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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五章 天女奇書
當曹軍前來攻打陽平關,太史慈、張任等將正在商議對策之際,秦思雨怎會出現?這要從之前陸羽在僰道遇險的事說起。
在陸羽被圍困、請馬岱和馬文鴛殺出重圍求援之後,隨即命近衛向西北方樹來衝去,不料卻遇到埋伏。陸羽一咬牙,改為劍指向南道:『衝!』但隨著這聲命令,忽然一聲長哨聲響起,又是一群騎兵由東北方進入視野,卻是男女都有,騎的不知是什麼良馬,奔行甚速。
陸羽注意到對方的騎兵稍有停滯,灰衣眾也有人回頭張望,心中一喜,立即劍指道:『那是援兵!我們快衝過去與他們會合!』便又改變方向,當先返身衝了過去。
同樣一陣箭雨,卻是由那群男女射出,目標指向灰衣軍,陸羽更確定來援的是自己人,眾衛也是士氣高漲,一口氣便殺透圍困。
不過比較來說,敵方的步騎聯合起來,仍大佔人數優勢,還是朝著東北方分兩翼圍殺了過來。
陸羽見來援的隊伍已近,可以說話了,正迫不急待地要問個究竟竟,不料才說了『你們--』二字,就愣在當場,說不下去,如同木塑泥雕般,只是定睛望著領頭的『女子』。
不錯,領頭的是一名騎著高大白馬的女子。雖然蒙著臉,雖然作男裝打扮,但窈窕的身材卻怎麼也藏不住。不過陸羽倒不是被『她』的身材迷住了,而是他一眼就認出了『她』是誰。
那名女騎士十分的冷靜,策馬來到陸羽旁邊勒定,便即沉聲道:『快上馬來!』
這個口音更讓陸羽確信沒認錯人,還待追問,忽然一陣箭雨射來。此時陸羽功夫已是非凡,反應靈敏,在箭支及體前,早已轉身,一個圓轉,便把幾支羽箭格開。
不過還來不及回身,耳邊已聽到那名女騎士一聲悶哼,回頭一看,只見『她』的左肩中箭,在馬上搖搖晃晃地,不由得大吃一驚道:『秦小姐!你中箭了!』
難怪陸羽之前會有那麼古怪的反應,因為他就是作夢也想不到,率騎來援的女騎士,竟然就是秦思雨。馬岱送來的公文不是說,秦家涉及勾結劉循,想要推翻劉備,全家已被下獄了嗎?為什麼秦思雨會出現在這裏?
曾與秦思雨有一面之緣,那一面卻足足有半天多的工夫。(詳情見後文。)像她這樣的美女,任誰都無法在短時間就忘記了。何況跟她說了半天話,那如天籟般的妙音早已不知不覺烙印在心,所以才一開口,陸羽就認了出來。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脫身的,此時也無暇究由,見她被箭支所傷,竟是沒來由的心頭一緊。
眼見秦思雨額上已冒出了冷汗,聲音也變得有些痛苦,卻仍堅持道:『你……還說,還不……快上來!』
陸羽迅速判斷了一下局面,見對方騎兵已將己方又快圍了起來,開始進攻。本來還有點猶豫,卻知秦思雨說的沒錯,對方的目標乃是自己;只要自己能衝出去,對方必然傾師來追,不會再與近衛及救兵糾纏,便點頭道:『得罪了!』一縱身便翻上了白馬。還未開口,一陣暖玉溫香襲來,秦思雨竟已暈了過去,倒在自己懷中,兩手卻已將韁繩交在了陸羽手中。
此時陸羽也顧不得那麼多,一咬牙『駕』的一聲,便催足馬兒快跑。從外觀判斷,這匹白馬應是難得一見的良駒,陸羽卻沒料到,它竟不遜於三國時代的八匹良駒。只見它嘶鳴一聲,竟然氣勢威武,對方所有的馬兒竟有些害怕似地,自動讓開了一條路。那白馬也不客氣,潑灑四蹄,毫不費力地便在瞬間衝出了圍困,向著西北方的林中急急奔馳進去。
陸羽耳中只聽見颯颯風響,縱然載負著兩個人,白馬仍如風馳電騁般,把追兵遠遠拋在後面。進到樹林後,速度絲毫未減,好似認得路般的飛奔。行約數里後,來到一條溪流,陸羽策馬溯流而上,等到有出路再行往山上奔去。來到一處岔路口,陸羽方才勒馬立住,迅速將秦思雨扶下馬,坐在一株大樹下,只見她仍是昏迷未醒。陸羽從衣襟撕下一條布,輕輕握住箭桿,深吸一口氣,『呀』的一聲,將箭支拔出。秦思雨受痛,『啊』的一聲醒了過來。
鮮血濺出,秦思雨臉色由紅轉白,陸羽立即將隨身攜帶地傷藥塗在其傷處,再用布條纏裹好。秦思雨唉哼了幾聲,陸羽能感覺到她應該很痛,卻強忍下來,心裏不由佩服。值此之際,如果她大呼小叫,極有可能暴露行蹤。
陸羽一直不敢看秦思雨的眼神,一包紮好便起身道:『還好,沒傷到骨頭。你還能騎馬嗎?』說著便打了個請她上馬的手勢。
不料秦思雨不動,而是淡然道:『思雨常聽大哥說:大丈夫行事,端視輕重,不拘小節。思雨左肩受傷,無力起身上馬,要勞煩公子扶持一下。』
陸羽一愣,正在猶豫,秦思雨又道:『公子要再躊躇,只怕追兵轉眼就追上來了。』陸羽一驚,只得伸出手來,小心將秦思雨扶起。只覺兩手觸感滑膩,心中不由一蕩,隨即自責道:『陸羽呀陸羽,你可別想入非非呀!』
待幫秦思雨騎上了馬,她的額上已是香汗淋漓。陸羽正要牽馬而行,秦思雨皺眉道:『公子不怕追兵追來嗎?怎地還要用走的?』
陸羽道:『大丈夫固不拘小節,卻不能不為小姐名節著想……』
秦思雨道:『之前來此,怎地又不想?思雨並非要與你辯駁,而是對思雨來說,全家性命更要緊。公子快上馬來,遲恐有變!』
陸羽還待說話,忽然遠處一群雀鳥呱噪飛起。陸羽大驚,只道追兵將至,咬咬牙道:『如此,在下得罪了。』於是飛身上馬,才一握住韁繩,只見秦思雨輕拍馬兒道:『「絕地」,一切靠你了。』馬兒似有靈性,聽得懂主人的話,轉頭便往右邊岔路奔去。
在山林間急速奔行了數個小時,日頭漸漸西沉,黑幕迅速籠罩下來。一路上秦思雨因傷睡睡醒醒的,都靠在陸羽身上。陸羽怕秦思雨牽動傷勢,只能不敢亂動的當起秦思雨的靠墊。終於馬兒停了下來,陸羽暗暗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懷裏的秦思雨,低聲道:『秦小姐,馬兒停下來了。』
秦思雨微微睜開眼,隨即疲倦的閤上道:『「絕地」很有靈性的。我們應該安全了。麻煩公子扶思雨下馬。』
此時陸羽有點啼笑皆非,卻也只能接受,當起秦思雨的『小廝』來了。
果然如秦思雨所說的,『絕地』十分有靈性,竟停在一處山洞口。
陸羽將秦思雨扶進山洞,隨即去撿拾落葉及枯枝,先鋪好一處可以休息的地方,扶秦思雨過去躺下安歇,隨即在洞口升起火來。陸羽邊動作,心中邊想:這次秦思雨率人來救他,絕不是巧合之下所為;雖然當時顯得有些倉促,不過卻似乎知道他會遇險,才會有備而來。只見『絕地』的鞍旁掛著一袋水和一袋糧食,便可知她和救兵是長途跋涉,兼程趕赴而來。問題是:她怎地會知道?難道秦家真的與劉循勾結嗎?這是他無法想像的。秦家有秦宓、秦思雨這對無雙兄妹,應該會順勢而為,怎麼可能逆勢操作?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搖搖頭歎口氣,還是趕快弄出一頓吃的吧。無論如何,總得先祭好五臟廟,設法脫困後,再談其他的事。
陸羽小心的把食物盛好,拿到秦思雨跟前。不料卻聽到她發出如囈語般道:『爹……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來……』陸羽不由大起惻隱之心,同時想到,秦思雨來救他,應該是希望能將功補過,救她一家吧?暗暗歎了口氣,正打算搖醒她,卻是心中一驚。
原來藉著火光,陸羽發現秦思雨臉頰潮紅,呼吸急促,牙關打顫,表情痛楚。陸羽心中念頭電閃,右手輕輕一觸秦思雨的額頭--『糟了!』立即把手縮回,感到發燙得很,心中一沉。再見她香汗淋漓,口中微有涎沫流出,頭稍後仰,面色似亦呈青紫狀,間或有似抽搐、痙攣的狀況。陸羽不由倒抽了一口氣,立即伸手替秦思雨把脈,只覺她脈浮大而散亂。至此陸羽已能肯定,低聲自語道:『糟了,是急性破傷風!』輕輕將秦思雨左肩傷口包紮處解開,只見傷口已呈大片紫黑色,似是印證陸羽的話。
白玉般的肌膚與可佈的紫黑傷口,明顯的對比讓陸羽一陣迷離--真巧,同樣是在山洞,同樣受了毒傷,同樣的黑白相映。不過孫尚香是腳上中了蛇毒,秦思雨卻是右肩箭傷感染毒箘。醫治的方法大異其趣,蛇毒只要能及時逼出體外,再針對毒性配藥,調養一段時間即可;破傷風卻得用藥,或是用針刺,若稍遲延,即有性命之憂。
陸羽隨即想到洞外不遠處有片竹林,可以削竹針來用。看看秦思雨,抽搐的頻率開始變快了。陸羽判斷時間上來不及,便打消念頭,但是該怎麼辦?
才猶豫一下,陸羽便摸摸腰間的束袋,心頭感觸萬千。看了看秦思雨,一咬牙,取出一片小玩意兒,赫然是三顆錫片密封的膠囊!
原來那是陸羽『前世』登山袋中必備的藥品,包括一粒急性破傷風病症特效藥,和二粒解毒錠。那可是當時最新科技產品。因為陸羽和茜兒都喜歡登山,茜兒的身體又不太好(後來陸羽才知道是先天心臟病,)曾在山中被銹鐵刮傷,沒有注意,得了破傷風,差點喪命,所以她父親透過關係弄了這幾粒來。茜兒不由分說地拿給陸羽道:『你比較細心,你帶著我比較放心。』就這樣,陸羽把它裝在皮帶的夾層中,以備不時之需。最後一次登山,陸羽跌落山崖,不知怎地穿越時空來到今世,皮帶夾層中的玩意兒自然也跟著他來到了今世。
陸羽對它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所以一直沒有用,也不打算使用,因為那是他與『前世』聯結的線索;藉著它,陸羽才覺得自己十六歲之前的經歷和記憶是那麼的真實--特別是他跟茜兒之間。親情,是天性,就在血脈裏流動,怎麼也無法割捨;友情,是人性,就在心裏嬝繞,藉著它感受到自我的存在;但是愛情呢?是那麼刻骨銘心,永遠不能磨滅。時至今日,『前世』的一切,在腦海中幾乎都已模糊不清,逐漸的遺落、消褪在塵埃裏;只有對茜兒的那份追憶,還是那麼的鮮明。
那麼巧,如今秦思雨竟也得了急性破傷風。她是拚了命的救自己,自己能忍心置之不顧嗎?伊人芳蹤已杳,只留給自己一份這麼『真實的』記憶,他能就這麼的『使用掉』嗎?
恍惚間,茜兒的身影似乎就在眼前出現,飄逸的神情顯得那麼雅緻,臉上的微笑依舊那麼神祕、令人捉摸不定。陸羽不由自主的道:『茜兒,我該怎麼辦?』
話一出口,眼前的身影忽然變成了喬煙。陸羽心中一陣抽痛,還未開口,只聽喬煙流下兩行清淚道:『羽,我對不起你……』
陸羽心緒激動,哽咽道:『不,煙兒,是我不好連累了你……』忽然山洞變成一片幽暗,陸羽彷彿又進到時光隧道,剎那間置身於與喬煙遇險那晚的山谷,心神跟著飛馳起來……
等陸羽心情平復下來,心緒回到現實中,才發現火堆已經熄了,只剩餘燼在吃力的閃爍著,有如哀鳴的孤雁。輕輕歎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手裏抓著什麼。定睛一瞧,自己已把錫片撕開,把膠囊取在手掌中,不由一呆,閉眼一想:『茜兒,煙兒,難道這是你們的意思嗎?』
耳際又傳來秦思雨的呻吟。陸羽不再猶豫,也由不得他再猶豫了,睜開眼俯身向前,左手微微捏住秦思雨的兩頰,輕摀她的鼻息,讓她吃力的張開檀口,右手迅速把膠囊塞入,隨即慢慢倒入一點清水。
確定秦思雨把藥吞下去了,陸羽把自己的外衣脫下,蓋在秦思雨身上,又去升火添柴了。等火勢旺了些,再回頭探視秦思雨的情形,發現她臉上的紫青色已完全退去,呼吸逐漸平穩下來,也不再有痙攣的情形,知道藥效開始作用了,心情也輕鬆下來。這枚特效藥十分有效,只要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肯定會復原的。
陸羽來到火堆邊,架起大柴井,確保火能延燒幾小時。畢竟辛苦了一天,眼下實在很睏。忙完了,便靠在『絕地』旁邊打起盹來。
寤寐中,陸羽作了一個奇怪而美妙的夢,又喚醒了久埋在他心裏,沒有深刻印象的一段回憶……忽然感覺臉上黏膩膩的,陸羽不由醒了過來,發現是『絕地』在舔他,連忙撫摸它的頭,微笑著輕聲道:『好了,我醒了,你別再頑皮了。』說著回頭看了秦思雨一眼,藉著初昇的朝陽,在薄薄的晨霧中,清楚的看到她仍在熟睡,呼吸十分均勻,臉頰微有紅潤。陸羽心喜,知道藥效發揮作用,秦思雨已康復得差不多了。
柴火又要熄了,陸羽輕輕撥弄幾下,再添幾許,便對『絕地』輕聲道:『小心照顧你的主人,別吵到她。她醒了就來叫我。』也不管『絕地』是不是有靈性到聽懂他的話,便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信步走到數十公尺外側的竹林,估摸吵不到秦思雨的地方,陸羽拔出劍來,三兩下砍劈出一根竹管,再仔細的挖了幾個小洞,放在嘴邊試了試,覺得相當滿意。原來他把白玉簫留在僰道了,幸好這裏有片竹林,能提供此一不時之需。
剛才的夢境,把陸羽帶到『前世』記憶中美好的一段。那是有一次他和數名同好,包括茜兒在內,一同在初春登山,於中途休息時發生的小插曲。在眾人的起哄下,茜兒從別人手中取過剛學會的吉他,微笑道:『既然你們要我獻拙,那我就表演一首剛學會的「拜訪春天」好了。不過我一人獨奏沒意思,就請陸羽同學吹簫替我伴奏。』眾人當然鼓掌叫好。陸羽心中又驚又喜,不知茜兒是否在暗示他什麼。
茜兒先自彈自唱了一遍,解釋說那是二十幾年前在臺灣校園曾風靡一時,所謂『民歌』中相當好聽的一首,歌詞既浪漫又淺顯,很好學的。說完又彈了起來,眼神向陸羽微微示意,陸羽立即跟上節拍伴奏。只見茜兒的長髮在初春的微風中飄揚,動人的歌聲迴盪在山野間:
那年我們來到小小的山巔,有雨細細濃濃的山巔。
你飛散髮成春天,我們就走進意象深深的詩篇。
你說,我像詩意的雨點,輕輕飄向你的紅靨。
啊~我醉了好幾遍,我~~醉了好幾遍。
輕快婉轉的小調前奏,高亢悠揚的間奏,的確動人心絃。陸羽看著茜兒不時瞥向他似有若無的溫柔眼神,剎時間只覺得真的迷醉了……
不過最後一段曲風,卻突轉而下,變得緩慢低沉,哀怨離別的愁緒逐漸擴散,讓陸羽十分的傷感,耳際聽茜兒唱道:
今年我又來到你門前,你只是用溫柔烏黑的眼,
輕輕地說聲抱歉,這一個時節沒有春天。
當時的陸羽只覺得感傷,卻還不太能體會那種深深的離愁。但是等那一日真的來到時,陸羽心中的感受是,不只是這個『時節』沒有春天,更是這個『世界』沒有了春天。是啊,就在茜兒拒絕他告白的那一天,在他的生命裏,心情幾乎就維持著那日的冬天,是那樣的寒冷、那樣的惆悵、那樣的寂寥、那樣的令人肝腸寸斷……
其實在陸羽的心靈深處,一直有個不敢面對的疑惑--茜兒的拒絕,主要是因為她的病;但是,在她心中,自己佔了什麼樣的地位?是朋友而已?是知己嗎?還是……戀人?她,是否如生前最後對他說的,早已另外有個喜歡的對象?害怕再一次受傷,陸羽選擇了不去面對,沒有去追問她最好的那名朋友,而是把這份情愛珍而重之的藏在心靈最深處。也許,這是治療情傷最好的方式吧?
正沉醉深思在這段往事的回味中,陸羽心頭警兆忽起,『霍』地一聲站起來,轉身一見,赫然是秦思雨俏麗的身影。
初春時節,春意中仍帶料峭,不時寒風輕撫,讓眾人在行程的燥熱中,隱隱能蒙上些清涼氣息。蜒起伏的山路上,蹄聲叮咚清脆地連響,揚起的塵灰中,疾速奔馳著數十匹快馬。
幾乎所有的駿馬都是氣喘咻咻,口吐著水霧,不斷打著噴嚏,身上積滿灰塵,顯見已行了極遠的路程。只有當先的秦思雨,騎的是父親重金所購,據說是來自古大宛國王室培育,血統純正的汗血寶馬-『絕地』,顯然是人兒比馬兒乏得多。
這些騎士有男有女,衣裳、臉頰無不沾滿了塵土,汗珠如細雨般滴下,衝出條條溝渠,化成了大花臉。
蜀道艱難,果然名不虛傳,雖僅數百里地,整條道路便一直在崇山峻嶺中盤旋,所謂的官道,在有的地方也往往只是在半山腰開鑿出僅容兩馬交會的小路,甚或有狹窄無比的『棧道』,一邊靠著險峻的山崖,轉過頭來,就能看見腳下刀削似的巖壁和奔騰不息的江水。
自古有『七山一水二分田』之稱,陸路水路交互,景色也瑰麗奇偉。只是對急於趕路的秦思雨來說,根本無心觀賞,還不時因被遲誤而皺起眉頭。這麼馬不停蹄的疾馳於蜿蜒山路間,完全不顧自身體力的負荷,秦思雨只希望能及時趕到,好救全家上下數百口人的性命。
早在半個月前,她夜觀星象時,就發現本家恐遭災厄。只是運從何來?她一點也不清楚。畢竟天機不是說窺便能得知的,往往大半是要靠實際環境來作適當的判斷。曾有一名男孩遇到卜者,預告他未來之事;但他才一走出門,就差點被人殺了。他的師父救他時譏諷道:『這名卜者既然那麼厲害,他可有告訴你一邁出門就會被這些人偷襲?』解決完這件事後又告誡他:『現在活著,才有未來!』
對秦思雨來說,刻下什麼不利的消息都沒有;明知會遇到災厄,卻是要窺知也無從窺起,只能提醒爹和大哥注意。
說起來也是老天眷顧,要不是自己無意間救了一名婢女,恐怕難解此厄了。就在劉封率近衛前來抄家時,秦思雨及時騎上『絕地』,逃出圍捕。當夜再觀星象,注意到陸羽同樣也將有災厄。聰明的她立即判斷出,兩者之間必有所關連。看來是陸羽因逆改天命,當遭此厄,中他人毒計而陷絕境。只是如果他真有不測了,全家怕也會遭到冤枉陪死的厄運。
秦思雨雖不情願,還是得探查陸羽的行蹤。同樣是那名婢女的幫助,讓她得知陸羽已啟程往僰道處理饑荒之事。秦思雨知道大勢不妙,敵人在暗中已佈置好一切,只等陸羽自動入殼。事不宜遲,若不及時援救,陸羽必遭暗算。為此秦思雨才會風塵僕僕,一路未歇的趕赴安上。
皇天不負苦心人,也是陸羽命不該絕,秦思雨總算及時趕到,救了陸羽一命;只是一個不慎,自己右肩中箭。如果平時還不打緊,但是疲勞過度、體力透支下,秦思雨纖弱的身子根本就抵抗不了病菌的侵襲。這也就是為什麼,她這一路上都是昏昏沉沉的。即便中途陸羽抽空替她包紮裹傷,也沒能發生什麼功效。
躺在山洞內鋪好的枯葉堆上,即使陸羽把火升得頂旺,秦思雨還是忍不住的觳觫之感陣陣襲湧而來,逐漸遍及全身;知道自己應是感染了『傷寒』,想要提醒陸羽,卻怎麼也無力醒來,只能在夢中不斷掙扎。
老天似乎有意開玩笑,此刻秦思雨是噩夢不斷……父親遭嚴刑拷打,哥哥遍體麟傷,家人個個混身是血,慘不忍睹,她想喊叫,卻全身無力。耳中一直聽見父兄的求救,她只能喊道:『爹,你放心,我一定救你的……』
驀地四圍一片火焰,漸漸延燒過來,不斷有火舌湧現,立即席捲一個人進去。秦思雨想喊,卻是口乾舌燥,心好像都要從胸口蹦出,只覺說不出的難受。漸漸地,大火越燒越近,把她緊迫在一個小圈中,似乎就要把她吞沒了。
就在這時,耳中傳來霹靂啪啦聲,火勢一下變得小了,原來竟下起大雨,秦思雨不由鬆了口氣。奇怪的是,大雨一點沒有淋到自己,只是把火澆熄。秦思雨朝前舔了舔舌頭,竟沾到了些雨水,只覺清涼透骨,混身說不出的舒服!
想到自己名為思雨,沒想到竟在夢中有雨來救,真是不可思議!才想著,只覺自己浸泡在暖和的水中,身體卻涼颯颯地,好像……好像……好像是在母腹中。對了,就是這種感覺。想著想著,往事一幕幕的浮現,生命中的吉光片羽如晨曦的晨露,湛現流金般的光華……
秦思雨,生於漢靈帝光和六年,公元一八三年。據說出生前,母親夢見炎帝之子祝融道:『我妹瑤姬乃帝之愛女,今托生為汝女,務珍愛之。』接著便見一美女由祝融身後出現,走向自己,乃一驚而醒,忽感產痛異常,正要呼叫,秦理已進來道:『西廂著火,已著人救之。』見妻子即將臨盆,乃速請產婆,不久順利一名十分可愛的女嬰。母親以夢中之事告之秦理。秦理大喜,乃起名為『瑤』。(嘿嘿嘿,很想起名為秦夢瑤,可惜被黃易搶先一步了。)又因為瑤姬乃祝融之妹,故字之為『思雨』,以消災厄。
秦家乃天下五大家之一,家大業大。秦理的一名遠房表姑,自幼喜愛道法,後入《雲航道宗》學道有成,便是南華真人的師姑;又因一場上山採藥的巧合,認識了左慈的母親。秦理自接掌秦家後,親自打理生意,遠赴各地探察,期間曾三度遇險,不過都幸運地遇到貴人相救。第二次及第三次,都是張任所為:一次是張任帶兵赴任西川,中途偶遇,及時相救;另一次是張任經過一處客店,中午歇息用茶時,注意到一群人似有歹意,於是暗地裏帶人跟蹤,在那夥人準備對秦理行搶時及時出手。日後秦思雨為了報此二次相救大恩,才會答應張任,於劉備軍攻打蜀地時,於雒城排設了五子連環陣,並於落鳳坡、涪水關二役擊敗劉備軍。
至於秦理第一次遇險,是在更早之時。那是他初出經商,不肯聽老管家的建議,選擇捷徑來回建寧,結果在回程時遇到蠻族劫持,差點人貨兩失。幸好左慈有事路過此處,及時出手相救。秦理攀談之下,方知彼此關係匪淺。有心結交之下,秦理力邀左慈同行,數日中談笑議論,雖無特殊見地,卻終於跟左慈結為好友,讓他答應有空時定會前去相訪。
只是左慈向來行蹤飄忽,往往兩、三年才應邀到秦家作個客,每次與秦理相談三、五小時便走,不曾久留,讓秦理心中不無遺憾。但就在秦思雨週歲時,左慈忽然出現,這次竟盤桓了數日,讓秦理喜不自勝;只是左慈最後道出目的時,讓他十分為難,原來左慈道:『可否讓令嬡思雨拜我為師?』
秦理聽到這話,不由皺眉。他從父親那一輩,多少知道一點《雲航道宗》和《天華慈宗》的事,知道左慈的《天華慈宗》定規每代須有男、女傳人一名,結為夫妻,男子修習《遁甲天書》,女子修習《玄素經》。但是到了上一代,《天華慈宗》直系卻只有左慈一人,難道他竟對自己的女兒有意?想到此,秦理便想要委婉拒絕。
左慈明白秦理的為難,只是淡淡的笑道:『你放心吧,我不會打你愛女的主意,她的歸宿早已天定,毋須你們憂心。只是本門的《玄素經》,並非如外傳的女媧所傳,實乃西王母授與其女瑤姬的。既然你的妻子夢見瑤姬而生女,她應該與此書心有相通。如果你不信,把她抱來試試便知。』
秦理半信半疑,囑奶母把秦思雨抱來。果然一見到左慈,秦思雨便嚷道:『書!書!』讓秦理驚愕不已,最後終於答應了左慈。左慈道:『多謝世兄成全。只是此時非宜拜師,等到了適當時機,我會再來的。』語畢也不多留,便拱手告辭而去了。
秦理長子秦宓,自幼喜愛讀書,秦理特聘各地名師傳授,年未冠而才名已顯,比之關中衛家的衛寧(仲道)和曹操之子曹植,不遑多讓。秦思雨自幼聰穎,還勝其兄秦宓,六歲時秦理便讓她跟著大哥上課,才幾年便表現得猶有過之,日後更與蔡文姬、曹葳並稱為『三才女』。
秦思雨十歲時,正是漢初平三年,公元一九三年--那是非常特別的一年。自秦思雨週歲時出現,要求收她為徒後,左慈整整九年沒再現身。雖然多少有關於他行蹤的消息,但他就是一直沒有到秦家來叼擾。而就在秦思雨滿十歲這日,左慈忽然出現了,開門見行的對秦理道,秦思雨拜師的佳時已至。秦理雖不捨,畢竟還重然諾,於是履行當年約定,讓秦思雨乃正式拜左慈為師,得其傳授《玄素經》。
左慈將書授與秦思雨後,並未久留,於告知此書的微言大義後,隨即飄然而去。秦思雨顯得與此書特別有緣,常手不釋書的研讀,不久便小有所得。左慈倒也不擔心,偶爾才到秦家來,於指點秦思雨一二要訣後,便欣然離去,似乎對秦思雨有絕大的信心。秦思雨也不負左慈期望,靠著他指點的要訣努力自修,才十五歲便卓然有成,才名出蜀,遍於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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