害,他可有告訴你一邁出門就會被這些人偷襲?』解決完這件事後又告誡他:『現在活著,才有未來!』



對秦思雨來說,刻下什麼不利的消息都沒有;明知會遇到災厄,卻是要窺知也無從窺起,只能提醒爹和大哥注意。



說起來也是老天眷顧,要不是自己無意間救了一名婢女,恐怕難解此厄了。就在劉封率近衛前來抄家時,秦思雨及時騎上『絕地』,逃出圍捕。當夜再觀星象,注意到陸羽同樣也將有災厄。聰明的她立即判斷出,兩者之間必有所關連。看來是陸羽因逆改天命,當遭此厄,中他人毒計而陷絕境。只是如果他真有不測了,全家怕也會遭到冤枉陪死的厄運。



秦思雨雖不情願,還是得探查陸羽的行蹤。同樣是那名婢女的幫助,讓她得知陸羽已啟程往僰道處理饑荒之事。秦思雨知道大勢不妙,敵人在暗中已佈置好一切,只等陸羽自動入殼。事不宜遲,若不及時援救,陸羽必遭暗算。為此秦思雨才會風塵僕僕,一路未歇的趕赴安上。



皇天不負苦心人,也是陸羽命不該絕,秦思雨總算及時趕到,救了陸羽一命;只是一個不慎,自己右肩中箭。如果平時還不打緊,但是疲勞過度、體力透支下,秦思雨纖弱的身子根本就抵抗不了病菌的侵襲。這也就是為什麼,她這一路上都是昏昏沉沉的。即便中途陸羽抽空替她包紮裹傷,也沒能發生什麼功效。



躺在山洞內鋪好的枯葉堆上,即使陸羽把火升得頂旺,秦思雨還是忍不住的觳觫之感陣陣襲湧而來,逐漸遍及全身;知道自己應是感染了『傷寒』,想要提醒陸羽,卻怎麼也無力醒來,只能在夢中不斷掙扎。



老天似乎有意開玩笑,此刻秦思雨是噩夢不斷……父親遭嚴刑拷打,哥哥遍體麟傷,家人個個混身是血,慘不忍睹,她想喊叫,卻全身無力。耳中一直聽見父兄的求救,她只能喊道:『爹,你放心,我一定救你的……』



驀地四圍一片火焰,漸漸延燒過來,不斷有火舌湧現,立即席捲一個人進去。秦思雨想喊,卻是口乾舌燥,心好像都要從胸口蹦出,只覺說不出的難受。漸漸地,大火越燒越近,把她緊迫在一個小圈中,似乎就要把她吞沒了。



就在這時,耳中傳來霹靂啪啦聲,火勢一下變得小了,原來竟下起大雨,秦思雨不由鬆了口氣。奇怪的是,大雨一點沒有淋到自己,只是把火澆熄。秦思雨朝前舔了舔舌頭,竟沾到了些雨水,只覺清涼透骨,混身說不出的舒服!



想到自己名為思雨,沒想到竟在夢中有雨來救,真是不可思議!才想著,只覺自己浸泡在暖和的水中,身體卻涼颯颯地,好像……好像……好像是在母腹中。對了,就是這種感覺。想著想著,往事一幕幕的浮現,生命中的吉光片羽如晨曦的晨露,湛現流金般的光華……





秦思雨,生於漢靈帝光和六年,公元一八三年。據說出生前,母親夢見炎帝之子祝融道:『我妹瑤姬乃帝之愛女,今托生為汝女,務珍愛之。』接著便見一美女由祝融身後出現,走向自己,乃一驚而醒,忽感產痛異常,正要呼叫,秦理已進來道:『西廂著火,已著人救之。』見妻子即將臨盆,乃速請產婆,不久順利一名十分可愛的女嬰。母親以夢中之事告之秦理。秦理大喜,乃起名為『瑤』。(嘿嘿嘿,很想起名為秦夢瑤,可惜被黃易搶先一步了。)又因為瑤姬乃祝融之妹,故字之為『思雨』,以消災厄。



秦家乃天下五大家之一,家大業大。秦理的一名遠房表姑,自幼喜愛道法,後入《雲航道宗》學道有成,便是南華真人的師姑;又因一場上山採藥的巧合,認識了左慈的母親。秦理自接掌秦家後,親自打理生意,遠赴各地探察,期間曾三度遇險,不過都幸運地遇到貴人相救。第二次及第三次,都是張任所為:一次是張任帶兵赴任西川,中途偶遇,及時相救;另一次是張任經過一處客店,中午歇息用茶時,注意到一群人似有歹意,於是暗地裏帶人跟蹤,在那夥人準備對秦理行搶時及時出手。日後秦思雨為了報此二次相救大恩,才會答應張任,於劉備軍攻打蜀地時,於雒城排設了五子連環陣,並於落鳳坡、涪水關二役擊敗劉備軍。



至於秦理第一次遇險,是在更早之時。那是他初出經商,不肯聽老管家的建議,選擇捷徑來回建寧,結果在回程時遇到蠻族劫持,差點人貨兩失。幸好左慈有事路過此處,及時出手相救。秦理攀談之下,方知彼此關係匪淺。有心結交之下,秦理力邀左慈同行,數日中談笑議論,雖無特殊見地,卻終於跟左慈結為好友,讓他答應有空時定會前去相訪。



只是左慈向來行蹤飄忽,往往兩、三年才應邀到秦家作個客,每次與秦理相談三、五小時便走,不曾久留,讓秦理心中不無遺憾。但就在秦思雨週歲時,左慈忽然出現,這次竟盤桓了數日,讓秦理喜不自勝;只是左慈最後道出目的時,讓他十分為難,原來左慈道:『可否讓令嬡思雨拜我為師?』



秦理聽到這話,不由皺眉。他從父親那一輩,多少知道一點《雲航道宗》和《天華慈宗》的事,知道左慈的《天華慈宗》定規每代須有男、女傳人一名,結為夫妻,男子修習《遁甲天書》,女子修習《玄素經》。但是到了上一代,《天華慈宗》直系卻只有左慈一人,難道他竟對自己的女兒有意?想到此,秦理便想要委婉拒絕。



左慈明白秦理的為難,只是淡淡的笑道:『你放心吧,我不會打你愛女的主意,她的歸宿早已天定,毋須你們憂心。只是本門的《玄素經》,並非如外傳的女媧所傳,實乃西王母授與其女瑤姬的。既然你的妻子夢見瑤姬而生女,她應該與此書心有相通。如果你不信,把她抱來試試便知。』



秦理半信半疑,囑奶母把秦思雨抱來。果然一見到左慈,秦思雨便嚷道:『書!書!』讓秦理驚愕不已,最後終於答應了左慈。左慈道:『多謝世兄成全。只是此時非宜拜師,等到了適當時機,我會再來的。』語畢也不多留,便拱手告辭而去了。



秦理長子秦宓,自幼喜愛讀書,秦理特聘各地名師傳授,年未冠而才名已顯,比之關中衛家的衛寧(仲道)和曹操之子曹植,不遑多讓。秦思雨自幼聰穎,還勝其兄秦宓,六歲時秦理便讓她跟著大哥上課,才幾年便表現得猶有過之,日後更與蔡文姬、曹葳並稱為『三才女』。



秦思雨十歲時,正是漢初平三年,公元一九三年--那是非常特別的一年。自秦思雨週歲時出現,要求收她為徒後,左慈整整九年沒再現身。雖然多少有關於他行蹤的消息,但他就是一直沒有到秦家來叼擾。而就在秦思雨滿十歲這日,左慈忽然出現了,開門見行的對秦理道,秦思雨拜師的佳時已至。秦理雖不捨,畢竟還重然諾,於是履行當年約定,讓秦思雨乃正式拜左慈為師,得其傳授《玄素經》。



左慈將書授與秦思雨後,並未久留,於告知此書的微言大義後,隨即飄然而去。秦思雨顯得與此書特別有緣,常手不釋書的研讀,不久便小有所得。左慈倒也不擔心,偶爾才到秦家來,於指點秦思雨一二要訣後,便欣然離去,似乎對秦思雨有絕大的信心。秦思雨也不負左慈期望,靠著他指點的要訣努力自修,才十五歲便卓然有成,才名出蜀,遍於中原。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336
發表於 2011-9-23 04:28: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三六章 雲遊奇遇




就在秦思雨十五歲時,左慈再一次來到,有了進一步的要求;他說服秦理,讓秦思雨著男裝跟著自己遊歷各地,以增廣見聞,同時指點其觀星象、究天人之學。秦理本來還不肯答應,反而是秦思雨出聲,要求父親讓她出門益廣視野,最後秦理才被說服同意了。左慈帶著秦思雨離開秦家後,先去了蜀山,讓秦思雨認識本門源流及傳承脈絡,然後沿長江而下,一路走訪,夜觀星象,日論天地人事。




來到江陵後,二人折而向北。就在將近新野時,左慈忽然告訴秦思雨,自己『無意間』救了陸羽,分手時順便將《遁甲天書》也授與了他。秦思雨一聽,皺眉道:『陸子誠?為什麼?』




左慈簡短的回答道:『他是應世命星,合該得學此書,以輔聖君。』



秦思雨默然半晌,才道:『他算得上是師父你收的弟子嗎?』



左慈知道秦思雨意有所指,笑道:『放心吧,他未正式拜師,我也沒告訴他本門的事。不過……』



秦思雨先是鬆了口氣,聽到『不過』二字,又顯得緊張起來,追問道:『不過什麼?』



左慈道:『不過他與本門的淵源極深……算了,等你該知道時,我自會告訴你。』



秦思雨不由愕然,自她跟著左慈學習,從來左慈對她的問題,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這還是她第一次碰到左慈的態度竟然大有保留。這讓她打從心底對陸羽一開始便沒有好印象。




女孩子便是這樣,不管第一印象是好是壞,重要的是『深刻的』印象。左慈的這番話,加上後來的事,讓秦思雨不得不在心中對陸羽留上了這種『深刻的』印象。



這一天來到荊州新野,左慈帶著秦思雨訪問一名故友--水鏡先生司馬徽。就在司馬徽宅第的前廳,左慈問起了諸葛亮、龐統的近況。



司馬徽微笑道:『數日前劉使君方從我這裏經過。我已明白告知:若得臥龍、鳳雛,天下可在掌握中。』



左慈搖頭道:『天命難違呀。按此二人命星觀察,臥龍的四化星屬木,宜當此時出山輔佐聖主;鳳雛卻得數年遭困,方能「浴火重生」,得到良機。木生火,看來應是臥龍推薦,不過士元的命格……』頓了頓歎氣道:『是天煞孤星……難啊。』




司馬徽不由皺眉道:『你既擅於此道,難道就不能設法一解?』



左慈微笑道:『若是從前,那可是會要了我的老命的……現在可有點不同了。他的劫難,自然有人可解,毋須你我擔心。』



司馬徽好奇道:『怎麼你都沒辦法了,還有誰人可解?誰有此本事?難道是管先生嗎?』



左慈道:『管兄和我只在伯仲間,所以自然不是他……。』頓了頓,良久沒有出聲,似乎在考慮著什麼,最後卻道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嗯,你要切記:「臥龍鳳雛,上天下地;臥龍昇天,鳳雛墜地;天數使然,各有定意。違數早出,星隕會期;逆麟橫空,浴火天移。」』




司馬徽聞言訝然,張口想問個究竟,卻不知從何問起。獨自思索了一會兒,仍是不解,便向左慈追問其義。左慈卻哈哈大笑道:『此乃天機也。既曰天機,豈可洩漏?』接著自言自語道:『唉,鳳雛阿鳳雛,遇不遇得到三界神獸替你擋災,就端看你的造化了。』說罷起身走了幾圈,徐徐道:『有沒有替我們預備住的地方?這幾天都在趕路哩,我要早早休息了。』




司馬徽聽到『三界神獸』,似有所悟,想著竟出了神,直到左慈再次出聲相問,他才回過神來,不敢殆慢的起身拱手,趕緊替二人領路,安置在西廂客廳裏歇息。




泌涼如水的夜空,玉帶似的銀河彎曲的流瀉而過,左慈瞇著眼,站在後花園中觀看天象,臉上露出一絲幾難察覺的微笑。驀地轉身,只見秦思雨目光如電的看向自己,左慈負手轉身,回復原來的姿勢笑道:『好徒兒,難不成你和為師一樣,也是睡不著,出來夜觀星象嗎?』




秦思雨以有點生氣的口吻道:『這個時候你還笑得出來,虧你還當我師父,竟然隱瞞那麼多事不教我。』



左慈沒有立即回答,只是踱著步伐,不知在想什麼。在園中以怪異的步伐來來回回的走著,終於走到秦思雨跟前,坦然面對她的目光,一派悠然道:『瞧你說的,倒像我胳膊往外彎,故意不教你似的。說吧,你在意的是什麼事?』




秦思雨道:『你和司馬叔叔說的,關於鳳雛的批命詩,我聽得半懂半不懂的。這一路上都沒聽你說個字,可見你一定藏了私!』



左慈搖頭道:『我看不盡如此吧?你跟著我這麼久了,我還不了解你嗎?這事兒你早晚都會知道,絕不會因此跟為師過不去的。你會這麼在意,我看應該是為了別的原因吧?』




秦思雨被左慈一語中的,不由愣了一會兒,方才賭氣似的道:『我不管啦,今夜你要不說個清楚,我明天就回去,不再跟著你遊歷了。』



秦思雨突然會變得這麼執拗,也是有原因的。原來自從離開蜀山後,不知怎地這一路上,她不時作夢,夢見了掌管姻緣的瑤姬。她歎息自己為人牽線作媒,自己又將情歸何處?她在『達願石』前輕訴,自己所愛慕的人,竟是姊姊九天玄女的心上人,這讓她心中彷徨不已。




如果僅此也就罷了,偏偏來『達願石』前求願的,還有……



最後瑤姬竟因愛成疾,茶飯不思,一天天消瘦下去。最疼愛她的哥哥祝融十分著急,最後在無意間偷聽到了瑤姬的囈語,才知個大概。炎帝神農本是醫藥之神,可是瑤姬患的卻是心病,本就無藥可醫。恐怕她終因思念而死,因哀傷而歿,祝融向炎帝苦苦哀求,終於讓他點頭,准許瑤姬轉世……




對於這樣的夢境,秦思雨卻是打從心裏反感。姑不論是否真的瑤姬轉世,她生來就是個極有主見的女子,隨著時光流轉,『前世』的意識--或說潛意識--其實都早已被她現世的自我『封印』了起來。這也不能都怪『命運』,因為所謂的『一見鍾情』,往往只是一個人理想中的幻想,實際發生的機會實在太渺茫了--不然炎帝怎會答應?其實他真正的目的,就是希望藉此讓女兒死了心哪。




秦思雨幼時便曾聽母親屢次題及,自己出世前作夢之事,還會當回事兒。等到年紀漸長,飽讀詩書,有了自己的思想,卻開始覺得那是無稽之談,不過是母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偶得。即便成了《天華慈宗》傳人,左慈的弟子,也慢慢認為,左慈是基於自己的『悟性』收自己為門人的,才不是什麼『緣份』哩。可這陣子卻一再被這樣的夢境困擾,秦思雨終於按捺不住了,想要知道究竟是真是假。




其實自十歲拜師後,秦思雨便從父親那裏得知,左慈早在她週歲時就想收她為徒,說是要了卻『宿緣』;可是無論她怎麼旁敲側擊的追問,左慈雖然也回答了很多,卻總讓她感覺有點顧左右而言他,要他再多說一點,他總是笑而不語了。這次跟著出來,固然從左慈身上學了不少本事,哪知也出乎她的意料得知,左慈竟將一向傳給男弟子的《遁甲天書》傳給了陸羽。若說其中沒有關連,她是怎麼也不相信的。




左慈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女弟子的厲害,仍是微笑道:『你又聽出什麼端倪了?』



秦思雨一字字的道:『逆麟,指的可是「他」?』



左慈神色自若道:『呵呵呵,你說的「他」,是指誰呢?』



秦思雨『哼』了一聲道:『明知故問。』



左慈微笑道:『好啦,為師不與你打啞謎,反正你遲早也會知道的。不錯,「他」正是你猜的那個人。』



秦思雨走了幾步,揚首問道:『他,真的就是「三界神獸」?』



左慈點點頭道:『怎麼?你不相信?還是……你不肯相信?』



秦思雨道:『我倒想問你,如果你不救他,也沒傳給他《遁甲天書》的話,他還會不會是什麼「三界神獸」?』



左慈道:『這是「天命」的問題。我救或不救,傳授或沒傳授,他自然都活得下來,也有那個「本能」去改變……呵呵呵,既是「三界神獸」,你多少該知道他的本領呀。』



秦思雨似是自嘲的道:『知道不知道又能如何?難道我還會跟他交手?』



左慈若有所思的道:『嗯,這很難說,的確是有這個可能。』



秦思雨不由失聲道:『什麼?這究竟怎麼回事?』左慈沒再吭聲,臉上露出一種略帶詭異的笑容。



秦思雨狠狠的瞪了左慈一眼,睹氣道:『你不肯說就算了……不用你告訴我,反正我也不想知道了。』說完跺了跺腳,便返身回客房去休息了。左慈也沒多說,露出疼愛的眼神,就這麼微笑著看著秦思雨消失在夜色裏。





自有記憶以來,秦思雨覺得自己從來不曾這麼失態過。那一夜發洩心情後,反而沉靜了許多。畢竟是化外妙宗的傳人,秦思雨細想了半夜,在終於想通後才休息,心中明白『天命』多少取決於自己現實的抉擇。雖說『三界神獸』能遊走三界,逆天改命;但如左慈所說,『逆天改命、必遭天譴』的話,那她又何必擔心呢?只要順天之勢,難不成『他』真敢逆天而行嗎?心中主意已定,便不再有所窒礙。於是第二天,秦思雨又恢復已往冷靜自若的神色,彷彿只是發了個春夢而已。左慈卻明白像她這樣的人,情緒的反應只是宣洩心中的不平;過後不見得沒事,只是此徒一向個性倔強,非是軟語便能勸動,只有任其自然,再尋機化解她的『心結』。




過後離開荊州,二人折向北往洛陽去。一路上秦思雨沉默許多,反而左慈興緻勃勃地教了她許多事。到了洛陽,來到『興元客棧』,二人正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只聽見樓上鬧哄哄的聲音,接著一陣打鬥。左慈搖了搖頭道:『要賭不會去賭場,偏生要在這裏……嗯,今日應為大吉,怎地會碰到這種事?』




秦思雨逮著機會,嘲笑道:『看來你的功力比「神卜門」二位掌門要差些呀。』



左慈正要說話,樓上打鬥已鬧到樓下,只見其中三人合作無間,跟十幾名看似無賴的壯漢正打得精采,屢屢將他們摔得東倒西歪。左慈看到那三人中的為首者時,不由神色一變,露出笑容道:『咦?那不是……』




『呀!』的一聲,只見那名首領一個漂亮的『過肩摔』,把那些大漢中的頭頭摔了個四腳朝天,把桌子都撞得支離破碎,好半天起不了身。其他人多少都帶著傷,上來扶起他們的頭領,喝道:『你們敢在這裏撒潑,也不打聽這是誰的地頭……走著瞧,有種就留在那兒別走!』說完狼狽地連滾帶爬的衝了出去。




那三人身上多少也掛了采,卻是一副蠻不在乎的樣子,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東西,邊整理邊聽那首領道:『呵呵呵,打得真痛快,好久沒這麼活動筋骨了。哦,對了,王公子還好吧?』




那二個年輕人恭敬道:『他好端端地在廂房裏,應該沒事……。』



那首領正要說話,猛聽到身後一個聲音冷冷道:『想不到頂頂大名,堂堂的羽林軍「雲衛營」第一教習顧鋒,竟在大街上有如潑皮般的鬥毆滋事,還真是讓人意外哪!』



顧鋒神色微變,『霍』地猛然轉身,定睛一看,迎向射過來的一雙厲眼,不由一愣,好一會兒才伸展雙臂,大喜地走上前去,和左慈來一個擁抱,然後雙手緊握道:『天孝!原來是你!這些年來可想煞小弟了!』




左慈大笑道:『呵呵呵,二十幾年沒見,正剛你的身手,依然是矯健如昔呀!嗯,連長相也沒變多少,我才能一眼就認出你……嘿,當心你成了老不死的。』



顧鋒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才一見面就咒我--不過我喜歡,誰不希望長命百歲呢?更何況「童言無忌」嘛。』說著用力拍了左慈一下。



左慈竟承受不住這麼一拍,向前衝了兩步才止住,不由開懷大笑,轉身道:『還真有你的,依然是那麼一副遊戲人間的姿態,難怪任何境遇都左右不了你……對了,當年分手後,你去了哪些地方?咦?你不是和燕女俠、楊風一塊兒走的嗎?他們人呢?』




顧鋒歎道:『燕女俠始終對當年琦兒妹子替她擋了那一劍,心中耿耿於懷。那天我們分手後,她一直鬱鬱寡歡,無論我和承武怎麼設法都排解不了。有一天,她忽然說,她想起年幼時師父曾對她說過,崑崙仙界有一塊「達願石」,如果找得到那地方,或有起死回生之法救琦兒妹子……』




不料二人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呼道:『達願石!』



他們不約而同的往後看,然後互看對方一眼,顧鋒指著秦思雨道:『這個女娃兒是……』



左慈微笑道:『是我五年前收的弟子,蜀中秦家後人……算是替琦兒收的吧。』



顧鋒用右手摸了摸下巴,用欣賞的眼光點了點頭。秦思雨被顧鋒瞧得臉上一紅,卻不由訝道:『你……你怎麼看得出來我……』



左慈不待秦思雨說完便打斷道:『思雨不得無禮,什麼你呀我呀的,這一位是顧鋒,顧正剛師叔,三十年前可是名震京師的「雲衛營」總教習……』



顧鋒右手一攔,阻止左慈的話,對秦思雨笑道:『沒錯,就如你師父說的,我老顧沒別的本事,教人打架可是一流的。教人的第一課就是要有眼力。嘿,如果一眼還看不出來你是男是女,我老顧早把他給踢出門,讓他回去顧女人,替小孩包尿布算了。』說著看向另二個年輕人,顯然他們就是顧鋒的弟子。




秦思雨啞然笑道:『原來如此,顧師叔果真名不虛傳。』



顧鋒道:『你這女娃兒嘴上倒是伶俐……對了,剛才你好像喊了聲什麼「達願石」,難道你也聽過?』



秦思雨不敢說到最近自己的夢,含糊的道:『呃,我好像在哪本書上見過。不過那塊大石好像不是什麼願望都可以起的……』看到左慈和顧鋒都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自己,秦思雨避了開去,低頭道:『那好像是西王母的女兒瑤姬所管,用來成全天下有情人的……』




顧鋒和左慈『哦~』了一聲,顧鋒奇道:『咦,你師父都不知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秦思雨不服氣的道:『你怎麼知道師尊他不知道?』



顧鋒看著左慈道:『我看他一臉茫然的樣子,便曉得他也不知道……嗯,不管你是怎麼知道的,如果你所說的是真的,那燕女俠和承武便是白跑一趟了……』



左慈道:『承武怎麼也會去?』



顧鋒睨了左慈一眼,自顧歎了口氣道:『燕女俠請求承武一起去,你說承武會不去嗎?』



左慈道:『是這麼回事啊。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怎麼一去這麼多年,連個音信也沒有?』



顧鋒喟然道:『如果你這徒兒說的是真的,我看他們可能不好意思回來,另尋他法去了。』



左慈臉上現出戚容,緩緩走近窗邊,負手佇立道:『她也忒地想不開了……琦兒那一劍其實不是替她擋的,是替我擋的……那一劍的威力你們看不出來,可我卻曉得,因為那正是本派不傳絕學「幻光流影」,看似射向她,其實會置命於劍下的是我。琦兒和你一樣,都是家學淵源,一眼便看出其中厲害,卻來不及示警,只能以命相搏……』說到後來,語氣竟帶哽咽。




顧鋒搖了搖頭,歎口氣,正想上前安慰幾句,卻聽到秦思雨小聲問道:『師尊是想起當年的事嗎?』



顧鋒看著她道:『那跟你們《天華慈宗》的事有關。怎麼?他沒告訴過你嗎?』



秦思雨道:『師尊只簡單的說了一點,詳細情形沒題。』



顧鋒看看左慈的背影,取過一把椅子坐下,示意秦思雨坐在對面,便開口道:『這事說起來頂讓人傷感的,不是你師父故意隱瞞,而是他根本就開不了口。也罷,這事經過我差不多從頭到尾都參與,橫豎現在沒事,等那些無賴找人來助陣還得好一段時間,我就簡單告訴你好了--喂,你們兩個別呆呆站在那裏,也過來坐下,讓師父我告訴你們當年的英勇事蹟。』




等兩名弟子恭敬的坐在下首,顧鋒拿起桌上的酒自顧斟了一杯,一飲而盡,左右看了看,便道:『事情發生在三十年前……呃,還是從六十幾年前說起好了。』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Rank: 12Rank: 12Rank: 12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337
發表於 2011-9-23 04:28:57 |只看該作者
林中的一座小廟,左慈發現機關,開啟密道潛入後,發現竟是名喚『血蓮教』(黃巾賊不過是其餘孽分支)的邪教一個分壇的所在。由於分不清東南西北,左慈在分壇中十分小心的摸索前進,最後竟找到一間小鐵牢,救了陷身其中的顧鋒,顧正剛。




顧鋒原任職京師羽林軍,因得罪當朝權貴十常侍,雖不怕死,卻不願就此冤死,於是逃到此處暫時棲身,無意間在林中砍柴時,發現有『血蓮教』徒鬼鬼祟祟,跟蹤進到密道,不慎誤中機關,才陷身鐵牢。




二人目標一致,乃一起行動。最後在村民壯丁援助下,救出王姓少女,挑了這個分壇。王家一面感恩,一面也想出份心力,便商請來訪的親戚,習有功夫、道術的並州太原『梅家莊』主第三女梅琦相助。




三人前往徒縣西邊蜀山腳下的丹巴縣城,在客棧遇到『血蓮教』徒正在圍攻一名青年人,出手相救後,得知其竟也是《天華慈宗》門人,奉師命前來調查血案。原來三十多年前,上代宗主執意傳位於三弟子左寒,大弟子林元負氣出走,以致血案發生時不在現場,逃過一劫。林元出走後,遠赴江南一帶,渾然不知血案之事。直到數月前,自覺年事已高,心中仍繫師門,於是帶弟子前來,蝸居不遠山中,然後派門下弟子楊風,楊承武,前來探查師門情況。




四人尋訪時,發現每夜子時,城外不遠的倉庫有異樣,乃前往調查,竟是一『血蓮教』徒,名為榮智,不過卻是『叛徒』,原來其父擔任教中賬房,還娶了總壇主家的婢女為妻;本來以為教義是濟世救人,最近才發現竟是滿手血腥的邪教,悔悟後攜賬冊逃亡,隱居於此。恐被發現,所以每隔數日就要來此地作法,以圖身份不致洩漏。




四人既能訪查到,證明『血蓮教』恐怕也快找到人了。於是四人商議,前往山中尋找大師伯。大師伯林元聽到血案之事,痛哭失聲,悔不當初,恨不能與眾同門一起死難,於是隨同下山一起行動。回到城裏,正巧趕上『血蓮教』來抓榮智;四人一時不察,先是中了暗算,然後一場混戰之下,榮智和梅琦被捉,幸而林元使出絕招斷後,四人才得脫身。回到住處的左慈、顧鋒為恐梅琦有失,決定瞞著大師伯當夜便前去冒險救人,楊風也贊成。走險招反而奏效,『血蓮教』總壇果然戒備鬆弛,而且不知發生什麼事,總壇主帶走了大批徒眾不在,讓三人順利潛入,並且一路過關斬將。未料副總壇主功夫奇高,而且練有『血魔魅障』--類似『金鐘罩』的邪異功法,三人先後受傷;正危急時,大師伯趕到,一見面就冷冷稱呼那人道:『二師弟?原來是你!難怪師門機關沒有發揮功用。我今日就替師門清理門戶!』




趙開邪異的功法,連丁元也無法傷到分毫,反而傷上加傷。趙開極其得意時,丁元咬牙道:『別以為沒人破得了你的功法!』說完強運全身功力,使出師門殛招--『斷萍道殤』!




只聽楊風口中驚呼道:『師尊!不要!』原來『斷萍道殤』是與敵偕亡的兩敗之招。林元毫無所動,臉色殷紅,『呀』地一聲長劍劈出,與趙開擦身而過,隨即噴血重傷,命在旦夕。趙開獰笑道:『怎麼樣?我還不是沒什麼事!』




在三人的扶掖下,林元斷斷續續道:『我已破了他的護身氣罩……可惜現在才為師門而死……承武,答應我,清理門戶!否則我無顏見去歷代祖師,以及眾師弟妹……』楊風哽咽地點點頭。左慈要林元別說話,林元搖搖頭道:『我不說就……來不及了……,師門的《天書》裏有……有寶……。』話還沒說完,便溘然而逝。




三人紅著眼,既傷心又憤怒,拚命殺向趙開。果然如林元所說,趙開護身氣罩被破,幾處重穴也隱有氣阻,一時心慌,被三人殺個手忙腳亂,不過仗著武功高強,三人又先有傷在身,所以依然殺不了他,讓他給重傷脫逃了。




救出梅琦後,左慈想起林元臨終的話,取出《遁甲天書》仔細參詳,終於發現書皮有異。拆開後得到一張古舊地圖,上有線索及與本門有關的謎語。幸而有楊風在,對師門之事瞭若指掌,一一解開,卻得知此事與師門關係不大,反與《雲航道宗》有關。左慈想起恩人便是《雲航道宗》門人,於是兼程趕回,詢問有關之事。




恩人告知,據《雲航道宗》歷代主持所說,祖師爺的弟子中,有人修道為求捷徑,沉迷入魔,以致危害人間;當時的主持雖清理門戶,仍留有餘孽,為防患未然,才設『上清觀』於附近授徒,多年後因地點實在偏僻,加上沒見到所謂的『餘孽』有什麼動靜、下落,便遷往他處,『上清觀』便被廢置。地圖所標示的,應該就是『上清觀』所在。至於為何《雲航道宗》的舊『上清觀』地圖,卻會藏在《天華慈宗》的《遁甲天書》之內,恩人只表示,此事既與兩宗有關,恐怕只有主持知道,於是答應代為詢問主持。




四人又趕回丹巴縣城,按恩人所指示的,走了好些路程,才找到『上清觀』舊址,搜索多時,沒有什麼發現。此時《雲航道宗》東、西二宗的傑出弟子南華真人、于吉奉師命來到,告知四人關於本門與《天華慈宗》的關連,並說『上清觀』另有祕密,可惜詳情並未傳下。二人怎會一起出現?原來正逢本門東、西二宗七年一會之期,恰巧得知此事。於是六人重新在『上清觀』尋找一遍,最後是南華真人發覺大殿『上清真人』的圖像有異,從而發現一處祕道。六人沿祕道而走,想不到祕道甚長,最後居然穿山而過,來到懸崖另一邊,宛如世外桃源。




走著走著,六人來到一處墓穴,碑上刻有奇怪文字,正大惑不解時,忽然一名女子持短劍來到,問明原由,才自我介紹,名為燕蓉,乃《天華慈宗》護教山門。六人十分詫異,忙問其故。原來當年大禹治水,天界派一名神將持天書入凡相助,擊殺眾多為患水怪。水治後離去,於蜀山巧遇《天華慈宗》祖師,惺惺相惜之下成為好友,乃就近結廬,成為護教山門。多年來一脈相承,均為男子,且多是大限將屆才選傳人弟子。三十年前,《天華慈宗》有難,上一代山門柴明命弟子郝光前往援助,卻多日沒有音訊。柴明親自動身前往查探,在山腰發現一名棄嬰,乃帶在身邊收養,便是燕蓉。走到半途,卻碰到郝光帶著《天華慈宗》最小一名弟子徐昌攜《玄素經》前來求救……





此時顧鋒的弟子之一錢凡道:『什麼?《玄素經》?怎地不是《遁甲天書》?』



顧鋒還沒回答,秦思雨已拍手道:『好主意!虛而實之,實而虛之!這個掌教……呃,應該是我的師祖吧?還真是聰明。』



顧鋒愣了好一會兒,轉頭對左慈道:『孝天,你這徒兒還真厲害,難怪入得了你的眼。』



左慈低聲歎息道:『是阿,她就像……就像琦兒那樣聰明……你還記得罷?當時我們都還不明白,琦兒已經脫口這樣回答了。』



顧鋒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秦思雨忙岔開話道:『原來梅……梅師姑也猜出來了?後來怎麼樣了?』



顧鋒奇道:『梅師姑?哦,是了。不過嚴格說起來,你的師姑應該是這位燕蓉女俠,因為後來她師父就讓她修習了這本《玄素經》……』



秦思雨不由驚道:『什麼?』



顧鋒點頭道:『沒錯。柴明發現二人時,二人都是奄奄一息,在斷斷續續說完話後,就先後故去。柴明見有大批紅衣人趕來,不敢久留,只有迅速逃離,總算躲過一劫。柴明想起祖師遺訓,如遇危難,可至『上清觀』面對大殿上清圖像參詳,自有解厄之法。藉此柴明找到祕道,來到此地,見有一處廢棄舊廬,本以為是祖師爺留下,後來才知是上古一名奇人生前最後居處。由於地點十分隱密,柴明在此傳功予燕蓉,破例收她為女弟子,並以護教山門身份,代《天華慈宗》授以《玄素經》……』




秦思雨笑道:『顧師叔,你必定一眼就喜歡上這個燕女俠了,我說得對不對?』



顧鋒苦笑道:『你這女娃兒真可怕,竟一下就能瞧出我的心思……不錯,我是第一眼見著就喜歡了燕蓉姑娘,楊風何嘗不是?說起來燕女俠年紀跟你師父差不多,還比我和楊風大上幾歲。可由於修習《玄素經》,不只出落得美麗大方,年紀看起來也比我們小得多……嘿,只有你這個師父,心中早認定了你的梅師姑,才會無動於衷。……可命運造化,按《天華慈宗》歷代規矩,《遁甲天書》和《玄素經》是掌門夫婦必修的功法。燕女俠既修有《玄素經》,自然便成了孝天的……這個……我也不會說……』




秦思雨緊張道:『後來怎麼辦?』



顧鋒苦笑道:『還能怎麼辦?其實燕女俠對孝天的態度始終曖昧不明,似有若無的……』



秦思雨聽了若所有悟,問道:『那她對楊師叔呢?』



顧鋒道:『她對承武嘛,怎麼說才好呢?嗯,應該是半斤八兩,一半一半吧?』



顧鋒另一名弟子劉暉搔搔頭道:『什麼一半一半的?』



秦思雨道:『我猜她對楊師叔和我師父一樣,都是似有若無的。我說的對不起?』



顧鋒不由愕然道:『你怎麼知道?』



秦思雨道:『我是猜出來的。凡修習本門《遁甲天書》和《玄素經》的,都會結為夫婦,我想這兩本書一定會讓修習的人互相產生情愫。師父習有自不待言,楊師叔既是師伯祖唯一傳人,師伯祖又是大弟子,可能早已蒙其師父傳授,多少學了一些。我想他們二人的氣質、特性應該很像,才會讓燕師姑心有猶豫。』




顧鋒一拍大腿道:『原來如此,我一直想不透是什麼緣故。你這女娃兒倒厲害……哦,我都忘了,你是孝天的女弟子,他把《玄素經》傳給你了吧?難怪你一猜就中!』



秦思雨道:『師叔過譽了。不過我倒以為,燕師姑不是不喜歡師父和楊師叔,恐怕是心中另有喜歡的人了……』



顧鋒奇道:『這怎麼可能?我聽她說從小就由師父撫養,長大後也很少下山,哪有機會碰得到心儀的人?』



秦思雨歎道:『其實有個人一直就在那裏,而且恐怕與本門大有關係,只是你們沒發覺吧了。』



顧鋒聽了,更是困惑,道:『誰在那裏?我們沒發覺?』



秦思雨點點頭道:『就是那位上古奇人呀?照我推斷,他可能與本門有所淵源,至少也和《遁甲天書》有關……』



顧鋒道:『你怎麼知道?』



秦思雨道:『明明是「上清宮」舊址,地圖和祕道的線索卻在《遁甲天書》內,出了祕道卻來到這位奇人的墓碑前,附近又是他的舊居,這不是說明了一切?』



顧鋒仔細一想,覺得雖然太不可思議,卻毫無破綻,喟然歎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來,燕女俠……咦?她又怎麼會喜歡上這位早已死去多年的奇人?』



秦思雨道:『我不是說了嗎?我猜本門修習二部書的男女弟子,可能會因此互生好感。這位奇人雖已逝世多年,但他的舊居必然有什麼留下,說不定連畫像都有,才會讓燕師姑情不自禁。』說完忽然想起師父說,他將《遁甲天書》傳予陸羽的事,不由心頭一跳。




顧鋒連連讚道:『你真不簡單。嗯,應該是這樣沒錯。喂,孝天,你還記得吧?那天我們進密室後,看到那位前輩坐化之處,四圍掛了十二張女子的圖像,燕女俠說了什麼……「原來你已有了心上人了」……對,沒錯,我是這麼記得的。唉,我還以為她是在說你呢。』說著自己拍了額頭一下。




秦思雨咋了咋舌道:『什麼?十二張?這還是個前輩高人嗎?居然這麼花心。』



顧鋒用略帶不滿的語氣道:『你怎麼可以這樣批評前輩?那我問你,你有幾個兄弟姊妹?』



秦思雨嘟著嘴道:『我只有一個哥哥。這有什麼關係?』



顧鋒點點頭道:『當然有關係囉。只有一個哥哥?也難怪,你知道嗎,我有六個妹妹呢。她們小時常愛爭論:到底我對哪一個比較好?我都是回答:對哪個都一樣,我都很愛她們的,好比我有左眼、右眼,還有鼻子、耳朵,如果問我比較愛那個,嘿嘿,我根本就回答不上來。她們覺得我是在敷衍,其實我說的是實話。所謂手心手背都是肉,五根手指都缺不得,雖然肉有多有少,特性也不同,但很難說我比較愛哪個不愛哪個……』




秦思雨也用不滿的語氣打斷道:『顧師叔,你扯哪裏去了?什麼跟什麼嘛?親情那是天生的,愛情卻是……卻是……』說著說著,卻發現說不出來。



顧鋒笑了笑,忽然大發牢騷,又大有感慨的道:『其實所謂的愛情都是自私的。你說的都是你「知道」的,你「理解」的,卻和每個人所「經歷」、「接觸」的,完全不同。愛情也許讓人有成長的力量,但更多時候卻是由於它負面的作用。我的一個妹妹要嫁時,曾說,愛情讓她感到幸福,嘗到甜蜜;在生了兩個小孩後,有一天卻對我說,什麼是愛情?它根本就讓人手足無措!』




喝了口酒,顧鋒續道:『如果你問我,我會說,它讓人刻骨銘心,因為它和天生的親情不同,結果也不同,有時讓你彷彿置身天堂,卻往往會把你打入痛苦的深淵,有時最後恐怕連你自己都無法確定,那算不算是愛情。每次的付出與期盼,為的只是想抓住那種讓自我的情感氾濫的短暫快樂罷了。別以為愛一個人,就會為對方捨棄一切。嘿,我看這都是那些無聊的傢伙編出來的美麗泡沫,好讓人充滿憧憬和期待,迫不及待的想去碰觸和嘗試,結果很快就會破滅,殘留的水紋只會讓你看到碎心的畫面。』




秦思雨愣了一會兒,搖頭道:『顧師叔,你怎麼了?是不是受了什麼打擊?是燕師姑嗎?』



顧鋒笑道:『算是吧。你知道嗎?我很愛六個妹妹,有時其中一個卻會讓我氣到不行,恨不能一斧把她給劈成兩半,但是過後我還是關心她,希望她得到幸福。不過我發現愛情是很自私的,一旦變了味,我就很難用同樣的心態去對待。有時仔細想想:並不是你愛他,他就一定會那樣的愛你;也不是你對他好,他就會此情不渝。其實我想來想去,人真正愛的,恐怕還是自己,愛自己的情緒、愛自己的快樂、愛自己的一切,如果對方能理解、包容,你才會和他愛到死去活來。』




秦思雨懷疑道:『是這樣嗎?顧師叔你也太偏激了。』



顧鋒道:『我其實不是小氣的人,但我真吃過虧的。總以為不同的人,就該會有不同的結果,所以不停的追逐,等到停下了慌亂的腳步,才發覺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轉。你可以說我偏激,或者不懂愛情。我卻認為,不管你懂不懂它是什麼,它所具有的酸甜苦辣,你陷入其中時,一樣也少不了的都會品嘗到。愛來了,你自然會懂得,它到底是什麼!』




秦思雨苦笑道:『我卻一點也不懂顧師叔你在說什麼。』



顧鋒灑然道:『瞧我,話匣子一開就收不起來。是了,我只是想告訴你,有的人娶了三妻四妾,她們一天到晚在爭丈夫比較寵誰,都是她們的自私心作祟,希望丈夫只愛她一個。但是站在丈夫的立場,每個妻妾都有他值得愛的地方。重要的是這些女人的心態,如果容不下別的女人,最好別嫁一個這樣的丈夫;既然嫁了,最好選擇和其他女人作好姊妹。男人就像兄弟,你硬要他選擇最愛那個姊妹,其他的就不能愛,這是很難辦到的。』




秦思雨啼笑皆非的道:『照顧師叔你這麼說,一個女人不也可以同時愛上好幾個男人;而這些男人必須像兄弟一樣包容,不然就會持刀相向囉?』



顧鋒搔搔頭道:『你這女娃兒真會挑語病,不過倒是說到點上了。嘿,這我倒沒想過,因為以現實情況來說,好像還沒發生過。是了,我一開始就說了嘛,你說的都是你「知道」的,你「理解」的,卻和我們在現實中所「經歷」、「接觸」的,完全不同。嗯,現在是男人當家作主,等你們女人也能當家作主時,我想那也有可能發生的。不過依我觀察,所謂的愛情,對男人只是生命中的過往,是一部分;對女人往往卻是生命中的全部,至少也是大部分。所以你說的情形也許會發生,卻無法普遍。』




秦思雨『哼』了一聲道:『都是些自以為是的大男人!』



顧鋒笑道:『沒錯,而且都是臭男人!只希望師侄女你將來別碰上了!』



秦思雨不由臉上一紅。顧鋒道:『好了,還是讓我把故事說完,再來討論這個令人頭痛的問題吧。對了,我倒又想起一個問題,照師侄女你說的,修習這兩部書的男女弟子會互生好感,那孝天和琦兒又是怎麼回事?』




秦思雨道:『我猜不是梅師姑,就是她的師承,或許是本門弟子。』



顧鋒道:『你怎麼知道?』



秦思雨道:『一開始師尊不是說了嗎?梅師姑對本門劍法十分熟悉。』



顧鋒恍然道:『原來如此。對了,孝天,你這徒兒可是說對了?』



左慈依舊一動也不動,淡然道:『算是吧。據承武說,琦兒的祖父曾救了敝派一名女弟子,後來她傳了琦兒母親一點東西,算是報恩吧。』



顧鋒點點頭:『哎,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稱讚你這徒兒了。奇才,當真是奇才呀!哪像我那個不成材的弟子!』



錢凡、劉暉齊聲道:『師父?!』



顧鋒擺擺手道:『不是說你們,別緊張,我說的是十幾年前就離開的那個叛徒!為師好不容易才端掉「血蓮教」老巢,他竟被什麼朋友迷了心竅,去加入成為餘孽的「黃巾賊」,我能不氣嗎?算了,我還是講當年的事好了……』





燕蓉告知六人,在這位奇人的舊廬處,藏著一個祕密,柴明和她經多日參悟,最後找到一把藏於盒中,用皮卷包著的短劍。按皮卷所記,此劍原係這位奇人所有,後來賜給《天華慈宗》祖師,當中繫有極大祕密,關係神州蒼生四百年禍福和八百年興亡,卻難以參透,希望後代子弟有人能解。後來不知怎地,此劍卻又會回到這裏藏了起來。




其實皮卷原文不知是什麼文字,柴明和燕蓉也是依後來另寫其上的說明才知道的。此時于吉道,這種文字極有可能是上古奇文;據說『神卜門』二宗掌門皆有涉獵,興許能解。由於許劭就在蜀中,六人乃趕往就近請問。結果不但找到許劭,還碰到管輅,兩人正為十年一會的『名士譜』,相約在此審訂。於是他們出示了皮卷及墓碑上的文字拓本,許劭和管輅看了,大為驚訝,因為那的確就是上古奇文。經數日解讀,發現皮卷上所載的,乃是一件上古祕聞,還涉及了三大宗的創派經過。至於墓碑上的文字,則關係著一座密室的祕道入口及開啟方法。




九個人隨即又趕回墓碑前,照譯文所示,在附近仔細尋找開啟之法的『鑰匙』,卻遍尋不著。最後是南華真人發現,碑頂有一條乾硬的黃泥痕,左慈猛然想起燕蓉找到的短劍,於是取出來刮掉泥痕,發現一個隱約與劍身相合的細孔,乃用力一插,果然在不遠處聽見機關啟動,一個地下祕道的入口竟憑空冒了出來。他們進到下面,發現密室入口須按特定八卦方位,只有解開謎語才能經由正確的方位開啟密室入口。由於這是《雲航道宗》的專長,南華真人便和于吉共同努力,經過數日努力,終於解開所有謎語,打開進入密至的石門。




進入密室後才發現,這密室竟是那位上古奇人坐化之處!那裏留著他生前最後的遺言,簡要說明那件上古祕聞的解決之道。留言中也題及十二張女子畫像之事,說個人幸福怎麼也比不上千萬神州百姓,所以他只有犧牲自己……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匿名
狀態︰ 離線
338
匿名  發表於 2011-9-27 22:49:24
第二三八章 捨生救世


聽到此處,令人不勝唏噓,秦思雨甚至激動落淚道:『真想不到他……他竟是這樣的人。顧師叔說的對,思雨說的話太過了。』


顧鋒忽然笑了起來,歎口氣道:『我真的不懂你們女人的心理。朝朝暮暮盼望對方愛的只有自己,可又往往會大義凜然,而毫不猶豫地把惟一的愛人給捐了出去。嘿,我都不知道,如果他是為另外的「女人」這麼作,你到底還會不會這麼的感動?』


秦思雨不由臉上一紅道:『顧師叔怎麼這樣說?我們雖是女人,卻還知道事情有輕重之分的。』


顧鋒道:『是嗎?照我看,那只是因為遇到的人不是你。不是有人說嗎?真正愛一個人時,都是全心全意的讓對方快樂的。但要作到,你便得犧牲自己,並且永不言悔。試問這世間幾人作得到?誰不希望既愛人又愛自己,既能使對方快樂,又成全自己的幸福?一旦你碰上了,是自己的幸福至上,還是對方的快樂重要?恐怕事後你會說服自己:愛,本來就是自私的,為了爭取幸福,任何的自私都是可以被接受的。』


秦思雨想了想道:『我雖不贊同顧師叔你的話,卻不能不承認,這是大多數女人的想法。不過我認為,是勇敢追求也罷,是犧牲奉獻也罷,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


顧鋒笑道:『所以我說嘛,這不是自私是什麼?其實對愛情的任何態度,都不能算是錯的;重要的是,只有相等的愛,才能讓雙方得到幸福。有時犧牲太過,反而使雙方的愛變得更不平衡了。現在不就是這樣嗎?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都那麼不容易了,何況還要跟其他女人一起共享呢?』


秦思雨用不滿的語氣道:『顧師叔,你又說到哪兒了?憑什麼女人就得專情,男人就可以濫情?』


顧鋒笑道:『賢侄女不必生氣,因為我也認為,無論男女都該專情,但是必須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上。以現實的情況來說仍有一段差距,所以只能在不同的立足點上取得平衡,才不會兩敗俱傷。愛情,其實沒有必然的定義;幸福,也並無絕對的相貌。許多讓人幸福的男人,作他的女人卻可能覺得痛苦。所以呀,愛情就像是一場「賭局」,賭注就是你自己,賭的方式是你自己選的,過程和結果都是你自己去親身經歷的;每個人都可以賭,有人嬴了一世的幸福,也有人輸了不服氣,卻沒有賭本可以豪邁的說再來!如果要說什麼告誡的話,我會說,千萬不要把口袋裏的最後的一文錢也押上了,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倒不如用這一文錢買吃的回家,等那天運氣好了再來吧。』


秦思雨忽然笑了,岔開話道:『顧師叔人生閱歷豐富,弟子受教便是。對了,後來怎麼樣?』


顧鋒道:『後來?哦,是了,後來我們便找到這位奇人留下的一份祕軸,上面記載了一些奇門遁甲之術,只有三大宗的人才懂。惟有施展那些奇術,才有消除彌天禍患的可能。由於需要五人作法;九個人當中,我是門外漢,燕蓉和梅琦是女的;楊風和孝天商議,由於作法有兇險,為了本門傳承,只能由一人出面,孝天以本門傳人身份,要求楊風退出,楊風只能答應。於是由我們替他們五人護法。…』



不過要作法,卻得先準備需要設壇的一些物件。的九個人先回到縣城,要備齊作法之物,不料又碰到『血蓮教』徒出現,尋索榮智的下落。九人覺得『血蓮教』之事雖比不上這件上古祕聞的解決重要,眼下卻在川西諸郡為患,雖已告知官府查緝追捕,但自古『官商勾結』,『血蓮教』以出售『絞纈布』牟取暴利,並用以脅制從中獲利的富戶和官員,不久必釀成大亂,商議之下決心先行解決之。上次攻破『血蓮教』總壇,並未遇到總壇主,又讓趙開脫逃,無論如何這次一定要除掉二人。


由於榮智握有『血蓮教』所有脅從大戶的名冊,九人決定以此為餌,把『血蓮教』重要人物引出來,再一網打盡。這一招果然奏效,雖然『血蓮教』高層忍住不上當,那些名冊上的富戶卻受不了,畢竟『加入邪教』的惡名,不只讓人身敗名裂而已,連整個家族都會受牽累,可能數代都翻不了身,更嚴重的就是當局若追查起來,那可是能無限上綱、誅連九族的大罪呀!於是一個接一個的吐露實情。在抽絲剝繭之下,很快地就找到『血蓮教』隱身的巢穴--離縣城西十里的蓮花山下的異人洞中。


雖然結合官軍的力量,『血蓮教』的反抗力度之大,依然大出眾人意料。在與趙開的鬥爭中,左慈與梅琦、楊風與燕蓉分兩路直攻,趙開使出了禁招『蕩月血殤』,左慈與楊風當場被重創,燕蓉與梅琦也掛彩退出數步;不過使出禁招,趙開同樣吐血重傷,為了突圍,鼓起餘勇使出『幻光流影』,直向左近的燕蓉攻去。燕蓉不由自主的閃身迴擊,只見趙開已竄到了門邊;身負重傷的左慈,說什麼也不願再讓這叛徒有機會逃出,同樣使出相應之招『點落八方』,搶在門邊死死守著。一旁的梅琦不由驚呼,因為她曉得二人出招的厲害,以左慈現下的情況,會是個玉石俱焚的局面,銀牙一咬,同樣的相應招式『秋月流雲』,不顧一切的攻向趙開後路……


最後趙開在威脅較大的情況下,不由自主的反身一劍刺向了梅琦,自己卻也被左慈實在的一劍斃命。雖然成功清理門戶,卻害心愛之人重傷垂死,左慈抱著梅琦泣不成聲。一旁的燕蓉暗恨自己一個疏忽,招致如此憾事,不由臉上一片黯然;楊風也只能默然無語,靠在她身側。


另一路的顧鋒武功本就高強,『血蓮教』總壇主殷誠再厲害,十多名護駕再勇敢,也不是對手,卻仍負隅頑抗。最後顧鋒以一招『流星疾風』,重創殷誠,但仍被他突圍而走,此後不知去向,『血蓮教』總算是瓦解了。


只是大家都沒料到,最後還是留了個後患--南華真人一時心軟,放過一名向他求饒,說自己還有八十老母、五個未成年弟妹、嗷嗷待哺的三個孩子及妻子的人。那人名叫張角。日後,張角聲言自己入山採藥,遇到一名碧眼童顏的老人,南華老仙,授予天書《太平要術》,因而擁有呼風喚雨的法術;後來瘟疫流行,張角還發放符水替百姓治病--其實那是『血蓮教』研發數年,才找出來治療瘟疫的解藥。至於『血蓮教』怎會擁有這種本事?說起來又與殷誠的祖先有關,那又是上古祕聞的事了……總而言之,殷誠的祖先與《雲航道宗》有著一絲半縷的關係,算得上是古代的方士,煉丹煉來煉去,瞎貓碰到死耗子,煉出治療瘟疫的藥方,那也不是什麼怪事。


最後左慈將梅琦埋在那位上古奇人的墓旁,然後在左近與南華真人、于吉、許劭、管輅一起作法。結束後,回到縣城,顧鋒收到京城的消息,他的罪名平反,官復原職。顧鋒高興的邀燕蓉同去,燕蓉搖了搖頭,說自己受了師尊遺命,得往崑崙一行,於是要求楊風與她同往。顧鋒雖心中難過,還是臉帶微笑,灑然的祝福他們。其他人也紛紛的告別離去。看著楊風、燕蓉向西而去,顧鋒轉向西北方,極目一望,心道:『崑崙,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地方?』



顧鋒喝了口茶,卻沒有繼續說下去。秦思雨道:『後來呢?』


顧鋒道:『後來?什麼後來?』


秦思雨愕然道:『怎麼?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顧鋒笑道:『是呀。那不然呢?哦,若還有什麼可說的,就是這玩意兒。』說著把掛在身後的斧頭取下,放在桌上。


秦思雨指了指看起來黑黝黝,不甚起眼的斧頭道:『這是什麼?』


顧鋒道:『這是五年前有人從西域過來,指名要送給我的,說是受到一位姓楊的先生所託……』說著看了左慈一眼,果然左慈的身子微微一震。


秦思雨道:『是楊師叔麼?你怎麼那麼確定?』


顧鋒道:『來人說,這把斧頭原是天外飛石落在崑崙山,是那位楊先生從中提取礦石,再用石上依然不熄的天火淬煉而成的。你想想,去過崑崙山,又是我認識的人,除了承武他們,還會有誰?』


秦思雨點點頭,道:『那你有打聽他們的下落嗎?』


顧鋒道:『這是自然的。據那人說,承武和燕姑娘是往西北去,至於要去哪裏,就不曉得了。』


此時左慈已轉身走過來,聞言道:『嗯,看來他們大概是打「天山雪蓮」的主意。』


顧鋒道:『天山雪蓮?那是什麼東西?』


左慈道:『這些年我四處遊歷,根據往來西域的人所說,在崑崙之北有大山,名為北山,又名天山,把西域諸國隔為南北兩半。此山之頂生有雪蓮,每百年才開花一次,花苞具有起死回生之功……不過這都只是傳言罷了。世上哪有什麼起死回生的藥?秦皇、漢武窮一生之久,傾盛國之力,也沒取得了,可見那根本就不存在呀。承武他們也真是的。』說著不禁歎了口氣。


顧鋒拍了拍左慈的肩頭道:『那也怪不得他們。心病還得心藥醫呀,其實他們不是想救琦兒,只是想救自己罷了。』


秦思雨不願氣氛變得這麼傷感,附和了一聲便轉移話題道:『顧師叔說的對。哦,顧師叔,你的兵器是斧頭?我想起來了,曹軍那裏好像有個將軍也是用斧頭的,莫非……』


顧鋒笑道:『真有你的,連這也猜得出來。沒錯,他就是我之前說的那個不成材的弟子,名叫徐晃,字公明。我好不容易教了他一身武藝,誰知他先當了黃巾,又投靠到楊奉麾下,最近聽說他又成了曹操的部將。唉,枉費我一番心血的教導,真是明珠暗投啊。』


秦思雨笑道:『是這樣嗎?我聽說那位徐將軍力氣很大,一把開山大斧使起來卻十分沉穩靈巧。可顧師叔你這把斧頭……』


顧鋒『哼』了一聲道:『怎麼?你不相信?別小看了這把「嘯雷斧」,我已經說過,它可是承武採集「天外飛石」上的鑌鐵,再用天火淬煉成的,入手可是十分沉重。不過對我來說嘛……』說著拿起來,隨手便甩了出去,只見那把黑斧頭竟發出『咻!咻!咻!』的驚人風雷聲,在店內迅速飛了一圈,又落在顧鋒手中。不待秦思雨說話,便聽到『嘩啦啦』的巨響,斧頭過處的幾根屋柱,竟如朽木般的斷裂。定睛一看,斷處切口十分平整,如遭利刃切過的豆腐,秦思雨見了,不由大吃一驚。


顧鋒得意的把斧頭揮了揮,再丟一等,放在桌上道:『瞧見了吧?』秦思雨還有點不服氣,伸出手去拿小斧頭,哪知一用力,卻紋風不動,只得雙手同時用力,卻也只是勉強拉動了一下,不由咋了咋舌,果然那把斧頭十分沉重,怕不有六、七十斤,可見顧鋒力氣之大,的確非常凡響。見他如此舉重若輕,秦思雨不由嘖嘖道:『好厲害。侄女心服。對了,顧師叔,你們又怎麼會在這裏?』


顧鋒道:『對了,要不是你提醒,我險些忘了哩。』轉頭向之前打架的廂房喊道:『喂,你們兩個!還不快點請王公子出來?』


話一說完,只聽見廂房內有人應喏,隨即二人跟在一名十四、五歲左右,眉清目秀的年輕人身後,一起走了出來。顧鋒咐吩錢凡、劉暉另拉一張桌子併起,讓那年輕人坐在自己身邊介紹道:『這位王公子名卓,字十朋,父親與河東杜家交情匪淺。這次我是得了杜老爺的咐吩,護送他到荊州投靠他的好友,蒯越,蒯異度。』


左慈點點頭道:『河東杜家?那就是杜畿,杜伯侯家了。嗯,我正想去河東、上黨轉轉。我瞧瞧……是了。』說著仔細看了看王卓。


顧鋒笑道:『你可瞧出了什麼?要不,我把前因後果告訴你。其實很簡單,十朋與杜老爺的愛女杜秀英是指腹為婚,從小又是青梅竹馬,本來再過幾年,王家有意迎娶過門,不料前些日子,河內的司馬家前來求親。杜老爺不太願意,又得罪不起司馬家,只能推託女兒還年幼,過幾年再說。後來擔心司馬家會把矛頭指向王家,對十朋不利,所以要我護送他出門。如果我所料不差,剛才那些來找碴的,極可能就是司馬家的人打點過來的。』


左慈道:『原來如此。照我看,王公子器宇非凡,相當有才具,他日必有前途。只是千里馬也要得遇伯樂,否則將會庸庸碌碌。至於他與杜家的事,如果走對路子,必然得遇貴人相助。』


顧鋒道:『走對路子?什麼意思?喂,我先聲明,朋友一場,你可別用什麼「天機不可洩漏」的字眼唬弄我。』


左慈笑道:『要我點撥是不是?那又何妨?反正貴人就在那裏等著,去了不只對王公子有好處,對他也有好處。』


顧鋒道:『貴人在等著?是誰?你別賣關子了。』


左慈道:『話是這麼說,天機就是天機,我只能點到為止。這樣吧,你帶王公子去找蒯異度後,就說希望讓王公子好好讀個幾年書,取得功名後再回去,應該就可以了。』


顧鋒道:『你說了等於沒說。杜老爺要我送十朋去,本來就是要蒯異度收他作弟子的。』


左慈略帶機鋒道:『你可聽清楚了--我說的是:讓王公子「好好讀書,取得功名」!』說到後面八個字,特別加重了語氣。


顧鋒也不傻,略為思索便知端倪,卻也瞧不通透,連忙湊近前小聲道:『好友,可不可以再多說點?』


左慈搖頭道:『我說的已經夠多了,日後究竟會怎麼樣,就全看上天的臉色了。嗯,好像人家找過來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顧鋒拉著左慈的衣袖道:『多年沒見,怎麼才說幾句話就要走了?喂,你好歹留個音訊,我也好去找你呀?』


左慈拂了一下衣袖,頭也不回的擺擺道:『不必了。反正我已知道你就在杜伯侯那裏,想找你的時候,自然會去找你的。後會有期了。』


顧鋒還想再說,之前被他修理得落花流水的人已找了更多幫手來,大聲吆喝著便衝上去動手了。



等走遠了,秦思雨道:『師父,你說的貴人是誰?』


左慈看著她,意味深長的道:『我想,如果我說了,你可能又會覺得不如不知道。』


秦思雨『哼』了一聲道:『就知道,一定又是「他」!』


左慈『呵呵』笑道:『這是你說的,我可沒說。』


之後二人果然往河東去遊歷了一番,然後往上黨去。由於東漢末年的大亂,司、并二州飽受戰火洗禮,一路上,偶然見到無人收埋的白骨;城市裏,常有賣身為奴、賣兒鬻女、甚至公開販賣人口的奴市場景。看到不少道貌岸然的『文人雅仕』放恣的態度,秦思雨當然大起反感,無奈現實難改,自己更無回天之力,只能低頭生著悶氣。


聽過顧鋒說的故事,對照所處的環境,秦思雨的想法無形中有了很大的轉變,連她自己都不太察覺--這也難怪,別人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自己是自然隨興,總是那麼的合理。從前秦思雨對左慈的印象,是帶點不羈態度的矜持長者,只不過有點『不知民間疾苦』;自從得知過去那麼有情有義、可歌可泣的一段經歷,開始覺得其實左慈也有悲天憫人的一面,卻宥於個人之力,只能盡其在我,聽天由命。


一路上,秦思雨常會問起左慈的理想,左慈恢復他一貫淡然的語氣道:『本門的主旨是止殺濟世,救百姓於亂世之中,促在上位者停止殺戮,盡快結束戰亂,使百姓都過著安居樂業的生活。……』左慈斷斷續續的透露,希望通過跟權貴的交往,向他們宣傳和諧共生的教義,以平息戰亂,盡可能爭取統治者支持自己的主張。因為現實情況是:平息戰亂必須依靠強權,必須勸說製造戰亂的人放下屠刀。為救得群生苦,使百姓脫離兵燹之運,他盡可能尋找時機,用百折不撓的毅力,實現此一主張。


秦思雨曾不解的道:『你把《遁甲天書》傳給那個陸子誠,難道就因為他能實現你的理想?』


左慈神祕的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你猜猜。』


秦思雨『哼』了一聲,岔開了話題,又回到她最有興趣的事,就是那位『前輩』的傳奇人生,一路上不時的向左慈探詢。左慈也沒保留,告知自己當年只是一知半解,主要是靠當年這位『前輩』留下的支言片語。但是多年來,他到各地遊歷,除了宣揚本門理想,實現濟民主張,主要的便是去一探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曾多次回到師門故地,偶而也會有新的發現,比方石碑、歷代門人的記錄等。直到最近,才把這一段故事給湊齊了……


當左慈說到這位『前輩』與十二張女子畫像的事時,秦思雨不禁插口問道:『她們跟這位前輩高人是什麼關係?是怎麼認識的?又是……』


左慈打斷她的話道:『那是另外的故事,你就這麼想知道?』


秦思雨微微一怔,點頭道:『不錯,我想知道,這位前輩怎麼處理跟她們的關係,她們又是彼此如何看待?』


左慈哈哈大笑,也沒多作表示,便娓娓道出他和她們如何相識的經過……那可算是一段傳奇驚險的故事,如幻似真,在那個上古洪流漫溢、猛獸肆虐的年代,這位前輩高人如何仗劍斬妖,設謀消患,為民除害。他不求權貴,週遊四方,完全以天下蒼生為念,置個人死生於度外,保護弱小,濟傾扶危,大勇大智,讓十二名由域外而來,本意也是為民除禍的奇女子,不由一一傾心,可惜……


秦思雨又忍不住問道:『那她們難道……難道不知道其他姊妹都喜歡他嗎?』


左慈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她們當然明白,可她們的心情如何,我想你自己身為女子,應該比我更了解才是。』


秦思雨點點頭沒作聲。一路上她想了許多,的確這是個困擾她、也困擾許多女子的問題。幾個女子同時喜歡上一名男子,那該怎麼辦?如果她們還彼此熟識,甚至是姊妹的話,又該怎麼相處?偶而她會想起顧鋒的話:『其實所謂的愛情都是自私的……每次的付出與期盼,為的只是想抓住那種讓自我的情感氾濫的短暫快樂罷了。……並不是你愛他,他就一定會那樣的愛你;也不是你對他好,他就會此情不渝。……人真正愛的,恐怕還是自己,愛自己的情緒、愛自己的快樂、愛自己的一切,如果對方能理解、包容,你才會和他愛到死去活來。』


想到左慈和梅琦都願意為對方而死,秦思雨不由感慨萬千;也許這是女人的『致命傷』,她們的要求往往很簡單,就是找到一個疼愛自己,甚至願意為自己捨命的男人。對了,十二女子不就是因為在斬妖除邪的驚險過程中,蒙這位前輩高人一再拚死相救,以身犯難的維護她們周全,才讓她們一一對他產生好感,終至傾心愛上的嗎?難道這樣就可以說,這名前輩高人『花心』嗎?可能不喜歡他的女人會這麼覺得,男人也許是出於嫉妒或羨慕,但身處其中的女子呢?照左慈的說法,她們每人都能充分感受到,他對自己尊重的心態、心疼的感覺、和親昵的表現。雖然她們也覺得,多一名女子就多分了他的心,但當真因此捨棄他,自己又何嘗好過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幾乎每晚秦思雨總要夢到瑤姬,卻不願讓左慈看出異樣,白日裏依舊強自振作的打起精神。這樣帶著一點胡思亂想的心情,二人來到了上黨。
匿名
狀態︰ 離線
339
匿名  發表於 2011-9-27 22:50:03
第二三九章 神卜管輅


經過強漢多年的征伐,北方遊牧民族的霸主匈奴一分為二,東漢光武帝時南匈奴內附,和帝時北匈奴西遷,輪到其他民族在草原上你爭我奪,力圖成為草原上的霸主。建安七年,公元二○二年,南匈奴歸曹操,被分為五部。建安十二年,公元二○七年,薩拉罕草原一戰,草原聯軍被曹軍重創,遭到幾乎全軍覆沒的命運。沒有完全參與的氐族與鮮卑族,元氣得以保存,便在戰後開始崛起,打算一一吞併塞外其它各族,成為新的草原霸主。


此時的上黨正處於戰前的矛盾狀態,北方各族與漢人雜處。由於歷經漢末大亂,董卓與十八路諸侯混戰,軍閥互攻,并州各地動盪,盜賊起,往來商旅無不結隊而行,惟恐遭遇洗劫而人貨俱喪。左慈套過關係,與秦思雨也加入了關中衛家的商隊,得以平安來到上黨。與商隊分手後,左慈帶著秦思雨信步來到他曾來過的『晉元』客棧。


希奇得很,今天客棧裏的人還不少,只是放眼望去,有不少是異族人仕。左慈環視一眼,忽然看見一人的背影,不由大喜,笑呵呵的上前道:『我說哩,算到今兒個會碰到故人,想不到你竟會來這裏!』


秦思雨見那人容貌粗醜,兩鬚如鼠,鼻若酒槽,無甚威儀,兩頰緋紅,顯是已喝了不少酒,不由皺了皺眉,心想不知左慈和他什麼關係。那人看見左慈,也是哈哈笑道:『今早卜了一卦,算到有故人來此。我等了快一個時辰了。來來來,先罰你三杯再說。』說著把一杯斟滿的酒遞了過來。


左慈坐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又招呼秦思雨坐下道:『別小覷了你這位師叔--他就是鼎鼎有名的「神算」管輅,管公明。』又對管輅道:『這是小徒……』


秦思雨聽了左慈的介紹,不由大吃一驚,渾沒料到卜算如神的管輅,竟生就這副模樣。還沒等左慈介紹完,管輅已打斷他的話道:『哦,我知道,不就是秦家小姐嘛。讓我瞧瞧,嗯,果然是美人胚子,許子將說得不錯,該當列入《群芳譜》中。』


秦思雨不由大窘,卻又十分好奇,這位說話語氣就像開玩笑,嗜酒如命的中年醉漢,真的就是管輅?不過他也真厲害,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個女子,還稱讚自己一番,想著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低聲道:『見過管師叔。』


左慈笑道:『我說老管,你和子將二人就不能幹些正經事?一天到晚就搞什麼的《群芳譜》、《名士譜》的,專吊那些百無一用的世族子弟胃口,怎不就想些其他有益於百姓的事情作作?』


管輅滿不在乎的道:『這也怪不得我們,誰讓世道變得這麼亂,這些所謂世族的紈子弟卻還沉緬於往日的光采?陸生對高祖說,「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可這些天真的傢伙反過來以為,既然天下要下馬治得,怎不能馬下取得?還以蘇秦、張儀之流自居哩。倒不如找些事讓他們忙活去,也勝過專用一番唇舌去禍害他人。』說著又乾了一杯。


左慈意味深長的道:『嗯,你還是酒少喝點,當心命嫌長了。不過見到你還這麼健在,我還是挺高興的。看來我們當年共同努力的事沒有白費,應世賢才已出……』


管輅又打斷左慈的話,笑嘻嘻地道:『得了,你別老把「天機」說在嘴邊,當心真讓老天修理你一頓。唉,嘗過美酒的滋味,方覺人生的可貴。本來我是活不過四十八歲的,幸好「他」的出現,讓我得以延壽數紀。你想想,我能不及時行樂嗎?』


左慈正想再說,忽然一名顯是異族青年走了進來,面容削瘦,膚色黝黑,邊幅不修,兩眼大而清澈,卻帶著倦容,背掛竹笠、包袱,手中一根長杖,看了客店一眼,正好左慈旁邊桌的客人起身結賬走了,那人立即過來坐下,點了幾道菜,隨即四處瀏覽。


秦思雨明顯感到,左慈和管輅看到那人時,身形微微一顫,似乎發現了什麼。等他一坐下,二人就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他。那人四顧之際,好像沒有發現到,可最後卻猛一轉頭,擺出一副惡狠狠的兇態,怒喝道:『看!有什麼好看的?爺臉上長了什麼好笑的嗎?』


左慈和管輅也算得上是老江湖了,哪裏會被這種狠話嚇住?仍是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看著那人,管輅率先笑嘻嘻道:『你臉上沒有長什麼好笑的,不過看你的面相嘛,倒也算得上是奇特了,嗯,真是奇,奇呀!』


那人『哼』了一聲,冷然道:『瞧你說的,爺看你八成是誆人維生的,爺會相信你的鬼話,上你的當才怪。』


管輅仍是一副嬉皮笑臉、玩世不恭的態度道:『嘿,你不信便罷,要不是你面相奇特,我才不會理你哩。照你的面相看,你現在應該十分潦倒,三餐不繼的,我誆誰也不會去誆你的。』說著轉向左慈道:『你說對吧?』


左慈對秦思雨使了個眼色,微笑道:『管兄說得是。想你「神算」何等有名,言必有中,數百難得失一。尋常人要得你金口一句,可得煞費苦心哪。這小心大概楣運當頭,連你的話也當耳邊風。別理他,咱們喝一杯。』


『「神算」管公明!你是管先生!真的假的?』旁邊聽到的人早已驚呼出聲,隨即惹來一陣騷動,眾人大都湧上前來,要一觀究竟。管輅只得起身擺著雙手道:『諸位,諸位,「神算」管輅何等有名,豈是我這無名之輩冒得?諸位別聽他亂說。如果我是管輅的話,他豈不就是左慈了?』


眾人漸漸安靜下來,隨即有人道:『諸位有誰見過管先生的模樣?……都沒有。嗯,看來是真的。喂,你這老頭兒別再瞎說,害我們白高興一場。』責罵了一聲,眾人就各自議論者回座去了。


管輅坐下低聲道:『好你個左孝天,當真惟恐天下不亂是不是?……』


話還沒說完,那名異族青年已坐了過來,肅容低聲拱手道:『在下蘇揚,見過兩位前輩,剛才失禮之處,還請海函!』雖然說得文雅,腔調卻很不純正,果然是異族之人。


管輅摸了摸酒槽鼻道:『唷,態度變得挺快的。怎麼?現在反倒相信了?』


那人道:『在下是誠心請教的……』


管輅道:『你是誠心的?那敢情好,這頓酒菜讓你請!』


那人聽了一怔,臉上一紅,訥訥道:『這個嘛……』


管輅道:『這個那個,到底是那一個?』


秦思雨笑嘻嘻道:『師叔您就幫他一回嘛,我和師父都能感覺到他的誠意了。你剛才不也說,他正在潦倒之際,你要他怎麼表示誠意嘛。再說囉,你不幫他的話,興許知道的人,還會以為你沒這個本事,只是矇到的呢。』


管輅吹鬍子瞪眼道:『哪一個知道的人敢嚼這個舌頭?』


秦思雨向那人使個眼色,微笑道:『師叔您瞧,這和你同坐一桌的三人,他們是會說呢,還是不會說?』


管輅不由笑道:『好啊,你別的本事沒學到,老左這個撒賴的本事倒學了個十全。也罷,看在你們師徒的份上,我就幫一回忙。』


秦思雨很高興的道:『多謝師叔成全。哦,對了,待會兒這桌算我請的。』


管輅道:『這才像話嘛。老左,恭禧你收了個這麼好的徒弟。嗯,廢話少說,讓我替你瞧瞧。』說著從懷裏拿出卜龜來,把兩枚古錢放了進去,一邊搖口中一邊唸唸有辭,過好一會兒才倒出來。


管輅看了看,點點頭道:『嗯,是乾卦。《易經》有云:「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此卦意為或躍在淵,無咎,或飛龍在天,利見大人。嗯,處上位則不驕,居下位則無憂。這卦象的意思是說,無論你處在什麼地位,都要小心謹慎,不可大意。另一面的意思,就是說,以前你曾處於上位,不過你並不驕傲;現在呢則處於下位,應該也要表現得無憂無患。嗯,我再算算看。』說著便屈指算了起來,邊算邊想。


過了一會兒,忽然道:『我問你什麼,你可要老實回答我。』


蘇揚忙道:『這個自然。』


管輅道:『照你面相來看,應有王侯之命格。看你的樣子不像漢人,你是不是從什麼地方來的貴族?』


蘇揚臉現駭容,隨即鎮定的看了看左右,低聲道:『算是吧,不過……』


管輅擺手制止道:『不必多說了,看來我算得應該沒錯。嗯,你雖是個貴族,不過三年前遭逢大難,因親人相助,方得以逃過死劫,不得已才流亡到中原來。我說的對嗎?』


蘇揚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只能連連點頭道:『不錯,先生真是神人!您能告訴我將來的事嗎?』


管輅看著蘇揚,沒有作聲。秦思雨忽然覺得,此時管輅竟是正經八百的,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玩笑。空氣似乎變得有點凝結,秦思雨正想打破這種氣氛,管輅已先一步道:『天機不可洩漏,有些事我只能給你提點,可不能都告訴你。說吧,你有什麼想問的?』


蘇揚困惑道:『提點?什麼意思?』


秦思雨道:『意思就是只能給你一些暗示,不能明白告訴你,不然有違天意,可能會遭劫厄。這算是我們「這一行」的規矩吧?』


蘇揚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可否請先生告訴我……呃,告訴我……』突然舌頭好像打了結,什麼也說不出來,好一會兒才苦笑道:『本來我是有許多事想問的,仔細一想,卻也不知到底該問什麼。這樣吧,就請先生告訴我,我這後半生,是不是都要這樣過?』


管輅歎口氣道:『其實這是你一進門時,我就注意到你的原因。本來以你的命格,你的確會一生都過這樣的生活,縱有起伏,也非大起大落的……但是因為你跟「他」的關連,一切可能都有所不同了。』


蘇揚奇道:『「他」?「他」是誰?』


管輅道:『算是……一個貴人吧,不只對你,「他」本身可說就是貴人哪。嗯,二八遇劫,那是十六歲,今年你十九了吧?不但指十六歲,也是指十六年,嗯,已經過了三年,那就是還有十三年。對了,十三年後,你的際遇將有一個改變的機會;如果好好把握,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嗯,「天機」者,未嘗不能說是天給的機會呀,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這樣吧,你去幫我借個筆墨來。』蘇揚聽得猛點頭,也不知他真懂假懂。在秦思雨的來,應會似懂非懂,因為她自己就是這樣。


蘇揚把筆墨借來,管輅提起筆來,看了他一眼,隨即寫下四行字。拿起紙吹乾墨跡,遞給蘇揚鄭重的道:『拿去吧,這可算是我給你的「批命詩」。背起來記住了,然後把它給燒掉。洩漏「天機」的話,倒楣的可是你自己。』


蘇揚點點頭,接過來一看,只見紙上寫著:『九死餘生寄玉中,羅袖故劍相扶持;坎物百劫應運轉,千年浮沉主一時。』


蘇揚大惑不解,看向管輅。管輅道:『看不懂是吧?你如今不曉得,碰到了應該就會明白。如果不明白的話--我只能說,時也,命也。嗯,難怪我總覺得今天會發生什麼事,看來八成就與你有關。好了,你我緣盡於此,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老左,我已經飽了,你呢?如果飽了就該動身了。』說著站起了來。


左慈笑著起身道:『我等你哩。看你露這一手真精采,我這徒兒可是大開眼界啊。』


蘇揚跟著起身,在門口目送三人離去,心道:『十三年?要等十三年?……但是,這可能嗎?』想著轉身去把紙條燒了,邊想著:『坎物百劫?那是

什麼?』



離開上黨,一路上只見落木紛紛,充斥著蕭瑟景象;昔日的青綠茂草,如今只剩下枯黃的草根還頑強的攀附在凍得硬冷的土地上。左慈感慨的對管輅道:『眼見世道大亂,我輩中人,豈能無慟於心?如今群雄割據,逐鹿天下。但願天降賢才輔佐聖主,早日結束亂世,重啟太平,也免得千萬生靈塗炭哪。』


管輅笑瞇瞇道:『還有更嚴重的哩。你也看到了,像這樣域外異族與大漢子民雜處,若處理得不好,遲早必釀災禍。那時兵連禍結,不分好壞的舉族相戮,才使人目不忍睹的慘哪!不過,你放心吧,照我之前占卜的卦象看,天已降下賢才,不久將會出世,逐鹿中原奮馬雄風,必拯救生民於水深火熱中的。瞧我,現在還活得好端端的,便是明證了。』


左慈點點頭,轉頭對秦思雨道:『你管師叔是天縱英才,不到二十歲就學習執掌「神卜門」北宗,精於卦算數曆之學。趁著這個機會,你可得好好跟他學學。』


秦思雨微笑點了點頭,管輅卻道:『說起來也不是我老管吹噓,這門學問的確是需要點天份。我自幼就有一項本事:別人說的數字再快再多,我腦海裏不知怎地便是記住了,隨口唸出,沒有不對的。所以精通這曆算之學。我一直想找傳人,可惜直到今天,收了不少弟子,卻沒一個有這本事的。我也曾卜算過,還得等上好一陣子。唉,我只怕命不長久,本宗絕學就此失傳哪。』


左慈忙道:『你老管活多久我可管不了,這門學問失傳了多可惜。不如看在我們相交一場份上,你多少教我這徒兒一點。』


管輅看了看秦思雨道:『看你的份上?你面子值多少?不過我瞧你這徒兒骨骼清奇,頗有出塵之態。嗯,她應該也是其中之一吧?我算算……』說著屈指算了起來,想了想道:『她也算得上是有緣人,多少是可以學一點……』


秦思雨一聽,立即笑嘻嘻道:『多謝師叔!』


管輅開懷笑道:『果然很機靈。老左,我都嫉妒你了呢。哈哈哈……』



三人在洛陽分手時,管輅已教了秦思雨一些卜算之術。臨別時,管輅對左慈道:『令徒資質非凡,才能學到如此地步。然欲學此道,畢竟需要有相當的天份。她本非此道中人,就恕我不能多教了。』左慈也點頭稱是,不再留難。管輅為人隨和,語多戲謔,作事教學卻極為認真,讓秦思雨也不禁離情依依。在官道見管輅往汝南灑然而去,只餘寸許身影,方與左慈打道回程。


不久秦思雨又問起那位前輩高人與十二女畫像的事,對左慈道:『師父,這一路上我仔細想過,總覺得你一定有什麼關於他們的事沒告訴我。能不能再對我說一次?』


左慈用淡淡的語氣反問道:『你發現有什麼不對嗎?』


秦思雨猶豫了一會兒,鼓起勇氣道:『在上黨的時候,管師叔曾說,我也是「其中之一」,那是什麼意思?』


左慈依舊用反問的語氣道:『怎麼?你認為那是什麼意思?』


秦思雨臉上微微一紅道:『我知道的話,又怎麼會問你?』


左慈歎了一口氣道:『徒兒,這一路上你表現得悟性那麼高,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你能把這兩件事連起來,就說明你已經猜了出來,問題在於你只是不願意去面對罷了。』


秦思雨欲言又止,過一會兒才用不服氣的口氣道:『難道天命真的不可逆?如此,知道了又有何用?』話裏明顯有賭氣的意味。


左慈悠然道:『天命固不可違,卻非不可改。你既能窺知,自然容易找到竅門,以順勢而為的方式,讓它逐漸偏離,最後往你想走的方向去--好比行舟吧,有時目的地是在逆風向,卻不見得要頂風而行。你可以先靠岸,等風向有利了再往前行嘛。』


秦思雨不得不承認,左慈的話十分在理,這也正是深諳《天華慈宗》之學的精華。她點了點頭道:『好,徒兒算是受教了。但是話說回來,你到底說不說?到底有什麼事那麼重要,竟瞞著我不讓我知道的?』


左慈意有所指的道:『有些道理,你知道了是一回事,等你想通了,真的願意去接受,又是另一回事。我想等你真的想通了,再對你明說。』


秦思雨不服道:『徒兒已經想通了,你難道不相信?』


左慈『呵呵呵』的自顧自的邊往前走邊笑道:『再說吧。』


秦思雨:『…………』


的確如左慈所料,秦思雨已經開始正視自己的『來歷』,從而逐漸推測出自己此世的目的。問題是作為一個有完整自我意識,能完全自主的人,難道就不能『作自己』,非要承認所謂的『天命』,毫無抗拒的由其擺佈,一點也不想要作任何改變,如植物人般的了無生趣過此一生?這是她極度不願意的。就因為這樣,她才選擇要與『前世』不同,以示有所區別,表達自我。


但是左慈的話提醒她,要展示自我,不該在所謂的『是非』、『選擇』上作區隔;難道跟別人的看法不同、選擇迥異,才是體現自我,以表示自己與眾不同,甚至與『另一個我』不同?實在說來,那完全是無意義的,甚至是可笑的。真正所謂的『自我』,應該是表現在『抉擇』上--只要是你作的『抉擇』,何必在意是否『眾人皆醉我獨醒』呢?何況『抉擇』本身也有不同的講究:你還得抉擇程度、力道、花費等,在那些不同的時地物上,你都可以充分表現,你之所以是你,而不是另一個人,那種微妙的所在。


秦思雨畢竟相當聰明,又處於可塑性相當高的時候,很快的就想通了。不過就如左慈所說,想通是一件事,同意與否又是另一件事。只要想到別人笑她道:『原來,連你也改變不了所謂的「宿命」哪!』秦思雨打從心底就十分不自在,彷彿她是那麼沒有『自我』的人。這也難怪,本來就想強調自我,遇著這個境地,難免會鑽牛角尖。這就是左慈要她『想通』,並且接受的原因。
匿名
狀態︰ 離線
340
匿名  發表於 2011-9-27 22:55:07
第二四○章 所謂天命


那些日子,秦思雨不再提這件事,只就星象、曆算之學向左慈討教。左慈也不著急,耐心的教導,不時就古例和時局舉證指點,讓秦思雨獲益良多。偶爾秦思雨道:『師父這麼厲害,怎不思輔佐聖主?』左慈總是『呵呵呵』地笑道:『王侯將相,也不過米粒之光;興衰沉淨,冥冥中自有天數,非人力所能更動啊。』


一日秦思雨忽道:『師父將《遁甲天書》傳給那個陸子誠,難道他就有輔佐聖主之才,回天改命之力?』


左慈看了秦思雨一眼,若有所思的道:『看來你已經想通了。……這樣說吧,有才能是重要,時機更不可少,但最重要的是決心和意志!好比文帝時曾對李廣道:「可惜你未生在高祖時,否則輔佐創業必然少不了你。」李廣有才能,但沒有碰上時機。只是即使有了才能,遇到時機,缺了那個心志也終究成就不了大局的。本門之學講究樂天知命,隨遇而安,有容乃大,無欲則剛;為師心性不羈,視世間榮華富貴如浮雲白駒,缺了挾劍濟世、一往無前的氣勢,註定不為聖主所喜。何況為師也無那個承命人下,輔佐他人之心。』


秦思雨點點頭道:『徒兒領會了,可那陸子誠有何不同?』


左慈道:『他,是個特別的人。雖然跟為師年輕時很像,可時機不同,塑造出他與為師不同的才能,同時培養了他想要翻轉天下的意志和決心。更何況,他本是「天命」之人,註定了他有一種的「能力」,如果引發的話,就足以引領新的時代,或者說開創新的契機。至於要如何引發他的那個「能力」,就靠這本書了。所以這書在他手裏,比在為師手裏有用得多哩。』


秦思雨道:『他是「天命」之人?怎麼說?』


左慈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回答,卻岔開話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那位前輩高人,和十二名來自城外的奇女子故事嗎?反正快到你家了。去見見你爹,我就得告辭了,短期內無法回來點撥你,這段時間你就自己參詳。我看你也想得差不多了,就讓你知道當時真正發生了什麼事。也許正是要借你的口,把這事告訴「他」哩。』


秦思雨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道:『你愛說不說,別牽扯到我身上來。』左慈笑了笑,便將那段上古祕聞中未說的部分,以及當年他們五大宗師作法的內容,向秦思雨道個明白。……


向來沉靜的秦思雨,聽到後來,卻也緊張得兩手掌心直冒汗水,心中一片混亂。她雖已猜出自己的『前世』可能與那位前輩高人有關,也推測陸子誠可能的『來歷』,卻怎麼也想不到,其間的撲朔迷離,竟然牽纏了那麼多人、那麼久的年代,更料不到這些人竟有如此的因緣。待得師父說完,她已神馳飛外,一時難以懾回心神,怔怔的好一會兒。


終於回過神來,秦思雨歎了口氣道:『這樣說來,難道我終究逃不開「天命」的糾葛?』


左慈笑道:『為師已經告訴過你了,將來如何,是「天命」;當下怎麼,是你的「抉擇」。「天機」,未嘗不是「上天給的機會」。所以從另一面來說,你的「天命」是你的「前世」給你的「意識」,等若它提供給你的一個「機會」。至於你會如何「抉擇」,還是由你決定的。』


秦思雨點點頭,總算明白個大概,想了想又道:『那,陸子誠呢?』


左慈道:『他跟你不同。對他來說,他的「前世」經過死亡的劫厄,雖然「能力」轉換過來,「意識」卻未能完全轉換……這一點我沒把握,因為包括本門在內,三大宗從來沒有這方面的記錄。不過照我推測,恐怕不到十一吧?』


秦思雨道:『那就是說,他可能一點感覺也沒有?』


左慈點點頭道:『應該是吧。就算有,我想大概也被封在潛意識裏;那麼除非有強大的外力介入,才有可能稍微喚醒一點……不過那畢竟是「逆天」之舉,最好不要強行為之,免遭天譴哪。』


秦思雨訝道:『是嗎?那你們當初作法,後來豈不應該也會遭致天譴?』


左慈道:『的確是這樣,不過那位前輩已經先替我們承擔了。他拚著捨棄最後的壽元,和能得到的幸福,施展了祕術。所以從某方面來說,天譴已經發生過了。』


秦思雨道:『某方面?難道還有其他方面不成?』


左慈語重心長道:『沒錯。當時我們看過,都不甚明瞭。但這些年下來,我卻已經領悟了。還有一部分,就應在陸子誠身上。我想,他應該也失去了某種的幸福吧?』


秦思雨油然道:『真可憐!』


左慈笑道:『怎麼?你這樣關心他嗎?』


秦思雨嗔道:『才不呢,人家是為這個世道擔心,怕他出了意外,讓大家的一番心血白費了。是了,逆天既會遭天譴,他又如何回天改命?』


左慈道:『不錯,這正是他最矛盾的地方:本身就是「逆天」的產物,所行之舉卻又有可能「逆天」,致遭天譴……為師傳給他《遁甲天書》,也是希望他習得順天應人之道,以順反逆,方不致每每都是違天和而傷大道。……』


秦思雨聽左慈突然住口不說,訝然道:『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左慈搖頭道:『算了,其他的得你自己去想才行,為師就不多言了。』


其實左慈想講的是:『他最需要的是你的幫助。』但畢竟這是關於秦思雨自身的『抉擇』,左慈決定還是留給『天』去決定吧。


秦思雨不解道:『為什麼要我去想?』


左慈似是而非的道:『這就算是這段時間給你的功課吧。』


秦思雨一愣道:『功課?』見左慈點頭不語,心中不由咕噥道:『這算什麼功課?』



由夢中醒來,秦思雨發現自己全身有點黏乎乎的。稍微一動,傷處便痛得她皺起眉頭。看看剛燒完的餘燼,『絕地』已經探進頭來,向她低低嘶喘一聲。想起自己的夢魘,聰明的她立即推測出,自己應該是箭傷未及時治療,引發傷寒,發了高燒。幸好自己救來的人,設法替自己退了燒,甚至身邊帶有良藥,燒了一夜的旺火,才把自己從鬼門關救了回來。想起夢中回憶的往事,心忖道:『看來真的是命!冥冥中就是有這麼一遭!』


吃力地下了地,四處張望,並沒有陸羽的蹤跡,大概是去探路吧?深吸幾口,艱難地走到放包袱的地方,取出幾件衣物,回頭對『絕地』道:『幫我看著,別讓他瞎撞進來。』『絕地』似乎聽得懂,立即轉過頭去,嘶噴了幾下。


雖然肩膀還是無力,還是迅速換好乾淨衣服,再替自己換了藥,已經疼得滿頭汗,再也無力包紮,只能草草纏住。休息了一會兒,起身出到洞外,拍拍『絕地』的頭,表示稱許,忽然聽到細微的蕭聲,不由露出微笑,原來不是去探路。不過既然一夜無事,想來應該沒問題了,也難怪會有這份閒情逸致。拍了拍『絕地』,『絕地』很有靈性地竟屈下身來,方便秦思雨騎上。一人一騎,輕盈地往蕭聲傳來的方向走。


到了左近,秦思雨下了馬,讓『絕地』幫忙看著,自已輕輕地走向蕭聲處。走著便看到不遠處,陸羽正背對自己,吹奏到感傷的節拍。有心之下,秦思雨早聽過有關他的好些事,又想起自己跟他的關係,不由低聲歎了口氣。陸羽雖沉醉在感傷的回憶裏,仍是保持警覺,立即聽到這聲歎息。猛一回頭,只見秦思雨俏生生地佇立不遠處,微笑道:『陸大人,我們又見面了!』


這句話,讓陸羽不由回憶起不久前,兩人初次見面的事,那是在決定出兵漢中的會議後……



忽然門衛來報,府外大批百姓聚集,聲言要向劉備大人叩謝大恩。劉備一聽,臉上充滿了疑惑,看向眾人,不料眾人也都是愕然不解。於是劉備起身道:『我們一起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出到府外,只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攢動。百姓見到劉備,都高興得大呼:『劉大人恩典!劉大人恩典!』


劉備連忙擺手請眾人安靜,接著溫和道:『備愚魯,不知何事讓諸位如此驚喜,哪位耆老可以告知?』


這時一名老者向前道:『老漢古登,住在西都里。里中一名病婦姚氏,孤苦無依,又撫育髫齡幼女,日前奄奄一息,眼見無醫。幸劉大人得知,賜與「九轉金丹」,使她重獲生機,又安排合式工作,真是照顧得無微不至。我等蜀中百姓風聞,深感大人視民猶親,無分貴賤,如此等大恩大德,非千言萬語得抒,只能前來親向大人叩謝。』


古登說完,隨即領著眾百姓一齊跪下,口呼:『叩謝劉大人視我百姓如子如親的大恩!』


劉備聽畢,慌忙上前扶起古登,向眾百姓拱手道:『備實不敢當,這「九轉金丹」……』


這時陸羽搶上前來,打斷劉備的話頭道:『多謝諸位之心。先聖有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又云:「天無常心,以百姓之心為心。」我家主公此舉,不過順天而行罷了。如今漢室危如累卵,我主公有心興復社稷,安定百姓。還須諸位多方大力支持呢。』


古登道:『劉大人客氣了,我等必全力支持大人。』說著又領頭舉手高喊:『劉大人一統大漢!一統大漢!……』


受到氣氛感染,劉備眼眶再一次盈滿淚水。眾官員也無不慷慨激昂,熱血沸騰。


劉備點了點頭,拍著陸羽肩頭道:『謝謝你。』


陸羽微微躬身道:『大哥不必客氣,這「九轉金丹」本來就是大哥賜給的。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機緣,也證明大哥福澤深厚,他日必能掃平強橫,再開太平盛世。』


劉備笑道:『你別老學那些人拍馬屁。母親生前常諄諄告誡:「忠言逆耳利於行」,但若眾人都說你好,恐怕將有大禍臨身。大哥始於不敢或忘。子誠阿,除了二弟、三弟,現在只有你和我最親了;如果連你也不給我諫言,你說的那些事怎麼可能完成呢?』


陸羽笑道:『是,小弟受教了。不過大哥如要察納雅言,最好以後明言「永不罪諫者」,效商鞅一令十金的辦法,必能收拋磚引玉之效。』


劉備喜道:『你這主意不錯。回頭我就去辦。』說著又轉向群眾揮手致意。


向來陰霾天氣居多的蜀中,現在卻陽光普照,似乎也為世間添的這樁喜事而慶賀。



等到人群漸漸散去,陸羽想到一回去又要面對糜貞等的詢問,脅下不覺有點叫屈,想著便留下,隨便整理一些公文。忽然張任進來了。


陸羽笑容掬的起身相迎道:『洪烈來此,不知甚麼要事?』一面請張任坐下。


張任一坐定,立即拱手道:『末將確有要事相商。』


陸羽笑呵呵道:『洪烈不要客氣,只管開口便是。尊夫人和孩子們還好罷?』


張任總算露出難得的微笑道:『蒙軍師關愛,末將全家都好。』


頓了一會兒,張任整理好思緒,開口道:『不瞞軍師,末將先前在雒城,所以能屢敗荊州軍,實出於秦家之女秦思雨仙子之策。仙子亦言,三位軍師先後入蜀輔佐主公,必成大業;只是末將前途堪慮,除非命星相救,必有死無生。』


陸羽聽著,心中亦是又驚又疑。


想起之前聽說之事,那麼算起來,秦思雨跟自己恐怕有師姊弟(按入門先後)關係罷?只是秦思雨會這麼認為嗎?


接著張任目光灼灼的看著陸羽,徐徐道:『後來之事不必多題。那時末將心中有數,軍師必是仙子口中的「命星」。本想早點告知軍師,卻不知如何說起,又該如何打算,所以猶疑至今。』


陸羽沉吟了一會兒,問道:『洪烈可是要羽帶著你去一會仙子,以圖後來?』


張任露出佩服之色道:『末將正是此意。想秦仙子料事如神,觀局入微,籌畫有方。三位軍師若能與她一談,甚至請她前來相助,對主公一統華夏,再興大漢,必會減少許多阻礙。』


陸羽聞言,歎了一口氣,又像對張任,又像自言自語的道:『該來的究竟躲不掉。也罷,正好有你相陪,我應不致對幾隻老虎百口莫辯。』



成都西羑里,秦府巍然的大門口。


門役告知秦宓,一名文士和張任將軍求見。


秦宓走到門口,大喫一驚,立即拱手道:『不知大人屈駕,有失遠迎,恕罪!』


陸羽微微笑道:『秦兄客氣,我等未知會便來叼擾,才要請你恕罪呢!』


秦宓大笑道:『聽聞大人位高卻謙和有禮,平易近人,果不其然。請進!』說著當先領路。


陸羽邊走邊道:『你我年紀差不多,也不要那麼客氣,我稱你一聲子敕,你只管喚我子誠便是。』


秦宓文才出眾,又是秦家長子,自有一股傲然之氣,聽了也不謙虛,點頭道:『如此甚好,不必見外。』


走著秦宓問道:『前次在「鳳來樓」,子誠可有見識到了蕭大家的琴藝?覺得如何?』


陸羽隨口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可惜以後不知還有沒有機會,能這般的一聆芳音。』


秦宓聽了一愣,止步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想不到子誠文才亦如此的出色,真讓我佩服!』


陸羽一面口裏說著謙遜之辭,一面心中暗罵自己又不經意的盜用後人作品。真怕自己那天夜裏說夢話,念出一堆詩詞,搶了後世人的鋒頭,真不知會被他們『問候』到甚麼地步。


這時秦宓忽然敲了自己的額頭道:『瞧我,一時興起,都糊塗了。不知子誠和洪烈將軍前來敝處,有何要事?是否要找父親?父親常掛念將軍呢!』


張任正要開口,陸羽先一步扯了他一下,拱手道:『恕羽不才,此來實有要事,想要見令妹秦思雨小姐。』


秦宓聽了一驚,隨即道:『不是找我爹,是找舍妹?子誠可認識舍妹?她可是從不輕易見外人的。』


陸羽歎道:『實在情非必要,否則我豈會如此莽撞?煩請子敕代為引見。』


秦宓臉色作難的道:『家父非常疼愛思雨,加上她被列為「四美」之一,天下皆知,覬覦者不在少數。家父已下嚴令,若未經思雨同意,一律不准見面,並非我說能見就見的。』


陸羽道:『既然這樣,便請子敕代為詢問令妹,可願見我等一面?』


秦宓也不想開罪眼前這位劉備軍的大紅人,順口問道:『該用甚麼理由?』


陸羽想了想,對秦宓道:『此乃絕對機密,請子敕不要洩露……』


秦宓聽了,不覺納悶,只能點點頭,示意陸羽說下去。


陸羽緩緩的低聲道:『你便說,是她的師父左慈要我來找她的。』


秦宓聞言,失聲道:『你說甚麼?』


陸羽趕緊摀住他的口道:『噤聲!你還沒聽清楚嗎?嚇人嘛你!』接著慢慢鬆開手。


秦宓眼睛、嘴巴張得大大的,手指著陸羽一直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道:『你好大膽,撒這彌天大謊,你沒事,我可有事!』


陸羽卻認真的道:『我是說真的,令妹應該也猜得出來,你只管幫我把話帶到就是了。』


秦宓看著陸羽,似乎不像在說謊,終於歎口氣答應道:『若我有事,你可不能撒手。』


陸羽點了點頭,秦宓只好搖搖頭的去傳話。


陸羽和張任等了一會兒。陸羽乘機四顧瀏覽,只見假山、花草遍佈,幾道溪流縱橫其間,亭臺小榭點綴得恰到好處,只見蝶舞蜂飛,鳥鳴燕啼,直如人間仙境。不知不覺,陸羽想起了『心谷』,心中隱隱作疼。


便在此時,秦宓回來了。


看著秦宓一臉迷惘神色,陸羽心中有數,隨即迎上前道:『太好了,便請子敕帶路。』


秦宓甚麼話也說不出,只能點頭,便轉身領路前行。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1-30 12:4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