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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血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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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葉戀 ]-三國志之輔佐劉備《連載中》 [複製連結]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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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3:39: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二二章 武都懷思




準備好該帶的裝備,處理完積壓了兩天的公事,出到大街上,已是夜月當空。由於趕時間,這一次陸羽破例,坐著馬車回到衛家;才一下車蔡琰已迎上來,讓陸羽心頭倍感甜蜜。




用膳時,陸羽告知自己將要遠行,蔡琰神色立即黯了下去。陸羽趕緊安撫勸慰了幾句。蔡琰緊緊抓住陸羽膀臂,直著著他,好一會兒才出聲道:『陸郎一路小心,辦完事就早點回來呀!』




陸羽笑道:『有你在家等,為夫當然會儘快回來的。』



蔡琰點點頭,鬆開手輕聲道:『我去放洗澡水,陸郎用過膳就過來……』說著臉紅了起來,低著頭起身,瞟了陸羽一眼,便退了出去。陸羽哪還不會意?怔了一會兒,輕輕捏了自己一下,證明自己不是在夢中,狂喜之下,三兩口把飯扒乾淨,喚過人來收拾,便向澡堂奔去……




曉得蔡琰這個大美女一向臉嫩,這兩天竟然這麼主動,陸羽猜測大概是衛品急著想抱孫子,讓蔡琰有切身感受。不過陸羽也曉得『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不斷跟愛妻耳鬢廝磨,纏綣親密,讓愛妻能鬆弛緊張的心情,更能享受魚水之歡,閨房之趣。果然美人兒漸漸放開心情,讓陸羽享盡了豔福。




疲累的蔡琰無力地靠在陸羽懷中,陸羽低聲道:『琰兒,真難為你了,好好躺在為夫懷裏睡吧。』



蔡琰閉著眼點點頭,卻道:『這是琰兒自願的,琰兒打從心裏喜歡陸郎的疼惜,也希望替陸郎生兒育女。想到明日一別,琰兒不知心裏又要擔幾天心哪!陸郎,多疼惜琰兒一點,琰兒喜歡的……』說著竟紅著眼眶,主動吻上了陸羽。




陸羽差點就受不住。可想到愛妻其實早已疲累不堪,哪還禁得住自己的撻伐?努力保持一絲清明,只是緊緊抱著愛妻,藉著一陣熱吻,在她耳際輕聲道:『好琰兒,我雖然不太明白你們女子的心情,但我的心情比你不差呀。請你也答應我,一定要自我珍重,不然你要怎麼替為夫生兒育女呢?』




蔡琰漸漸平復呼吸,將頭深深埋在陸羽懷中,輕聲應了個喏,就這麼逐漸地入眠了。有美相伴,夢裏也會笑的。想著陸羽也睡了。



美好的夢總是感覺作不久,好像才被幸福包圍,就被討厭的雞鳴聲喚醒。想到旅途的遙遠,陸羽極力克制睡意,運起心法。內息轉三周天後,總算恢復精神。愛憐的看著蔡琰的睡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不禁想起心頭掛念的秀兒、貞兒、瑛兒,還有愛子小陸函,最後想到了回去探望母親的香兒,再由香兒想到了杳無行蹤的喬煙,心頭沒來由的襲來一陣酸楚。




忽然覺得腰身一緊,原來是美人兒醒了過來,看見愛郎怔怔地落淚,慌張之下想要起身安慰。陸羽趕緊輕輕回身摟住琰兒,嗅著她那熟悉的髮香,輕聲道:『琰兒那麼辛苦,怎地不多睡一會兒?』




蔡琰用略帶幽怨的眼神道:『琰兒還擔心,只怕來不及跟陸郎話別呀。』



陸羽鼻頭一酸,不由摟緊蔡琰道:『我陸羽何德何能,竟讓好琰兒和這麼多好女子為我擔心?』



默默倒在陸羽懷中,好一會兒,蔡琰輕歎了口氣道:『陸郎還記得前日的話嗎?你說只要有了琰兒便知足了……可不知怎地,琰兒心中總有股莫名的擔心……在襄陽時,琰兒見陸郎與秀兒、貞兒那般恩愛,以為心中更多的是羨慕。可成親後這幾日,琰兒才知自已便同一般女子,心中也有妒意……陸郎,琰兒很期待能跟你長相廝守呀!』說著竟流下兩行清淚來。




這也難怪,向來玲瓏惕透、溫柔婉約的蔡琰,從默默付出、期待收成、到心願得償,終與愛人結侶,那種苦盡甘來的滋味令人又喜又怕。這時蔡琰才曉得,秀兒和糜貞是有多大的肚量,能容許自己這般為陸羽付出,感激之餘,也自許要有同樣雅量,包容與夫君在一起的女子。當之前風聞陸羽與喬瑛、孫尚香的事,她以為秀兒、糜貞都能接受了,何況自己呢?所以還能調適自己的心境。等聽到喬煙的事,得知同樣深愛夫君、為他付出更多,蔡琰心中久久難以自己,當然也能接受。可經過這幾日的遭遇,心中竟莫名昇起一股不安,連自己也說不出怎麼回事。儘量不去想,卻不時襲上心頭;加上義父衛品想抱孫子的心情,才會讓她從昨晚到今早,心情有如潰堤,一發難以收拾。




見愛妻落淚,陸羽以為是為自己的安危傷感,一時心慌,連忙哄慰道:『我也願意與琰兒長相守呀,琰兒就不要擔心了。只是你該記得前日我也說,當今天下紛亂,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更不用說有情人能成眷屬。如今我有機會輔佐主公,興復漢室,不但可減少這些人間悲慘事,更能成全我與琰兒的兒女私情,豈非兩全?那時我一定會履行承諾,帶琰兒一同寄情山水,遨遊江湖的。』




閉眼享受陸羽親昵地摟抱,想起昨晚陸羽的溫柔體貼,再想起在『悅仙樓』他是如何的賣力……在愛郎心中,自己的確佔有方寸之地呀。良久,蔡琰的心情終於慢慢地宣洩了,起身雙手緊握陸羽的手道:『對不起,陸郎身繫多少人的幸福,卻讓琰兒給羈絆了。是琰兒一時失態,陸郎不用掛懷。琰兒只有一個要求,就是陸郎千萬要為了琰兒,善自珍重呀!』




見愛妻回復一貫的優雅清芳,陸羽高興地直點頭道:『是!謹遵愛妻玉旨。』蔡琰微微一笑,又倒入陸羽懷中一陣纏蜷……




衛家大門口,蔡琰還是堅持親自送陸羽上車。陸羽從窗戶裏探出頭來,正想多說兩句體已話,蔡琰卻道:『葳兒這兩日都在處理酒樓的事,並不曉得你要出遠。稍後琰兒會告訴她的。』




陸羽一愣,露出苦笑道:『琰兒怎地也會促狹為夫了?她知不知道又如何?我與她的關係還不是從你們來的?除非不講身份的朋友,否則單憑她是曹丞相女兒這一點,我就不太想跟她有什麼瓜葛。』




聽到陸羽的話,蔡琰心中不由一陣甜蜜,面上卻波瀾不驚的道:『只怕她還有什麼事想找你呢。』



陸羽咋了咋舌道:『那你不忙告訴她,讓她越晚知道越好。唉,你和義父是怎麼了?怎地會有這麼難纏的親戚?』說著把手伸出來,在蔡琰玉面上摩娑一番道:『我會隨時派人將我的行蹤告訴你的,放心吧。』方才依依不捨的驅車離去。




趕往城西,與陸風等人會合。雖然騎兵不多,但為了趕路,劉備依然讓高順替陸羽等每人配備三騎,好能日夜兼程地趕赴西涼。於是僅花兩天工夫,一行人就到達了陳倉。




陳倉議室廳。



面對陸羽一行人風塵僕僕,疲倦難當的模樣,孔明仍是一派自若的道:『用過膳,你們先休息一陣再出發吧。不過曹軍派了豫州軍和涼州軍,由徐晃和文醜率領,正向陳倉而來。如果就這麼迎面而去,恐怕躲不掉。』




這麼冷的天氣,除了自己一行人因長途跋涉,渾身是汗外,陸羽實在不懂,孔明怎麼還能揮著他那把招牌羽扇?想著不禁有點好氣又好笑,莫非真如『前世』的稗官野史所說,他那把羽扇上藏著什麼師門兵法妙計之類的?否則他怎麼會這樣的寸步不離手,連這凍手凍腳的天氣也搖得人昏頭轉向的呢?




邊想著陸羽邊道:『我就猜到曹軍會來,本就沒打算往那裏去。對了,陳倉道怎麼樣了?應該可以從那裏繞道過去吧?』



孔明道:『子午谷和陳倉道的伏兵,都已被孟起肅清了。刻下孟起兄弟正在陳倉道口等你們。』一副我也知道你準備怎麼走的樣子。



陸羽聽了,一副還真是敗給你的表情,卻又發作不得,只好自嘲著起身道:『看來也不用請你備好馬匹糧水,一切早都在等著我們了,是吧?』



孔明悠然笑道:『沒錯。不過有個麻煩,子誠要自己解決。』



陸羽一愣,道:『什麼麻煩?』



孔明道:『天有不測風雲,近日恐有雪至,屆時路途難行,須得辛苦一點。』心道:『誰讓你在主公面前編排我的不是?』



陸羽卻是心想:原來是這麼回事,作雙雪鞋不就得了?隨口便道:『這有何難?快去找工匠來,讓作幾雙「釘鞋」便可。』



孔明倒也不以為異地道:『看來還真沒有什麼事難得了你的。那就祝你一路順風了。』心道:『看在主公沒怪罪的份上,且放過你這回。』於是吩咐親兵帶陸羽等人去找工匠。




才走到門口,陸羽回頭道:『也祝你運氣好,希望郭嘉他們那一票人不會來找你麻煩!』



孔明倒很有自信的揮著羽扇道:『託你的福,他們應該不會來的。如果真來了,麻煩的便會是他們。要過二將軍那一關,難囉!』




秦嶺又稱為南山、終南山,高度多在三千六百尺以上,最高峰太白山,乃長江、黃河兩大流域的分水嶺,也是川陝天然界線,實天下之阻也,所以向有『川陝襟喉』之稱。到陸羽來到時,共有六條路線可通。




第一條就是陳倉故道,東北即為散關、陳倉,乃韓信攻三秦、曹操攻張魯的路線。不過散關與故道間棧閣連綿,僅容二人並行,運補十分困難。之前曹操派兵在此築城防守,此時已被馬超兄弟肅清,在此等待陸羽前來。




第二條是褒斜道,南口曰褒谷,北口曰斜谷,長四百七十餘里,號稱為『五百里石穴』﹐向有『斜谷阻險﹐轉運有鈔襲之虞』,雖可由褒中(今陝西褒城)直驅郿縣(今陝西郿線北),但路途險阻,行軍不易,幸而已被陸羽用計攻取。




第三條是儻駱道,南口儻谷,北口駱谷,谷長四百二十里,其中路曲處有八十里,且須爬越沈嶺、衙嶺、分水嶺三峰,易受阻塞。



第四條是子午道,北口曰子谷,在長安以南百里,南口曰午谷,共長六百六十里。劉邦入漢中,即在此處燒絕棧道。王莽時又通,從杜陵直通南山到漢中,長六百里,懸崖絕壁,棧道無數,極為險要,崎嶇難行,至順帝時罷此道而通褒斜道,至陸羽時荒廢已久,幾不能使用。不過曹操惟恐劉軍由此突襲,故仍安排一支伏兵。現已為李嚴肅清駐守。




第五條是渭川道,即渭水分支河道,由甘肅清水至陳倉,谷道三百餘里,兩岸皆山,其形為箕,又稱箕谷。山勢可攀,且可利用渭水行船運兵運糧,不過曹操早派兵於此以鐵索封道。




第六條是關山道,也就是祁山大道,為隴山東西要道,西口曰街亭(今甘肅秦安縣東北)﹐東口曰隴城(今陝西隴縣)﹐山路約三百里,可瞰秦川者四、五百里,流水匯注於渭水,適於行軍,向為關中、隴右間大道。





陸羽一行人加緊趕路,於第二天傍晚就來到了陳倉道口,與馬超兄弟會合。由於時間急迫,陸羽等稍加休息,便連夜上路。果如孔明所說,在出發當晚就飄起雪來,冰雪封凍,地面濕滑,更是步步險峻。但是陸羽設計出來的簡易『釘鞋』發揮了功效,加上每人手持鐵桿撐托,不久就摸通門竅,反而在雪封的棧道上如履平地。行至半途,天氣放晴,冰雪漸融,水流淙淙,陸羽等更是加緊趕路,於第四天便走出棧道口。經過一夜充分休息後,眾人又是快馬加鞭,準備取道武都往天水而去。





這一天,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元月二十五日,將近武都時,卻接到意外消息:曹操大軍不退反進,已攻至白水關,另一路似如陸羽、諸葛亮所料,走陰平小路打算攻取江油。這幾處守軍正在固守待援。




陸羽早已有了對策,目前只關心如何穿過曹軍的防守線。沉思半晌後,隨即問道:『武都的情況如何?』曹軍既有部份在祁山駐紮,又遠征蜀中,作為通糧要道的武都必然緊緊在其掌握中。




『暗六』面無表情的道:『駐守的曹軍有二萬,皆為龍驤軍精銳,負責糧道暢通。至於我方的據點並未暴露。』



陸羽點了點頭,伸手取出一份文件道:『你辛苦一趟,調查看看這分文件是否可以通關。』



『暗六』恭身接過,立即領命而去。




第三天傍晚到達武都城外,遠遠便看到數騎向他們奔來。陸羽皺眉,正要派陸風上前,忽然馬岱大聲喜道:『是小妹她們!』便策馬上前迎接。



雙方一會合,陸羽便微笑問道:『兩位(馬文鴛、馬雲祿)小姐怎會來此?』



兩人異口同聲指著馬超道:『是大哥叫我們來的。』



陸羽疑惑的看著馬超。馬超雙手一攤道:『當年超誤中曹賊反間計,以致懷疑叔父,甚至刺傷了他。此行聯絡叔父,超須得親往請罪,否則叔父必然耿耿於懷,便會誤了軍師大計。至於與羌族聯盟之事,小妹早被白馬羌族奉為「天女」,羌王車里吉算起來是我們的舅父,對她又是疼愛異常,所以超才請她們前來會合,前去遊說舅父。』在『前世』,馬超中了曹操反間計後,於興師問罪時一刀斬斷韓遂左臂;但在這一世,由於起兵時間不同,中計後的反應也有異,馬超是當場發作,一槍便刺了過去。百戰槍法何等威力?眾人援救眼見不及,幸而橫裏一支長矛架住,韓遂才能死裏逃生,只被槍尖發出的殺氣所傷。而架住馬超的,便是因這一戰出名的閻行--由於這一戰的勇猛,之後回到西涼,便被韓遂招為女婿。




陸羽聽了,點頭道:『既如此,孟起怎地不早告知?』



此時馬岱策馬湊近陸羽,低聲道:『對不起軍師,是小妹怕軍師不答應,要我們別說的。』



陸羽翻了翻白眼道:『難道你怕你小妹,就不怕我了?』



馬岱嘻嘻笑道:『怕!當然怕!不過軍師您一向大人有大量,就別和我們計較了。』說著也不管陸羽的反應,轉身便催促眾人趕快進城休息。




由於具有衛家的證明文件,守關曹軍也不多問,立即放行,讓陸羽等人進到武都城中。在『暗六』的帶領下,眾人分批小心翼翼的先後入住蜀軍情報單位的祕密據點-元興客棧。




夜涼如寒冰,點滴在心頭,馬文鴛獨自佇立在小院中,仰望星空。



馬超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雖然很不願意,可終究在晚膳告知兩姊妹,關於陸羽和蔡琰成婚的事。只見小妹臉色剎時變得蒼白,無精打采,沒吃上幾口就說不餓了,匆匆跑了出去。那時馬超已然明白,不知不覺,小妹已深深喜歡上了陸羽。不過這也難怪,自幼小妹的眼光就很高,沒有幾人看得入眼;惟獨來到成都後,私下常有意無意便和自家人談起陸羽來。剛開始還以為是她和孫尚香熟稔的緣故,要不是馬岱和馬雲祿細心,早看穿小妹已是情愫暗萌,提醒自己,恐怕自己到出了事還是懵懵然的。




馬岱和馬雲祿也建議過,要馬超出面向劉備求情,可馬超十分猶豫,因為陸羽早就擁有數位嬌妻,和馬文鴛比起來俱都不差;這樣一來,讓馬文鴛嫁過去作小的,怎地馬超也下不了這個決定。可是馬文鴛卻很死心眼,弄得馬超真不知該怎麼辦。




想著馬超輕聲由後喚了聲道:『『小妹!』



馬文鴛嬌軀明顯一震,隨即轉過身來,低頭道:『大哥,幹嘛嚇人家一跳?』



馬超搖了搖頭道:『大哥才沒嚇你呢,是你自己心思出了神。在想什麼?是不是想起父親的事?』



馬文鴛先搖了搖頭,卻又點點頭道:『算……是吧。我是在想,要是爹還在的話,大家今天就不必這麼辛苦了。』



馬超背著手,微轉身仰望星空,好一會兒才回首道:『你是不是想到那一天軍師說的話?』馬文鴛嬌軀又是一震,隨即低下頭來。



馬超心中歎了口氣,知道自己猜中了--當然這太好猜了,連他都很難忘記那天的事,那是發生在他投靠劉備軍,進成都數日後,馬超帶著馬文鴛特去拜訪陸羽。馬超是為了獲贈寶劍的事,順便請益軍事,馬文鴛則是說要找孫尚香。




孫尚香和馬文鴛個性迥異,偏生投緣得很,一見面又是談得不亦樂呼,加上年齡相仿的喬瑛,沒多久也跟二女混得熟絡,好像認識了幾輩子似的,直看得馬超和陸羽瞪目結舌、連連搖頭。直到話題扯到父兄身上,三女都變得感傷起來,連帶地也感染到馬超和陸羽。




說著馬文鴛眼眶紅了起來,道:『都怪我不好。陸……軍師好心題醒我,我卻沒有放在心上,否則……』說著淚珠便掉了下來。



香兒連忙拿出手巾替馬文鴛拭淚,一邊安慰她,一邊用眼神示意陸羽說個話。



陸羽道:『馬小姐不必自責,所謂天數有定。馬將軍忠君愛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不幸遭害,風範卻永存於史冊。所謂捨身取義者,莫此為甚。羽相信即使小姐告知此事,馬將軍仍會行險一搏的。』




馬文鴛搖頭道:『如果我早點告訴爹,他一定會有防備,怎麼可能會遭害?都是我不好……』



陸羽道:『小姐知否曹賊手下有個名喚司馬懿的人?』



馬文鴛聞言一愣,搖頭道:『沒聽說。』



陸羽道:『此人行事低調,作風狠辣,詭計多端。羽推測謀害馬將軍之策,便是他提出來的。而且依他一向的風格,必然藏有後著,以防陰謀失敗。所以無論怎麼準備,只要馬將軍奉旨進京,就一定會中計。』




馬文鴛道:『如果我苦勸,爹爹一定不會去……』



陸羽反問道:『是嗎?孟起以為呢?』接著看向馬超。



馬超點頭道:『軍師說得沒錯,以爹的個性,只要有一絲機會,就絕不肯放棄的。即使小妹你怎麼軟硬兼施,爹終究還是會去的。』



馬文鴛知道大哥的話是真,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那為什麼軍師你要告訴我這件事呢?』



陸羽輕聲歎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羽也只是略盡人事罷了。』



馬超道:『對了,我聽孝直先生說,超出兵攻打曹賊時,軍師曾派人捎信來,要超防範曹賊用間。軍師又是怎麼知道的?』



陸羽道:『這沒什麼,羽也只是易地而處,推測曹賊必然施用此計,否則又怎能抵擋得了孟起率領的西涼鐵騎?』



馬超歎服道:『軍師當真是料事如神,當日若與超在一起就好了。』



陸羽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又豈能盡如人意?』



馬文鴛又插嘴問道:『之前我聽香兒說,那次在涪水關遇劫,是你安排三將軍去援救的。你既能事前判事的本領,怎地不設法安排營救我爹?』



陸羽看了香兒一眼,只見她笑嘻嘻的作個鬼臉,不由啼笑皆非地道:『小姐太過高估陸羽了,上次之事純粹是巧合,並非我事先有意安排。何況我雖然能大約推測出對手的打算,卻終究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試問又能如何處處先對方一步?』




馬文鴛一聽,十分在理,可面上仍是表現出有些不服氣。陸羽不得已,只得繼續道:『小姐須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數,人雖一時可逆天而行,終久必然自取其害。實不相瞞,涪水關之劫,實在就是羽逆天而行,老天爺賞的一個鐵的教訓……』




香兒咕噥了一句道:『什麼只是鐵的教訓?可連香兒的命都差點賠上了,還說呢。』



馬文鴛不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陸羽則無奈的接口道:『看吧,後果有多嚴重。如果要羽再來一次,就是像貓那樣有九條命,也是不夠玩的。』



馬文鴛脫口道:『只要能救得爹的性命,什麼代價我都出得起。』



陸羽雙手一攤道:『小姐,你別把話說得太滿了。羽為了救士元,卻差點賠上主公,易地而處,你真認為這樣的代價人人都出得起嗎?何況馬將軍若真因此得生,你想他活著會快樂嗎?』




馬文鴛張口還要說,陸羽忙道:『小姐,無論什麼理由,刻下馬將軍不在世間已是事實。如果黃泉之下有知,看到你把這付擔子硬往肩上扛,你想他會高興嗎?』



馬文鴛一愣,黯然低下了頭。



陸羽道:『小姐應該放下心結,全心放在怎麼與令兄共同繼承馬將軍的遺願,扶傾漢室。則馬將軍雖眠,其浩氣長存呀!』



馬超擊掌道:『說得好!小妹,你我就聽軍師的話,則上可為父伸志,下可報父大仇,豈不快哉!』



馬文鴛抬起頭,看了看馬超,又看著陸羽,點了點頭,忽地笑了笑,又低頭道:『謝謝軍師。』



香兒在一旁搶白道:『謝什麼?不過就是會耍耍嘴皮子。姊姊你別理他,我和瑛兒帶你去找小函兒玩。』說完不由分說的拉著馬文鴛便往內院跑去。



陸羽和馬超只能相視苦笑。



從那時起,馬超便對陸羽敬佩有加,而馬文鴛也是有機會就去找香兒。剛開始馬超還不以為意,後來發現好像她們兩人一定會去找陸羽。每次回來,馬超也開始注意到小妹有點不對勁,或是失魂落魄、若有所失,要不就是觸景傷情、食慾不振。馬超兄代父職,自然心疼不已,一再追問。雖然每次馬文鴛都找理由,但又如何瞞得過親哥哥?




此次出兵,陸羽取斜谷、破長安、援長沙、救韓鈺等,逼得在軍力上佔盡優勢的曹、吳聯軍是處處掣肘,落居下風,更讓馬超欽佩,也不由得感歎,難怪小妹會喜歡陸羽,天下女子能不對他動心的,恐怕得打燈籠才找得到。看到小妹一顰一笑都因陸羽,馬超心中一痛,終於暗地裏下定了決心,輕聲安慰了小妹幾句,便送她回房休息。




那一夜,馬文鴛在自己房裏,怎麼也都難以成眠,閉上眼,過往半年在蜀地的經歷,便似吉光片羽的紛紛湧了上來……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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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三章 人工呼吸




劉備攻取蜀地後,陸羽便在成都、巴州等地成立書院,包括女子書院。在巴州附近的一名女子方鈺婷,雖非出身名門大家,卻自幼聰明好學,頗通文采。父母在她一再央求下,終於同意透過關係,讓她前往求學。




成都秦家為培養族中年輕子弟,早就成立學堂。成都書院落成,正在附近不遠。兩邊的年輕人或暗中競爭,或因惺惺相惜結為好友,所在多有。



秦海,蜀中秦家人,堂兄秦宓向有『蜀中仲尼』美譽,也激起他奮發之心,希望能與之比肩齊翼,常在學堂苦讀深夜苦讀。



不久成都書院舉行了一次『男女辯論』賽,一時哄動全城。秦海好奇之下也去參觀,結識了方鈺婷。由於出身名門,秦海舉止顯得大方有禮;女方倒也傾心,與之陷入熱戀,常藉機私下幽會。好事多磨,卻也苦盡甘生。終於秦海說服了父母前去說媒,自然女方忙不迭的答應。




只是他們沒想到,糾葛迷離的事情,卻開始於應該屬於二人的那晚。



洞房之夜,是男人一生中的一個幸福時刻,可是今夜的新郎官秦海,卻愁容滿面的獨自悶坐在學堂。



原來方鈺婷與他相識終是不久;熱戀中只覺『情人眼中出西施』,等到論及婚嫁時稍微冷靜些,才感覺還得考慮前程哪,就不知未來丈夫的肚裡到底有多少墨水。想起秦海常誇自己與同窗好友,也出身蜀中名家的李庭,在書院藏書閣往往攻讀到深夜,方鈺婷忍不住,提筆在洞房門口寫下七個娟秀的大字:




點燈登閣各攻書。



這是一闕對聯,意思是要秦海對得另一聯,方能入洞房來與自己盡歡。可惜秦海儘管志比天高,工夫也下得夠苦,畢竟才智差了一籌,冥想苦思半夜,仍是對不上來,不由為自己文采趕不上新娘而生慚愧。後來心浮氣躁之下,害怕此事傳出後無臉見人,氣得跑去書房,把自己反鎖起來。




清早聽見敲門聲,伏案而睡的秦海直起身來,揉揉惺忪睡眼開了門,只見新娘方鈺婷面帶嬌羞,嗔怪道:『你真是的,在人家身上使壞了,便扔下不管,一個人跑這裏來睡。』




秦海白了方鈺婷一眼,扭過頭去逕自冷冷的坐在書案前,不言不語。方鈺婷被他的舉動嚇到,不由怯生生的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是不是嫌我服事得不好……』說著不由面紅耳赤起來。




不料秦海陡地一拍書案道:『別說了!既然瞧不起我,何必這樣出我的醜?直接嫁別人不就得了?』



方鈺婷又羞又急道:『我怎會瞧不起你?這從何說起……』



秦海冷冷道:『那聯我對不上來,傳出去人家怎麼看我?倒是委屈你了。好好好,我馬上給你休書……』



方鈺婷大驚道:『你說什麼?你不是對上了嗎?你……』纖手微顫著戟指,只急得眼眶都紅了。



秦海見到方鈺婷花容慘澹,想起與她相戀時的溫柔笑語,心中一軟,歎了口氣,自嘲道:『對上了?興許是在你的夢中給對上了。』說著瞧了瞧書案道:『我趴在這冷桌上一夜,根本就對不上來呀。』




剎時方鈺婷面容轉白,咬破下脣,好一會兒才道:『你的意思是,你昨夜沒有進洞房來……』



秦海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怔怔的對著書案喃喃道:『我也想的……』



悔恨的眼淚從方鈺婷秀美的雙眸中滴滴滾落,接著她猛然轉身向外衝了出去。



秦海想要喚住她,卻欲言又止,只是頹然得坐下來,暗自傷神。



不久小婢踉踉蹌蹌的慌張跑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少爺……不,不好了,少奶奶她,她,她懸樑自盡了!』



秦海聽到,愣了好一會兒,忽然大笑道:『好好好,死了好,那就沒有人曉得了,哈哈哈……!』




『篤篤篤……』急促的敲門聲,讓管家陸承著實嚇了一大跳,連忙三步併一步跑上前去開門道:『來了來了,別吵到大人,他一天有那麼多事要處理……』



門一打開,秦宓已如一陣風的衝向書房,陸承竟也來不及攔阻。



奔行間,秦宓覺得似有數道人影晃動,來不及細想,已看到陸羽正站在書房門口。



原來陸羽正走出來,看到是秦宓,連忙制止暗中保護他的『暗箭』現身。



還來不及打招呼,秦宓已上氣不接下氣,拉著陸羽的手便往外拖道:『快快快!遲了就來不及了!』



陸羽啼笑皆非,戲謔道:『什麼事這麼猴急?該不會是相好的跟人跑了吧?』



秦宓自顧把陸羽拖出門,推他上馬車道:『也差不多了。快點!不然我爹要罵人了……』



陸羽與秦宓交好,自然知道他很怕自己老爹的事,卻還是忍不住笑道:『罵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幹嘛著急?』



秦宓吩咐車夫後,把汗一抹,癱坐下來苦笑道:『哪天輪到你被罵就知道那種壓力了……嘿,別說了,你有的是機會,別告訴我你沒那個企圖。』



玩笑歸玩笑,也不待陸羽反脣,秦宓已把事情大略說了一遍。



到了現場,只見到處都是雜物,只當中有二尺見方的空地,一個倒下的圓凳,樑上還掛著一條已經解開的白綾。圓凳旁躺著一具屍體,仰面朝天,雙目緊閉,脖子上一條烏黑的印記,衣著完整,只是眼中似乎猶帶淚痕。




原來方鈺婷聽了秦海的話,明白自己被鑽了空子,失去寶貴的貞操,羞憤之下,跑到雜物間懸樑自盡了。



雖然秦家在蜀中極有勢力,但劉備才接管益州,正極力澄清吏治,刑部主事黃權為人如何,眾所周知,所以沒有人敢把案子化小、化無。郡守一接到案子,立即下令把陷於半瘋狀態的秦海收押。嚴刑之下,加上心中有愧,秦海招供殺妻,被判三日後問斬示眾。




由於秦海父親是秦宓的親叔叔,再三求情之下,秦理便著秦宓來找陸羽幫忙--畢竟當事者是書院的學生,怎地都跟陸羽有著名義上的師生關係,請他插上一手也不為過。



拗不過秦宓死皮賴臉的哀告,陸羽只能硬著頭皮跟他走這一遭。



聽完秦宓的敘述,看看現場,陸羽皺起了眉頭,好一會兒才低聲道:『這裏頭有點古怪。』



秦宓忙問道:『什麼古怪?』



住在數十里外的方鈺婷父母,得到消息後立即趕來。此時也才來到,一進門見到方鈺婷屍首,就雙雙撲上前俯在她身上落淚大哭;方夫人更是直接拉起她的一隻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哀聲而泣。




陸羽也很難過,歎了口氣正要說出自己的疑惑,忽然一個情景像閃電般破入他的腦海,他猛一轉身,直勾勾盯著方鈺婷的手。那隻被傷心欲絕的方夫人握著的手,正隨方夫人的哭泣軟綿綿地擺動著。




如果秦宓的敘述不錯,方鈺婷已經死了將近一天,按理所謂的『屍僵』應當已佈滿屍身,那隻手臂應當也是僵硬的,絕不可能如此柔軟。難道……



陸羽連忙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方鈺婷的另一隻手,握在雙掌之中感覺一下,又抓住手腕輕輕轉動彎曲了幾下,臉色更是凝重。接著彎下腰來,托著屍首下頜,左右微微扭動,又去掀死者的眼皮……。




由於陸羽的身份,沒有人敢過問他這是在作什麼,只能望向秦宓。秦宓也覺得陸羽的動作詭異,不由來到他後面,小聲問道:『你在幹什麼?』



陸羽盯著屍首看了一會兒,忽然起身,一字一字說出令全場的人震驚的話,道:『這個女的……沒有死!』



這句話如同半空中打了一個霹靂,方夫人停止哭泣,睜大眼抬頭看著陸羽,隨即起身緊抓住陸羽的臂膀道:『什麼?你說什麼?』



陸羽輕輕掙開方夫人的雙手,重複道:『你的女兒沒有死,她,是假死!』



眾人不由伸長脖頸,聽陸羽道個仔細。秦宓也是又驚又喜,連忙問道:『假死?什麼假死?』



在場的忤作則大吃一驚,如果人真沒死,他沒驗出來,那罪名可大了,於是連忙擠上前來伸指搭脈片刻,又略為用力的按了按胸口,方才鬆了口氣,起身以恭敬又帶疑惑的語氣道:『大人,這位小姐的脈搏都沒有了,應該是,是真的死了……。』




陸羽看了忤作一眼道:『這也怪不得你,只怕也只有一個人見過這樣的事。』於是俯下身,輕輕張開方鈺婷的眼睛觀察,然後用大拇指和食指從兩邊向中間微微擠壓,然後再度查看頸部和肩部,又摸了摸兩股內側,這才站起身來,再次肯定地道:『她,的確還沒死!』




一聽到陸羽的話,方夫人立即蹲下來,使勁搖晃著方鈺婷喊道:『女兒,你醒醒!我的女兒,娘在這裡啊!你快醒醒!』只是無論她怎麼搖晃,方鈺婷卻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




秦宓見了於心不忍,在陸羽耳邊低聲道:『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看她現在這樣子……』



陸羽算了算時間,搖頭道:『如果立即施術急救,還有可能救得活;但不救鐵定是真死了!』



方氏夫婦激動得立即向陸羽跪下,磕頭如搗蒜道:『求大人救救我女兒!』



陸羽連忙扶起二人道:『二位老人家請起,我只能盡力試試,不一定救得活……!』



秦宓皺眉,遲疑著低聲道:『她都這樣子了……你真有辦法起死回生?要不找貞仙子來……』



陸羽搖頭道:『就怕來不及,而且……。嗯,有一線希望總是好的,總得試一試……』



秦宓不由咕噥道:『試?這也能試的?小妹也真是的,沒由來地要爹去找你來……』



陸羽一驚,道:『你說什麼?是令妹要你找我來的?』



秦宓察覺自己說溜了嘴,知道無法隱瞞,只得老實道:『叔父來求我爹時,小雨正好在場。爹問她的意思,她說只要你肯幫忙,就一定有辦法。我爹二話不說,立刻要我去找你來。』




陸羽不由苦笑,這秦思雨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好像很清楚自己有多少斤兩似的。不過事已至此,也無法多說什麼,只得瞪了秦宓一眼,便對眾人道:『事不宜遲,你們都退開,讓我試試看。』




雖然在場大多不認得陸羽,郡守卻認得他,何況還有秦宓這名『高官』在場,於是眾人乖乖退開。



陸羽俯下身,用手托起方鈺婷的頸子,讓她脖子後仰,好讓氣管通順,然後一隻手捏住方鈺婷的鼻子,一隻手往上托住方鈺婷的下頜,猶豫了一下,便對眾人道:『這樣子不行,空氣太渾濁了。我看你們都退到外面去,不然人救不了。』




眾人先是一愣,方氏夫婦疑惑的看著陸羽,又看了看郡守。哪知郡守二話不說,向陸羽微一拱手,立即喝令眾人退出。方氏夫婦遲疑了一下,終究也退到了屋外。



秦宓卻沒有動作,看了看眾人,意味深長的道:『我看我留下來好了,不然誰知道你要作什麼?』



陸羽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說的是實情,卻道:『可你得答應我,無論我作什麼,你都不可以大驚小怪……還有,不准對人說出經過,否則……』



秦宓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微笑道:『否則如何?包括小雨在內嗎?』



陸羽瞪了一眼,秦宓知道陸羽是玩真的,連忙舉雙手道:『你放心,大丈夫說一不二,不說就不說。』



陸羽輕歎了口氣道:『要不是人命關天的話……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不過,如果你說出去的話,我可以保證,不要說我們朋友作不成……恐怕你要等著替我準備後事了。』




秦宓疑道:『不會吧?有那麼嚴重……嗎?』只見陸羽深吸一口氣,俯身吻住方鈺婷的柔柔的嘴唇,往裡呼氣,秦宓瞪大了眼,也張大了口,那個『嗎』字幾乎就說不出來。



呆呆看著陸羽將那口氣呼進方鈺婷的嘴裡之後,更讓秦宓吃驚的事還在後頭,他只見陸羽把雙手按在方鈺婷鼓鼓的胸部,有節奏地按壓著。



此時秦宓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機械般的道:『你…你在搞什麼……?』



過了一會兒,秦宓像是醒了過來,喘口大氣,咕噥道:『難怪你小子不讓我說。要給人知道了……』說著一拍額頭道:『我明白了,要給貞仙子曉得的話……』想起剛才陸羽說的,心道原來如此。




陸羽當然知道事態的嚴重性。自己在一個看起來死去的女子胸部亂按,又親她的嘴,在封建禮教盛行的漢代,如果自己救不活這女子,下場如何他連想都不敢想--只怕死無葬身之處哩。




但是真的沒人在場,又會啟人疑竇。萬一有人忍不住偷窺,下場也不會好到那裏去。或者渲染開來,給糜貞知道了,追根究柢下來,又無法解釋得清楚,只會弄巧成拙。再三考量之下,陸羽斷然選擇了讓秦宓在場,至少能作個『偽證』,甚至把責任推給他。




陸羽判斷方鈺婷是處於假死狀態,不是沒有依據的。之前曾有一人遇過這樣的例子,那就是扁鵲。在戰國初期,一日扁鵲行醫來到虢國,聽說太子突然死亡,尚未入斂,大家正忙於替他籌辦喪事。扁鵲從侍從官(中庶子)口中得知太子發病經過,覺得可疑,便道:『看來太子還沒真死,我能夠救活他。』侍從官連忙替他引見虢君,虢君在驚疑中答應讓扁鵲治療,扁鵲發現太子尚有微弱的呼吸,兩股內側還有溫熱,於是斷定太子是『屍厥』(休克),於是立即讓徒弟用針刺入三陽、五會等穴位,太子不久便醒了,又讓人在太子兩腋下用溫熱藥進行熱敷,以湯藥治療二十日。這事在『扁鵲神篇』記載甚詳,陸羽自然印象深刻。




因此陸羽先對『屍體』作了調查。首先,人已經死了快一天,一般情況下,屍體溫度應該已經降到與氣溫差不多;可是剛才他握著方鈺婷的手掌,就感覺她的手雖然有點涼,卻與活人的體溫差不了多少。第二,屍體上沒有出現『屍僵』--人死後在普通情況下,十二小時屍僵會達到高峰,約四天後才會緩解消失;可是方鈺婷才死了不到一天,屍僵應該還處在最高點,應該最嚴重的下頷可能連轉動都無法才對,但陸羽稍微用力,卻沒有發現這種情形。第三,陸羽照『扁鵲神篇』的記載,擠壓方鈺婷的眼睛瞳孔,發現瞳孔在擠壓變形後,一放開手指就恢復原狀,這是典型的活人反應;如果是死人,瞳孔被擠壓變形後,一放開手指就不會變回原來的形狀。




至於忤作沒有摸到脈博,這是因為在假死狀態下,人的脈搏會變得非常低,甚至微弱到人的手指都無法感應到,心跳也是一樣。陸羽在方鈺婷的兩股內側卻微微感受得到溫熱的傳輸,可見方鈺婷也是處於另一種『假死』狀態。一般來說,在假死情況下,人的生命體徵變得非常微弱;及時搶救就能救得活,有時甚至不需要搶救就能自行活過來,不過很諷刺的是,這幾乎都是要靠運氣,因為這方面的專家畢竟很少。




陸羽在『前世』就是登山社好手,上過不少相關急救課程和技能,自然吸收不少相關的知識,加上『扁鵲神篇』的記載,只差現實中並沒有真的碰到過,不想竟會在此時此地真撞上了。




陸羽思索『前世』上過的課程內容,仔細摸了摸屍體的頸傷部,判斷方鈺婷之所以會假死,是因為她上吊陷入昏迷後,喉骨突然碎裂堵塞了氣管,引起窒息,造成大腦缺氧而休克。此時婢女發現了趕緊把她救下來,卻誤以為她已經死了。其實由於破碎的喉骨沒有完全堵塞住氣管,還有少量的空氣可以進出,維持著她對氧氣的最低生命需要,她才沒有真的窒息死亡,而是進入了假死狀態。




如果人沒死,那麼秦海的罪也不至於死,這可是一案關係兩條命,何況能救秦海也等若送秦家一個大大的人情。現在陸羽要作的,就是怎樣把假死的方鈺婷救醒。按『扁鵲神篇』的記載,以及『前世』醫學教授的說法,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刻讓氣管恢復通順,解除腦部缺氧,並實施心臟復甦術。這樣看來,人工呼吸自然是首選。如果還不能恢復心跳,那就需要設法刺激心肌,例如針炙,以加強其跳動。




生死一瞬間,陸羽毅然選擇了這種被誤會的可能。



當他往方鈺婷的嘴裡呼氣時,明顯地感覺到一種阻礙被衝破的震動,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推測應該是對的。那麼在呼吸道恢復暢通後,人應該會慢慢甦醒過來。可是都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冷汗開始從陸羽額頭慢慢淌了下了,但他沒有放棄,繼續努力著。呼氣~~按壓~~呼氣~~按壓……



剛開始見陸羽對屍首又親嘴又摸胸部,秦宓真是嚇了一大跳,如果不是一場朋友,他差點就要問陸羽:難道你有這方面的『怪癖』?待到後來,見陸羽一直努力地重複著同樣的動作,雖然不明白這樣做的目的,但開始相信他是真正在搶救這個女子。




差一點陸羽就打算放棄,歎了一口氣,對秦宓搖了搖頭,正要喚人去取針炙用具來時,耳中卻聽到門外方夫人低微的抽泣聲。



陸羽陡地想起了那次見到茜兒的母親,帶著一絲愁容,以為她是身體不好;等聽到茜兒故世,才悟出她是為了女兒在罣慮。唉,天下父母心。雖然他不知道父母對於他失蹤的感覺,眼前卻彷彿看見他們為自己哀泣的樣子,頓時感到一陣辛酸。把心一橫,他決定作最後的努力。伸手從死人頭上拔出一根細細的玉簪,輕輕刺入死人的人中穴,再抽出來,一股細細的鮮血從傷口處緩緩冒出。




陸羽心中一寬,血液還在正常流動,顏色也很正常,這進一步證明方鈺婷還沒有死。陸羽拿起方鈺婷的手掌,揪住她的纖纖細指,用那細簪子逐個刺入方鈺婷手指指尖的十宣穴,進行放血施救,可是那死人依舊一點反應都沒有。




此時聽到外頭一陣騷動,仔細一聽,竟夾雜著香兒、瑛兒、還有馬文鴛的聲音!



陸羽急了:糟糕,這三個姊妹淘一定聽到消息,趕來湊熱鬧。只是什麼時候不好來,偏生這時來?給她們看見了那還得了?豈止翻了天而已?該死!看來只有用絕招了!



陸羽先向秦宓努努嘴施眼色,要他設法去絆住三名娘子軍,然後趕緊左手平平按在方鈺婷左側鼓鼓、柔柔的乳房上,凝神吸氣,右手捏拳高高舉起,大喝一聲,用力往死人左手背捶下!




屍體隨著那一捶跳動了一下,又沒有反應了。



陸羽又猛砸一拳,方鈺婷身體又整個跳動了一下。



此時孫尚香已用力推開秦宓,當先闖進門大聲嚷嚷道:『要救人也要找對人,應該去找貞姊姊,找陸郎來幹嘛?』



三女一衝進門,看到陸羽的動作,都嚇得花容失色。孫尚香更直接大叫道:『你瘋了!快住手!』說著便衝上前來要制止陸羽。



陸羽一急,正打算辯解,忽然『咳……咳咳……咳!』一連串的咳嗽聲響起,方鈺婷的身體隨著咳嗽聲,劇烈地抖動起來。



跟著進門的方氏夫婦同聲大叫道:『婷兒!』三步併兩步到方鈺婷身邊,扶起方鈺婷的肩膀,只見方鈺婷緊閉雙眼,全身無力,卻一邊咳嗽,一邊喘著粗氣。



方夫人驚喜交加,摟著方鈺婷輕拍她的胸脯,輕聲呼喚她的名字,喜極而泣,眼淚簌簌往下落。



孫尚香僵住了,兩手拉住陸羽的臂膀沒有動作,彷彿中了定身法。



喬瑛、馬文鴛、和其他人等也驚呆了,因為,實在太神奇了,死了快一天的人,竟又活了過來!



只見方鈺婷連連咳嗽著,由輕微慢慢變得劇烈,神情也變得十分痛苦。好一會兒才平靜了些,慢慢睜開眼睛,看著眾人,想說話,卻又引來一陣咳嗽聲。



一點沒錯,原來死了的人,真的活過來了!



方夫人摟著女兒,連聲問道:『婷兒,你感覺怎麼樣?啊?哪裡不舒服?快告訴娘……』



陸羽擦了擦汗,同時暗中捏了把冷汗,總算及時把人救活,於是說道:『哦,她的喉骨破碎了,現在還說不了話。你們快帶她去找郎中吧!』然後轉頭對郡守道:『人既沒死,這件案情有必要再重新查個清楚,你立刻去準備一下。哦,對了,這件事先保密,免得讓真兇跑了……』




在場眾人,包括秦宓、郡守、孫尚香三女等,都異口同聲的疑惑道:『真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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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四章 巧點鴛鴦




三女展現溫柔的一面,幫忙方氏夫婦照顧方鈺婷,多方好言安慰。尤其是馬文鴛,不時以溫柔的眼神,飄向坐在一旁閉目休息的陸羽-當然都是趁孫尚香、喬瑛不注意時。



等郎中替方鈺婷治療後,陸羽方才睜開眼,來到床邊對方鈺婷溫和道:『方小姐,我知道這事你很難啟齒。但是你不說的話,恐怕我們找不到,找不到「那個人」。本來秦海以為你死了,像是得了失心瘋,連連說好,結果被郡守嚴刑拷打後,招供說你故意在新婚之夜用對聯刁難他,以致他天明時還進不了洞房,一時氣不過,才會失手勒死你,再偽裝成你上吊的樣子……』只見方鈺婷掙扎著猛搖頭,口中『伊伊呀呀』的想說什麼。




陸羽趕緊道:『你放心,我知道他是冤枉的。不過事關你們二人終身幸福,我得多想想該怎麼辦……。我先設法抓人,你暫且好好養傷。等你,等你想清楚了,願意告訴我實情,我一定會來。』方鈺婷露出感激的神情,用力點頭。





馬車上,三女對陸羽能救活死人的本事大為讚歎,嘰哩哇啦說個不停,不時以崇拜的眼神飄向陸羽。喬瑛和孫尚香倒也罷了,卻夾雜了個馬文鴛,讓陸羽只能唯唯諾諾,連忙把事情推給秦宓道:『這其實都是子敕的功勞,要不是他看出不對,大力幫忙,我哪有那個本事?』




誰不喜歡博得美女的讚賞?雖然孫尚香、喬瑛都已跟了陸羽,可還有個馬文鴛哪。秦宓一面心裏疑惑陸羽是不是吃錯藥了,一面可是樂壞了,心想這個小氣的傢伙一定吃錯了什麼藥,不然怎麼可能肯把這麼大的功勞白白讓給自己?不接受的話肯定是傻子,乃清清嗓子,口沫橫飛的說了起來,臉不紅、氣不喘,就大剌剌的把功勞全都攬了。




孫尚香和喬瑛聽得入神,馬文鴛卻懷疑的望向陸羽,道:『是嗎?可我們明明看到是你……』說著臉上閃過一抹紅暈。



陸羽忙道:『哦,那只是湊巧吧了。剛好子敕忙累了,就要我接手照著作。我想大概人也快救醒了,才會只用力刺激一下,她就活轉過來了……。』



孫尚香對喬瑛道:『不管怎樣,我們都要告訴貞姊姊,她一定很有興趣。』



陸羽正感頭痛,思索著要怎麼鑽空與秦宓先套招,免得露了餡,忽然馬文鴛低聲問道:『陸大哥,你之前說什麼保密,免得真兇跑了,那又是怎麼一回事?』孫尚香和喬瑛兩雙妙目也正望著他。




陸羽歎了口氣,心裏曉得越是大事,你越得讓這些女人知道,她們才會覺得受重視,然後會為你保密。如果你越是搞得神祕兮兮的,她們的好奇心就越強烈;後果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她們會不顧一切的把事情和盤托出,還加油添醋一番,反而壞了大事。於是低聲把案情可疑之處說出,又對三女道:『事關女人名節,甚至她的性命和將來的幸福,你們切記不可對任何人說呀。』身為女人,當然會有同情心,三女都鄭重的點點頭。




馬文鴛看著陸羽,臉又紅了,訥訥的稱讚道:『陸大哥,你……你真好。』



孫尚香在一旁笑道:『你現在才知道?對了,他好在那裏?』



馬文鴛臉更紅了,低下頭摺著自己的衣角,盈盈聲道:『他對……對我們女子……很溫柔……』忍不住抬頭一望,卻見陸羽沒反應,原來他已經拉著秦宓在商量,待會兒怎麼應付糜貞。




馬文鴛不由心生失望,鼻頭驀地一陣酸楚。喬瑛卻握住她的手笑道:『好姊妹,你放心,表哥一定會替你作主,找到一個同樣對你體貼的意中人。』



馬文鴛強忍感傷,淡淡笑道:『是嗎?』便望向窗外,怔怔出神。




鼓動如簧之舌,加上秦宓演技夠逼真,照著之前陸羽的囑咐,說是得自小妹秦思雨的恩師左慈所授,瞧出不對,姑且一試成功的。糜貞懷疑之心雖未全去,至少少了一半,讓陸羽總算過了一關。不過那個代價也夠他嗆的,就是以『子誠爐』專利的一成利潤,作為秦宓的私人收入,樂得秦宓好幾天合不攏嘴。




三日後,秦海『依律問斬』。接著郡守府張榜招賢,要招有才能者為刑名主事,出的考題竟是當初方鈺婷的聯句。不久道路傳言,原來是在方鈺婷的『遺體』手中,緊攥著寫有這聯句的紙條。尚書令陸羽得知,大歎佳句,正逢郡守府需才,所以就命郡守出為題目,以拔賢才。




三天之中,竟無人能對出。眼見期限將至,忽然有一名書生交出另一聯來。郡守在陸羽面前展開,只見上面寫道:『移椅倚桐同賞月』。



陸羽點頭道:『對得好!』乃下令道:『立即拿下!著秦海、方鈺婷認人!』




刑部主事是黃權,直屬上司又是龐統,這也就是為什麼一開始陸羽會猶豫,因為無論再怎麼公正,都有可能落人口實。只是後來事情的發展有異,『妙手回生』的故事迅速傳開,讓秦宓和他博得讚譽,『關說』的嫌疑也不了了之。但畢竟那是例外,不能堂而皇之的反過來亂了制度。況且黃權也還罷了,龐統可不是省油的燈,和他打不了馬虎的。




由於事關方鈺婷名節,陸羽找了龐統,解釋自己涉入的原因,又建議開設『祕密庭』。在男尊女卑的時代,這樣的立意實屬創舉。龐統本來還不以為然,但是陪同而來的孫尚香、喬瑛、馬文鴛拉著百合一起『到場聆聽』,聽完百合搶先道:『太好了!想不到子誠你還滿細心的。嗯,這對不方便的女人來說十分的貼心。相公,你應該也覺得很好吧?』




看到『愛妻』露出甜膩的笑容,龐統哪有膽子說『不』?眼珠一轉,向陸羽舉起三根手指道:『那是當然啦,就這麼說定了!』



路上馬文鴛好奇的比出三根手指,問道:『陸大哥,龐軍師幹嘛用這個手勢?』



馬文鴛的手指十分修長,略帶圓潤,如青蔥如柔荑,又白若凝脂,陸羽猛然瞧見,不由心神一醉!隨即暗暗自責:『可別胡思亂想哪……』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點,才道:『那是他在乘機勒索,跟我要三罈「石上清泉」呀。』




馬文鴛又驚又喜,略帶試探的口氣問道:『原來如此。對了,大哥、二哥也都很喜歡這「石上清泉」,我想……這個……陸大哥,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教我釀製?』



陸羽想都不想道:『有什麼不可以?我本來沒時間作哩,你能幫忙最好了……』忽然感覺不對,不由看向孫尚香、喬瑛。



二女卻看著馬文鴛,疑道:『什麼?學那個幹嘛?那很麻煩的……』



馬文鴛不好意思的低頭,習慣性的摺著衣角道:『我……我就是看……看陸大哥很辛苦,想幫他的忙嘛……』



孫尚香不滿的道:『姊姊這是怎麼了?你這雙手使起槍來可威風的緊,怎麼可以去作這種苦工?就是你哥哥喜歡,回頭我們讓貞姊姊跟他拿便是,隨你要幾罈都有,別這麼委屈自己去逢迎這個傢伙了。』




喬瑛笑道:『喂,你怎麼這麼說表哥?那我們又成了什麼跟什麼?不過你說的也對,表哥真要幫忙的話有的是人。話又說回來,香兒你還說錯了一句:文鴛姊姊最需要的,就是好好打扮一番,哪能成天舞刀弄槍的?嘿,你們看,珠寶店到了,停車,停車!我們快去看看,找些好東西替姊姊打扮打扮。』說著不由分說的和孫尚香一左一右,拉著馬文鴛就下車去了。




馬文鴛走著不禁回頭觀望了一下,見到陸羽正向她微笑,(其實是對著三女苦笑,)心中一喜,報以甜甜的微笑,全不在意陸羽根本就沒注意到,隨即就被拉進店裏去了。




經過祕密審訊,那書生終於吐實。原來他名叫李達,就學於成都書院,早就貪戀方鈺婷,但一來書院男女之防很嚴,二來方鈺婷根本沒注意他,始終未能親近。某日偶見秦、方二人幽會,乃藉故與秦海接近,變成好友,其實是想要離間二人戀情。不料秦、方二人感情發展迅速,已論及婚嫁,讓他心頭頗為怏怏。直至秦、方結婚當日,他還在苦思毒計,看能否破壞這樁好事。最後新郎準備入洞房,他也被請出門外。戀戀不捨許久,正要恨恨離去,卻見秦海苦著臉出來,乃迎上前去。秦海一股腦將聯對的事說了,便打算到學堂去苦思答案。李達心中大喜,忙裝作不勝酒力,告辭而去,卻在秦海身影消失後,立即潛入洞房,先吹燭火吹熄,再模仿秦海醉酒的聲音唬弄過去,成功的騙了新娘。




依大漢律,近親強姦處死刑,非親強姦則依情節輕重,分處絞刑至流放五年不等。聽完李達的供詞,陸羽臉已沉了下來,但沒有立即判刑,而是下令把李達收押,然後傳方鈺婷問話。




陸羽把事情委婉告知後,問道:『方小姐,本官想問你,如何處置這個李達?』



此話一出,立驚四座。郡守立即起身道:『大人,按律……』



陸羽打斷郡守的話道:『按律我知道,不是依情節輕重判嗎?方小姐既是當事人,輕重只有她最清楚,當然要問她。』



方鈺婷也是大感意外,怔了好一會兒,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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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五章 出門賑災




果如陸羽所料,一見到方鈺婷,糜芳便似掉了二魂六魄,耳邊雖聽到糜貞的話,忙不迭的點頭,其實根本沒聽進任何一句。



糜府大喜之日,前來祝賀的人不少,自然部分是衝著陸羽的面子,包括諸葛亮、龐統在內。



糜貞一面替二哥高興,卻也略帶感傷,對於方鈺婷更莫名的有一股歉咎,對這位未來的二嫂也格外親熱。



方鈺婷倒顯得落落大方,絲毫沒有委屈的表現。與糜貞聊著,陸羽走了進來道:『時間差不多了,貞兒,快幫新娘子準備一下。』



糜貞還未答話,方鈺婷忽地下拜道:『小女子之有今日,全拜大人所賜,請受小女子一拜……』



陸羽和糜貞連忙上前扶起方鈺婷道:『方小姐別這麼說……。哦,應該要叫你二嫂才是。說起來應該要謝謝的人是我和貞兒……』



糜貞接過話薦兒道:『是啊,二嫂不嫌棄二哥,願意委身下嫁,與他白頭偕老,真是我們糜家的福氣。說起來二哥前世不知修了多少道行哩。』



方鈺婷微微一笑道:『小女子本以為會孑然一生,永遠活在別人的白眼之下。哪知也有今天的幸福?大人那天說的話很對,愛人,不如被人愛來得幸福。糜二公子雖然看起來不怎麼樣,但他忠厚老實,對小女子也很呵護。小女子思前想後,覺得他是有福之人,有那麼多貴人相助,跟著他還能委屈嗎?所以……』




陸羽點頭道:『你能這麼想,那是最好。其實天下人一半是女子,女子可是撐起了半邊天哩。你們可千萬別小看了自己……』



『啪啪啪~~』忽然門口傳來鼓掌聲,卻是喬瑛、孫尚香、馬文鴛三女,聽到陸羽的話,都是大聲喝采。



陸羽愕然道:『你們怎麼也跑來了?』



喬瑛跑進來拉著方鈺婷的手道:『我們是來恭禧新娘子的。幸好先來了,不然怎麼會聽到這麼精采的話?女人可頂半邊天,表哥你說得好極了!』



陸羽不由心中苦笑,這話只能講給一般女子聽,鼓勵她們不要聽天由命,受所謂『禮教』的束縛,勇敢追求自己的事業、幸福,可不是用來激動這批『娘子軍』去惹事生非的。於是連連擦汗道:『話是這麼說,可不表示你們「擁有半邊天」哪……你們可別誤會我說的。』




孫尚香杏眼一瞪,『哼』一聲對糜貞道:『貞姊姊你看,他就只會對別的「女人」說好聽話……回頭你可要替我們作主。』



糜貞沒好氣的道:『什麼別的女人?這位可是我二嫂哩,你就別添亂了。』說著橫了陸羽一眼,又道:『再說囉,他可也有給我們機會。秀兒不就是武院的教習?我也在書院任教。倒是你們,只會喊累,成天不知忙什麼的只知道往外跑。要你們撐起半邊天?我看只差沒把天給弄塌了。』




喬瑛、孫尚香正要回嘴,馬文鴛忽道:『咦?秀兒姐在武院任教?我怎地不知道?我可不可以……』



喬瑛、孫尚香忙道:『那不成!否則誰幫我們一起去主持正義、維持安寧呢?』這辭不用想,也知是陸羽原先用來打發她們去外頭忙碌的理由。



這一次馬文鴛頗為堅持,用近乎求助的眼神看向陸羽。陸羽心頭『喀瞪』了一下,似乎受不了她美麗雙眼的貫穿,連忙游目四顧道:『這個……如果令兄同意的話,倒不是不可以……』




喬瑛、孫尚香忽地異口同聲道:『那我們也要去!』



陸羽不由失聲道:『什麼?』




婚筵進行到一半時,不知是有意無意,諸葛亮、龐統跟陸羽坐在了一起。三大軍師湊在一起,旁人哪敢近身?都是瞅空便往別席坐去。等陸羽有所警覺時,龐統已湊上來小聲道:『近來蜀郡、犍為郡、牂牁郡等地接連發生蝗災和旱災,你知道吧?』




諸葛亮在一旁微笑著接腔道:『錢糧是戶部所管,他怎地會不知?』



龐統『哦』了一聲道:『知道歸知道,怎麼作就是另一回事了。』



陸羽知道這兩個『神祕』的傢伙說這麼『神祕』的話,定有什麼算計他的地方,只能見招拆招,無奈的道:『民以食為天。六日前我已下令,趕緊調集荊、交二地的餘糧,儘速運來賑災。對了,人力上需要兵部協助,酒鬼,你那邊沒問題吧?』




龐統自顧喝口酒『哼』道:『你還是顧你自己吧。』



陸羽疑道:『什麼意思?』



諸葛亮卻道:『對於此次發生天災及賑災之事,子誠可有什麼見地?』



陸羽看向他道:『怎地?有什麼不對嗎?』



諸葛亮、龐統相視一眼,只見龐統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諸葛亮輕揮羽扇,微微笑道:『目前我們所看到的,都是官方消息。方才士元從兵部得到可靠消息,其實災害根本沒有那麼嚴重,反而人為因素居多……』




陸羽一驚,失聲道:『人為因素?』



諸葛亮羽扇一指,陸羽自知失言,連忙低下頭裝喝酒。諸葛亮一貫的瀟灑道:『沒錯。災害範圍不大,卻被人過度誇大,以致當地人心惶惶。不久道路傳言,戶部賑災糧食都集中運到僰道施放。結果南方各郡的災民紛紛湧去,道路為之壅塞。試想賑糧路線還沒決定,怎地便謠言四起?』




陸羽心中大驚,看來把『暗箭』都部署在對外刺探情報上,是錯誤的作法。『由內部瓦解敵人』,這麼簡單的道理,他怎麼就疏忽了呢?想著便道:『兵部有否進一步的消息?會是誰在暗中煽動?』




龐統又灌了口酒,滿不在乎的道:『如果有什麼消息的話,就不會來找你了。』



陸羽一愣道:『什麼意思?』



諸葛亮輕揮羽扇,一派悠然道:『你沒情報,元龍也沒情報,誰在幕後操縱,範圍便小很多。我和士元談過了,雖然很想走一趟,但才接手益州,百廢待舉,我們二人實在分不開身……』




龐統插口道:『手下也沒你多,能力更不用說。所以這件事嘛……』



「非你(我)不可」!』三人同聲說出口。諸葛亮和龐統是哈哈大笑,陸羽卻是忿然不已,但二人說的多少有點事實,想賴也賴不掉,只能生受了。



等到和兩名『瘟神』分手,陸羽一路若有所思的走回居處,告知秀兒和糜貞這事,說出自己的打算,要她們去準備。說著孫尚香、喬瑛、馬文鴛三人忽然闖了進來,聽到陸羽打算要遠行,便異口同聲道:『我也要去!』




陸羽還沒答腔,糜貞已擺出態勢道:『不行!這次是去辦正經事,又不是遊山玩水,有什麼好跟的?別讓人笑話了。』



喬瑛卻笑嘻嘻道:『表哥辦他的公事,我們玩我們的,誰會笑話了?要笑就讓他們笑去。再說了,貞姊姊,難道你就不想去嗎?』



陸羽點頭道:『這次的確需要貞兒跟我去。』



三女一愣道:『什麼?』唯有糜貞擺出得意的笑容。



陸羽道:『有天災必隨有瘟疫,何況災區現在必定是一片狼藉,百姓的衛生知識又不足;一個不好,就有災疫流行的可能。所以不只貞兒,還有附近州郡的郎中、軍中的醫護人員,能去的都要去。』




秀兒語帶遲疑道:『聽你這麼說,這趟出門會不會有危險?』



孫尚香猛點頭道:『對對對,一定會有危險。要不我跟著去,好歹也能保護你。』



陸羽沒好氣的咕噥道:『保護我?我保護你還差不多。』



孫尚香嗔道:『你說什麼?好膽再說一次。』



陸羽嚇一跳,忙道:『沒…沒有,我什麼也沒說。這個…這個…』說著不由以求助的眼神瞧向糜貞。



糜貞卻以認真的表情道:『嗯,香兒說的也有道理。如果秀兒同去的話,家裏就沒人可以招呼了,你也別指望她們倆;壞事她們倒是本事得很,倒不如讓香兒一起去……』



喬瑛忙跑上前搖著糜貞的膀臂道:『不公平!為什麼香兒可以去,我就不行?好姊姊,我不依啦!讓我去……』



糜貞也不知是被搖得頭晃還是搖頭,道:『不行,你跟香兒在一起只會起鬨壞事,所以一定要把你們分開。』



喬瑛不服道:『那為什麼不是我去,而是香兒去?』



糜貞理所當然的道:『因為她先要求的嘛。誰讓你不先說?』



喬瑛氣還不打一氣來?卻拿糜貞沒法眼珠一轉,改成搖著陸羽的手,然後親膩的貼緊陸羽的身子道:『表哥~~!人家也要去嘛~~!』



陸羽就怕喬瑛這一招,雖然很享受那種消魂的感覺,但答應的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連忙道:『瑛兒乖,好好在家陪秀兒……表哥答應你一定帶好東西給你……隨你喜歡什麼表哥都去弄來……哎喲!不行啦,你去了誰來保護你?』看著喬瑛嘟著嘴一直搖頭,最後還偷偷掐他軟肋的肉,陸羽不由失聲叫了出來。




喬瑛一聽,得意的鬆開手,跑去拉著馬文鴛,信心滿滿的指著她道:『當然是文鴛囉。』



陸羽等人都是一驚,同聲道:『什麼?』




既然帶上了馬文鴛,馬岱、馬雲祿這對兄妹自然也不甘寂寞。最後是:兄妹二人帶上百餘精衛,騎著高頭大馬前行開道,隨後是孫尚香、喬瑛、馬文鴛坐的馬車,再後面是陸羽和糜貞坐的馬車,最後則是數十名陸家武士為後衛。




由成都府南下,走的是官道,雖然比不上現代的高速公路,卻因為在劉備入主益州後,陸羽便成立了專門的築路隊開鑿新路、維修舊道,特別是貫通南方的大道,以加速對於此一地域的開發,同時增強控制的力道。因此,這一條通往平夷的大道,大致上還是很平整。




兩輛馬車是糜家定做的,雖小卻很平穩,糜竺還找了經驗最豐富的車把式作為他們的專車駕駛員。



離開成都沒多久,孫尚香等三女在第一輛車上早就聊開了,還拉著馬雲祿一起,把馬岱一人獨自甩在外頭。



另一輛車上,陸羽和糜貞隨口聊著,遊目四覽。終於陸羽歎道:『「天府之國」果真名不虛傳,這路雖然崎嶇了些,風景卻如詩如畫,青峰競艷,丹壑爭流……香兒、瑛兒都跟來了,可惜卻得把秀兒留在家裏。』




糜貞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家裏總得留個能主事的人,不然瑣事那麼多,讓誰處理去?反正我們也不是遊山玩水,去了趕緊回來就是了。』



陸羽還未答腔,忽然一聲細微的『蟲鳴』傳來。陸羽一愣,隨即掀開窗簾,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此時一名陸家武士策馬前來,低聲道:『九哥,後面暗哨傳來消息,發現有二名騎者,隱隱的跟在後頭。』



陸羽皺眉道:『什麼意思?』



那武士微微搖頭道:『好像我們出發後不久,他們就跟了下來,身手不差,又離得遠,兄弟們還沒摸清底。』由於配備『望遠鏡』,顯然比對方佔據優勢。還會發生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解釋:對方知道他們有這種『配備』,知道已暴露行藏,所以儘量離得遠。




陸羽不由心中起疑,難道是司馬家或江東的暗探?但以這批陸家武士的能力,曾受過季玉嚴格的訓練,不可能連對方的行蹤都摸不準。那會是誰呢?盤算了一會兒,陸羽暫時想不出辦法,只得道:『那就多放出暗哨,看能否查出端倪。』





如果能接近那二名騎者,就會發現竟是兩名女子。她們離得遠遠的,明顯是侍女的開口道:『小姐,我們離得那麼遠,難道不怕跟丟了嗎?』



身著緊身勁裝黑衣,外套一件披風,卻仍掩不住婀娜動人的身材,面覆黑色重紗的女子淡淡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根據之前姊妹們傳來的消息,陸子誠可能作得出可以看到極遠的器具,他的手下也可能有這種裝備。除非他有千里眼,否則怎麼可能還沒跟敵軍接觸,就能根據對方的佈陣先一步擺出相應陣法?所以我們要小心為上;否則離得越近,越有可能被發現。反正跟丟了也沒關係,我們已經知道他們要去那裏,怎麼也能找到他的。』




侍女問道:『既然這樣,我們為什麼不直接到前頭去等,還要冒著被他們發現的危險一路跟著?』



黑衣女子沉默了一會兒,『駕』的策馬向前奔馳,女侍連忙跟了上去,遠遠只聽見小姐的聲音道:『我很想看看,「他」是怎麼處理這次的事!』




陸羽並非直接往僰道去,而是先往三國時代第一鑄劍大師蒲元的家鄉-武陽縣蒲柳堡。



按『前世』的記憶,陸羽知道蒲元原是諸葛亮手下,專管製造刀劍器械等類武器的專家,尤其擅長鑄造刀劍。相傳他所鑄造的刀劍能夠削鐵如泥,把雞毛放在刀口上,吹口氣就能一分為二,用以殺敵,刃上不沾一點血跡;諸葛亮之所以能頻打勝仗,主要就是因為軍隊使用了他製造的武器。




蒲元能這麼厲害並非偶然,首先他選用的材料都極不尋常,無論鑄造刀劍所用的鐵、燒火用的碳、淬火用的水,都是精心挑選的,不能有半點劣質。其次他所家族本來就以製造機關器械聞名,自秦漢之際就為劉邦的幕僚蕭何所發掘,從事這一行業,歷經兩漢四百年,技術代代相傳,精益求精。




不過對陸羽來說,那都是『前世』的『傳說』,是否真有那麼厲害,總得親眼驗證一番。由於才剛接手益州,沒空作這事,只能派人送書信,表達敬佩之意,並說有空必定前往討教。這是為了表示對『專家』的『禮遇』,不能像劉焉、劉璋父子那樣盛氣凌人、頤氣指使,派人去請來相見,乃是抱著親自拜訪的謙恭之意。現在總算有空,自然不能放過這個好時機。




武陽位於成都城西南約百餘里,蒲柳堡就在城外官道旁約三里處,規模相當宏偉,內中機關遍佈,初建於漢昭帝時,目的是為了訓練家中子弟。



才到蒲柳堡,陸羽看到蒲元已親自在門口等候,連忙上前道:『小子不才,讓大師久候了。』



蒲元對陸羽的謙恭十分歡喜受用。之前不但劉焉、劉璋父子對蒲家無禮,就是士林學子,也多認為蒲家從事的乃是奇技淫巧之術,為誤人之道,不似道德文章之能治天下,所以視之如優、倡等,乃九流之末,比之販夫走卒更為不如,根本不屑與之來往。熟料碰到才當權的陸羽等,竟然主張『民無高低貴賤,皆有所用;無論是高官權貴還是販夫走卒,皆有所長;術有專雜,卻無高低之別』,如今更親自前來拜訪,自然喜不自勝。




向陸羽作個揖,蒲元客氣的道:『大人抬愛,元不過魯班之徒,豈當得「大師」之稱。』



陸羽托著蒲元的手笑道:『大師客氣了。就憑您家學淵源,功在大漢,又有真才實學,所造的機關、器械皆精湛堅利,巧奪天工,比之魯班猶有過之哩。』



蒲元高興得呵呵笑道:『多謝大人金口,瞧得起祖上的這點技藝,也不枉先祖們曾為大漢那麼的盡心竭力了。』



陸羽接著道:『說到這件事,倒不知道大師您研究得如何了?』



『這件事?』是什麼事呢?只見蒲元依然保持微笑道:『大人不問,元也正要給大人一個交代.說起來大人這次來得正好呢。』說著就領著陸羽繞過大堂,逕自往蒲家後院的校場走去.陸羽交代近衛都留下等候,只帶著幾名女眷和馬岱跟進去。




來到後院,只見一個偌大的校場,長約八十米,寬約五十米。在遠處立著數十個厚實的櫸木作成的標靶。蒲元帶著陸羽等人來在最近這一側,己有數十人恭候著,右手拎著一把『弩』,只是形狀特別,當中是個長一尺,寬七寸,厚二寸半的銅製盒子,外側有明顯的一個凹洞;左手握著幾枝長約一尺半,頭呈三菱狀,身有螺旋細紋溝狀的無翎箭矢。蒲元請陸羽等人坐在一旁早就搭建好的休息棚座中,然後親自走到校場,要指揮一場精采的『表演』給陸羽等人欣賞。




等陸羽等人坐定了,蒲元向陸羽微一躬身,便發號施令。只見一聲令下,蒲家眾護衛立即整齊列為三排,採坐、跪、立姿,將短箭都放在腰部的箭袋裏,肅然待命。接著,只聽到蒲元一字一字的喝道:『裝~箭!』眾衛便迅速取出一支短箭,插進『弩』的銅盒側身凹洞內,只聽到許多『嗒』的聲音合成一聲,便見無羽箭牢牢插入銅盒內,『弩』身的弓也張了起來。眾衛迅即雙手舉起『弩』,對準前方的標靶。蒲元顯是十分滿意,看了陸羽一眼,便對眾衛喝道:『射!』




只聽到眾衛用力一按機括的聲音,『咻!』的箭支破空響聲便傳入眾人耳中,還沒來得及轉頭看個仔細,便先聽到『篤!篤!篤!』的顫音,間也夾雜了『噗!』的幾聲。陸羽等人定睛一看,幾乎都是大驚失色。原來箭支大多深深插入靶中,更有的竟直接射穿了硬木盾,插落在木盾後數丈之地。只有陸羽露出欣喜的笑容,『呵~呵~呵~』的鼓掌大笑,邁步迎向蒲元。




蒲元見狀,也即走向陸羽。兩人對視一會兒,然後一起大笑,雙手都是一拱。陸羽先開口道:『恭禧先生,終於解開祖先「銅匣機弩」製作之祕。羽也不勝歡喜呀!』



眾人都尾隨在陸羽身後,聽到這句話,都是莫明所以。糜貞、孫尚香、馬文鴛、馬岱等,都是口口喃喃道:『銅匣機弩?』



蒲元吩咐家衛收拾場地,便帶著陸羽等人到會客廳。才一坐定,孫尚香已忍不住問道:『請問蒲……這個,蒲大師,請問剛才那個銅盒子裏裝的是什麼機關?怎地那麼厲害,能用那種無翎短箭射穿木盾?剛才他……這個,我是說這個人…,他說什麼「銅匣機弩」的,請問說的就是這東西嗎?』說著有點不好意思的指了指陸羽。




蒲元拈鬚微笑道:『此事干係甚大,我看還是由陸大人親自說明,比較妥當。』



眾人不由望向陸羽,眼神中都帶著企盼。陸羽卻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方看著馬岱道:『叔義,你可曾聽說過「銅匣機弩」?』



馬岱露出思索的神情,好一會兒才搖頭道:『我知道的弓弩都是以手或腳拉弓弦射箭,也見過機弩一類的物件,似乎沒聽過什麼「銅匣機弩」…不過一般說來,機弩夠準頭,卻最花力氣;其次是腳張弓,再次是長弓。這個什麼「銅匣機弩」的,卻兼具射程遠、夠準頭、填裝快的特點。軍師,你是從哪裏知道的?蒲大師又是怎麼作出來的?』眾人聞言,也都不由點點頭的望向陸羽。




陸羽道:『這是孔明和士元告訴我的。他們說,前漢孝武帝時,由於蒲家的先祖發明了這種武器,才能在面對強大的匈奴騎兵時能取得勝利……。』說著似乎陷入深深的回憶中……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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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3:46: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二六章 銅匣機弩




楚漢相爭之際,匈奴也在北方崛起,不斷侵襲邊地,漢初時還一度攻入並州太原,威脅大漢王朝。於是漢高祖挾一統中原之勢,親率三十二萬精銳北上討伐。不料中了冒頓單于誘敵深入之計,被圍於平城白登山七天後才解圍。此後漢朝收起銳心,以『和親納幣』之策曲意籠絡,以求休生養息。七十年後,國庫充盈,士強馬壯,於是漢武帝改採征伐之策,開始對匈奴大舉用兵,使得邊關戰馬馳騁,兵火不息。




大漢雖強,比起草原民族『民就是兵』、生長於馬背上、來去如風的特點,其實佔不到任何優勢,只能以堂堂之陣、充分後勤、人數優勢彌補。基本上雙方起初數次在邊關鏊戰,屬試探性質,規模不大,互有勝負。直到蒲宏發明了『銅匣機弩』,這種情形開始轉變,使天平向大漢這一邊傾斜了。




漢武帝即位,於朝庭設立武庫令,隸屬執金吾,專司武備的管理、保養、補給、研發等。當時年輕的蒲宏與公孫敖相善,在偶然機會裏隨同救了衛青的命。後武帝提拔衛青為建章監、侍中、太中大夫,封衛子夫為夫人,並大肆封賞衛家人及公孫敖等人。蒲宏也因其機械才能,當上兵器監。經過長年研發,利用齒輪、輪軸原理,製作出第一代的『銅匣機弩』,射程可達一百五十步(約六十米),力為二石(二百四十斤),為一般人力的最高標準,威力雖遜於腳張弓,卻有著攜帶方便、填裝迅速的特點。




元光六年,公元前一二九年,匈奴舉兵南下,直指上谷。武帝任衛青為車騎將軍,同李廣、公孫敖、公孫賀四路迎擊。衛青臨行前,蒲宏親自交給他三十張剛研發的『銅匣機弩』,衛青見狀大喜。果然首次出征,便直搗龍城,殺敵七百,得勝而回;餘三路皆敗。




元朔元年,公元前一二八年秋,衛青率三萬騎出擊雁門郡,攜『銅匣機弩』二百張,斬殺匈奴數千。次年春,領兵征雲中,攜『銅匣機弩』五百張,圍殲匈奴白羊、樓煩兩部,俘數千人、牛羊百萬計,收復河套地區,所部全甲而還。此戰解決了匈奴長期對京城長安的威脅,武帝隨後在河朔地區移民屯田,建立朔方郡,為將來對匈奴作戰打好了根據地。




由於接敵距敵甚遠,匈奴此時尚未意識到『銅匣機弩』的厲害,還一心想奪回失地。元朔五年,公元前一二四年春,衛青率騎三萬出高闕,攜了千張『銅匣機弩』,急行軍六七百里,趁夜突襲右賢王部,大破之。右賢王攜愛妾獨自逃跑,漢軍俘匈奴萬五千人、貴族十餘名、牛羊數百萬。




蒲宏為製作『銅匣機弩』,勞心勞力。不料衛青認為是自己的本事不差,並不歸功於蒲宏。蒲宏心有不滿,乃藉故辭官。此時霍去病與蒲宏之子蒲安交好,蒲安盡承家學,並作進一步改良。霍去病受武帝喜愛,乘機提出以蒲安承父職,得到武帝同意。改良後的『銅匣機弩』,射程可達二百五十步(約百米),力增至三石(三百六十斤),已勝於匈奴騎兵射程。為防此物件外流,漢武帝乃下令,三石以上機弩不得出關,恐胡虜習得其巧。




翌年衛青兩次率十餘萬騎出漠南伊稚斜單于大本營,雖殲敵過萬,卻因未獲兵器司『銅匣機弩』裝備,以致部下蘇建、趙信部三千人遭遇單于主力,全軍覆沒。反而衛青的外甥霍去病領八百騎出擊,人皆一張第二代的『銅匣機弩』,竟如入無人之境,俘虜匈奴單于的叔父和國相,斬敵二千餘人,包括單于的祖父。『銅匣機弩』之名,從此揚威塞外。霍去病也開始被漢武帝提拔重任。




元狩二年,公元前一二一年春,武帝任霍去病為驃騎將軍,率萬騎攜五百張『銅匣機弩』,六天中轉戰西域五國,越過焉支山千餘里,殲敵近九千,俘獲匈奴祭天金人。不久再次孤軍深入祁連山,靠『銅匣機弩』之威,殺敵三萬餘。自此強漢完全控制了河西地區,打通西域道路。




元狩四年,公元前一一九年春,衛青與霍去病各率五萬騎兩路出擊。衛青所部出定襄,在漠北與單于部相遇。單于主力試圖以逸待勞伏擊漢軍,幸而霍去病臨行前,私下送了『銅匣機弩』二百張給衛青,結果衛青用武剛車結環陣,以『銅匣機弩』相抗,再利用沙塵暴作掩護包抄,反一舉擊潰單于本部,並追襲二百餘里至趙信城,將其徹底搗毀,斬獲近二萬人,予匈奴沉重打擊。




霍去病則獲蒲安最新『銅匣機弩』五百張的裝備,率軍從代郡出發,行軍二千多里,大敗左賢王,共殲七萬餘人,左賢王部幾乎全軍覆沒,最後封狼居胥山以祭天,禪姑衍山以祭地,至瀚海(貝加爾湖)而班師。自此匈奴遷到更偏遠之地。




這次戰役發生了一件憾事,就是衛青未同意李廣要求作前鋒的請求,反安排他領兵到東路支援。由於路途過遠,李廣在沙漠中迷路,延誤戰機,遭到衛青責備,打算送交審判。李廣不願受辱,憤而自盡。李廣的兒子李敢,與蒲安為至交好友,當時在霍去病帳下任職,聽說父親死訊,一怒之下打傷衛青。衛青想息事寧人,但霍去病卻偏向舅父,乘著在甘泉宮狩獵時射殺了李敢。這讓蒲安十分痛心,掛冠不告而別。




蒲安離開前,已煞費苦心,研發出『一體成型』的『銅匣機弩』。如有人想仿製,只要一拆解,『銅匣機弩』立即解體,難以重新組裝。此祕僅蒲安得有。他的離去,也意味『銅匣機弩』的逐漸失傳。




最後蒲安在蜀地化名定居。天漢二年,公元前九十九年秋,漢武帝以貳師將軍李廣利將三萬騎擊右賢王,以李陵將所部五千為騎都尉,保護大軍後勤補給路線。李陵卻請求能攻打匈奴。漢武帝准奏。李陵乃率部出居延海以北,迎擊匈奴。臨行前,蒲安已知其有父、祖之志,乃祕送三百張『銅匣機弩』,十萬支無翎箭。




李陵跋涉千里,至浚稽山(阿爾泰山脈中段)與匈奴軍遭遇。單于初以三萬軍包圍,不料『銅匣機弩』威力驚人,三百步(一百二十米)內,穿盾破甲,好似吹灰一般,匈奴軍頃刻間死傷大片,頓時大亂而逃。李陵乘勝追擊,殺死數千。李陵知無後援,隨即急行退兵。不料軍中出了反賊,投降匈奴,告以李陵軍無後援,弓矢也將用盡,並將『銅匣機弩』之祕告知。單于乃聚八萬精騎猛追。不過『銅匣機弩』威力實在出乎意料,使得李陵轉戰八百里,尚能射殺萬餘人,重傷數萬,令匈奴精騎損失過半。後來雖矢盡援絕,壯志不成,但從此大漢的『銅匣機弩』真正震徹漠北,令單于顫抖股慄百餘年。




後武帝下『輪臺罪己詔』,停止擴張行動。於是『銅匣機弩』收入武庫,不再使用。久之,其法漸失。至漢宣帝本始三年(公元前八十九年),匈奴發兵十餘萬攻烏孫,烏孫求援,帝乃大發關東輕銳士,選各郡國伉健、習騎射的三百石軍吏,皆以從軍,共十五萬,出西河、張掖、雲中、酒泉、五原;另遣常惠為使,率數百人攜『銅匣機弩』三百張、無翎箭十萬,兼程赴援烏孫。這也是『銅匣機弩』在西域最後一次大放異采,烏孫軍僅五萬,竟因之大破匈奴十數萬大軍,攻入右谷蠡王王庭,斬獲甚豐。……





聽著陸羽陳述『銅匣機弩』的祕聞,廳中諸人無不為之驚歎,馬岱更是悠然神往。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從前我常跟大哥、令明等人討論,總不明白衛、霍等人是怎麼訓練士卒的,怎地那麼厲害,面對生長於馬背、來走如風的塞外強族,竟能以少勝多。原來靠的是這「銅匣機弩」。咦,難道「銅匣機弩」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物件?它不是失傳了嗎?』




陸羽點頭道:『不錯,這都要歸功於蒲元先生。當年他的先祖以此物殺戮太重,實不祥之器,終不傳其法。不過畢竟先祖心血,不忍一朝毀棄,乃簡錄於圖書,藏在祕室。』說著看向蒲元。




蒲元接口道:『自皇叔領有益州,陸大人不知如何曉得此事,親來詢問。元雖從父、祖處略知一二,卻仍難見全豹。幸而先祖有識,將藏圖祕室的謎語刻畫在祖傳寶劍上。元某日乘酒興,於月光下揮灑,無意中發現了祕密……』




馬岱頷首道:『原來如此。』



陸羽沒好氣的道:『你當那麼容易?我剛才說過了,那只是張簡圖。要不是蒲大師家學淵源,又多方研究,哪有可能還原此物?』



蒲元笑道:『大人客氣,此物機巧,雖費了些時日,倒還難不了元。真正困難的是,如何復原它的威力。元實不知,當初先祖究竟使用什麼方法,採用什麼材料,竟讓其張力可強至六石。目前元試過數種金屬,最理想的就是目前你們所看到的情形。這還多虧了大人,提出了秦人使用的「鉻」,又建議改進煉鋼的技術……』




馬岱插嘴道:『那是什麼東西?「鉻」?怎地我沒聽過?』



陸羽瞪了馬岱一眼道:『你是誰?非得讓你聽過的才算東西嗎?』



馬岱急急搖手道:『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好奇……』



忽然馬文鴛道:『陸大哥你別生氣,二哥只是想知道那是什麼金屬。我們也很想知道呀。』



陸羽不由看過馬文鴛,只見她一雙妙目正注視自己,感覺有點受不住,連忙避開,掃視眾人一眼道:『嗯,那沒什麼,乃是戰國末年,秦人由礦石中提鍊出來的一種金屬,以一定的含量和銅、鐵等混合,會大大增強堅韌性。不過由於承平日久,幾乎也無人知曉它的存在……』




馬文鴛道:『那陸大哥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陸羽不敢直視她的眼光,轉頭看向蒲元道:『是我在一批古書中無意間看到的。』



糜貞道:『哦~,是不是就是那批你從那個「心谷」中帶出來的那批書?』



陸羽忙道:『對對對,貞兒你真聰明。』他哪敢說,這是他在『前世』看到的?



蒲元拱手道:『請教大人,你是否也是在那些書中,發現了你所謂的「灌鋼法」?』



陸羽點頭道:『算是吧。我已將此法告知徐老怪,讓他在交州試看看可不可行。若可行,就先製作一批新鎧甲和刀劍,順便將成果歸結出來,立即通知過來。另外我也讓人去南島開探優良鐵礦,會運一批到這裏來;還試著從海外運回一批優質礦石。屆時就要麻煩先生,如果方法成功的話,就趕緊製作一批銅匣機弩和刀劍。』




蒲元道:『請大人放心,元一定盡力而為。』



陸羽又道:『哦,對了,我又想起一事,先生可以考慮看看,是否在匣內插箭的接觸面上,刻出螺旋紋路來……』說著便比手劃腳解釋起來。原來陸羽是想到了『前世』的槍膛線,使子彈以旋轉方式射出,對於速度和穩定性都大有幫助。




蒲元聽了,大為歎服道:『照大人設想,元認為十分可行。唉,元怎地就沒想到?大人果然才智非常,元拜服。』



陸羽撓撓頭笑道:『這沒什麼。我只是想到鑽木取火不就是用這種方式嗎?生活俯拾就有智慧,我記得好像是誰說的嘛?』



馬文鴛忽地接口道:『我看該不會就是陸大哥你說的吧?說得十分有道理,只是我們都太過以為理所當然了,卻沒像陸大哥你多留了一個心眼。』



陸羽『咳咳』了幾聲道:『這個……馬小姐太過獎了。哦,對了,今天的事屬於機密,你們千萬別洩漏出去,不然酒鬼定會找我麻煩的,知道嗎?』



眾人都點點頭。糜貞道:『知道歸知道,瑛兒、香兒你們可要當心,別一時逞能說溜了……』



只見喬瑛、孫尚香嘟著嘴道:『什麼嘛,我們看起來像是那麼多嘴的人嗎?』



糜貞看了看陸羽,欲言又止道:『我只是擔心……』



陸羽截住糜貞的話頭道:『好了,沒什麼好擔心的,不然我也不會帶你們來看了。時候不早了,我們還要趕路哩。』說著便帶頭走了出去。



馬文鴛略略拉了喬瑛、孫尚香,三人走在最後。馬文鴛低頭道:『糜姊姊在擔心什麼?』



喬瑛瞪了孫尚香一眼道:『還不是擔心香兒,怕她一時心軟,把消息洩漏給她大哥……』



孫尚香不服氣道:『你自己還不是江東人?貞姊姊不也擔心你把消息走漏給你家人嗎?』



喬瑛正要反脣相譏,馬文鴛卻歎了口氣道:『你們別爭了。我都有點嫉妒你們。陸大哥對你們真好,這樣的事也不忌諱讓你們知道。如果沒有絕對的信任是作不來的。』



孫尚香得意的道:『這就是我喜歡他的原因。小時候讀書,念到什麼女子與小人最難伺侯、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要三從四德,我氣就不打一處來,心想要是以後我的相公敢這樣說我、要求我,看我不捅他個幾刀。碰到陸郎時,莫名其妙就喜歡他,一開始心裏還很怕,如果他是那樣的人,我該怎麼辦?可後來慢慢感覺,他總是那麼敬重我,還有對貞姊姊、秀兒姊姊也是。我真的很滿足……』




喬瑛接口道:『對呀,表哥那麼敬重我們,我們也同樣敬愛他。所以我們早就說好了,男主外女主內,在家以我們為主,出了大門就得聽他的。既然他在家作到了,我們在外也得作到才是……』




馬文鴛忽道:『瑛兒、香兒,我看你們之間好像有甚麼事,有時總愛鬥鬥嘴。難道你們同時喜歡陸大哥,不會彼此嫉妒嗎?』



喬瑛沒好氣的道:『嫉妒什麼?說起來表哥原來喜歡的是我,香兒是欺負表哥老實,特意……』



孫尚香生氣的道:『什麼?好膽你再胡說看看?』



忽然糜貞的聲音響起道:『好端端地吵什麼?也不怕文鴛妹妹笑話。』



孫尚香覺得受委曲,眼眶泛紅,正要再說,糜貞已走過來,拍拍她道:『這有什麼好害羞的?能跟著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幸福是自己爭取的,你理別人說什麼?你想想看,我當初不也跟你一樣?』說著瞪了喬瑛一眼。




只見喬瑛笑嘻嘻道:『好啦好啦,我只是開開玩笑嘛。文鴛姊姊又不是別人,你們別太認真了。』說著趕緊把話岔開道:『對了,文鴛姊姊,皇叔帳下那麼多人才,你有沒有喜歡誰?憑你的條件,一定有很多追求者,要不要我告訴表哥,讓他幫你介紹……』




馬文鴛臉色一黯,搖頭道:『我……我不想嫁人。』



瑛、香二女同時問道:『為什麼?』



馬文鴛道:『我……我害了……我發過誓,誰能替我報父仇,我就嫁給誰。』



孫尚香道:『姊姊,你怎地想不開?陸郎不是已經說過,那不是你的錯嗎?你怎麼還那麼死心眼的……咦,等等,你說的可是真的,誰替你報父仇,你就嫁給誰?』



馬文鴛銀牙一咬,點了點頭。喬瑛問道:『香兒你在想什麼?怎麼笑得那麼古怪?難道……』



孫尚香笑道:『我當然高興囉。想想文鴛姊姊的對頭是誰,可不是曹賊嗎?天底下能報這仇的,除了皇叔,就是我大哥了。想想如果我大哥真替文鴛姊姊報了仇,那她不就會成了我大嫂嗎?』




喬瑛不服氣道:『誰說的?說不定……說不定是……對了,趙子龍將軍,他的槍法十分了得,說不定他就能替文鴛姊姊報仇……』



忽然馬雲祿的聲音飄了過來道:『那還得看他們勝不勝得了我大哥哩。』



孫尚香聞言一怔,道:『什麼意思?』



馬雲祿走到馬文鴛身邊,拉著她的手道:『我這妹妹號稱八羌族天女,不知有多少人追求她。後來她嫌煩了,就說了一句話拒絕了那些人。』



孫尚香、喬瑛異口同聲道:『什麼話?』



馬雲祿看著馬文鴛,低聲道:『妹妹說,「誰武功勝得了我大哥的,我就嫁給誰。」』



孫尚香、喬瑛咋了咋舌頭道:『什麼嘛,勝得了你大哥?那不是……』說著互望一眼,說不下去。是呀,『十八神將』譜上排名第二;即使孫策、趙雲可與一戰,說要勝過馬超,除了關二將軍,也只有溫侯復生,項王再世才有可能,當世恐怕難以找到了。




馬文鴛抬起頭來,略帶感傷道:『所以我才說,我不想嫁人……我想這是最好的。』說著心裏莫名其妙昇起一股酸楚,不由看向陸羽。




此時陸羽見幾個女人又哭又笑的,不由自言自語歎道:『難怪人說,三個女人可以組成一個菜市場……』



不料耳邊傳來一個聲音道:『你說什麼?』原來糜貞已走到陸羽身邊,聽到他的話,就故意板起聲音,讓他嚇了一跳。



陸羽定了定神,連忙道:『沒有,我什麼也沒說……』說著看向幾名女子,正好馬文鴛回眸一望,眼中隱有霧氣,有如梨花帶雨,陸羽不由一怔。



忽地脅下一股劇痛傳來,陸羽腦袋立即清醒過來,連忙左手握住糜貞的手,低聲道:『好了,貞兒,這兒人這麼多……』



糜貞道:『你還知道人那麼多?那你還猛盯著人家小姐看?』



陸羽趕緊半舉手道:『你別想太多了,那純粹是湊巧地,真的。』



糜貞冷先是若冰霜的看著陸羽,見他對自己擠眉弄眼的,漸漸『解凍』的歎口氣道:『我也不想的。可你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我、秀兒、琰姊姊可都沒少吃你的苦呀。我只是希望你長長記性,別再像上次那樣……』




陸羽撓撓頭道:『上次?什麼上次?』



糜貞臉色一沉,道:『你還裝什麼傻?就是蕭月真的事……』



陸羽急急辯解道:『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什麼事也沒發生嗎?』



糜貞搖頭道:『說真的,包括秀兒和我,有時真的都看不透你,也不知你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討我們高興。算了,我也不想說什麼,只是琰姊姊還在長安等著你呢。你別再去招惹別的女子了。』




陸羽一怔,啼笑皆非的道:『看你說的,別把馬……,呃,我是說,別把其他女子都當花癡了……』



糜貞疑惑道:『什麼是花癡?』



陸羽道:『呃,就是,就是只要碰到有點才能的男人,就因欣賞而喜歡上他……這個,我想馬小姐本身條件那麼好,應該不是這樣的人才是。』



糜貞道:『可你不只是普通的有才能呀,連琰姊姊那樣的才女都對你傾心,難說……』



陸羽連忙打斷糜貞的話道:『瞧你說的,剛才我只是看到馬小姐似乎有點感傷,覺得好奇罷了。跟瑛兒、香兒在一起,還會那樣子,沒準是她們倆欺負人家小姐……我想可能是這樣,你就別多心了。哎,瞧我這個記性,我還有件事忘了問大師哩。』說完也不管糜貞說什麼,趕緊就走去跟蒲元說起話來。




糜貞不由心裏著惱,可卻知道陸羽的個性,就是缺了那方面的心眼,不過這也是他的優點,否則他大概也無法是個那麼出色的人了,想著只能自言自語道:『老愛說酒鬼,就不知道你也是這樣的人,總是「少根筋」。不行,回去得跟秀兒商量,不能任由你這樣下去,不然的話就糟了。』想著不由看向馬文鴛。




馬文鴛此時已跟孫尚香走在一塊,原來是孫尚香神祕的拉著她,小聲道:『好姊姊,有沒有可能請你哥哥故意讓讓我哥哥?』



馬文鴛怔道:『什麼意思?』



孫尚香道:『就是比武的事嘛。如果我大哥真的替你報了仇,你大哥要找他比武,你就叫你大哥故意輸了,那你不就有機會作我嫂嫂了?』



馬文鴛聽了,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香兒,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真的很羨慕你,能找到一個傾心的人,相守一起。本來我以為陸大哥……』



孫尚香道:『我都知道啦,好姊姊你為香兒抱不平,香兒很感激,也真的很希望你成為香兒的嫂嫂,繼續疼香兒……』



馬文鴛岔開話道:『對了,香兒,你還沒有回答我,看到陸大哥和瑛兒那麼好,你都不會嫉妒嗎?』



孫尚香道:『哎,剛開始當然會,不過如果要我因此離開他,我反而心裏更難受。再好好想一想,我就嫉妒不下去了,因為比起來,其實瑛兒和我是差不多的……』說著突然住口不說了。




馬文鴛正要追問,只聽見陸羽跟蒲元說話的聲音傳過來道:『大師,關於那個火的事……』



蒲元微笑道:『大人不說,元也正要提起。說起來實在不能不佩服大人,竟能想出那麼玄妙的方法。根據大人提供的線索,元大致上已摸索出方向。相信不出數月,定有佳音。』




陸羽大喜,喃喃道:『那就太好了,嗯,……十年,哦不,甚至二十年……太好了!』說著不由雀躍起來。



糜貞沒聽清陸羽說什麼,只見他有些失態,趕緊走過來拉他一把道:『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就不怕別人笑?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



陸羽撫掌笑道:『當然是大事囉。不過現在還不能說,到時候該讓你們知道,自然會讓你們知道地。』說著笑呵呵便要上車。忽然蒲元又走過來道:『慢!大人,元有一物相贈……』說著遞上一個小盒子。




陸羽訝道:『什麼禮物?』說者揭開盒子,只見一個精緻的東西靜靜的躺在裏面。陸羽取出一看,好半晌才驚歎道:『真是巧奪天工啊!嗯,這東西很有用……』



蒲元道:『此物小技,不過使用時須注意……』於是稍加解說使用方式,陸羽不住點頭,表示記住了。



蒲元目送馬車離去,口中喃喃道:『螺旋線……三角定位法……天才,真是天才呀!』原來剛才陸羽是跟蒲元說到,如何替『銅匣機弩』設計瞄準儀,並作『歸零』定位,將大大提高無翎箭命中的準確度。陸羽直說得口沫橫飛,卻讓蒲元這位機械大師聽得目瞪口呆,如癡如醉。




糜貞已經有點見怪不怪了,只是心裏犯嘀咕道:『什麼火的,什麼十年、二十年的?』



陸羽也是不住用手摩娑那只錦盒,歎道:『天才!能作出這麼維妙維肖的東西,真是天才!』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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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3:47: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二七章 迷霧重重




見陸羽、糜貞陸續上了車,孫尚香拉著馬文鴛也上了另一輛車,還沒等她開口,孫尚香便道:『別急,香兒立刻說給你聽……。』於是把陸羽與喬煙之間的故事,指腹為婚、青梅竹馬、遊學遇險、逐出喬府、生死相隨、不告而別、孫權迫親等,娓娓道來。




馬文鴛只聽得心神俱顫,不由握緊雙手,掌心都出了汗,隨著這對眷侶的情愛離別,眼眶也盈滿了同情之淚。聽完了,怔了好一會兒,拉起窗簾朝陸羽的馬車看了看,不由自主的道:『原來有這些故事,難怪陸大哥看起來……』




孫尚香湊了過來道:『看起來怎麼樣?』



馬文鴛心頭一驚,連忙道:『哦,就是……我是說,陸大哥好像……呃,好像對小函兒特別愛護……。』



孫尚香疑惑道:『小函兒目前是陸郎惟一的兒子,不疼他疼誰?』



馬文鴛臉一紅,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哦,我的意思是說,難怪你們對小函兒都那麼好,讓陸大哥很放心……咦,對了,香兒,你和瑛兒、貞姊姊跟陸大哥在一起這麼久,怎麼都沒有……我是說那個……』總算適時的岔開話題,馬文鴛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孫尚香道:『我知道姊姊的意思。只是陸郎太忙了,而且我們都沒有正式的婚禮,如果有了……那不太好。』



馬文鴛訝道:『怎會如此?我以為陸大哥……這是怎麼回事?』本以為陸羽是薄情之人,才剛改變印象,怎麼又會這樣?馬文鴛心頭不由一陣緊張。



孫尚香搖頭道:『你別誤會陸郎了,主要是琰姊姊的事。貞姊姊說,琰姊姊對陸郎默默付出那麼多,一點都不計較,如今在長安等著他。如果陸郎要娶她,非得先娶琰姊姊不可。我和瑛兒是後來跟著陸郎的,聽貞姊姊這麼說了,自然也得等囉。』




馬文鴛雖常到陸府走動,卻沒聽到多少蔡琰的事,如今聞言更是訝異萬分,想到陸羽的風采斐然,心頭一酸,不由追問道:『琰姊姊?她又是誰?』



孫尚香將從秀兒、糜貞處聽到的事說了一遍,北上聯袁、救助美人、不貪美色、患難與共、襄陽教子、待歸方別……另一個曲折的故事,又把馬文鴛說得悲喜蕩漾,聽畢只能長歎:『陸大哥……真是……』




此時孫尚香和她異口同聲道:『有情有義的奇男子,對不對?』馬文鴛笑了笑,點點頭。孫尚香道:『現在姊姊你知道了,為什麼香兒會死心塌地的跟著陸郎了。』



馬文鴛顯得有些悠然神往,卻又略微感傷的望向窗外道:『娘親曾跟我說,一個女人來到世間,遇見一個傾心相愛的人,是十分不易的事,百年難得的際遇,一旦碰到了,就千萬不要猶豫,更不要輕易抹煞了……香兒,我真的很羨慕你,很佩服你的勇氣。』




孫尚香甜甜笑道:『你娘說得很對。我娘也說過,上天是公平的,所以像姊姊你這麼好的人兒,一定也會有機會的,說不定就是我大哥哩……』



馬文鴛岔開話題道:『香兒,你答應我,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我們永遠都是好姊妹,好不好?』



孫尚香還未來得及回答,忽地車門開了,喬瑛探進頭來,笑嘻嘻的道:『那是當然的囉,一世人三姊妹嘛。好了,該休息了,你們快點下車來。』



馬文鴛和孫尚香相視一笑,和喬瑛手拉得緊緊的。




陸羽心繫百姓,在眾女體力來得及的情況下,兼程趕路。進入犍為郡之後,陸羽等人發現官道兩邊要飯地乞丐果然逐漸增多,大多拖家帶口的,好像逃荒似的。



馬岱按陸羽的吩咐,隨便問了幾個,回報說,早在去年冬季,遇到數十年難得一見的連日大雪,凍死不少牲畜。到了開春播稼不久,卻又鬧起旱災,隨即南方飛來大批螞蝗,把一丁點兒青稼都吃光了。劉備剛接手益州,對此事自然儘速處理,很快地便從荊、交二州運來大批賑糧,同時發放春種,總算渡過危機。哪知不久南蠻起了亂事,輪流進犯;在諸葛亮的建議下,原從蜀軍中淘汰的十多萬老弱,被招募到此地,一邊防衛,一邊屯田,也算得上是利民之舉。只是沒料到,十幾萬人來了兩、三個月,不知怎地,竟很快地就把餘糧都消耗了。到了要秋收時,成都平原、荊、交等地都是大豐收,益州南邊的這幾個郡卻先是五月時莫名其妙地一個月沒下雨,天氣且冷且熱地,以致稻子得了熱枯病,大部份成了『空包彈』。這一來變成『連年災荒』,又讓地方官員及戶部大為頭疼,連忙上報趕緊賑濟。可這次不知怎地,賑糧早已火速運去一批,後續大批也正從荊、交運來,可官府竟遲遲沒有放糧賑災,老百姓實在過不下去,一聽說僰道要開倉,便拖兒帶女的往那裏走。




陸羽心裏難過不已,又十分疑惑,明白這當中大有文章,於是一面令隨同而來的幾名近衛,先前往各處調糧賑災,一面趕緊驅車兼程趕往僰道。一路上逃荒要飯的不少,個個都面黃肌瘦,還有的氣息奄奄,就在死亡邊緣。陸羽盡可能把帶來的糧食分給災民,可一開始分發,災民們便一湧而上,圍著他們的馬車磕頭乞討。所有的糧食都發完了,還有些沒分到的饑民可憐巴巴地跟在後面。為了解決這麼多饑民的問題,陸羽更是憂心種種,急急趕到了僰道。




進城後,陸羽發現滿城街道兩旁,竟坐滿了孱弱的饑民;不時有巡邏的官兵奔馳而過,偶爾聽到有饑民因為搶吃的,被巡邏官兵捉拿、甚至打傷的消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在感歎生命脆弱的同時,陸羽也為自己沒能立即幫到這些災民,深自切責不已。




早就嚴格下令,在劉備的領地,除非自願,不准從事販賣人口,此刻陸羽卻親眼看到賣兒賣女的成群出現,在滿頭亂髮上插一根草標,衣衫襤褸,在春寒料峭的冷風裡簌簌發抖,等著有錢人家挑選,不由一陣鼻酸,連忙要馬岱持令牌立即去官衙開官糧賑災,另派親衛到各大戶『征糧』,也不管這些世家大族的想法,打算先熬過目前的情形再說。




陸羽貴為中書令,第一軍師,固然天下知名,但由於通訊不發達,資訊閉塞,所以這裏根本沒人看過他。陸羽著馬岱和親衛去明查暗訪諸葛亮和龐統所說的事,糜貞則帶人到各藥店取藥,等各地召來的醫護人員到達,便替饑民們治病、消毒等,免得有疫情發生,災情擴大至難以收拾。喬瑛和孫尚香本來攢撥馬文鴛和馬雲祿,找機會『公差旅遊』,馬文鴛卻道:『陸大哥、糜姊姊都那麼辛苦,我看先等他們把事情解決了。興許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




喬瑛和孫尚香正要再說,只見糜貞已帶著一名女孩子走了進來。陸羽訝道:『這位是……』



糜貞道:『在回來的路上,我瞧她一個人孤伶伶地跪在街旁,身上掛著「賣身葬父」,就把她帶回來了。』



陸羽趕緊吩咐人擺上吃的。小女孩很快喝了一碗稀飯,正想再吃,陸羽連忙阻止道:『我看你餓很久了。應當先休息一下,讓腸胃休息會兒再吃,不然很危險。』說著又叫人拿床褥來。小女孩雖然眼神帶著渴望,不過還是很聽話,果然不久就睡著。睡了約一個小時,糜貞端著拌魚的稀飯餵她,慢慢便恢復精神。




就在此時,近衛來報,說官府雖答應開倉賑災,但須等待清點完畢。這是必須的手續,陸羽也不為己甚,只是皺眉道:『可有說需要多久?』



近衛搖頭道:『縣令不肯明說,只說會儘快。我和兄弟們本想要他訂個死時間,怎知忽然縣尉領了一群官差來到,硬是把我等推拒出門……。』



陸羽道:『你們沒把我來的事說出來吧?』



近衛道:『軍師放心,兄弟們都守口如瓶。』



陸羽點頭道:『很好。我倒想看看,他們是在玩什麼把戲。』於是走過來問那小女孩道:『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



小女孩乖巧的道:『奴婢叫小娟,是從安上縣德安莊三槐村來的。』



陸羽不知德安莊在哪裏,疑惑的看了看眾人,馬岱倒很知地理,立即道:『好像在此地西南方數十里處。』



陸羽點頭道:『好了,你也別自稱什麼奴婢的,既然貞兒把你帶來,你跟著她就是了。說起來你們會變成這樣,我也要負很大的責任。對了,你怎麼會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小娟開始抽泣起來,慢慢道:『我爹是郡守黃大人戶下的隸戶佃農,本來就很窮,平常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去年底鬧起了雪災,收成的糧食已不多,卻讓黃大人的手下給強征了,說是州牧大人要打仗用的。後來又遇著蝗災,雖然官府放糧,我們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爹爹一狠心,向官府借種,好不容易挨到收成,卻發現……我們能吃的都吃光了,連樹皮草根都吃得差不多,我娘和弟弟先後都受不了,餓得病死了。爹把他們埋了後,聽說這裏要開倉賑糧,於是帶著我一路乞討來到這裏……可是爹卻……嗚嗚嗚嗚。』說著便放聲哭了起來。




糜貞柔聲道:『小娟別哭,大人還有話問你呢。』



小娟抹了抹眼淚,點了點頭,用一雙黑漆漆的小眼珠看著陸羽。



陸羽道:『那你們來這裏多久了?難道沒有領到糧食嗎?』



小娟搖頭道:『沒有。那時城裏擠了好多災民,都是聽說要放糧才來的。我們來的時候,聽說賑糧已經到了,等著清點好就可以發放。可偏巧那天晚上,衙門糧倉失火了,那火好大,把半座城都映紅了。』說著語氣裏帶著顫抖,似乎對那場大火還心有餘悸。




陸羽皺眉道:『糧倉失火?怎地這麼巧?知不知道失火的原因?』



小娟神色黯然道:『後來我聽幾個大人說,是看守糧倉的官差晚上烤火取暖,不小心失火的……大家都感歎說,官府不幫忙也就算了,連老天爺都不幫我們窮人,這日子簡直沒法活了。』




陸羽不由氣從中來,兩手握緊,低聲罵道:『該死!真該死!哦,對了,後面還有沒有運來賑糧?』



小娟道:『有,聽說是昨晚剛運來的,但是都堆在縣府衙門的糧倉裡,要等清點後才能發放。』



此時馬文鴛插話道:『情況這麼緊急,為什麼不先清點一部分,立即放糧應急呢?』在場眾人也同感奇怪。



小娟道:『我聽說有人去問,官府堅持說糧食非得全部清點完了才能發,然後就用鞭子把問的人打出來了。』



此時馬岱跑進來道:『不好了,有人聚眾去搶糧食了!』



陸羽『霍』的一聲站了起來,眉頭皺得更緊道:『別大聲嚷嚷!過來把話說清楚!』



馬岱嚇了一跳,連忙摀住口,到陸羽跟前,低聲道:『軍師,剛才我去探查,走著忽然看到,有群人在女媧廟前聚集,只聽到有人喊道:「反正餓死也是死!砍頭也是死!還不如來個痛快!」當場有不少人應和。我看他們開始去找棍棒之類的器械,糾集群眾,似乎打算真要要去搶糧,就趕緊回來通知……。』




陸羽皺著眉在房裡來回走著,突然停下腳步,道:『走!到縣府衙門去看看,到底究竟是怎麼回事!』



眾女也應了聲『哦』,陸羽皺眉道:『你們也要去?嗯……我看你們最好化裝一下。』



『化裝?為什麼?』三女不解的道。



糜貞『哼』了一聲道:『你們忘了陸郎是私下來查個究竟的?現在滿街都是饑民,忽然出現你們這麼幾個漂亮的小姐,誰還不知有大人物來了?』



馬文鴛恍然悟道:『原來如此,難準糜貞姊姊你會戴個笠帽,我們還以為你是怕冷哩。』




很快打扮好了,眾人隨近衛往郡守府去。走著經過一家高牆大院旁,見到許多災民圍在那裡,不知在幹什麼。陸羽不由心頭疑惑,差近衛前去探聽,才知那是此地一名富商的米行,正在出售糧食。陸羽心頭大奇,走到群眾後面看,只聽見門口有聲音頤氣指使道:『有錢便賣,無錢也可賣身,恕不賒欠!』




陸羽先是心頭無名火起,忽地又皺起眉來,轉身對馬岱道:『你進去買點米過來。』



馬岱疑道:『什麼?』



陸羽瞪了他一眼道:『怎麼著?要不我擠進去去替你買?』



馬岱才醒悟過來,趕緊道:『哦,知道了,我馬上去買來。』說著跟馬雲祿要了一大塊金子,便朝前擠去,不久就聽見他大聲叫道:『別搶!哎喲我的媽,誰那麼用力踩你大爺的腳?喂,那是我的米呀……』




等擠出人群,馬岱早已衣冠不整,面色癡呆,雙手只是顫抖。馬雲祿趕緊替他整了整,問道:『你怎麼了?沒事吧?』馬岱嘴脣微顫的道:『米……米……!』馬雲祿把早已被搶得只剩下一小把的白米接過,遞到陸羽跟前。




陸羽取白米看了看,轉頭對糜貞道:『貞兒,大舅子是開米行的,你應該也識貨,過來看看,這是新米還是陳米?』



糜貞點點頭,抓過一小撮米,在手中捻了捻,又湊近聞了聞,便肯定地道:『這是新米,應是秋收之後新收上來不久地。』



陸羽沉吟道:『這就奇怪了,小娟不是說,這方圓數十里先是鬧雪災、蝗災,秋收的莊稼得病,等於顆粒無收,而春收的米又大部分都被官府、大戶人家強征了,這米行怎麼會有新米出售呢?』




糜貞道:『這或許是從外地長途販運買來高價賣的。』



陸羽搖頭道:『這一行還有誰會跟大舅子搶生意?何況主公入主益州後,好不容易請出子初先生,設法穩定物價。米糧首尚其衝,怎會任人哄抬?這其中大有文章……』忽地心念一動,道:『叔義,你去打聽清楚,這家富商主要是跟那些商號作生意的。』馬岱領命而去。




陸羽不由歎道:『難怪人說,殺頭的生意有人作,賠本生意無人作。看來不是米價太貴,而是人心太黑呀。』



糜貞恨聲道:『他們這是為富不仁,哪能跟我哥比!』



陸羽歎道:『應該說是為官不仁!朝廷賑災的官糧早就到了,怎地遲遲不見發放,眼看著滿城像小娟的父母弟弟這樣的災民活活餓死,又任由奸商囤積居奇,肆意抬高糧價,魚肉百姓?照我看,這內情並不單純,肯定有什麼大陰謀。』




此時馬岱走過來,低聲向陸羽回報。陸羽不由皺眉道:『你確定沒有聽錯?』馬岱搖了搖頭。



陸羽想了一會兒,下定決心道:『先到縣令府再說吧。』



走在路上,陸羽心中有了盤算,於是叫過馬岱來,低聲囑咐。說完只聽見馬岱問道:『這是為什麼?』陸羽低聲『哼』道:『這叫有備無患。這些人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顯然是有所依恃的……這些商家的關係都是表面的,我懷疑有其他祕密的關係是我們所不曉得的。所以我們一定要小心謹慎,免得打草驚蛇,知道嗎,將軍大人!』




馬岱連連點頭道:『啊,軍……哦,先生所言極是,本將軍記住了。』



府衙門前有一大片廣場,是專門舉行慶典活動用的。門旁邊有一個一人多高的高台,幾十個平方大小,專門用於罪犯枷號示眾。高台上有一根旗桿,陸羽要人去探詢,才知道那是梟首示眾掛頭顱用的,不過有時也掛在城門口。這是因為此地漢夷雜處,為治理方便之故。




廣場佔地很廣,平日空蕩蕩的,一般老百姓都繞道而走,此刻卻三三兩兩坐滿了災民。不少官差、民壯、兵丁站在府衙大門前小心戒備著。



陸羽等人來到縣令府門前,遞上拜帖,又送了門房一錠小銀,說有要事。門房大喜,立即傳報。等了一會兒,門房出來,將陸羽等由側門引進府裡。陸羽著其餘人等在門房處,便隨馬岱來到客廳,面見縣令高大人。




高大人一見到馬岱,立即擺上一幅笑臉參見道:『將軍蒞臨,下官未能遠迎,請將軍恕罪。卻不知將軍此行何事?』



馬岱清了清喉嚨道:『高大人,我奉兵部之令,欲前往永昌郡了解邊彊軍情,路經僰道,卻見到滿城饑民,問了才知這兒鬧蝗災,朝廷有賑糧撥放,卻不知何故還未發放?』



高大人聽了,眼皮一翻,不悅地道:『馬將軍,您是軍我是官,依大漢律兵民分管;您雖貴為將軍,但要來管我僰道縣的事情,這手還不夠長!』



馬岱『哼』的一聲道:『你說的固然有理,難道不曉得六部之間也是互為犄助?你這裏有蝗災,戶部下令賑濟,兵部下令護送,皆是此理。如今本將奉令來視察邊防,兵部早已和吏部一同派令,本將軍必要時得統率全郡官兵,協助賑濟之事。所以此事本將軍自然有權過問!』說著取出令牌詔示。




高大人先是一愣,隨即辯道:『賑災是本縣的職責,本縣一定會處理好,不敢勞煩將軍牽掛。』



馬岱道:『哦?怎麼我聽說,朝廷的賑糧昨天就到了,卻還不撥放下來?』



高大人忙道:『發放賑糧的手續不簡單,首先要清點確實……』



馬岱不高興的道:『可滿城饑民,餓死、凍死地比比皆是。你這慢慢清點的,到底要清點到什麼時候?難道不能先清點一部分發放應急嗎?如此草菅人命,豈是父母官所該為之?』




高大人驚道:『不敢,下官只是……』忽然門口有大聲吵雜的聲音傳來。陸羽拉了馬岱一把,低聲道:『先看看外頭發生什麼事了?』



馬岱點頭道:『先別說那麼多,隨我出去看看怎麼回事。』於是轉身走出門,只見廣場上的饑民增加了許多,在徐徐晚風中擠了過來,吹在陸羽等人身上,卻是一陣熱風,可知人群擠在一起散放的『熱量』如何的厲害,都是大聲的要求不要等到二更,要立即放糧。




陸羽聽了,皺眉道:『二更放糧?』怎麼會選在二更呢?那時放什麼糧?接著一想:不對,剛才縣令明說還要清點,如果真是二更放糧,他直截了當說了就是,何必費那麼多脣舌搪塞?難道連縣令也不知道二更放糧的事?那這放糧的消息又是從哪裡來的?散佈這消息的人又有何居心呢?




陸羽要馬岱立即去向縣令求證,果然沒有這樣的事,於是要縣令出面向災民說明。只是災民不肯散去,惟恐真是二更放糧,反而領不到。陸羽等也無可奈何,只是惡狠狠的瞪了縣令一眼,低聲對馬岱道:『你要他最好明天一早就放賑,遲了恐怕引起民變,到時朝廷究責下來,恐怕就不是丟官就能了事的!』馬岱照本宣科對縣令喝令了一番,就帶著眾人,一副打算先回客棧再說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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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八章 又起風波





才走不遠,陸羽忽道:『先前的賑糧還沒發放,就失火燒了,我看其中大有蹊蹺。』便要馬岱去問路,打算去現場查看。那糧倉並不在縣衙門裡,而是在縣尉衙門旁。陸羽等人來到,馬岱出示令牌,表明身份。中央來地方的,所謂見官大三級,何況是軍團的副軍團長,兼戶部委任欽差?由於縣尉不在,只有守衙差役。馬岱說要去看之前失火的糧倉,一名差役立即領頭,帶著馬岱等人往糧倉廢墟走去。




邊走陸羽邊問道:『那晚糧倉失火地事情,你可知道究竟?』



那差役心有餘悸地道:『我當然知道,雖然我沒輪值當班,可正輪到要交接,差點就嚇死了。那天晚上出奇地有點涼意,快換班時我睡意正濃,真捨不得起身。怎知猛地就聽到喊叫聲道:走水了~!走水了~!嚇得我急忙醒來,連衣鞋也來不及穿戴,跑出門房一看,好傢伙,濃煙滾滾啊,順風飄來的灰燼直嗆鼻子。我們幾人都往糧倉跑,看看能不能立即滅火。可剛跑到糧倉旁,就看見一棟糧倉的房頂已經燒穿了,通紅通紅的火苗子嘶嘶叫著往上竄,嚇死人了!』




陸羽不由停下腳步問道:『你是親眼看見房頂燒穿了?』



那差役看了陸羽一眼,見馬岱點頭,連忙道:『是啊,房頂先時冒出濃煙,然後火苗子就鑽出房頂,越燒越大,再蔓延到旁遞的糧倉,燒的半邊天都紅了,從深夜燒到天亮,最後才被撲滅。我從小到大,還沒看見過這麼大的火呢。』




陸羽緊接著問道:『幾棟糧倉都是緊挨著的嗎?』



差役道:『是的,一棟挨著一棟,每棟相距只有十來步,一共七八棟,都裝滿了朝廷運來賑濟的糧食,真可惜呀!』差役搖著頭歎了口氣,接著道:『幸虧衙門大堂宅院都離得遠,水龍隊又及時趕到救火,都尉衙門才得以保全。不過所有的糧食卻全都燒成灰燼。』




陸羽試探的問道:『如果這批賑糧能及時發放給百姓,今天就不會有那麼多饑民吵鬧了。對了,有沒有調查,是不是人為縱火的?』



差役道:『有呀,縣令大人本來氣得都差點瘋了,打算把當晚的看守都抓起來,治罪問斬,後來聽說捉到一名縱火嫌犯,現正關押在死牢裏,其他疑犯還在追緝中。』



馬岱問道:『你可知道是誰那麼膽大妄為,置滿城饑民於不顧,幹出這種缺德的事?』



差役道:『據說是武陵蠻族的人,帶頭的是他們族長的兒子……』



陸羽疑道:『武陵蠻族?那是為什麼?』



此時已到現場,差役順口答道:『這沒什麼希奇的。自從先前賈老將軍的事之後,原來的州牧劉焉大人便將武陵蠻等族,地位降為『依附民』以下,比起我漢人差一等。想也知道他們心中不滿,必是乘此機會報復我漢人……』




陸羽等人不解道:『什麼賈老將軍的事?』



差役先是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陸羽和馬岱,接著像是想通了道:『哎,您瞧我這記性,幾位大人都是外地……哦,都是遠從成都來的,當然不太知道賈龍老將軍的事……。』



此時陸羽截斷他的話道:『賈龍老將軍?我知道他的事,原來如此……對了,你可有親眼看見火舌從房頂燒穿了?還記得是在什麼地方嗎?』



差役想了想道:『好像是從第二間,然後第三個也跟著燒穿了,再來就到處都燃了起來……到處都是火了。』



陸羽點頭道:『那晚颳的什麼風?是南風嗎?』



差役想了想道:『嗯,我記得當時水龍隊一直喊,把北邊的房子拆掉!好阻斷火路……對,當時刮的是南風……嗯,我記得火苗也是往北走的。』



陸羽點點頭,走到第二個糧倉廢墟前,要近衛把最上一層瓦片搬開,露出下面橫七豎八已燒得焦黑的木頭,仔細觀察裂痕,再用小刀子刮開上面的焦碳看,然後蹲下身,把下面幾根沒燒完的木材拿起一根來看了看。然後走到第三間糧倉檢查。




檢查完陸羽拍了拍髒兮兮的雙手,道:『果然不是失火,而是故意縱火!』



馬岱沉聲道:『故意縱火燒燬賑災糧食,可是死罪一條呀!這些該死的武陵蠻族的人!對了,軍師你剛才說,你知道賈老將軍的事……』



陸羽搖搖頭道:『其中的內情不單純……』接著壓低聲音道:『你注意到沒有,這裏一點沒有糧食燒燬的灰燼。這說明了什麼?』



馬雲祿恍然道:『這是嫁禍之計!』



陸羽點頭道:『沒錯。這麼多的糧食,竟然不翼而飛,又遭人故意放火毀滅罪證。看來這跟縣令、縣尉、甚至郡守等人都脫不了干係!』



馬岱搔搔頭道:『要把這麼多糧食要從這裏偷偷運出去,目標太明顯了。他們是怎麼辦到的?』



陸羽讚賞的看著馬岱道:『想不到叔義你腦袋還挺靈光的嘛。沒錯,所以我猜,他們轉移糧食的地點,應該距離這裏不遠。只要能趕快找到,就能安撫饑民,穩定局面!』



馬雲祿道:『那我們還不趕緊去找!』說完便拉著馬岱急急往外走。



陸羽皺眉道:『如果我想的沒錯的話,根本就找不到。』



才走了幾步的馬岱兄妹停下腳步,愕然的看著陸羽道:『為什麼?』



陸羽背手踱步道:『哼,這批糧食,很可能就在剛才我們來的路上,看到的那個富商米店裏!大災之時,那家米店家卻有新米,如果不是長途販運而來,自然就可能是官商勾結侵吞的賑災糧!』




馬雲祿道:『那該怎麼辦?』



陸羽道:『說不得,得冒個風險……一時半晌的,要找到證據或查證是否真的官商勾結,恐怕來不及。必要的話,就先借賑災緊急之名,強行徵收所有富戶,包括那家米店的糧食,先放糧賑災,後面再追查官糧失蹤案。如果不是官商勾結的話,等賑糧到了再撥糧補償便是。不過……』




聽到可以這麼作,眾女都露出高興的神情,只是聽到陸羽話沒說完,馬雲祿小心翼翼的道:『不過什麼?』



陸羽道:『我已經說了,這事內情不單純。這家富商是什麼來頭?竟能讓郡守等官員都與之勾結,恐怕不是等閒之輩,說不定是有恃無恐……』



孫尚香忍不住插嘴道:『他們靠什麼?在巴蜀這裏,還有誰比得上你?』



陸羽淡淡道:『我就怕是這樣……如果……如果是自己人的話……』說著看向糜貞。



糜貞『哼』了一聲,生氣的道:『怎麼?難道你懷疑是我大哥?』



陸羽搖頭道:『貞兒你別生氣,水落石出前,誰都有可能。大舅子不可能這麼作,可難保家裏有人用他的名義去作……。』



糜貞更生氣的道:『二哥也不可能!』



陸羽微笑道:『是啊,他也沒那個膽嘛。我只是打個比方。所謂「天高皇帝遠」的,如果在這裏有人借用我的名義,或是大舅子的名義,威脅利誘這裏的官員,要把事情釐清,可是費工夫哩。』




喬瑛道:『為什麼會用你的名義?難道官府不會查問嗎?』



陸羽歎口氣道:『說起來這是官場上的一個小漏洞,很容易給人逮著機會。主公剛入主巴蜀,我這新任的尚書令,為人如何大家不太曉得,也沒人見過,又管著吏部和戶部。此時若有人打著我的名義來這裏訛詐,試問如何追查是真是假?』




馬文鴛道:『那陸大哥你現在出現在這裏,只要表明身份,不就可以很快查清楚了嗎?』



陸羽搖頭道:『那可沒那麼簡單。刑部是酒鬼在管,我若出面,難免把手伸過了頭,很容易引起非議的。何況事情若牽扯到我,為了避嫌,我就該第一個不碰這件事的……看來謀算此事的人頭腦不簡單哩。』




不過陸羽並沒有說出最擔心的-其實在劉備軍轄下,他並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還有一些人是他需要顧忌的,包括與劉備關係親近的人,那麼處理起來就相當棘手了。



陸羽看了看眾人道:『呆在這兒也不是辦法。我們先回去吧。』



走在路上,卻見越來越多饑民往縣令府前的廣場去。陸羽停住腳步道:『不行!明明沒有二更放糧的事,怎地謠言一直傳?看來要先解決此事,不然必釀大亂!』



馬岱道:『人這麼多,該怎麼解決?』



陸羽斷然道:『我們再去縣尉府,調集所有官差,先到縣令府看情況再說吧。』說著要糜貞等人先回去。馬文鴛卻不肯,說自己功夫不錯,跟著可以幫馬岱的忙,孫尚香也說自己有功夫,能保護自己,說什麼也不肯走。喬瑛本來也想跟著,糜貞道:『好了,你們別給陸郎招亂子了。我看瑛兒不會功夫,這會兒走得也累了,就跟我回去吧。香兒你也是,免得瑛兒老說不公平。』說著便拉住孫尚香。二女無奈,只能跟著糜貞先走。




陸羽等人立即回轉,匆匆回到縣尉府。縣尉還是不在,馬岱向門衛亮出令牌,稱有緊急軍務,要所有官差兵卒立即全副武裝,在此集結。幾名差役立即傳出命令。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已到了百五十餘人。




馬岱皺眉道:『怎地人那麼少?』



這些官差中,階段最高的是縣司馬,道:『本縣鎮守的官兵共五百名,除了城門巡邏的約五十名外,出去維持秩序的有二百名,其他都隨縣尉到衙門協助維持秩序去了,因為外面謠傳,今晚二更要放糧,所以饑民全都跑到衙門前的廣場去了。』




馬岱道:『很好,本將軍也正是要調查這件事情。我懷疑有人利用饑民,故意製造混亂,企圖引發饑民暴動!』



縣司馬一聽,臉都變了,立即躬身道:『我等一切聽從將軍調遣。』



馬岱看向陸羽,陸羽道:『將軍懷疑西南方賣米的那家米店與此事有牽連,但現在還沒有證據。你立即派三十人隨同前往,蹲點守候,不能讓任何人進去或離開,同時要注意,防止他們有轉移糧食的行為。其餘人等隨將軍前往縣令府,糾察此事!』




陸羽看了看,著馬雲祿去辦此事,於是縣司馬便派令三十人隨她前去,自己帶著其他人全都跟著陸羽等,奔向縣令府。



接近廣場時,發現街道上饑民已經越來越多,幾乎無法前進;再朝前看,道路已經被饑民堵塞不通,不時聽到人群中不時有人喊道:



『喂~!前面的往前走啊!傻站在那裡幹什麼?往前走啊!不要怕!官兵不敢怎麼樣的!』



『大夥兒這麼多人,怕他作什?再不放糧,咱們就衝進去搶!』



『你們隨我搶糧去!膽小鬼快滾一邊!』



『反正餓死、殺頭都是死,不如拚他個搶糧去!』



『就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砍腦袋總比餓死強!』



……



群眾當中不時有人發聲鼓噪,讓群眾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雖然前頭有官兵彈壓,卻已到了失控邊緣。陸羽正猶豫該怎麼辦,忽然馬文鴛湊過來低聲道:『陸大哥,不如我越過去看看前頭怎麼樣了。』




陸羽訝道:『越過去?你怎麼過去?』



馬文鴛立即從腰中取出『飛天神撾』來一比道:『我有這個。』



陸羽更是驚訝道:『你怎麼會有這東西?你會用嗎?』



馬文鴛露出甜甜的微笑道:『這是前些時候香兒給我的,還教我怎麼用哩。你放心,我會小心的。』說著素手一揚,飛撾便勾住旁邊的一棟屋頂。馬文鴛露了一身漂亮的功夫,一翻身便上了房頂,沿著房梁往前飛奔。




陸羽怔怔望了一會兒,不由歎道:『真是女中豪傑。』



馬岱湊過來道:『嘿,這算得了什麼?小妹從小就跟著大哥舞棍耍槍,手上功夫十分了得,怕我也不是對手哩。都是叔父和大哥心疼她,不肯讓她上戰場,否則我看她早受封女將軍了……』




陸羽咋舌道:『有那麼厲害?還真看不出來。』說著馬文鴛的身影出現,又是一個漂亮的翻身下來,緊張地對二人道:『廣場上好多人,府衙大門緊閉,前頭有不少官兵和差役,都拿著刀槍,還設了柵欄隔開。我見饑民中不停有人扔石頭砸官兵,官兵也大聲喝罵。除了縣令,還有好些官員在高聲喊著什麼,我聽不清楚。』




陸羽斷然道:『事急從權,我們翻牆進去!』



於是一行人繞到衙門旁饑民人較少的地方,盡力推開饑民,從街邊店舖裡連借帶搶地找來一些長梯,架在圍牆上,翻牆而過。陸羽隨即令一名近衛領五十人前往縣府糧倉,查看剛連來的糧食是否還在,便帶著其餘的人急步來到縣府大堂。一些差役正在大門口警戒,聽外面嘈雜的喧嘩,和高喊衝進來搶糧的鼓噪,無不面露驚恐之色;此時見到大批官兵出現,以為來了強援,又驚又喜,連忙將眾人引進大堂。




大堂之上,坐了幾名官員,原來是縣令、縣尉、諸曹、縣掾等,居中坐著二人,竟是郡尉及督郵。原來是饑民人數太多,縣令向上級求援,郡守黃元便派郡尉及督郵率人前來。不料饑民人數遠超意料,聚集廣場鼓噪。眼見情勢將要失控,令他們坐如針氈。此時見到馬岱率人前來,固然高興,更多的卻是惶恐。沒等他們說話,陸羽先道:『幾位大人在此正好,將軍另有緊急軍務,要與幾位商議,請一同到後堂說話。高大人也請進來吧。』說罷扯著馬岱便往後堂走去,幾名官員連忙跟在後面來到了後堂。




馬岱向眾官出示令牌,便『咳咳咳』示意要陸羽說話。陸羽也不客氣,拱手道:『幾位大人,我們將軍奉命前來視察邊防,巧遇此此次賑災之事。將軍懷疑有人甘冒不韙,故意放火燒燬糧倉,拖延賑糧發放,想要內外勾結,營私舞弊、中飽私囊,甚或刻意製造混亂,企圖引發暴亂,以達不可告人的目的!』




郡尉和督郵一聽,嚇得冷汗直流,雖不敢說陸羽這番話是針對他們的,但如果內出了這等大事,郡守固然首當其責,自己也難逃干係,正想開口,陸羽已轉向一旁簌簌發抖的高大人,冷聲道:『高大人,將軍現在有話問你:朝廷運來的賑災糧呢?』語氣冷峻,分明是將高大人當作人犯審訊了。




高大人哆嗦著道:『在在在……在糧倉裡啊。』



陸羽心中早已料定,縣府的糧倉根本就沒有糧,只是還要等近衛回來報告清查的結果,便冷『哼』道:『那情形都如此急迫了,你為何還不放糧?』



高大人咬咬牙,道:『下官已經說了,還沒清點完畢。』



陸羽沉聲道:『這賑糧昨天已經運來了,為何不先清點部分,先發放應急?你可知道光這一天,就會有多少饑民在死亡邊緣掙扎?這是你身為父母官該有的作為嗎?』說著聲音不由大了起來。




高大人心中驚慌,卻仍強辯道:『清點賑糧,這是必須的手續,否則監察官員究責下來,下官一樣擔代不起。下官無能,自會向朝廷請罪……』說著忽然挺起腰來,對馬岱道:『將軍,請恕下官無禮。依大漢律,兵民分管。發放賑糧,乃下官職權範圍,怎麼發放,下官自會處理,將軍您並無權過問……』




陸羽看了馬岱一眼,馬岱『哼』的一聲道:『我是無權過問,那尚書令大人呢?他可是你的直屬大長官吧?』



眾官皆是一呆,異口同聲道:『尚書令大人?』



馬岱冷笑道:『不錯,跟高大人你說話的,可不是我的參謀,而是主公劉皇叔帳下的尚書令,陸子誠陸大人。』說著雙手接過陸羽遞來的令牌,高舉給眾官看。眾官一見,果然正是尚書令的金牌,只嚇得七魂掉了三魄,連忙就要跪下參見。




陸羽右手一揮道:『不必多禮了。高大人,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為何遲遲不肯放糧!』



高大人嚇得面無人色,漲紅著臉結結巴巴道:『回大人,下官無能,下官是……』就是想不到該如何說下去。



忽然郡尉衝上前來,一腳將高大人踢翻在地,吼道:『你這廝,郡守大人早就吩咐,讓你儘快放糧,你為何一直拖延到現在?』便朝門口喊道:『來人!把他立即給我押入大牢!』幾個郡府的差役立即應承,上來就要抓人。




陸羽出奇的沒有作聲,冷眼旁觀,要看他們還在玩什麼把戲。這時突然外面傳來喧嘩之聲,接著有差役跑進來道:『大人,不得了了,糧倉方向冒起濃煙,好像是走水了!』



陸羽大驚道:『什麼?』想到大門前廣場聚集了那麼多饑民,如果再一次發生糧食失火,最後的希望斷絕,饑民的情緒將一發不可收拾,必然發瘋似的衝進來搶糧、施暴,釀成大亂……後果將會不堪設想呀。




馬岱已出聲喝道:『還不快去調水龍隊救火!快啊!』說著就領頭要衝出去。



此時陸羽定神一想,看來不出自己所料,糧倉裡應該根本就沒有糧食,所以才會『又』發生失火的事-這是有人故意放火,一來毀滅罪證,二來引發外面的騷亂。等饑民看見大火之後衝進來,發現糧食沒有了,就會引起更大的騷亂,甚至引發暴亂,這正是一連串陰謀的目的。剎時間陸羽有了主意,於是拉住馬岱。




此時幾名官員已奔出門,只聽督郵對郡尉喊道:『郡尉大人,快下令官兵戒備,防止饑民衝進來!』



郡尉此刻臉色也是大變,他雖是全郡的最高軍事指揮官,可這次只帶了數百人來而已,而且分散四處維持秩序,現在集中在縣府的也就兩三百人。要用這些人去對抗上萬饑民,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陸羽還沒來得說話,又有差役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道:『稟…稟各位大人:外面饑民看見有濃煙冒起,有人高喊糧倉失火,就有饑民要衝過來搶糧,與兄弟們推擠起來,已經有好些兄弟受傷了!』




陸羽心中一沉,自己最擔心地事情果然發生了,怎麼辦?郡尉和督郵都是臉色大變,心想如果讓這群饑民衝進來,恐怕不是搶糧便罷,到時可打砸搶燒無所不為哩,連自己的小命大概都難保了,想著不由面面相覷。




郡尉連忙揮手,驚恐地喝道:『快,傳我命令,敢於越過柵欄的,殺無赦!』



只聽陸羽一聲大喝道:『慢!這時候只能安撫。如果用強,反而會引發更大的騷亂,甚至引發暴亂!』眾官愕然的看著陸羽,心裏想:『安撫?說得好聽,你來安撫看看。』但礙於陸羽的身份,想法只能表現在臉上,不敢說出來。




陸羽橫了眾人一眼,走到馬文鴛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只見馬文鴛微微一笑,點點頭。陸羽也是一喜,朗聲道:『傳令下去,半刻鐘後放糧!』



眾官相互看了一眼,心下明白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問題是糧食在哪兒?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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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九章 文鴛神射




這時一群官兵湧了進來,為首的正是陸羽派去查賑糧的近衛,身後的官兵押著幾個黑衣人。那名近衛向陸羽拱手道:『稟軍師,我們方才抓獲了正在糧倉企圖放火地賊人!』眾官兵立即將那些黑衣人按倒在地。




馬岱插嘴道:『水龍隊呢?』



那近衛躬身道:『沒見到。是我們大伙兒徒手撲火,還有幾名兄弟被燒傷了。水龍隊連影子都沒見著!』



陸羽對那些黑衣人喝道:『是誰叫你們來燒糧倉的?』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低頭不語。



陸羽問近衛道:『糧倉裡有糧嗎?』



近衛沉聲道:『沒有,所有的糧倉都是空的!』



眾人一聽,都驚呆了,賑災糧怎麼會不翼而飛呢?



陸羽轉頭盯著高大人道:『高大人,這是怎麼了?放在你縣府糧倉裡的賑災糧,都清點到哪裡去?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高大人咕咚一聲癱坐在地上,全身哆嗦得像篩糠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只見郡尉氣沖沖地從腰間拔出刀來,向高大人腦袋便劈了過去。



忽然白光一閃,噹啷一聲,郡尉手中的刀被一道白光擊中,激射飛起,釘在木柱之上。眾人定睛一看,只見馬文鴛手中握著一柄長劍,正冷冷地看著郡尉。



原來剛才陸羽已經發現郡尉的神情不對,便定了計策,先詢問馬文鴛使劍的功夫怎樣。待知她跟馬超一同習劍,劍上功夫自是不弱,便請她注意。果然計策奏效,郡尉想要想人滅口時,馬文鴛及時出手,磕飛了他地腰刀。




陸羽冷冷道:『郡尉大人,你這是幹什麼?』



郡尉心中驚恐,卻強辯道:『他……都是他私吞賑災糧,害得我們大夥兒變成這樣,我……我氣不過……』



陸羽道:『哦?是嗎?』方纔死裡逃生,高大人驚恐萬狀,立即聲嘶力竭道:『不是的,大人,他,他是想殺人滅口!』



陸羽冷冷看著郡尉,卻對高大人道:『殺人滅口?這是怎麼回事?你要不如實交代,我就將你推出門外,立斃當場,以安眾心!』



高大人立即磕頭如搗蒜道:『我招!我招!大人饒命!這一切都是郡守和郡尉聯合起來,強逼我幹的。上次糧倉放火,就是他們和本縣富商張威合謀幹的,這一次也是!』



郡尉色厲內荏地吼道:『你…你胡說!你敢誣蔑本官和郡守!』



陸羽問郡尉道:『郡尉大人,他真的冤枉你嗎?我問你,上次糧倉失火的案子是你接手辦的吧?糧食怎麼會失火?又燒掉了多少糧?』



郡尉一呆,隨即辯道:『根據縣令呈報上來的消息,說是有武陵蠻族的人心生不滿,趁機縱火鬧事,乘亂將所有的糧食都燒燬……縱火的首犯已經抓到了,準備治罪。有什麼問題嗎?』




陸羽冷然道:『我已經去檢查過,燒燬的糧倉雖是被人故意放火,但廢墟裡根本就沒有任何糧食燒燬的痕跡!你告訴我,那批糧食哪兒去了?』



郡尉一哆嗦,忍不住跪下道:『冤枉!大人,下官是冤枉的。下官真的不知……』



陸羽喝道:『你真當我是瞎子,什麼都看不見嗎?還不快說糧食到哪裡去了?』



此時高大人道:『我知道!他們都私下賣給了張威家的米行。這都是他們商量好的,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郡尉叫道:『你胡說,沒有這回事!』



高大人道:『我沒胡說,張威家的倉庫裏還堆著那些米,糧袋上的官印可以為證,大人可以馬上派人去搜!』



陸羽點點頭,問高大人道:『那張威給了你們多少好處,讓你們這麼拚命幫他?』



高大人一哆嗦,知道事已至此,隱瞞與否都免不了死罪,只看是否禍延家族,便低聲道:『郡守和郡尉我不曉得,我只拿了二……二萬金,就放在我的內宅裡。』



二萬金!漢制,一金等於一萬銅錢,即一戶中等人家一年所費;不滿萬錢即可稱貧。陸羽想不到這些官員竟然這麼貪狠!



陸羽看著郡尉道:『想來郡尉你家中也應該找得到更多的錢吧?』



郡尉不死心,抗聲道:『冤枉!大人不可聽信這小人的讒言!下官真是冤枉的!』



陸羽對高大人道:『那些賑糧呢?是不是就在張威宅裏?』



高大人道:『是的,不只上次的賑災糧,還有這次的,總共數十萬斤米都在那裡!』



陸羽『哼』的一聲道:『官逼民反,你們竟也作得出來,就不怕禍延子孫!』說完再不理二人呼喊,令差役都押下去關監。



此時門外喧嘩鼓噪之聲越來越大,搶糧的呼喊此起彼伏。陸羽對縣尉道:『張威與郡守等人私吞賑災公糧,放火滅跡,已經觸犯王法,你立即領人前去緝拿,那裡已經有我派去的三十名官差,你們一去,立即將張威一家拘捕帶來,等一會兒我要親自審訊。』縣尉拱手領命而去。




陸羽對馬岱道:『你帶人將張威家糧倉的賑災糧盡快運到這裏來,咱們要立即開倉放糧。』馬岱立即領命前去。



陸羽又著眾官領官差清出通道、劃分出入、運送柴火、架設鍋粥、維持秩序,要連夜放賑。由於指揮有度,鎮定自若,眾官無不凜遵。



最後陸羽對縣丞道:『你立即找人送一把弓和一壺箭來。』隨即對馬文鴛豎起拇指,微笑道:『馬小姐,你的功夫真好,恐怕香兒都不是你的對手。對了,卻不知你的箭術如何?準不準?』




馬文鴛笑而不答,陸羽感到不解,又不便多問。此時一名官差一把弓、一壺箭取來。陸羽還未接過,馬文鴛已搶先取過弓來,隨即從箭壺裡取了一支箭,抬手指向門外,只見遠處一個大宅,門口立柱上面掛著大紅燈籠,微笑道:『陸大哥,你看清楚了,右邊那只燈籠!』




陸羽抬眼一望,只見那燈籠距離至少六七十米。天色這麼暗,距離這麼遠,還射得中吊著燈籠的細繩索,那可稱得上是百步穿楊了。



只見馬文鴛腳下丁字步,摒氣凝神,吱吱嘎嘎拉開弓箭,右手貼近俏臉,輕聲道:『中!』



只見箭如流星,電閃而出,隱隱聽到『篤』地一聲,那支箭便釘在了右邊的立柱頭上,立柱上掛著地大紅燈籠應聲而落,跌在地上,慢慢燃了起來,直到燒完。



陸羽不由拍手讚道:『好箭法!怕叔義都沒這工夫哩!只是……』轉頭對馬文鴛道:『你敢射人嗎?』



馬文鴛一愣,隨即點頭道:『那當然!上次大哥起兵時,我就跟在他旁邊……』



陸羽道:『好,等會兒我們到了門外,你聽我號令。如果有人敢煽動搶糧,你就給我一箭射死他!明白嗎?』於是轉頭對督郵道:『郡守等人勾結之事,與你無關。不過放賑之事,還屬你們這些地方官的職責,希望你們盡力辦好。走,現在就去宣佈開倉放糧!』




督郵見郡守、郡尉等文武長官都有罪嫌,早就惶恐不安,生怕連累到自己,現在聽到陸羽對自己說,要一起去宣佈開倉放糧,知道自己問題不大,頓時心中一寬,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謝謝大人,不……哦,好的……大人,請隨我來。』




路上陸羽問道:『往常放糧賑災,每人多少?』



督郵道:『這並沒有個定數,要根據災情發生時間,大小和百姓餘糧多少而定。災區鄉官里正要統計受災人口,編訂災民名冊,以能夠保證饑民活下來,支持到下次收成為標準。』




陸羽道:『你以前管過賑災放糧嗎?』



督郵道:『管過。這裏地處漢夷,天災人禍總會發生,以前我在此當縣令時,曾三次主持放糧的事。』



陸羽道:『那就好,等會兒賑災地具體事務由你安排。我先帶人到門外,將秩序穩定下來。』



督郵躬身道:『下官遵命!』於是立即組織具體放糧事務,安排縣丞陪同陸羽出去安撫饑民,宣佈立即放糧。



陸羽等人一出大門,就聽到門外跟開了鍋似的亂成一團,許多柵欄已經被推開,眾官兵和差役排成幾排人牆,拚命阻擋著饑民的推擠。人群中不停有人喊道:『衝進去搶糧啊,再不搶又要被燒掉了!』




『搶糧啊!不然就要被餓死了!』



『他們不會放糧地,這些狗官就希望看見我們都餓死了,他們才高興呢!』



『打死這些狗官兵,狗日的就會欺負老百姓!衝進去搶糧食!』



……



官兵們組成的人牆已經快退到大門前,臉上都現出驚恐之色,如同在狂濤巨浪中即將崩潰的大堤。



陸羽看見那座枷號示眾地高台,急步衝了過去,眾近衛和身穿錦衣衛和馬文鴛也都緊緊跟著。上到高台,也顧不得縣掾了,陸羽要近衛一同大聲喊道:『天恩浩蕩,開倉放糧!』連喊了幾遍。




眾近衛整齊劃一地齊聲吶喊,又在高處,聲音頓時壓過了下面數千人群的嘈雜之聲。人群頓時安靜了許多,不約而同的朝高台望來。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有人高聲喊道:『騙人的!衝進去搶糧啊!』跟著四處有人也同樣亂叫:『狗官的又在騙人,衝進去搶!』




『別聽狗官亂喊,衝進去!怕死的滾開!』



『搶糧食啊,不然就要被餓死了!』



『大家看!裡面又在放火燒糧了!』



……



這麼一鼓噪,秩序又開始亂了起來。



陸羽對眾衛道:『快喊:煽動搶糧,擊斃當場!』



近衛一同扯著嗓門喊道:『煽動搶糧,擊斃當場!』連喊數遍,聲震四方。



古代老百姓到底還是畏官的,『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是他們的最高理想。如果自己碗中有一碗飯吃,就不會起來造反。只有當權者把他最後一碗也搶走了,把他活下去的希望全都斷絕了,他才會起來拚死造反。現在聽到真的要放糧了,心中開始昇起了希望,再聽到煽動搶糧、擊斃當場的警告,心中到底不願抹煞活下去的希望,也就漸漸安靜了下來。




這時又在人在群眾中高聲道:『放屁!騙人的!他們不敢動手,大家衝進去搶糧啊!』接著四處也有些人跟著鼓噪起來。



這時人心動盪,也不知該聽誰的,頓時又開始要亂起來了。



陸羽氣從中來,對馬文鴛揮手沉聲道:『放箭!』



馬文鴛『嗯』了一聲,早已看清最先叫囂搶糧的人,不容他躲避,抬手搭弓,一箭射出!



箭若流星般劃過人群頭頂,準確的命中那人的額頭,鮮血飛濺,哼都沒哼一聲,身體便軟軟倒下,立斃當場。



旁邊的人群大駭,有的更是哭喊起來。眾近衛又是大聲吼道:『煽動搶糧,擊斃當場!煽動搶糧,擊斃當場!』



群眾眼見鼓噪搶糧的,果然被當場射死,心中一面驚歎馬文鴛百步穿楊,箭法如神,更怕自己成為下一個目標,頓時安靜下來,不敢再說話。



就在這時,遠處另一頭有人躲在人群中喊:『殺人了,官兵殺人了!他們不放糧,搶啊……』



話未喊完,馬文鴛又是一箭射出,穿過黑夜,透過前面饑民人頭的縫隙,又是準確地射進了喊話之人的額頭,讓他斃命當場!



一連射死兩人,毫不拖泥帶水,群眾知道厲害,頓時都被鎮住,黑壓壓的人群頓時安靜無聲。



這時一個官兵在台下單膝跪倒道:『稟大人,糧食已經運過來了!』



陸羽揮手道:『那還等什麼?立即開倉放糧!』那官兵領命而去。站在最靠近的群眾聽到兩人的對答,頓時向後歡呼道:『放糧了!真的要放糧了!大家不要亂,快排好隊!』




人群又一次開始沸騰了,但不是因為無助、絕望甚至憤怒,而是重生的興奮,生命的希望又被點燃。緊接著,群眾看見大門前已經開始擺設放糧登記的桌椅,從府裡不斷有糧食送出來堆放,更加肯定放糧是真的。那種喜悅的歡騰迅速席捲了整個廣場上所有的饑民,都在歡呼雀躍,感謝蒼天。




此時陸羽正在四處探看,見有人不是朝前擠,而是擠出人群,有向外逃逸的意思,連忙吩咐近衛前去拿人。近衛們拔出刀來,高喊道:『煽動搶糧之人,哪裡走!』便紛紛跳下高台,抓人去了。只有馬文鴛站在陸羽身邊,手持弓箭,小心戒備。




此時督郵走了出來,見局面已控制住,心中大喜,立即高聲道:『開倉放糧,人人都有。騷亂者斬!』



跟著的差役學著之前陸羽近衛的樣子,也高聲重複了數遍,饑民們又都歡呼起來,紛紛開始列隊。



局勢終於穩定,縣府衙的大門全部打開,裡面熱氣騰騰擺滿了數十口鐵鍋熬粥。由於饑民在餓極之時,生米拿到就吃,因此被撐死的大有人在,所以作此佈置,每人兩大碗熟粥,足夠將肚子撐飽卻不傷人。




由於建立了有效的管道,天亮之後,領到糧的災民解決一餐後,就可以各自回鄉,渡過這次的災殃,等待下次的收成。至於患病的,陸羽已讓糜貞組織醫療隊,四處消毒、治病。




知道馬文鴛毫不猶豫,一出手便射死兩人,喬瑛和孫尚香都嚇了一跳。喬瑛道:『姊姊,殺人你也敢?這……這太可怕了。』孫尚香也咋舌道:『是啊。我雖然會功夫,但真要殺個活生生的人,除非老天再借我一個膽……好姊姊,你難道心裏不怕?』




馬文鴛微笑道:『凡事都有第一次,作個幾次就熟了。其實只要心裏記住:你要殺的,都是該死之人,就比較下得了手……』



喬瑛道:『那你以前殺過嗎?』



馬文鴛點點頭,臉色一黯道:『爹爹過世,大哥起兵報仇,我無論如何要跟去。第一次射死曹軍,我還雙手直發抖……多虧是爹爹給了我勇氣……』



一旁馬雲祿已走過來,笑著插嘴道:『還說哩。我和二哥就看到你什麼都不管,只是一桿槍拚命往曹軍身上狂掃而去,便有點點紅梅濺出……』



馬文鴛臉色一紅,喬瑛和孫尚香則是顯出嚮往的神情道:『哇嗚~』



馬雲祿接著道:『還不只呢。你們沒見到潼關之戰,妹妹大顯神威,出手十箭,射死曹營十名尉官,讓曹軍右翼大亂。大哥乘機揮兵,其勢有若狂風掃秋葉……』



馬文鴛臉色更紅,連忙道:『好了,姊姊,你別嚇著瑛兒跟香兒了。』



哪知喬瑛和孫尚香異口同聲地道:『嚇不著的,好姊姊,你再多說一點!』說著一人一邊,直搖著馬雲祿的雙臂。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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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3:57: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三○章 局中有局




陸羽等人忙了足足一整天,才放糧完畢,不由鬆了口氣,總算消除可能釀成的大亂。接著便要追查,這起內外勾結私吞賑糧、煽動搶糧謀反案。



此時派到僰道郡的馬岱已回報道:『郡守黃元事先得到風聲,帶著自己的人向東逃走了。我們在郡尉的內宅裡,果然發現了大量金子,粗略估計,有八萬多金……。』



陸羽先審訊那些煽動的人,經過嚴刑拷打,俱都承認是張威家的護院武師,是張威要他們裝假饑民,混進人群中,鼓動搶糧。陸羽再深入追查,那些人也承認,自去年發生蝗災後,年前饑民一開始逃荒,張威就著人我到處散佈,說朝廷只敢在僰道放糧,其他府縣都不會放糧,把方圓百餘里的饑民全都引來此地。




接著陸羽審訊了幾個放火的人,結果卻不張威雇來的,而是一個年輕公子雇的,並且兩次都是他們作的。此時陸羽不由道:『那就對了,我早就說不是武陵蠻族的人幹的嘛。』於是要差役把錯捉的人押上來,打算放掉。




不料差役空手回報:那名武陵蠻族的人力氣頗大,誰都近不了身,並且什麼都不肯聽,也不肯多說,只是一直罵,說什麼『無恥的漢人』、『把倩兒還給我』之類的話。



陸羽不由苦笑,心想以後再處置,眼下先找到主犯要緊。經過詳細詢問,最後都不約而同的指證那名年輕的公子。至於相貌特徵,只有個比較明顯的地這,就是他的右頰有一道箭傷。




陸羽立即下令,追捕右頰有箭傷的人;又畫圖像出榜懸賞。一切安排妥當之後,陸羽便提審張威。一開頭陸羽便道:『好個張威,你家糧倉怎麼會有官糧?老實招來!』



張威臉不變氣不喘的道:『沒有啊,我的米行一直是老老實實做買賣,童叟無欺,公平信譽的。大人千萬不要聽信別人的污蔑。』



陸羽話語冰冷如刀的道:『那麼去年方圓百里都鬧了蝗災,糧食大都被征收,怎地你糧倉裡如此多的新米?』



張威道:「那些新米是小的從成都、漢中一帶長途販運來的,原因正是咱們這裏鬧災荒,我糧倉裡的糧食不多,心裏焦急,才花了大筆錢從那裏買進今年春收的新米,低價賣給饑民。』




陸羽冷笑道:『低價?一碗米一金也是低價?』



張威故意表現得十分驚訝道:『什麼?我明明要米行一碗米賣五十銅錢的,哪會賣到一金的?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怎麼能做呢?』



陸羽心中知道,這個為富不仁的傢伙是想推卸責任,便道:『這是我親眼所見,難道還會有假嗎?』



果然,張威誇張的道:『居然有這等事情?一定是那些該死的奴才背著我胡亂抬高價格,魚肉百姓。我回去一定要打斷他們的狗腿!』



陸羽『哼』道:『回去?你認為你還回得去嗎?』



張威哭喪著臉道:『大人,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呀,都是那些奴才背著我幹的。您瞧,剛才官兵來說要徵收我的糧賑災,我二話沒說就答應了。還派家丁幫著開倉放糧呢。大人,我真的是一個老老實實的生意人啊。』




這傢伙臉皮還真夠厚的。陸羽冷冷道:『你行賄給郡尉的八萬金,以及縣令的二萬金,已經被查出來了,高大人也已經供述你們私吞賑糧之事,在你家糧倉又查到大批官糧,根本就不是你長途運來的。人贓俱獲,你還想抵賴?』




張威聽了,臉色微變。陸羽又道:『剛才在饑民裡煽動搶糧的人,都是你的家僕,已經被我們抓獲,他們俱都供認不諱,是你派他們四處散佈消息,說只有僰道這裏才放糧,其他地方都不放糧,將方圓百餘里的饑民都招來此。然後你又要他們散佈消息說,今夜就要放糧,饑民才都集中到廣場。你又鼓動搶糧,企圖製造暴亂。說!你到底是何居心?』




張威愣了愣,忽然鼓掌笑道:『大人果然厲害,老夫佩服!既然你都查證了,我就承認是我幹的。』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道:『不過這件事情牽扯到的人,恐怕不是大人你惹得起的。我勸大人你最好還是不要管了,咱們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否則大人恐怕也討不了什麼好。』




張威很自然地說出這些話來,彷彿在哄小孩子不要玩火似的,倒把陸羽弄得啼笑皆非。不過這也難怪,直到此時,張威還不知他的身份哩,大概只當他是督郵、郡掾一類的官員,於是道:『我不管你牽涉到誰,煽動饑民造反,依大漢律,那可是株連九族的死罪!你最好趕緊招出你後面的主謀!』




張威笑了笑,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陸羽見他裝腔作勢,正要發作,忽然馬岱跑了進來道:『軍師!不好了,成都府來了一份緊急公文……』



陸羽瞪了馬岱一眼道:『大堂之上,大呼小叫成何體統?』馬岱連忙住口。



只聽張威口中喃喃道:『軍師?從事?』原來張威並不知陸羽真正的身份,聽到『軍師』二字,只覺得他的官職不可能那麼大,還以為是『從事』一類的小官。



陸羽吩咐縣丞道:『暫且由你代審。』對馬岱招手道:『你隨我進來。』



一到內堂,陸羽皺眉道:『什麼緊急公文的,把你嚇成那樣?』說著從馬岱手裏把公文取出一觀。



速迅看完,陸羽也是臉色大變,踱步走了幾個來回,臉色陰晴不定。最後停下步來,搖頭道:『不可能!這不可能!以子敕的為人,絕不可能作出這樣的事!』



馬岱苦笑道:『問題這不是他作的,而是他爹作的……』



陸羽皺眉道:『我看這事不單純。酒鬼和孔明那麼精明,不可能看不出端倪。怕就怕……』



馬岱疑道:『怕什麼?』



陸羽睨看馬岱一眼,歎氣道:『怕就怕是他們「殺雞儆猴」!』



馬岱失聲道:『什麼?』



陸羽搖頭道:『算了,跟你說也不懂……先解決目前的事再說。』於是自顧走出內堂,繼續查案。



一坐定陸羽道:『張威,我大概猜得到你所說牽扯到的人是誰。是不是秦家的人?』



張威咳嗽了一聲,有些得意地道:『大人厲害,老夫也不必隱瞞,秦家家主秦理的小妾,就是我的女兒。』



陸羽冷冷道:『這樣啊?真巧,我剛才收到成都府的公文,說秦家與此地發生的私吞賑糧、煽動謀反罪有關連,劉皇叔得知後十分震怒,已著刺史大人將其抄家下獄,禮部侍郎秦宓也不能免……』




張威不由張口結舌道:『什……什麼!這不可能……』



陸羽冷『哼』一聲道:『事已至此,你還不從實招來!說,誰是你背後的主使者!』



張威張了張口,猶豫了半晌,最後慘然笑道:『大人說笑了,您不是已經查出來,是秦家家主秦理嗎?怎麼還要問老夫呢?』



陸羽心頭火起,卻只能忍住道:『死到臨頭,還不覺悟。來人,把他押入死牢!』



接著陸羽提訊縣令高大人。人一押上來,陸羽便喝道:『你與郡守等人官私勾結,侵吞賑災公糧,引發民憤,幾乎釀成暴亂,你可知罪?』高大人只嚇得渾身發抖,但他雙手被綁,雖然不好磕頭,卻也還是努力的將頭彎下去,連稱饒命,動作太大,差點翻倒。




陸羽道:『還不如實將你們如何勾結私吞賑災糧的經過如實交代出來!』



高大人便道:『去年方圓百餘里鬧蝗災,又逢冬雪,郡守便向成都府請求放糧賑災,得到批准。過年時張威將我們幾人請到他家,說了一個計劃,讓我們將朝廷賑災的糧食全部轉給他,他給我們一共十萬金的好處。我當時嚇壞了。以往賑災,我們不是沒私吞過,可十成中吞個一兩成就不得了了,八九成還是要放糧賑災的,不然的話,饑民一旦鬧事,什麼都完了。所以我不敢答應,畢竟腦袋要緊。但郡守大人卻當場答應,見我不答應,便提到了這幾年我負責征糧的事。』




說到這裡,高大人伸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喘息了一下,續道:『我將征糧私吞了一部被發覺,是郡守按下不奏,將我保了下來。我聽他提起來,就知他想拿這事來威脅我。正好劉皇叔取得巴蜀,大力整飭吏治。我想那些案子一旦暴露,自己肯定死路一條,只好答應了。於是張威安排人將糧倉燒了,推說是看守失火,再讓州府撥糧。我當時還起了疑惑,問道他的米行還有米賣,他還要開粥放賑,豈不是沒什麼好處了嗎?他卻讓我不用管。後來我看見滿城饑民都有餓死邊緣,心裡也慌,生怕事情鬧大。好不容易捱到第二次賑糧到了,以為可以放糧解決問題,沒想到那天張威又把我們幾人請到家裡,說還是老規矩,他要全部的賑災糧,但給我們一共加倍共二十萬金的好處。』




『我一聽就嚇壞了,這段期間我發現張威一直在高價賣糧,好像根本就不希望糧食賣出去一樣,也沒見他開粥場放粥,反倒是饑民紛紛湧進城來,越集越多,已有數萬之眾。我知道,如果這次又將賑糧全部私吞,非起暴亂不可,所以就說,這次我無論如何也不敢了。可張威和郡守又提起了我要娶第二房小妾的事情,我只好再次屈服。』




陸羽皺眉道:『怎麼回事?難道你是強搶民女不成?』強搶民女,依大漢律,輕則免官,重則處斬;官員更是罪加一等。



高大人艱難地嚥了一聲口水,才道:『說是我的小妾,其實還未過門就……她是武陵蠻族人,十分漂亮,半月前來城裏買東西,我一時油蒙了心,竟把她……把她請來……』



陸羽不耐煩道:『你能不能說清楚點?難道我還查不出實情來嗎?』



高大人連忙道:『是是是,小的知罪……那名女子寧死不肯從我。此時她的丈夫來城裏尋她……』



陸羽不由高聲道:『什麼?她是有夫之婦?身為地方父母官,你竟作得出這樣的事!快說,後來怎麼樣了!』無怪陸羽這麼生氣,依大漢律,強搶有夫之婦,那可是罪加一等。




高大人哆嗦道:『是,小的知罪……這個,我就把她丈夫捉了起來,本來只是想脅迫她乖乖就範。哪知當夜竟然就有數百名武陵蠻族的人前來圍城,聲稱我捉了他們的少寨主,要我立即放人……』




陸羽『霍』的一聲站起來,喝道:『你說什麼?武陵蠻族的少寨主?』不由想起獄中那名力氣頗大的年輕人。



高大人顫抖著聲音道:『是……在這緊急時刻,幸好郡守得到消息,派郡尉領兵前來彈壓……不過他們會退去,主要是因為郡尉把人押到城頭,聲稱他們若不退去,就把人給一刀砍了……』




陸羽氣得驚堂木一拍道:『你們……你們這不是官逼民反嗎?』



高大人磕頭如搗蒜道:『大人饒命!小的知罪!……其實後來郡守見那女人美貌,非要我讓給他。我惹不起他,又知闖下惹惱武陵蠻族的大禍,一心巴著他能幫忙,只好將這女子讓給了他……』




陸羽已經氣得渾身顫抖,只能戟指道:『你們……!你們還真是卑鄙無恥到了極點,簡直禽獸不如!女人又不是物件,能讓你們這麼搶來給去的嗎?現在這女子人在何處?』



高大人道:『大人息怒……我聽說郡守又將那女子轉送給張威了……』



陸羽道:『什麼?你們……』他氣再也問不下去了,喝令道:『來人!把他押入死牢,等候處置!……慢著,回來,你可曾見過一個臉上有箭傷的年輕人?』忽然想起這件事,陸羽只得按捺心中怒氣詢問。




高大人不住的喘氣道:『見過……就是郡尉帶兵來鎮壓武陵蠻族的時候,曾帶著張威和一名年輕人忽然來到我家,那年輕人的右頰就有箭傷。』



陸羽奇道:『到你家?那是為什麼?你看他是張威的客人還是家奴?』



高大人道:『看起來張威對他非常的敬畏。他們來我家……其實就是要看那名女子。』



陸羽不由皺眉,看來這年輕人恐怕不是一般人,卻不知是何方神聖。想著便吩咐把高大人押下去,把郡尉提上來。



郡尉被押上來,卻傲立不跪。陸羽倒也不計較,點頭道:『你倒是硬骨頭,難怪敢圖不軌,欲謀叛逆……』



郡尉臉色立即變成煞白,大聲道:『你胡說!你要殺便殺,卻不能隨便誣賴本官……』按大漢律,謀反最少也要誅連三族。郡尉反正犯的是死罪,卻不願搭上三族那麼多條人命哪。




陸羽冷笑道:『是嗎?我問你,張威讓你們幫他侵吞這兩筆賑災糧,你清楚他的目的嗎?』



郡尉道:『他說是要高價賣出,從中牟利。』



陸羽道:『那你知道他的米行出售糧食的價格嗎?』只見郡尉搖了搖頭。



陸羽沉聲道:『我告訴你,是一碗米一金!換成是你,這麼高的米價,你會買嗎?』



郡尉一驚,連忙搖了搖頭,心中隱隱猜到陸羽話中的意思,不由緊張的盯著陸羽。



陸羽『哼』道:『張威這麼作,就是不想把米賣出去,但又不想讓人發現他的用心,所以才會這麼作。』頓了頓又道:『他既然不賣米,那從你們手裡侵吞這麼多賑糧,又是用來幹什麼呢?』




郡尉額頭冒出冷汗,結結巴巴道:『我……我……我不知道。』



陸羽道:『那麼多糧食不賣,留下來幹什麼?什麼情況下才會用得了那麼多糧食?你是幹這一行的,不會不知道吧?』



郡尉用發顫的聲音道:『軍糧?他是在囤積軍糧?不可能!』



陸羽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憑的是什麼。主公入主巴蜀,又領有荊、交二州,威勢正盛,豈是你們所能撼動的……』說到這裏,猛然一驚,擊掌道:『我明白了!……原來如此!』於是冷然對郡尉道:『你們是合謀聚糧,然後引發饑民嘩變,再起而號召,豎起招兵旗,趁勢奪僰道郡!……然後,然後利用漢夷之爭,激起變亂,讓州府處理起來更為棘手……哼,想得真美!』其實陸羽想得更遠:若曹魏、孫吳乘勢聯手來攻,將奈之何?




郡尉被陸羽說得癱在地上,口中喃喃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陸羽喝道:『你還敢抵賴?那我問你:為什麼把縱火燒糧的事賴在武陵蠻族的人身上?』



郡尉哀道:『大人救我!我……我是一時利慾熏心……我全家四十幾口需要照顧啊!我死了不要緊,可我父母年事已高……』說著磕頭如搗蒜。



陸羽道:『眼下你只有一條路,就是幫我揪出幕後真正的指使者。我問你,那天你來鎮壓武陵族時,帶著張威和一名年輕人去縣令家,是什麼緣故?那名年輕人是誰?右頰可有一道箭傷?你為什麼又把那名武陵族的女子強行帶走?』




郡尉一聽,知道縣令全都招了,再也無法抵賴,便垂頭喪氣道:『那次是郡守和張威說,這是老天給的好機會,既可以脅迫縣令,又可以把罪責推給蠻人,逼他們造反,正符合他們的目的。……那個年輕人……我不知道是誰,只是看起來很孤傲,張威對他卻很客氣。那次去縣令家,也是他想看那名蠻族女子究竟有多漂亮。結果張威就要我把那女子要來……其他我什麼都不知道。』




陸羽道:『那名女子現在何處?』



郡尉道:『如果在他家找不到,應該是在城西他的一棟祕樓裏……』



陸羽道:『好!你即刻帶我們前去。如果抓到此人,我會酌情替你向主公求情,減免你的罪責……』



郡尉道:『謝謝大人!謝謝!』



一聽到要捉人,喬瑛、孫尚香又是摩拳擦掌的,陸羽不由皺眉,費盡脣舌,最後說萬一她們落在壞人手裏,自己不能見死不救,只好放走人,那就壞了大事,才總算讓二人死了心。不過馬文鴛說什麼也要去,陸羽怎麼也說服不了她,又不敢說太多話,最後只得無奈隨她。

腐胔屍骨滿疆場,萬死孤城未肯降,寄語路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熾天使(九級)

凝望蒼穹悲千古,俯瞰神州傾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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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3 04:02: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三一章 引蛇出洞




這棟祕屋果然很隱密,在一條很深的巷子裡,外面是普通的四合院,四圍都是住戶,全都緊挨在一起,無法包抄,只能突襲。陸羽一聲令下,近衛搭起人梯,一人翻牆而過,從裡面打開大門,然後悄無聲息的進了院子,裡面是個普通的四合院,瞎漆漆的沒有燈火。




陸羽用詢問的眼光看著跟上來的郡尉,只見他用手指了指正對面,低聲道:『進正對面客廳大堂,後面有個小門,穿過去就到了。』



眾衛迅速進了大堂,繞過屏風,果然看到一扇門。用暗勁一推,推不開,裡面給拴上了。此時馬岱得意地一笑,從懷裡摸出一根鋼鋸,從門縫裡塞進去,飛快鋸了起來。不過盞茶功夫,門閂就被踞斷。馬岱輕輕推開小門,眼前一亮,只見裡面是一座小花園,幾盞大紅燈籠照亮花園裡的亭台樓閣,小橋流水,真是別有洞天。當中一棟二層小樓,簷上也都雕梁畫棟,精琢細刻,頗有情調,旁邊是幾棟小平房。




此刻已經四更天,花園裡沒什麼人。眾衛沒等吩咐,已經迅速將那樓房全都包圍起來。陸羽道:『去把裡面所有人統統揪出來!』



不多時,七八名僮僕、三四名婢女被揪出來。陸羽掃了一眼,目光便落在中間一名女子身上,只見她長得修長水靈,淡掃蛾眉,粉紅的臉蛋似吹彈可破,玉齒紅脣,皮膚白嫩,曲線玲瓏,細腰翹臀,美腿修長。比起馬文鴛,竟然不遑多讓,卻更多了一份嫵媚。




陸羽心道:『應該就是她了。』這時眾衛向陸羽稟報,所有的人都已經抓出來。



陸羽不由皺眉,看來時間耽擱,恐怕人已經逃了。想了想沉聲問那些僕婢道:『這裏可住有一名年輕人,右頰上有箭傷的?』



一名婢女搶著道:『大人說的可是劉公子?他沒多久前才匆匆從拿了一些東西走了。』



陸羽忙道:『知道他去哪裡去了?』



那些僕婢相互看了看,都搖了搖頭。



陸羽道:『那這幾日他都住在什麼地方?』僕婢們不約而同,一起看向那名讓陸羽注意的女孩道:『就住在倩兒房裡。』



陸羽一愣道:『倩兒?這麼巧?』原來陸羽想到被關的武陵族人,差役曾說他喊道:『還我的倩兒來…!』看來應該就是這名女子了。於是點點頭,卻感苦惱……這女子大概已給壞了貞節……那該怎麼辦?不過眼前怕也顧不了這麼多,走一步算一步,於是溫和的那女子道:『倩兒姑娘,麻煩你帶我去你的房間看看,好嗎?』




倩兒低下頭道:『是,請隨我來。』



她的腔調雖然口音不純,卻讓人有些柔腸百轉,聞者幾乎有些恍神,以馬岱的情形最嚴重。不過陸羽倒不以為意,因為家裏早已有好幾名美嬌妻了。一旁的馬雲祿見馬岱那魂不守舍的樣子,鼻孔裡重重的哼了一聲。可馬岱彷彿沒聽見,自顧率先跟在倩兒後面進去了。陸羽搖了搖頭,回頭看到馬文鴛,正也瞧著自己,不由微微一笑,便跟著進了房間。




一進門便見一張雕畫的大床,一旁擺著梳妝台。中間一張矮桌子,上面放著酒壺、酒杯和幾碟精緻小菜。



陸羽走過去,拿起其中一杯酒,忽聽到後面有個女孩子輕聲咳嗽了一聲,知道是馬文鴛,不由轉頭,只見馬岱目不轉睛的看著倩兒,連近衛也不時看向她。陸羽又好氣又好笑,不由提高聲音道:『怎地?沒見過美女?』眾人一凜,連忙收回目光,四處探查。




陸羽游目四顧,走到倩兒身前,低聲道:『劉先生還沒走,對吧?他在哪裡?』



倩兒的頭紋絲不動,只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往上迅速一瞟,隨即落在陸羽臉上,臉上閃過一絲驚恐,接著低下頭輕輕搖了搖道:『他……已經走了。』



陸羽點點頭,忽然道:『你們再去把這間小閣樓其他房間細細搜一遍。』



馬岱搔搔頭道:『可是軍師,每個房間都搜過了……』



陸羽打斷他的話道:『我知道,再去仔細搜一次!對了,還有這一間,就你吧,你給我仔細搜……』說著在馬岱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只聽馬岱失聲道:『什麼?為什麼是我?』陸羽沒好氣道:『不是你,難道是我?』




馬岱忙道:『哦,了解……喂,你們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是不是?還不給我快去搜查!』眾衛這才如夢方醒,趕緊奔出房門,開始吆喝著再度搜查起來。



陸羽對馬雲祿、馬文鴛姊妹道:『對了,我要去搜查那幾個婢女的房間,麻煩你們跟我去。』說著對二女眨了眨眼。



馬雲祿卻沒有看陸羽,而是恨恨的看了看馬岱,又看了看旁邊低著頭的倩兒,終於鼻孔裡重重的哼了一聲,一跺腳,扭頭氣沖沖的去了。陸羽最後走出房門,卻沒把門帶上。



此時房裡就剩下馬岱和倩兒兩人。馬岱在房間裡東瞧西看,就是不看倩兒,神情有些緊張。看著走著,馬岱來到床前坐下,拍了拍錦被,忽然對倩兒笑道:『倩兒姑娘,這是你睡覺的床嗎?真大哩!咦,你別見外,過來坐在我旁邊。』




倩兒顯得很緊張,慢慢走過來,馬岱忽然一伸手,就把她拉在身邊坐下,開始毛手毛腳起來。倩兒慌亂的道:『大爺,不……不要……不要……』用力掙扎幾下,忽然推了馬岱一把,站起身來,用力給了馬岱一巴掌。




馬岱愣了好一會兒,忽然起身退開幾步,拔出刀來喝道:『你竟敢打我!你不想活了!』一刀便向倩兒劈去。



倩兒流下眼淚,卻沒有躲避的意思,反而把眼睛閉上,一副安詳的模樣。



正在這時,房頂忽然穿了一個洞,白光一閃,一柄利劍直向馬岱刺來。怎知馬岱似早有防備,一個閃身刀劍相擊,那名刺客一個翻身落在桌前,原來是個身子微駝的中年人,手中一柄閃閃生輝的窄劍。他正要對馬岱再次發動攻擊,忽然感覺身後寒氣逼人,暗叫不好,正要回頭,後心已微微一痛,只聽一個女聲喝道:『別動!』




緊接著脖子一涼,一柄單刀架在脖頸上,又是一個女聲道:『撤劍!』



單從二女欺進身後自己才發覺這一點看,這中年劍客知道,身後二女的武功都不在自己之下,更何況自己兩處要害都被制住,根本無法反抗,只能輕歎一聲,手一鬆,長劍噹啷墜地。




此時陸羽走了進來,往屋頂指了指道:『還有一個沒抓住,你們誰快去!』



只見馬文鴛身影一閃,單腳在旁邊矮櫃了上一點,便借力躍起,左手抓住橫樑一拉,輕飄飄就上了房梁,再一躍從那個破洞出到房頂。等了好半晌,忽然聽見馬文鴛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道:『人抓到了!』




陸羽一看,只見一名年輕人,右頰一道箭傷,背後給馬文鴛用劍指著。這年輕人看起來儀表堂堂,卻好像心事重重。看著陸羽的目光,顯得異常的憤怒。眾衛正要上前綁住,那年輕人卻喝道:『我乃皇室宗親,你們要造反了嗎?』那不怒自威的神態,一時把眾衛給鎮住了,一起看向陸羽。




陸羽知道這年輕人就是自己要抓的正主,聽到他說自己是皇室宗親,想起剛才僕婢說他也姓『劉』,不由訝然道:『敢問閣下是……?』



那年輕人沒有回答,上下打量了一下陸羽,恨恨道:『你果然很厲害。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逃走?』



陸羽順手指了指桌子道:『桌上擺著兩雙筷子,一雙是精緻小巧的象牙筷,另一雙是挑重的銀筷子;兩個酒杯也是一大一小;最關鍵的,酒杯裡的酒和碟子裡的菜餚都還是溫的。顯然之前在房裏,不是只有倩兒姑娘,還有一個男子在。』




年輕人不由讚道:『那你又怎麼知道我在房頂?』



陸羽又指了指床邊的矮櫃子道:『我仔細瞧了瞧,見那上面有幾個淺淺的腳印。』



那年輕人又讚道:『高明!那你為什麼不直接派這些狗奴才上來抓我們?反而要用欺辱倩兒姑娘這種卑劣的手段引我們出來?』說到後面這句,年輕人不由聲音高亢起來,顯然充滿了憤怒。




陸羽道:『這是不得已的。我們衝上小閣樓不過一點時間,你竟能從容上了房頂,證明你若不是武功高手,就是有個武功高手護在你身邊。我們在明你們在暗,你們又是在上面。如果我貿然要人上去抓人,一定傷損很大……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不希望看見你流血。』




年輕人再問道:『你又怎麼知道,我會因為倩兒姑娘而現身?』



陸羽看了一眼倩兒道:『事情已到這個地步,你竟還沒離去,躲在她這兒。直覺告訴我,你也一定會為了救她而現身的……她應該就是縣令、郡尉、張威都搶著要的那位武陵族美女,我說的對吧?』




那年輕人歎道:『你說得沒錯,自從我在縣令家看見她,就被她深深地迷上了。張威將她送到這裡來的時候,我非常的高興,對她百般疼惜。所以剛才從房頂瓦片縫隙看見你的護衛要殺倩兒姑娘時,才會忍不住讓我的護衛下來阻止你的。沒想到這竟是你挖的一個陷阱。』




陸羽道:『就算不挖這個陷阱,這四周都被我的護衛包圍,你們也跑不掉的。好了,不必多說,從陰謀侵吞賑糧、激怒武陵族人、到煽動饑民嘩變,一切都是你主謀的,對吧?』




那年輕人黯然地將目光從倩兒身上收了回來,有些傷感地道:『不錯,是我幹的。』



陸羽有些意外道:『你倒挺乾脆嘛。』



那年輕人腰板一挺,昂首道:『大丈夫敢作敢當,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陸羽道:『既然如此,就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吧。』眾衛正要上前拿住那年輕人,不料那中年劍客怒喝道:『住手!你們知不知道我家主公是誰?』



『主公?』陸羽不由想起,這年輕人剛才自稱是皇室宗親,那不就是跟劉備一類的人物?於是不由自主的問道:『你家主公是誰?』



中年劍客一個字一個字的道:『益州牧劉大人之子,劉循!』



陸羽一震道:『劉循?季玉先生的兒子劉循?那倒是失敬了。』



中年劍客又是大喝道:『大膽!竟敢直呼州牧大人名諱!』



陸羽搖了搖頭道:『你說錯了,如今州牧大人已是我主公劉皇叔,不再是季玉先生了……』



劉循冷然道:『皇叔?我爺爺、我爹才是皇叔,劉玄德算什麼?什麼中山靖王劉勝之後,早就被廢為庶民。織履販蓆之徒,還不是靠運氣,讓先帝下詔承認他的身份……』



陸羽打斷他的話道:『當今漢室衰微,令祖、令尊不思興復,反而割地自雄,不遵朝廷號令,對內不恤民瘼,對外私自征伐漢中、荊州,乃欲乘時待變,圖中大業。如今更謀奪官糧,煽動暴亂,意圖謀逆,真愧為劉氏子孫!』




劉循臉色驟變道:『大膽!大漢江山乃我劉氏子孫所有,益州牧原是我祖、父相承,被劉玄德用卑鄙手段劫掠得到。我不過想從他手中奪回,只可惜被你壞了大計……』



陸羽冷冷道:『閣下也太自太了。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私有。高祖、光武及諸帝有德,戒慎恐懼,臨廟堂治天下,恭儉仁厚,以德化民,方使海內安寧,家給人足。故為人上者,應居心仁慈,務在寬厚,吏安其位,民樂其業,不移過於下,不歸福於己。似你父、祖等人自居人上,視民若草芥。如此無德,侈言牧民,真不怕怡笑大方!』




劉循冷笑道:『多言無益。反正現在你們佔了上風,怎麼說理都在你們那邊。但你別以為捉到我就沒事,許多人還在為真正的興復大業奮鬥。我只希望你每天睡覺的時候,祈禱睜開眼還能看見第二天的太陽!』




陸羽搖頭道:『我真不懂你們的想法。所謂「一將成名萬骨枯」,黃巾之亂不過九月,就有多少百姓會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單以這次饑荒來說,就因你們使陰謀、耍手段,造成了許多原本不會死的饑民活活餓死!你們於心何忍?』




劉循道:『我高祖與項籍爭霸天下,不也是流了無數人的血?大漢的強盛,本來就是用人骨堆起來地。如今既要興復大漢,犧牲幾個百姓又算得了什麼?待我光復漢室之後,自會體恤民情,減免捐稅的……』




陸羽歎氣道:『我不想再和你辯論這些事。不過張威又為什麼要幫助你?他富甲一方,日子過得好好的,幹嘛跟著你謀反?是不是你使上了什麼手段逼他?』



劉循道:『你錯了!我沒有逼張威,也不用逼他,他本來就是最支持我父親的!自劉玄德竊奪益州牧後,張威就一直暗中資助我,共謀光復大計。』



陸羽不由苦笑,原來箇中原因就這麼簡單,便道:『既如此,就請你跟我們走吧。詳情我會稟明主公,由他定奪。』



陸羽這麼說是有用意的。劉循的確是皇室宗親,雖然犯了大罪,卻屬於『八議』的範圍,能得到議、請、減刑的特別照顧,非他所能決斷,因此魯莽不得。所謂的『八議』,是中國古代法律面前不平等的典型表現形式之一,就是指法定地八種人犯罪,一般司法機關無權審判,必須奏請皇帝裁決,由皇帝根據其身份及具體情況減免刑罰的制度。這八種人是親、故、賢、能、功、貴、勤、賓,包括皇親國戚,皇帝的故舊,德高望重的人,統治才能出眾的人,對國家有大功勳的,上層貴族官僚,為國家服務勤勞有大貢獻的人,前朝的貴族及其後代。




『八議』制度源於西周的『八辟』,是『刑不上大夫』的禮制原則在刑罰適用上的具體體現。成為後世歷代法典中的一項重要制度,歷經一千六百餘年,直到清朝滅亡之前,都相沿不改。只有十惡不赦的重罪,才不能享受八議特權,不過這也要看當權者的裁決。這也就是為什麼劉循要跟陸羽力爭的理由,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留得命在,便有東山再起之機。




劉循心情慢慢平靜了下來,點點頭:『好,我跟你們走。不過,她也得跟著我走。』說著看向一旁的倩兒。



陸羽搖頭道:『很抱歉,我不能答應。』



劉循不由高聲道:『為什麼?她是我的……』



陸羽道:『你錯了,倩兒姑娘不是你的什麼人,她乃是有夫之婦,遭到縣令、郡尉的脅迫才會從你的。』



劉循一愣,問倩兒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倩兒緩緩點了點頭。



漢制,妾的地位很低,在實際意義上幾乎與奴婢相同,是無法決定個人自由的。漢代經書《曲禮》:『買妾不知姓則卜之。』」可知『買妾』情形相當普遍,並且妾是只能接受,不能反抗的。到了唐代,《唐律疏議》更說『妾通買賣』,可知那時妾如奴婢可買賣甚至送人。




劉循傲然道:『雖然如此,我將你要過來,可是光明正大的,有契約為證,你還是得跟我走!』



倩兒紅唇微微顫動,美麗的丹鳳眼中慢慢湧出淚水,不知所措的看向陸羽。



陸羽冷冷道:『劉公子難道沒聽說,我主公已廢止了隨意買賣人口一事?即便雙方同意,也得官府印鑑為憑……』



劉循『哼』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紙契約道:『你可以看看!這契約可以為證!』



陸羽接過,卻連看也沒看,直接遞給馬岱道:『這正好可作呈堂證物,證明這些貪官的惡行。你可收好了!』



劉循瞪大眼睛,氣道:『你……你說什麼?』



陸羽道:『我說得還不了夠清楚嗎?似你們這般以貴族自居,輕賤百姓,還妄想得到他們的支持?』



劉循漲紅臉道:『上下若無等次,國豈非大亂?大漢之亂,正是你們這些亂臣賊子不安份守己,愚蠢地想要逾越界限造成的。黃巾之亂再大,不過為時九月,下場如何,天下皆知。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撐多久。廢話少說,把契約還我,把人給我帶走,否則你就是違反禮教、違背法令!』




陸羽道:『我已說過,此文件乃呈堂證物,不能還你。這樣吧,為了公平起見,就讓倩兒姑娘自己決定,究竟她要跟你走,還是留下來!』



劉循一愣,隨即點頭道:『好,便依你所說。』扭頭看向倩兒道:『倩兒姑娘,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劉循這麼自信,是有原因的。大漢沿襲三代、強秦,早把封建制度融入一般生活,除了用法律控制這種形態外,還特別以禮教的方式,用教育分別貴賤,使世族、平民、奴隸的分野越清楚、更難以逾越,同時讓下層民眾、奴隸了解,任何不安份守己、企圖逾越已定界限的,不但違犯法律,要受嚴厲制裁,更是違反禮教,將遭不齒。再退一步說,自己乃皇室宗親,雖然犯了大罪,但劉備必然會顧忌而赦之,那麼自己仍是貴族身份,跟著自己,還是有富貴榮華可享的,一個身份低賤的婢女怎麼會拒絕?




不過劉循顯然盤算錯了。只見倩兒看著陸羽,眼中露出一絲慌張的神情,隨即在陸羽肯定的眼光中,銀牙輕咬紅脣,搖了搖頭。



劉循不由大怒,喝道:『這是為什麼?難道你要跟著他?』說著戟指著陸羽。



倩兒低頭沒說話,陸羽卻怒道:『劉公子,請自重!倩兒姑娘已就你的要求作了決定。至於她歸向如何,卻不勞你費心揣測!』



劉循怔怔的看著倩兒,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把目光移開,對陸羽正色道:『說了這麼多,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哩?』



陸羽微笑道:『在下陸羽,陸子誠!』



劉循和他的隨身護衛不由驚呼道:『什麼?你是陸子誠?你真的來了?』



陸羽一聽,便知事有蹊蹺,連忙問道:『難道你們知道我會來?』



劉循沒有立即回事,而是大有深意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道:『黃元說你一定會現身,我還有點懷疑。你果然夠膽識。』



陸羽道:『好說了。黃元他人在何處?怎地放下你自己跑了?』



劉循道:『是我讓他帶人去建寧投靠高定的。』說著看向倩兒。



陸羽明白似的點點頭道:『你放心吧,我會把倩兒姑娘安全送回家的。請!』



劉循道:『那是最好。』深深看了一眼倩兒姑娘,便轉身走出房門。陸羽作了個手勢,近衛把那名劍客放了,讓他緊跟在劉循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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