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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血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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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葉戀 ]-三國志之輔佐劉備《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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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0 11:00: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三集 第三二一章 溫侯平反(楚湘續)


白素雅正等著陸羽的反應,門外忽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先前引陸羽進來的婢女輕聲道:『小姐,門外有兩名女子求見,自稱是陸大人的夫人,秀兒小姐和思雨小姐。』


陸羽雄軀一震,連忙看向白素雅,才發現白素雅俏目正注視著他,不由點頭示意。於是白素雅道:『快快有請。』


看到秀兒和秦思雨進來,陸羽連忙迎上前道:『你們怎麼來了?』


秦思雨微笑道:『秀兒急忙回去找我,說有急事。一路上把事情說了七七八八的。怎麼樣,你們談得如何?』說著望向白素雅。


白素雅道:『剛才妾身已將「人間」之事向大人說過。妾身之意,希望卸下重擔,投靠大人,共扶劉使君,興復大漢,還給天下百姓一個安居樂業的生活。刻下季先生詢問妾身投靠的條件,妾身正等大人開口哩。』


陸羽聽了,大感意外的道:『等我開口?你又沒說,我怎麼會知道你的條件?』


秦思雨忽然把陸羽拉到一旁,低聲嗔道:『夫君,你剛才是為了什麼事犯愁?』


陸羽皺眉道:『這事不好說……』


秦思雨微笑道:『我猜你是為了季公子和元龍大人,甚至為了主公犯愁,對吧?』


陸羽大驚,看著秦思雨。雖然知道秦思雨的本事,但沒有在場,卻似乎親眼所見般,一下就猜出他的為難,陸羽感覺自己像是第一天才認識她,此刻也才明白為什麼秀兒要找她來。


秦思雨淺笑道:『別把思雨想得那麼厲害,思雨只是設身處地替你想而已。如今你掌握了「暗箭」和陸家,又有季家的相助;元龍大人卻執掌情報部門「地靈」,再加上主公也想要有自己的情報網,「墨門」又顯露了投靠之意。多頭馬車,十羊九牧,極有可能非但難以相輔相成,還會互相掣肘。當中又以你所掌控的幾個部門最具關鍵;如果再加上一個「人間」,恐怕惹人嫌疑。』陸羽不由點頭,表示這正是自己擔心的地方。


秦思雨接著道:『這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剛才白小姐明說,季公子問她有什麼條件?看來季公子很在意人間投靠後,你要怎麼平衡它們的關係。這也是白小姐所在意的,所以才會說,她正等你回話哩。』


陸羽聽了一愣,旋即釋然道:『原來如此。不過這樣一來,實在傷腦筋。』說著不由蹙起眉頭來,思索著該怎麼辦。


秦思雨嗔怪似的輕搖了陸羽的膀臂道:『夫君哪,一個現成的方法就擺在那裏,你怎麼就想不到呢?』


陸羽大感意外,忙道:『現成的方法?什麼方法?』


秦思雨看了看正在說話的秀兒和白素雅,又看了以十分關切的眼神看著自己和陸羽的季玉一眼,低聲在陸羽耳邊輕聲道:『只要……只要你娶了白小姐不就好了?』


陸羽不由高聲道:『什麼?』


秦思雨輕輕捏了陸羽的膀臂一下道:『你別嚇到人哪……。你好好想想吧。路上秀兒告訴我,前幾天白小姐給了她一個消息:曹孟德來關中時,就已替曹子建求親了,希望白小姐在他回來後決定。……可能那時他已經猜出白小姐的身份了。』


陸羽聽了又是一驚,這的確是很重要的消息。白素雅既是『人間』的宗主,她嫁入曹家,等若整個『人間』也投靠了曹操,在情報戰上劉、孫二家也處於十分不利的局面。想著不由問道:『她…答應了嗎?』


秦思雨忽然俏皮道:『你希望呢?』看著陸羽苦笑以對,秦思雨方道:『夫君哪,你怎麼到現在還這麼不明白女人的心?白小姐請你來,又說她想卸下重擔投靠你,只等你的決定。雖然她沒說出來,意思還不夠明白嗎?難道你要一個女人厚著臉皮告訴你,她其實喜歡的是你,想要依靠你?』


陸羽真是驚傻了,一向只知美女對男人有著無比的殺傷力,自己還頭一遭曉得,自己會對美女有吸引力,不由得哭笑不得。


秦思雨帶著埋怨的語氣道:『怪只怪你上次為了琰姊姊,在「悅仙樓」表現得那麼招搖……』


陸羽雙手一攤道:『我也不願意呀,誰會曉得她喜歡的是這個?這又不能當飯吃。何況那曹子健這方面的才能也是不凡……』


秦思雨搖搖頭道:『問題是曹子建的名聲沒你好……誰不曉得你最「疼」妻妾了?』說著對他拋了一記『媚眼』。


陸羽不由心中苦笑,想不知自己竟然會在這方面有這麼好的名聲,想著卻歎道:『可這樣一來,怎麼跟貞兒和宓兒交代?』


秦思雨道:『這是跟大家生死攸關的事,我和秀兒、琰姊姊會對她們說清楚的。說吧,你到底怎麼決定?』


陸羽一時間沉吟難決。要說對白素雅沒意思,那是騙人的。可是自己已有八名愛妻,加上香兒就是九個了,而且都是『群芳譜』上有名的美女。現在再加一個白素雅,恐怕他會被天下男人嫉妒得出門就被他們的口水給淹死了。


不過秦思雨說的確實在理。要將『人間』確實掌控,又要給一個最實際的保證,空口說白話是沒有用的,只有它的宗主成了他的愛妻,才會令它的成員安心。對於季玉也是這樣,要讓他對季家的長老們有所交代,安他們的心,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更重要的是,須知白素雅執掌『人間』,恐怕已經超過十年了,影響力非同一般;如果要嫁人,恐怕得政治原因居多了。加上她『三絕音』的身份,有資格娶她的恐怕少之又少。一旦碰上她所喜歡的,她又豈會輕易放棄?如果真是照秦思雨所說,她對自己有意思,自己拒絕的話,萬一她看上了曹子建甚或周瑜等,只怕後果難料。畢竟她是女性,在那個時代,要她終身不嫁,豈是易事?


想著秀兒已走過來,輕聲道:『夫君,我已經勸雅兒答應了,她在等你回話哩。』


陸羽明白秀兒居中牽線的苦心,不由浮現與她患難與共的點滴,還有她是如何全心全意的默默付出,無怨無尤的跟著自己,想著不由愛憐的道:『謝謝你,秀兒。』說者看向白素雅,只見她的素顏竟也染上一層紅暈,正對著自己微微而笑……



等到劉備回來,聽知聖旨之事,立即召眾官會議。


劉備還未開口,陸羽先將準備好替呂布平反的文告,當著眾人的面送交劉備過目。劉備看了,眉頭一皺,便問起眾人的意見。


張飛率先喝道:『陸老弟,俺三哥不挺你就不是兄弟。但這件事太嚴重了,想那呂布無義小人,三姓家奴,天下人無不唾棄,怎麼可能替他平反?』在座眾人幾乎都點頭同意,惟獨諸葛亮和龐統不置可否。


陸羽環視眾人,解釋道:『我跟子平、文遠詳談過,也才知道呂布從未拜丁原為義父。呂布是以驍武任職於丁原手下騎都尉,屯河內為主簿,因功而大見親待。後來董卓奉詔進京,封前將軍,輔佐聖上,因有救駕大功,又平反陳蕃、竇武等人,不僅悉復其爵位,還拔擢其後人,同時請出我的岳父蔡邕大人參贊要務,名聲還算不差;只因丁原與之交惡,令呂布擊之,董卓才以朝廷令旨,要呂布斬了丁原。呂布再怎麼說,也是朝廷官吏,董卓儼然又是賢臣;試問諸位設身處地,能否拒而不從?當時董卓一副天下棟樑的模樣,誰知他後來會變成那麼殘暴不仁?正如王莽那樣,「設使當初身先死,千古忠奸有誰知。」呂布斬丁原相投,原不能說他就是助紂為虐阿。


後來董卓狼心漸發,驕橫無禮,濫刑殺戮,呂布見了,頗有悔意,只是起初董卓甚為愛信,以朝廷名義封他為溫侯,假節儀比三司的奮威將軍,還誓以父子相待,所以猶豫。待王允與孫瑞密謀誅董卓,以秀兒(貂蟬)離間二人,終使呂布下決心誅董卓。所以不能說呂布不義,反而他是大義滅親。須知後來王允不赦董卓部曲,以致李傕、樊稠、郭氾等十幾萬眾破長安,呂布還先勸王允離開,遭到拒絕,方才出奔,連妻兒都顧不得。怎能說他是無義小人?


至於他從張揚於河內,逃歸袁紹,復投張邈,再到兗州,與曹操戰而敗,只得來投主公。其實不能怪他不忠,而是這些人都對他頗為忌憚,怕他不甘屈居人下,起來造反之故。想想這些人哪一個今天還在的?主公當初投靠公孫瓚、袁紹、劉表等,不一樣也遭忌憚,閒散無用?又怎能說呂布是輕於去就?


至於他與主公和我等的過節,說起來是中了曹豹之計,受他女兒曹菁的迷惑,一時糊塗,並不能因此而將過消功。


再請諸位想想,呂布為人還是相當有情義的,就和主公一樣。否則由并州到徐州,數千里路來回飄流,始終無人棄之而去,可見他是怎樣的得人心。他事敗身亡後,手下大將子平、文遠、宣高等起初皆不願降,連公台也是慨然求死,都說明他的得人心處。


還有一點很重要,便是他始終沒有作過惡事,如屠城坑卒、親信小人、屈殺賢良、目無君上等。


若說他是反覆小人,試想戰亂之時,士為知己者死,非知己者只會換來草芥之待。如呂布從一而終,可能早已死了數次,同樣會像今天般的被誤解。羽認為,其實呂布罪行,一大半原因是他所到之處,對於世族大家頗不客氣;昔兗州大饑,他又強征豪門之糧,引起這班人的抗爭,改變立場的支持曹賊,不但讓他後來吃大敗仗,還依恃佔有輿論之利,大肆撻伐,才會有今日對他不公的論點流傳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方今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如當年董卓之舉,卻也曾肯定呂布有誅殺董卓之大功。主公既處處要與曹孟德有別,事又攸關仁義,更須與之有不同的處置。呂布死後,曹孟德落井下石,剝奪其爵位與職等。主公正該為之平反,藉以指斥曹孟德之罪行。』


陸羽說完這一番話,議事廳一時竊竊私語之聲不斷。剛開始贊成反對的各佔一半,但更多人選擇沉默,因為平心而論,陸羽所說的十分在理,因此包括諸葛亮、龐統、陳登都沒說話。反對的都是最早跟隨劉備起事的,贊成的多半以陸羽馬首是瞻,或與高順、陳宮等素來相善者。


最後劉備看著身旁的一名文士。那文士道:『子誠之言不無道理。方今使君欲平治天下,須得不念舊惡,以仁義為先。遍觀之前諸侯,屠城坑卒、目無君上等比比皆是,連曹賊也作過數次,如今對聖上更是頤氣指使,一點人臣之禮皆無;也有如袁本初之子般勾連外族,出賣百姓者。如此比較,呂布之惡名,言過其實甚多。使君是該考慮為他平反,一則可顯使君氣度,二則呂布乃并州人士,在當地名聲其實不差,此舉正可籠絡當地人士,為以後張本。』


劉備想了想,終於點點頭,把文告遞交伊籍道:『此事便交機伯處理,務須回復溫侯名聲。』


陸羽才鬆了一口氣,劉備卻又問起最讓他頭痛的事:『孔明已告知聖旨之事,說子誠似有為難?是否為了貞兒她們?或者我再去跟阿蘿商量……』


陸羽忙道:『不敢勞煩夫人。羽只是覺得妻妾成群,這個……這個……治理頗感吃力……』


話沒說完,全廳都哄然笑了起來。劉備也不禁莞爾笑道:『畢竟聖旨難違。你我為國為民,於公於私,有時顧不得分際,家事便是國事。雖然我欲與曹孟德刻意不同,但聖旨既將數事併在一起,中官大人又奉旨監婚,備也覺得不得不從。這樣吧,便讓阿蘿帶馨兒,和月英、百合等到你那裏,和貞兒她們說清楚便是。你看如何?』


陸羽還未回答,張飛已哈哈大笑道:『好主意,就這麼辦!哈哈哈,這次看在小姨子的份上,你準備五十罈「石上清泉」就好了……』


龐統連忙接口道:『那是三將軍的份,我的份照舊!……』


說著全廳已響起不絕於耳的『恭禧!』渾然不理快要暈過去發陸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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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0 11:01: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三集 第三二二章 紅粉佳人(楚湘續)


當陸羽把消息告知嚴氏母女,嚴氏感激涕零,呂綺玲則高興道:『這下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到武院念書了。對了,陸大人,為了表示感謝,我就告訴一個祕密……』


陸羽訝道:『祕密?什麼祕密?』


呂綺玲看看左右,方才低聲笑道:『你知道我們是并州人。小時爹常帶我到野外去玩。我們在無意間發現了一道廢棄的古道……』


陸羽皺眉道:『大漢四百年,人口增加極多,你說的什麼古道,說不定早就有人曉得了……』


呂綺玲道:『是有人曉得,不過那是以前。七十年前,發生了一次很大的地牛翻身(即地震),硬生生的把王屋山從中裂開為二,也震斷掉了那條大道,從那之後人就廢棄不用了。這麼多年下來,路早就被雜草樹叢堵住。』(註:公元一三八年,中國陝甘地區曾發生一次規模極大的地震。)


陸羽道:『那你又如何得知?又怎麼知道沒有其他人曉得?』


呂綺玲道:『那次我跟爹起玩捉迷藏,就在山谷下,玩著我一時興起,就攀著葛藤往高處躲,不過還是躲不過爹的耳目。後來他上來抓我,又在好奇之下,抱著我上到谷頂,才發現這條路的。說起來已經七十年了,天下亂了這麼久,并州屢遭兵災、饑荒,留下來的當地人本就不多,又忙著活命,我才不信有誰會像爹那樣好奇,爬到鳥不生蛋的山頂去找什麼古道哩。』


陸羽導:『這畢竟是你小時候的事,後來曹賊征并州,又如何知道他們也不曉得?』


呂綺玲露出得意的笑容道:『你當我和娘這麼多年一直悶在這裏,都沒回去過?』


陸羽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這消息太有價值了,回頭我讓人去探探。』


接著陸羽安排呂綺玲到武院就讀,又派人照著呂綺玲所畫地圖,暗中前去打探仔細。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漢獻帝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六月五日,在劉備的主婚下,陸羽又娶了白素雅、曹葳為妻。會選在這一天,自然是要等糜貞和甄宓等人從天水回來。在甘夫人等人和姊妹們的解釋下,糜貞和甄宓當然得點頭,不過少不了要促狹陸羽一番,讓他傷傷腦筋。


此事也再度轟動天下,除了豔羨流涎,更多人嫉妒得一直心中『問候』陸羽的祖宗,足有數月之久。而等到白素雅婚後,以真面目示眾時,更讓包括陳登在內的好色之徒,捶胸頓足不已--原來她便是『群芳譜』中的『幽冥仙子』。這樣一來,『群芳譜』列名榜首的『四美七仙』,剩下的還有孫尚香和喬煙。前者孫權已遣使前來,要陸羽親自登門提親;後者則已有傳言,說是嫁給孫權了。


當然,除了司馬懿和曹操,並沒有其他人猜知白素雅『人間公主』的身份。這個消息傳到河北,讓曹操足足寢食難安了將近半個月。


魏延和陸霜的婚禮也同時舉行,為此劉備特地調劉封和五千近衛前去潼關換防。能由劉備親自主婚,加上賀者不少,雖然主要是參加陸羽的婚禮,魏延和陸霜還是很高興。婚後在陸羽的建議下,劉備放了魏延長假,讓他能帶陸霜好好一遊關中。等魏延要回去潼關時,陸羽又得到關於陸萍的消息,便與魏延商量,著陸霜與伊籍前去江東一行。



新婚夜前,蔡琰特意找了個機會,把陸羽拉到後亭院中道:『葳兒臉嫩,雖然心中對你有好感,卻怎麼都難啟齒,幸好能奉旨成婚。你既成了她的夫君,要記得多擔代些。』


陸羽身著大紅新郎裝,體貼的扶著已有數月身孕的蔡琰坐在涼亭中,微笑著道:『我自理會得。只是我怎麼也想不到,她這才女竟會和你一樣,對我這凡夫俗子青睞有加,還肯加入你們。最難報答的是美人深恩,夫君我只能盡力讓你們滿意了。』


蔡琰不由靠在陸羽胸前,玩弄著他一直掛著的那塊玉佩,閉眼滿足的道:『陸郎對我們都這麼好,我們都很開心哩。其實剛開始琰兒還有點擔心,可陸郎的深情,卻讓琰兒感覺到幸福……你和秀兒的這對玉佩,不只是說你和秀兒,琰兒覺得也是在說我們和你呢。海枯石爛,此情不渝。嗯,記得對葳兒也要體貼些……』


陸羽點點頭,感歎道:『其實我心裏一直當她是「賢弟」……雖然明知她和你一樣,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美才女……只是為什麼曹公願意把她嫁給我呢?』


蔡琰道:『葳兒的心思琰兒最清楚了,只是因為受到你的文才,和對我們女子的溫柔體貼所感動。至於曹公有什麼意思,你最好別跟葳兒挑起來,免得她心裏有個疙瘩。』


陸羽享受與蔡琰耳鬢廝磨的滑膩滋味,閉著眼微笑道:『我曉得輕重地,信任你們的陸郎吧,怎地我也不會讓你們和葳兒感覺到的。』



到底兩名美女,陸羽會先選擇跟誰洞房,依舊成為好賭之客下重注的焦點。不過也同樣得不到答案,讓他們大大失望了一場。


其實那一晚,陸羽是同時跟二女在一起過夜,倒不是大被同床,而是對她們道:『我們都還未熟識哩,便要作夫妻了。說起來,你們都是百年、甚至千年難得一現的才女兼美女,我陸羽能同時娶到你們,真是三生有幸。如果硬要我分先後,我委實分不來。所以我覺得,不如今晚我們就一起,好好聊個痛快。以後你們不分先後大小,都是我的美愛妻。你們覺得好嗎?』


若說曹葳和白素雅心裏對於先後、大小不在意,那就是騙人的。但是陸羽這一番話,既讓她們感到光采和窩心,又覺得十分地體貼合理,不禁相視一笑,點頭答應。就這樣,三人直到夜盡燈枯,才帶著愉悅的心情,彼此相擁著沉沉睡去。


陸羽此舉安排,讓白素雅和曹葳變得也十分地親近;由於曹葳年紀較輕,又是奉旨成婚,白素雅便禮讓於她;事後曹葳人前人後,總是親切地稱呼她『雅姊姊』,可說除了蔡琰,就和她最熟絡了。



雖然談了一夜,畢竟有些體己話難以當著第三人的面,和自己的愛郎啟齒。陸羽倒是很沉著,午後找了秀兒去陪一會兒白素雅,讓自己能和曹葳到後花園的小湖邊休憩談心。雖然只是牽著手,不知怎地,曹葳只覺得心慌面赤。陸羽卻笑嘻嘻的,竟然扶著她坐在湖邊後,把她的腳抬起來,替她脫下綿襪和繡花鞋,放在自己膝上揉捏一番,才放到冰涼的湖水中。


曹葳先是大窘,又想到自己已經成為他名份上的妻子,他這麼摸自己的腳也不算過份,只能微微發抖的任陸羽撫摸;直到他把自己的腳輕放入湖水,才吁了口氣,隨即雙眼澄澈的望著陸羽,兩手只能把玩著自己的衣帶,銀牙輕咬下脣,依然緊張得說不出話。陸羽溫柔的笑著,忽然握住她的雙手,呵呵笑道:『怎麼樣?還舒服嗎?賢弟!』


曹葳點點頭道:『嗯……你怎麼還稱人家是賢弟?』


陸羽笑嘻嘻地道:『像你這樣的美女,無論怎麼裝扮也藏不住,若是不叫你「賢弟」,愚兄我怕是魂魄都要被你給勾了去。』


曹葳嗔道:『還說哩,明知人家……人家只是好奇,想多接近你一點,你還作弄人家,什麼都不肯告訴我……』


陸羽緊握住她的玉手道:『如果我當著琰兒的面,表示對你的好感,你還會喜歡我嗎?』


曹葳臉上一紅,吐了吐舌頭道:『誰喜歡你了……人家這次可是奉旨成婚的……』


陸羽哪會不知佳人臉嫩?笑著接口道:『那倒是,不然我都在想: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我的「俏賢弟」了,更不用說居然能從此同在一個屋簷下……這算是我替你解開寶庫謎語的獎勵吧?』


想起那段驚險刺激的經歷,曹葳心頭只感酸酸甜甜的,當然現在是甜遠大於酸,畢竟心願得償,能因此和產生好感的奇男子聚在一起,微微感歎道:『還記得那時你為了救我,碰了我一下……我雖然生氣,可卻很高興……你和琰姊姊在一起,我真的很替她開心,可也越覺得難過……幸好……』


陸羽笑道:『我若當真不救你,怕琰兒也饒不了我哩。對了,後來你沒把我的事說出來吧?』


曹葳搖頭道:『我答應你的,自然不會說。可郭叔叔還是猜了出來,只是我沒承認罷了。那本書爹送給了他……你不會怪我吧?』


陸羽搖頭道:『有什麼好怪的?那書在他手中或許比在我手中更有用哩。對了,你那間「去來閣」生意還好吧?前陣子我去瞧過,還挺熱鬧的。』


曹葳微笑道:『那是自然的,還不都是你的功勞?是了,那幾幅對子,四哥有的還對不上來呢。真想不出你是怎麼編出來的。』


陸羽道:『其實我多少還是借鑑了一些故人的智慧……可惜他們都不在了。』


曹葳小心翼翼地道:『他們……都不在了?』


陸羽點頭道:『是啊,反正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好了,我們還是說點別的吧……這樣好了,我說個笑話給你聽……』



曹葳聽著陸羽的幽默笑話,笑得愈來愈開懷,笑容也變得燦爛起來。終於,陸羽十指緊扣著她的手道:『葳兒,你真美!』


曹葳芳軀一顫,閉了好一會兒眼睛,張開了眼把頭靠到了陸羽的肩上,雙手將陸羽的手反扣到自己身後,抬起頭吹氣如蘭,輕聲道:『那……你愛我嗎?』


陸羽攬緊了佳人,湊近地凝視她,輕聲道:『這是自然的……只是委屈你了。』


曹葳伸出玉指,輕閉了陸羽的脣,微微搖頭道:『只要你能好好地待葳兒,葳兒就滿足了。你知道嗎?當你救我的時候,我看到你手中抓著箭,心裏忽然莫名地生出一股悸動……事後每每想起來,都十分害怕……就怕哪天真的會發生這樣的事……那葳兒真的會痛不欲生的……陸郎……你能了解我的感受嗎?』


鼓起勇氣,曹葳終於向陸羽傾吐心意。陸羽自然曉得不能辜負玉人的愛,把她攬得更緊,親吻她的臉頰道:『我明白的……要是我認識你在前,就不會讓你受這麼多苦了……今晚我會好好補償你的,嗯?』


曹葳露出滿足的笑容,伸出手輕撫著陸羽的臉,忽然用力一捏!陸羽不由驚叫一聲,曹葳笑道:『先別急,這是報復你那次調戲我……』


陸羽失聲道:『什麼?那可是救你呀!好哇,且看為夫怎麼真的「調戲」你……』說著抱著曹葳便往湖中一倒。


曹葳驚叫著和陸羽一起掉落湖中。幸好湖水不深,兩人趕緊互相扶持著站好,曹葳瞧了瞧陸羽得意的樣子,忽然又用力推了陸羽一把,自顧上岸來,也不管赤足濕衣,就往住處邊跑邊笑道:『來呀,來追我!』


陸羽先是跌坐下去,很快便起身,抹了抹臉踏上岸來,發足疾追的笑道:『看我追到了怎麼收拾你!』



到了晚上,和陸羽單獨相處,就要袒裎相見,正式成為他的妻子時,曹葳仍是忐忑不安。就在陸羽替自己除下最後的隱蔽時,曹葳忍不住將顫抖的一雙玉手,輕放在陸羽膀臂上,嬌喘吁吁的問了心中最關切的問題道:『夫君……你會不會在意我的姓氏?』


陸羽溫柔的笑著,雙手沒有停止動作,只是湊近著曹葳美麗的耳垂,低聲地道:『從現在開始,哦,不,從昨天晚上起,你就已經是我陸羽的夫人了……』說著一路吻上了她的脣。


曹葳只覺心中那塊大石完全鬆掉了,也是熱烈的回應著。等到陸羽即將與她合為一體時,她緊抱著陸羽,用癡纏的語氣道:『如果有一天,葳兒作出對不起你的事,你會原諒葳兒嗎?……啊!』才說著,陸羽已經讓她從少女變成了少婦。


已有經驗的陸羽,輕柔的動作著,儘量減輕玉人的痛楚,撩起她的情慾,雙手不停地撫摸她滑膩的肌膚和敏感地帶,低聲地道:『好葳兒,夫妻本來就是一體。你別擔心,天大的事我都會扛著的……』


曹葳『啊』地一聲,眼淚滴了下來,也不知是感動還是痛楚,但是接著變得主動得多,同時在他耳邊嬌喘著道:『謝謝你,陸郎,這是葳兒聽過最好聽的話。來吧,和葳兒融為一體……啊!』



所有的新婚妻子中,白素雅給陸羽的感覺是既生疏又熟悉。生疏,是因為婚娶之前與她的接觸最少;熟悉,是因為她與自己的理念最接近,也最能夠支持、明白自己改革的理念和影響。秦思雨雖然學究天人,畢竟生於富貴之家,又因父親疼愛,甚少出門,並未受過苦,也幾乎沒有看過一般百姓生活困阨的窘境,在理解的程度上自然不如其他嬌妻,更不用說白素雅了。


白素雅的多重身份,也讓陸羽饒感興趣,比較起來跟這一世的自己,有著某種程度的契合,就是都很多才多藝,雅擅詩辭音樂,又有統御力及謀略,眼光、見地、思考也別具一格,和蔡琰、曹葳、秦思雨等才女相較,雖不特出卻自然親和,也許這與她多年來帶著『人間公主』的身份藏身青樓,接觸面廣泛有關吧。


想著陸羽握住伊人的手,輕聲道:『雅兒,我總覺得之前好像你就認識我了。在「悅仙樓」那裏,你似乎已經知道我的身份……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對我有好感的?』


白素雅笑道:『難怪管公明要稱呼你是「玉麒麟」,果然非凡……沒錯,雅兒早就見過你了。第一次是在江東……你還記得那艘船上有個帶女眷的富家公子吧?』


陸羽一愣,歎道:『那是你們的人?怎地一點都不像?還跟我吹噓他如何騙了良家少女……我好聲相勸,哪知他還一本正經的說,他向來行事光明磊落……』


白素雅露出絕美的微笑道:『不這麼說,怎會讓你這個深情重義的人迴避不來?說起來還是襄陽來信,說你打算往江東去。雅兒正巧就在江陵,便搭了你的順風船,想知道你去作什麼,才有機會聽到你那首讓雅兒心動不已、足以傳誦後世的絕句……後來也才會曉得……曉得煙姊姊的事……』


白素雅的話,讓陸羽渾身一震。白素雅趕緊握住他的手道:『你為了煙姊姊失魂落魄的那一幕,雅兒也瞧見了……那司馬仲達也沒認出雅兒來……那時雅兒就感覺,你是個專情重義的奇男子,對世俗權力、財富一點也不眷戀,卻只想著讓跟著你的女人幸福。那時雅兒就想:如果能嫁得像你這般的郎君,可謂今生無憾了。』


陸羽逐漸平復心情,道:『難道雅兒對我就這麼一見鍾情?』


白素雅搖頭道:『這倒也不盡然。想歸想,可卻沒有想到要嫁給你……後來是你去僰道的那一次,我也跟了去……』


陸羽恍然道:『原來是你!難道小昌他們說有人在後頭跟著,但隔太遠了不曉得是誰……我明白了!跟小雨報信的就是你!難道她之前在「綴錦閣」一付認得你的樣子……』


白素雅笑道:『你這個「暗箭」之主倒不是幹假的,難怪季家要投靠你了……那時我有心觀察你,想決定是否要幫助皇叔……那一路上就看到你忙著竭力救助災民,心裏好生感動。許多人當了大官,或是富有起來,常就忘了饑寒時的苦楚,毫無惻隱之心。可雅兒見你憂心如焚,全心以百姓為念,就……』


『就喜歡上我了?』陸羽略帶戲謔地語氣道。


『算……是吧,』白素雅臉上一紅,微微低頭道:『雅兒曾想過,如果要嫁郎君,一定要嫁個有情有義、愛我愛人的人物……』


『原來如此,』陸羽抬起白素雅的下頷,看著她道:『所以後來你才會在「悅仙樓」故意那麼作,是嗎?』


白素雅點了點頭。陸羽心中一熱,只覺得眼前佳人如玉,忍不住就吻上了那誘人的小巧紅脣。白素雅『嚶嚀』一聲,閉上眼任由陸羽吸吮。陸羽再不客氣,一把抱起了佳人,便上了床榻。白素雅忽然略為睜開了眼,低聲道:『陸郎!……燭火還亮著……』


『沒關係,』陸羽滿不在乎地道:『雅兒是上天給我的最佳禮物,說什麼我都要看個仔細……』


『不要啊!』白素雅臉都紅到了耳根,嬌嗔道:『那太羞人了……』


『不會吧?』陸羽開始動手解開白素雅的新娘紅衫鈕扣,笑嘻嘻地道:『小雨、宓兒可都沒拒絕,連昨晚葳兒也是……你可不要告訴我,你比不上她們吧?』


本來還有點掙扎,聽到陸羽這麼說,白素雅終於放棄了,只是閉著眼微微側著頭,雙手緊抓著陸羽的胳臂。陸羽很熟練地完成了動作,滿意地看著伊人晶瑩剔透的曼妙身材,是那麼的玲瓏有致,讚歎中帶著三分迷醉。雖然娶到那麼多嬌妻,但個個都有不同的美豔和特色,讓他感到自己來到了這一世,真的是太幸福了。想著雙手開始在伊人身上撫觸探索起來,開啟伊人的情竇……終於扶著玉人幾乎就是輕盈可握的柔腰,聽著她發出來的動人妙音,吻著她吹彈可破的雪肌玉膚,用力地和她白裏透紅的玉體合而為一!


『啊!』地一聲,流下兩滴珠淚,白素雅卻緊纏著陸羽,在他耳際輕聲道:『陸郎阿,雅兒本來很害怕,擔心自己所嫁非人……但現在雅兒很開心,因為雅兒這一生能和你交織在一起……啊!』伊人的情話是最好的催情劑,陸羽心頭的火越發旺了起來,用熱烈的語氣、溫柔的動作道:『好雅兒!我一定會給你幸福的!……』



完婚之後,陸羽找季玉來,和白素雅一起商量,如何使既有的情報網完善而密切配合。的確就如秦思雨所判斷的,由於娶了白素雅,又是季玉的『老大』,『人間』的加入,與季家、陸家、『暗箭』等單位,在陸羽的整合下,得以互相支援、補強,不僅讓劉備軍能順利的掌握到更多關於河北和江東方面的內幕情報,甚至也向北方的鮮卑、氐族,西方的西域諸小國和藏族,南方的南蠻,大大加強滲透的力量,使劉備軍能在統一大業完成前,先將這些地方一一輕鬆併入,充實了豐富的後勤和精良的人員。


另一面,雖然妻妾成群,陸羽也十分疼愛她們,不過他還是相當在意公私分際。能幫忙的地方他不會推諉,但越過分際他還是會拒絕的。漸漸的他的作風眾女也都知道,又知道他的個性,一個個分寸也拿捏得八九不離十,所以整個家一直讓人感覺和諧而熱絡,直到一件重大的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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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集 第三二三章 衣帶漸寬(楚湘續)


卻說蕭月真和沈碧芸依依不捨的分手,猶在船尾擺手道別,直到沈碧芸和孫策的身影成為兩個黑點,逐漸消失眼簾。蕭月真沒有在中途多作停留,直接就往江東第一大城--建業。


『三絕音』之首的名氣,果然吸引江東無數名士才子。建業城中,由天下五大商家之一的朱家所開的『廣興樓』,佔了地主之便,邀得蕭月真前來駐蹕演奏。第一次的彈奏盛會,只能用『萬頭攢動』形容,連孫權、周瑜等都慕名而來。


孫權貴為吳侯,自然侍從不少,佔據了最好的廂房。周瑜則在丁奉的扶掖下,出奇的不是坐在廂房,而是在下層最前座。不過臉色蒼白而滿了倦容,優雅的氣質仍掩蓋不住纏疾折磨的體態。這也難怪,為了幫助孫權穩定政局,一個多月來他可謂憂心勞瘁;可是孫權的表現,卻讓他頗感失望。孫權一上台,立即重用呂壹,提拔全斌,又縱容潘璋,使江東政局一時間紛擾難安。


孫權以呂壹擔任典校郎,相當於個人密探頭子,主要專門蒐集情報及監督大臣。作為孫權心腹,呂壹屢屢揭發大臣隱私,但有時卻公報私仇,詆毀賢良。有一次甚至控告郡丞顧雍,於是孫權當面怒責顧雍,差點將他下獄問罪。幸而張昭出面作保,始告平息。但卻引發江東幾個世族的不滿。之前孫策親拜顧雍母於庭前,收攏人心,卻被孫權、呂壹這麼一作,差點失卻人心。


全斌雖有武略,卻不及新一代的朱然,況且朱然又為天下五大商家之一的家主朱治名義上的長子(原是朱治胞姊之子,十三歲時由朱治收養),孫策之前起用他為吳郡太守,且在軍中職務高於全斌甚多。孫權上台,卻讓全斌不僅職位高於朱然,還兼管軍中負責糧餉的官員軍吏。這樣一來,全氏一族的私人軍團餉源不絕,裝備越為精良,浸浸然有超過朱家之勢。朱家固然無可奈何,卻也引起張、顧二家的不滿,於是江東六大家一分為二,在政務、軍系上互為傾軋,更讓政局失紀。要不是周瑜一力維持公平,威望素著,恐怕早無寧日。


潘璋則是另一個讓人頭疼不已的人物。不知怎地,似乎自恃有擁立孫權之功,竟然囂張得很,不但奢侈苛刻,衣服器物比孫權毫不遜色,甚至打聽到誰家有財無勢,就藉故派兵抄家,奪財以為用。即使監察官員舉發,孫權竟也不聞不問。周瑜、張昭出面斥責、甚至要問罪,孫權竟還下令:『念其大功,不予追究。』讓張昭、周瑜感到十分無奈,也使得潘璋更為放恣,毫無忌憚地為所欲為。


這日潘璋又打聽到了一名世族家中貲財不菲,立即點上兵馬,攜帶兵械,便趾高氣昂地往那家衝去。麾下軍士將門踹開後,潘璋大搖大擺地走進去,立即讓麾下拿人劫財。家主是一名年輕人,被士兵押解出來,一見到潘璋,毫無懼色,反而大聲喝道:『大膽惡賊,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喬裝軍士前來我家洗劫,難道就不怕王法嗎?』


『王法?』潘璋大笑道:『本將軍湊巧就帶在身上,你既然提了,便用在你的身上好了--來人!將他押去令尹府,告他一條意圖聚眾謀反,要令尹將他打入大牢中!』


『其他人怎麼辦?』潘璋的親衛指著陸續被押出來的僕婢道:『還有那名女子……』


潘璋順著親衛手指的方向一瞧!乖乖不得了,居然有這麼美貌的女子!雖然比不上喬家大小姐,但絕對和喬二小姐及小郡主有得一比……咦?怎地那麼像?想著不由問那年輕家主道:『這是你的妻子?』


那名年輕人道:『你待如何?敢動我妹子一下,我和你拼了……』話還沒說完,已被架著的親衛狠狠踢了一腳。潘璋走上前,朝他肚子就是一拳,打得年輕人臉色慘白,肚子裏的東西都嘔了出來。


『哥哥!』那名女子高喊著要衝過來,卻被親兵拉住。潘璋笑道:『是妹子?嗯,那就太好了……』開始起了非分之想,盤算著要不要把這名女子給『金屋藏嬌』,忽然想起孫權,畢竟最想要得的還是財物,有道是『有錢能通鬼神』,一個女子算得了什麼?於是決定把人抓去獻給孫權,以討其歡心,方便自己向那些有錢無勢的富家榨取更多財物,說不定會有同樣的好運道,再碰到同樣的……嗯,或者更漂亮的美女……想著已走到女子面前,開口獰笑道:『怎麼?想要救你哥哥和全家嗎?』


那名女子嬌軀微微一顫,驚恐的面容一閃而逝,隨即鎮定下來,低聲道:『你要我怎麼作,才肯放過我哥哥?』


潘璋也是見慣場面的人,不由對這女子有些佩服,卻也肯定孫權必然會非常喜歡她--誰讓她跟『那名女子』長得三分神似?氣質更是不用說了。潘璋點點頭道:『小姐能識時務,那是最好。只要你肯乖乖跟我走,我不只會放過你哥哥,還保你榮華富貴不盡……』


『我妹妹不需要什麼榮華富貴!』那名年輕人叫道:『那麼想已經害了我們全家一次……小麗,你別答應!我不相信周公瑾會袖手旁觀……』


『周都督!』聽到這個名字,潘璋既驚訝又害怕,若說他會怕什麼人的話,也只有這個江東大都督了。『難道他們認得大都督……』想著潘璋猶豫了起來,隨即又惡向膽邊生--先將人獻給孫權,威脅她不得說出實情,等她成了孫權的人……想著又笑了起來,『哼』道:『便是周都督,怕知道也是晚了……』


『是嗎?』背後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進來。


潘璋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不由額冒冷汗,背脊發涼--這也太巧了吧!怎麼才說人就出現了?莫非……


的確,因為潘璋委實太過囂張、放肆,周瑜便派人暗地裏監視,一見他有什麼舉動,便立即通報。這才會趕在潘璋幹下惡事前,先一步前來攔截。


害怕歸害怕,可仗著孫權撐腰,潘璋強自定住心神,慢慢回身,施禮道:『末將見過都督!』


周瑜『哼』了一聲道:『你眼中還有我這個都督嗎?』說著繞過潘璋,逕自往那年輕人走去。原來架著的親衛趕緊鬆手退開。周瑜瞪了他們一眼,隨即對那年輕人拱手道:『瑜來晚了,讓公子受苦,公子恕罪。』


那名年輕人回禮道:『公瑾哪兒話?幸虧還不晚……要是妹妹被帶走,那才真是晚了。』


『妹妹?』周瑜驚訝道:『聽說令妹在廬江……』說著看向年輕人手指的方向,不由也是一呆,不假思索地喊道:『瑛兒!』


年輕人摀著肚子走過去,攜著女子的手走過來道:『母親過世,妹妹將她的棺木由廬江運來此地安葬……咦?公瑾,你怎麼了?』


『像!真像!』周瑜被年輕人一拍,立即醒悟過來,知道自己認錯了人,仍忍不住喃喃念了一句,隨即道:『沒什麼,只是令妹長得很像一個人……對了,你要抓袁公子妹妹到哪兒去?』說著周瑜轉身質問潘璋。


潘璋原想趁周瑜分心之際溜走,可跟著周瑜來的丁奉哪會輕易放人?否則可是難以交代了。潘璋走不了,被周瑜這麼一問,訥訥地說不出話來,最後勉強道:『哦,我是從令尹那兒聽到消息,說這一家的人似有不軌之舉,所以帶人過來瞧瞧。一進來就見到這女子長得挺美的……哦,我還以為是這位公子把她擄了來,才想帶去令尹府那兒查問個究竟……』說著指了指年輕人。


周瑜冷厲地看著潘璋,潘璋被他瞧得心裏直發毛,抵受不住下低了頭。周瑜緩緩道:『如果你曉得袁公子是什麼人的話,怕是連來也不敢了,還敢當著我的面說這等話!』


潘璋嚇了一大跳,不由抬頭問道:『袁公子?……是誰?』


周瑜走到潘璋跟前,一字字用力地道:『他是將軍父兄舊主的兒子,袁燿袁公子!』


『什麼!』潘璋被周瑜氣勢一壓,本已想退卻又退不了,再聽到周瑜的話,驚咋之下不由跌坐在地,驚呼出聲道:『你說他是袁公路的兒子?』



袁燿,字子旭,淮南袁術之子,在袁術敗亡後,與其母親、妹妹前往投靠廬江太守劉勳。後來孫策擊敗劉勳,便任命袁燿為郎中。孫策出事前,才派人前往相召,欲由其擔任郎中令。不料袁燿來到後,孫策已經出事。袁燿只好賦閒待召。不久母親病逝,惟一的妹妹袁麗扶母柩而來,便葬在建業城外。袁燿來建業的事,周瑜已從孫策口中得知,待孫權接位後,由於孫權有自己的人脈,周瑜只得差人告知,要袁燿耐心等待。不料卻遇到了潘璋前來『公然打劫』。


袁燿兄妹與其父個性不似,加上母親馮氏自幼嚴格教導,都是溫文有禮、進退有度,加上袁術本就是孫堅故主,無論如何這層道義關係仍在,所以孫策才會起用袁燿,以其為親衛郎中。


袁麗則不僅才德出眾,又精通音律,擅於女紅,美貌直追江東二喬,只是年幼時著名相命者劉良曾指著她對馮氏道:『此女將來貴不可言,然命運坎坷……若得奇遇,或可解之。』馮氏留心此事,平日特意在袁麗臉頰『貼』上兩道疤痕,又污其面。而在袁術敗亡、兄長出仕後,馮氏便攜其隱居在廬江,鮮少讓她在外露面,即使出門也都化妝後披覆面紗。正由於如此低調,所以不僅孫權和周瑜都不識得,便連許劭和管輅也未見過,只因善卜能稍知其美,故而在『群芳譜』題其名,卻未列等次--實在也是不知道該怎麼排定她的名次。前些日子,由於母親過世,便前來投奔兄長。由於認為應該再無大礙,才開始以真面目示人;哪知才一露面,便被潘璋撞見,立即興起擄去獻給孫權之意。


說起來劉良算是相得極準。如果是在『前世』,由於孫策早亡,袁燿在孫權一接位仍續任郎中,後來妹妹袁麗嫁給孫權。可現在由於陸羽來到,改了孫策的命運,無形中影響到袁燿兄妹,加上馮氏有備無患的刻意低調,使得孫權對於袁麗的美貌一無所知,反倒讓周瑜先遇上了。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不自覺地撫琴低聲吟唱,唱起了陸羽在『悅仙樓』的作品,此時周瑜心頭感慨萬千。十年了,自與喬瑛初識,便一眼定情,至今不改,惟因無法能夠罷心收情,便執迷不悔地當前直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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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感情不能順心時,』柳仝道:『難道都督就不能用其他方法來圓滿這段感情嗎?』替周瑜號過脈後,這位名滿江東的名醫無奈地這麼勸解,心中對於治好他的身體,委實沒有什麼把握,可最難醫的還是心病啊。互為表裏,讓他這十年來傷神不已,髮鬚盡白。


『如何才算圓滿?』面容憔悴的周瑜緩緩閉上眼,用疲倦地語氣道:『世間不是應該給與多情之人,一個追求感情圓滿的機會嗎?我煞費苦心,多年等待,難道就不算是一種追求?』


看著周瑜堅持的語氣,柳仝也只能無奈地搖搖頭,佝僂著背拎起醫箱,歎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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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投情,恕我無法回報,』對於周瑜的表白,喬瑛明白地回道:『你為我所作的許多事情,其實只是在感動你自己!』


『瑛兒!』喬玄喝斥道:『怎地對周公子如此無禮!』


『對不起,爹!』說著喬瑛嬌容卻無什麼悔意,堅持道:『我若不把話說開,就怕你會繼續抱著希望,反倒害得周公子自作多情!』說著,頭也不回地走向後院廂房,任憑喬玄在身後怒斥呼叫也不理。


氣歸氣,回頭見周瑜時已是一副笑臉賠罪。對於喬玄的莫可奈何,周瑜只能握拳含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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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三巡不解意,拈來落花笑情癡。看著桌上的酒杯和花瓶,想起當時喬瑛的直接拒絕,周瑜不由提高音調,如同當初般地握拳道:『自作多情?當初你關切地救我、扶掖我,究竟是化解還是加重?為什麼每每一想起來,我就有一種椎心刺骨的痛?』猛地一拍琴絃,迸斷數根,恨恨地看著琴道:『我不淮你就這樣嘲笑我多年的深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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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事要看得開,』孫策淡然地道:『若是命中註定歸你的,命運之神自會安排好;強求,只是在折磨自己罷了……』同樣遭到拒絕,反應卻不相同,也許這正是孫策的灑脫。自己很想同樣瀟灑的卸下,但是,作得到嗎?


『每個人都對我這樣說,』拂了下拍在自己肩頭上孫策的手,周瑜搖了搖頭,歎口氣坐下,轉過頭來問孫策,欲更多是自問道:『但,是不是不求了,痛苦就會減少?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用了多少的精神和情愛,在守護著她。』


『當自己窮盡畢生,來追求一件事物時,同時也等於放棄了其他,』孫策坐下來,笑笑地又去拍了拍周瑜的肩頭道:『這求捨之間,你當真能了無遺憾嗎?』


『我和你不同,』周瑜沒有伸手,卻搖了搖頭道:『你有爭霸天下的高雲壯志,所以能捨得。但我此時放下了,那算是我於願不可得而放了,還是當真了悟了而放?你難道不認為,這同樣需要在追求中辨出自己正確的方向嗎?』


『若明知是條不歸路,』孫策收回手,指了指西下的夕陽道:『回頭還是來得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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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在人生這段感情中的唯一瀟灑,』舉起幾痕帶血的劃傷,周瑜凝視著自我感歎道:『不管多少挫折,你都能愛得天經地義,捨得自然自在。而我,就算不放手,也無法辛苦地贏得。同樣是失敗者,我卻比你更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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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天下,卻輸一筆多情,』陪著喬瑛走在山上,眺望山光水色,周瑜試探地道:『我心中的山水,其實是落在你的眉間,你,肯入畫嗎?』說著指了指遠處。


被喬玄硬逼著,本是不情願而來,喬瑛淡然地道:『有志者揮灑天下,不管是江山還是人物,入畫的永遠只會是畫者自己所投射的情感,這景物,何曾有心?』說著揮了揮衣袖,轉身便走。


『如果無心,』周瑜不死心地從後追上道:『為何當初要救我,為我落淚?』


『淚?』喬瑛停住腳步,轉身笑了笑,道:『不是為你而流,乃是心憂自己。救你,只是巧合,任誰在路上見到旁邊的人暈倒,都會伸出援手。但你可知為了救你,我踩斷了表哥離開前送給我的髮簪?』


『什麼?』原來自己竟是輸給了一支髮簪?不可能!……周瑜不死心地道:『縱是巧合,難道真的一點也無情?』


喬瑛默然地搖搖頭,再度走到山頭,好一會兒才轉頭道:『蒙你錯愛,但我實已心有所屬,你何不以另一種心情,去摹畫山水?』說時指了指遠處。


『那你今天又何必來?』周瑜痛苦地道。


『你是明知故問,』看到周瑜為了自己這麼憔悴,即使嬌縱如喬瑛,也不由得緩和語氣,黯然地道:『爹爹逼我來,姊姊也勸我來和你說個清楚。感情的事畢竟關係著雙方,那是一點也沒辦法勉強的,你這又是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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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無法勉強的感情?我居然還妄想要感動你!』周瑜握緊了拳,想起那時特地去通知陸家趕快離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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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關於表哥的事,我想我應該還是要來向你道謝一聲的。』對於周瑜的通風報信,喬瑛本來連謝也不想說,可陸羽說什麼都不答應。


『我並不想聽你說他如何了,』周瑜語帶嫉妒地道:『你難道不明白,這只是我想見你的理由?』


『唉,那我也再次坦白相告,你我之間是毫無可能的,』謹記陸羽的話,不要口出惡言,喬瑛轉身道:『我真的不希望你為了勉強我的感情,而又再次作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若你因此出了差錯,怕是連表哥都要逼著我跟你有個結果……這豈又是你願意得到的嗎?』


『對你來說,』周瑜感傷地道:『我的好意只是增加你的負擔嗎?』


喬瑛默然一會兒,歎道:『你明知我承受不起呀!』


『在你看來,』周瑜提高音量道:『我難道就一點意義也沒有嗎?』


喬瑛不由退了兩步,手按心口,搖頭道:『請你…請你就當作過去的交集是一場錯誤……我無法扭轉過去,但我能選擇走出你的未來。你也能的!』不容周瑜再多說話,猛地便衝了出去。


周瑜望著逐漸遠去的背影,張了張口,手舉起來,終究無聲地落下了。『為何你總是能這樣自若的拒絕我?』想著一幕幕傷心的往事,周瑜手按胸口道:『若我當真放棄了,你一點都不遺憾嗎?』


落花失懷,翩然直下傷心處,飄風亂舞,吹散多情兩三束。『哼,我不可能放棄你!』聽到喬瑛跟著陸羽去了江東,周瑜恨恨地道:『為了你,我將挑戰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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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不量力呀!想起當時憤怒的誓言,對照今時的局面,用受傷的右手舉起杯來,似是毫無知覺地一飲而盡,搖頭道:『既生瑜,何生羽?』比起心裏的那種痛,這又算得了什麼?


為什麼才情跟自己這麼像,卻總是高出自己一線?為什麼人海茫茫,偏偏他就跟自己心愛的女子更早認識?又為什麼她就願意跟別的女子分享他,卻不肯回頭稍微看向背後只專情於她的人?執著,代價是什麼?放手,真的是解脫嗎?


即使不情願,還是唱出對方所作的詞……幸運的人哪!可怎會,你怎會將失意的心情,描繪得這麼入骨?難道……不可以,你已經有了瑛兒,你還忘不了別人,我不准!就算是瑛兒的親姊姊也不行!……


『都督!』丁奉忽然快步進來,打斷周瑜的思緒。周瑜定了定神,表現得神色自若道:『有什麼事?』


『事情有點不妙,』丁奉拱手道:『據探子來報,說主公他……他帶著潘璋,到袁府去了……』


『什麼?』眼前浮現了早前見到的袁麗,與喬瑛的面容重疊在一起,心中沒來由的一緊,立即起身道:『走!我們也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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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集 第三二四章 已有婚約(楚湘續)


『袁公路的子女?』聽到潘璋的話,孫權不由眉頭一皺,道:『若不是袁公路,父親怎會喪於黃祖之手?我孫家又怎會落魄屈就?若非用父親辛苦得到的有那東西作為交換,怕是我等都要隨其覆滅了!』說著兩道目光猶如錐子,看著潘璋冷冰冰地道:『你立即率領二百親衛,前去抄封其家,將所有人盡行捉拿入獄,聽候發落!』


潘璋沒有立即領命,而是猶豫地道:『可都督那兒……』


『哼!』孫權取過案上佩劍,拿給潘璋道:『若有違命者,立斬無赦!』


『主公!璋不是這個意思……』潘璋瞟了一眼滿臉兇氣的孫權,小心翼翼地道:『袁公路曾自立為帝,算得上大逆不道,十惡不赦,抄其家亦不足以懲其罪。但他畢竟祖上曾四世三公,故舊門生遍天下,又曾是主公父兄故主,若公然抄其家,只怕會引起朝野許多疑慮和不滿,於公於私皆會對主公不利呀!』


『哦?』孫權有些詫異地打量起潘璋,怎地一介勇夫,竟也深謀遠慮起來了?點點頭,卻餘怒未消地道:『難道就此甘休?如此,難消孤心頭之恨,何況不知情者,還道孤在忌憚什麼……』


『主公誤解屬下的意思了,』潘璋狡黠地一笑,照著昨晚與華歆商議後得到的結論,耐心地道:『袁公路大逆不道,如不誅其全家,天理難容!只是大都督和主公與他的關係非比尋常,實不宜採取尋常之法,而是要巧妙佈置,不露痕跡。如此既可消主公心頭之恨,又可昭示主公之仁德,安撫大都督等人,有利於江東治理的穩固……』


孫權越發驚奇地瞧著潘璋,露出一絲笑容,饒有興趣地道:『那以你之見,孤該當如何處置?』


『屬下以為,主公可如此處置……』於是小聲地低語一陣。


孫權聽了,將信將疑地道:『不說袁公路長相粗俗不堪,豈能生出美貌女兒,就孤從前聽聞,此女不僅面黑,還有疤痕,平日都不敢出門示眾了,你要孤娶她為妾?』瞟了潘璋一眼道:『或者孤成全你,將此女賜與你為妾,也是可行。』


『不不不!屬下實在無此福分!』潘璋收起笑容,認真地道:『昨日大都督也親眼見到,還不覺地喊了喬玄女兒的芳名……若將此等美女賜給璋這等武夫,豈不是蹧踏了上天的厚待?』


聽到周瑜誤認袁麗是喬瑛,孫權不由大為動心,想了想道:『若非親眼看見,孤總不信……』


『屬下早知主公定有憐香惜玉之心,』潘璋打蛇隨棍上地道:『故而早早就來稟報主公,斗膽請主公一行,親自往見,便知分曉。』


『如此甚好,』孫權色慾陡增地道:『速速帶路,讓孤親自去見個究竟。』



浩浩蕩蕩來到袁燿府,接到通知的袁燿夫婦已惴惴不安地在門口迎接。孫權一下轎,未待二人恭迎,便即大笑著執袁燿的手道:『孤忙於政事,竟不知子旭已來建業,莫怪孤怠慢哪。』


袁燿連忙躬身道:『屬下豈敢!自長沙侯(指孫策,由孫權上表許都,追封其為長沙侯)相召,屬下即應命前來,頗思效命座前。吳侯請!』於是請孫權入府。孫權也不客氣,昂然而入。


主從坐定,孫權便道:『孤來此,一為子旭出仕之事。孤聞子布說,先兄本欲拜子旭為郎中令。孤早先不知,已將職務別派。孤來前思量再三,欲請子旭為吳郡從事。不知子旭肯否?』


袁燿拱手道:『燿豈敢不為吳侯效命?』


孫權道:『如此甚好……對了,孤也聽聞,令妹扶母柩前來安葬。惜年先父兄效命於你父,孤尚年幼,緣慳一面,殊為遺憾。子旭既應命出仕,孤理當妥善照顧你的家人……』


話說到這個份上,袁燿如何不知孫權之意?此刻心中極為懊悔,忘了母親遺言,沒讓妹妹掩飾面容,該當有此一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只能轉頭咐吩妻子道:『吳侯何等尊貴?還不快去請妹妹出來迎見?』


昨日潘璋破門而來時,袁燿妻子正攜子女在外散步,避開了那個場面。她與袁燿心意相通,一聽夫君口氣,連忙應聲,便往內室走去。找到袁麗,拉著她道:『事情不好了,吳侯來找你哥哥,說是要他出仕吳郡從事,接著又想要見你。看你哥哥的意思,怕是吳侯對你有意思呀。』


袁麗嬌軀一顫,隨即鎮定地道:『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但憑兄嫂作主,小麗絕無二話。』


嫂嫂楊氏搖頭歎息道:『婆婆在世時已言明,切不可讓你入顯貴之門。是我們疏忽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於是帶著袁麗來到大廳。


見到袁燿微微示意,袁麗低著頭來到孫權面前,嬝嬝施禮道:『民女袁麗,見過吳侯。』


婉轉甜潤的珠玉之聲,優雅出眾的氣質,引發了孫權的無限遐想。『像!的確像!』喃喃說幾字,孫權盯著袁麗,笑呵呵地道:『小姐不必見外,請坐。』


袁麗再施一禮,便跪坐在袁燿身側。孫權伸長脖子瞧個仔細,心神不禁飄飄然起來,渾沒想到自己的模樣就像一面鏡子,把心中的慾念完全無遺地表露了出來。一旁的潘璋得意地笑了笑,湊上前低聲道:『主公滿意否?』


『美!實在是美!』孫權情不自禁地脫口讚美,忽然發覺自己失態,便笑道:『子旭勿怪,令妹長得很像孤所愛的一名女子,所以一時走了神……』


『主公既然喜歡,』潘璋不失時機地插話道:『何不考慮納入府中,侍奉左右?』


『放肆!』孫權板起臉嚴厲呵斥潘璋,心裏卻很滿意他的表現,斜睨袁燿一眼,罵道:『孤是來請子旭出仕的,怎可混為一談?』


『末將斗膽,主公恕罪!』潘璋連忙請罪道:『可主公接位後,數月來宵旰辛勤,卻只有侍妾。國太年事已高,府中實在需要有人打理。末將以為袁小姐才姿俱佳,正是上上之選,才一時口不擇言。但末將肺腑之言,請主公裁量。』


『嗯,此事嘛,』孫權臉色轉為和緩,溫言道:『但不知子旭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這麼赤裸裸地脅迫,袁燿豈會不清楚?又讓他如何拒絕起?可看著袁麗,見她嬌軀微顫,不由遲疑起來。感覺到孫權面色不豫,袁麗清麗的面容露出一絲驚恐,看著袁燿道:『一切但憑兄長作主。』


孫權滿意地看著袁燿,袁燿苦笑道:『只怕我等高攀不上……』


孫權輕輕『哼』了一聲,卻又笑道:『子旭忒謙了,以你的家世,只怕還是孤高攀了呀,呵呵呵……』


忽然楊氏在一旁道:『吳侯恕罪,小麗已許配他人,只怕無福侍奉左右了。』


『什麼?』不只孫權驚訝,連袁燿也不由自主地脫口。見此情形,孫權神色變得冷嚴,寒聲道:『你該不會是欺蒙孤吧?』


楊氏先暗暗捏了袁燿一把,再乘勢低頭躬身道:『民婦豈敢?這還是在婆婆過世前的事,那時夫君正隨侍長沙侯左右,所以不曉得此事。民婦是和妹妹是數日前才來到的,還來不及告知夫君此事。』


『這事也是易辦,』潘璋在旁出主意道:『既是男未娶、女未嫁,一紙婚約算不得什麼,就請子旭兄速速去退婚便是……』


孫權滿意地點點頭,楊氏卻搖頭道:『怕是退不了,因為男方是……』


『是誰?』潘璋冷笑道:『難道他的身份還會比主公更尊貴嗎?』


『是我!』一個熟悉地聲音由廳外傳了進來,眾皆愕然地轉頭,只見走進來的人是--周瑜!



一路臉色陰沉無語,潘璋邊走邊哆嗦。一回到吳侯府,孫權用力拍几,恨恨地道:『潘文圭!你怎地沒查清楚?讓孤在公瑾面前大失面子!這該如何是好?』


潘璋怎地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連忙請罪道:『主公恕罪!請聽屬下一言……屬下方才在路上仔細想了想,以為這只是袁子旭和大都督的推卸之辭……』


『什麼意思?』孫權用力喘了幾口氣,皺眉道:『難道他們之間沒有婚約?』


『應該是沒有,』潘璋道:『昨天我見都督看到袁小姐時,也是一臉的訝色,還說「真像」。璋以為他們怕是初次見面呢。所以,如果他們之間真有婚約的話,怎地還會顯得如此生疏?』


『既如此,』孫權目光目光變得陰鷙,聲音也寒了起來道:『公瑾是要與孤搶女人了?』


『應該錯不了,』潘璋打蛇隨棍上地道:『那袁家女相貌與喬玄的二個女兒都很像,都督大概是移情到袁小姐身上……』


『啪!』孫權又是用力拍几,勃然大怒道:『為什麼?為什麼孤想要的人,總會有人先搶到?孤這個吳侯作得還有什麼意思?』


『主公請暫息雷霆之怒!』潘璋趕緊勸道:『江東大局還繫於主公一身,主公切不可氣傷身體。都督手握重兵,又極得人心,要在氣勢上壓服他並不容易。幸好袁家兄妹還在服喪,不能立即大婚。依屬下之見,不如召華大夫前來商議,設法令袁子旭退婚,乖乖將妹妹送入府來。』


孫權睨了潘璋一眼,冷笑道:『我說哩,怎地你今兒個變得這麼精明,原來是子魚在幫你……也罷,你速去請子魚來。』


潘璋連忙躬身道:『屬下領命。』便去找華歆了。



袁府內,大廳。


周瑜的適時出現,解了孫權逼婚之危,袁燿夫婦喜不自勝,連忙道:『真巧,吳侯才說到公瑾,你就出現了。』


看著孫權難看的臉色,周瑜不失恭敬地道:『拜見將軍。』


孫權勉強露出笑容,揮手道:『公瑾免禮……孤得知兄長曾召子旭前來,特地前來請益,正巧說到袁小姐的事。聽子旭的夫人說,你們早有婚約。孤怎地不曉得?』


周瑜道:『瑜去提親時,正巧將軍在許都為質。後來子旭母喪,兄妹必須守孝,所以婚事才會擔擱,倒讓將軍憂心了。』


孫權點頭道:『原來如此。公瑾乃我江東股肱,須保重身體。孤見袁小姐才德俱全,必能服侍公瑾周全,這也是我江東之幸。哦,孤還有事,就不與你們多說了。』說著揮了揮手,便即邁步走出。潘璋向周瑜匆匆行禮,快步跟上。


目送孫權離開視線,周瑜轉身向袁燿拱手,以歉咎的口吻道:『方才得罪令妹之處,萬請海涵!』


『公瑾說的什麼話?』袁燿拉著周瑜坐下道:『若非公瑾來,小妹怕是要被召入侯府,侍奉吳侯了……唉,這是母親最不願見到的事。』


周瑜搖了搖頭,疑惑道:『子旭覺得將軍如何?怎地不想將令妹許配?』


對於孫家兄弟,袁燿怕是比周瑜還更了解,但如何敢說出口?乃推託道:『早年相者劉良曾替小妹看相,說小妹將貴不可言,卻也會死於非命……那時母親就再三交代,切不可讓小妹嫁入王侯家。』說著看了看袁麗。袁麗向周瑜略施一禮,便即告退。直到身影消逝,袁燿方道:『而且小妹性子極為堅忍,認定的事難以更改……昨天她才告訴我,已經有了喜歡的對象,只是堅不肯說。要不是為了袁家,怕是要犧牲她的幸福。唉,等到了黃泉之下,燿也無顏見母親的面哪。』


『令妹有了喜歡的對象?』周瑜不由露出訝色,心裏一沉,隨即道:『那就恭禧了……』


袁燿打斷周瑜的話道:『恭禧什麼?她卻怎地也不肯說是誰。幸好你來了,應了這個荐,否則後果怕是難以想像……』


周瑜也是苦笑道:『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希望時間久了,將軍會淡忘此事,令妹就可以嫁給所愛之人了。哦,我還有別的事,就不打擾了。』


騎上座騎,周瑜勒馬佇足,凝視袁府一會兒,喃喃道:『已經有了意中人……唉,為什麼總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呢?』駕~地一聲,便策馬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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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0 11:03: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三集 第三二五章 治癒絕症(楚湘續)


初夏的江東,天氣轉為濕熱,加上大戰剛結束,戰場未能及時清理好,以致疾疫開始流行。不久周瑜再度感染熱病,身體常感忽冷忽熱。雖然江東第一名醫柳仝盡心醫治,卻仍有無力回天之慨,只能暗中對丁奉叮囑,不可讓周瑜過度勞累,尚可有十年之壽,否則後果難料。


丁奉為周瑜一手提拔的悍將,聞言如遭晴天霹靂,只能黯然點頭,私下不敢讓周瑜知道,只是一直努力的讓他不要太操勞。只是蕭月真的來到,卻牽動了一連串的人事糾葛。愛樂成癡的周瑜,聽到蕭月真前來獻奏,如何能不動心?拖著病體硬是要去欣賞,還對攔阻的丁奉道:『先賢說,朝聞道,夕死可矣。蕭大家乃是「三絕音」之首,聽說她這次遊歷中原,所到之處萬人空巷,歌曲支支動人肺腑。瑜若不去,將是終身抱憾哪。承淵,你就不要再勸我了。』


丁奉聽了,只能把將要溢出的眼淚吞下,為周瑜備好馬車,親自護送他到『廣興樓』。才一擠到前排,就碰到剛好站在那裏警視的陸萍。看到丁奉吃力的扶著周瑜,陸萍大起同情,連忙上前一起幫忙。丁奉不由對陸萍心生好感,連忙憨笑著道了謝。


一走進去,周瑜便見到袁燿兄妹就坐在不遠處,向他打招呼,乃微微一笑,便走到袁燿旁邊。才一落座,立即道:『子旭好興緻,竟也與令妹前來參與如此盛會?瑜倒不曾聞你通曉音律……』


『通音律的人不是我,』袁燿笑著,略微指了指袁麗道:『是她!母親在世時,不希望小妹拋頭露面,所以請了不少人來教她,所以舉凡女紅、琴、蕭等樂器她都精通,還讀書識字,能寫善文哩!』


『哦?』周瑜看了看袁麗,心中又欣喜又刺痛--喜的是看到她,痛的是她終究和喬瑛一樣,情有別鍾,不覺地歎了口氣道:『難怪將軍要說她才德俱全了,也不知是誰人有幸,能與她終身廝守,共聆雅音呀……』


『其實公瑾有空可以常來呀,』袁燿語露神祕地笑道:『小妹「一定」很樂意向你討教的。在江東,誰人不曉「曲有誤、周郎顧」呢?能得到公瑾你的指點,才是有幸呀。小妹,你說對不對?』說著輕輕碰了碰袁麗。


袁麗點了點頭示意,與周瑜交換了眼神,卻立即臉紅,沒有答腔便低下螓首,那表情與喬瑛不說話時的氣質倒有六七分神似,周瑜不由再次看得發呆起來。妙得是袁燿竟饒有興味地瞧著,沒有說什麼。


『啪!啪!啪!~~~』正好蕭月真出場,才沒讓袁燿兄妹發現自己的失態,周瑜定了定神,苦笑著心中暗道:『肖似又如何?還不是另一個將離我而去的人……』登時心中五味雜陳,腦門血氣上衝,差點就要暈過去,趕緊深吸了口氣,強自懾住心神。


只聽見蕭月真說了些場面話,讚賞江東乃人文薈萃之地,有幸拜訪,盼能結交同好,增廣見聞云云。隨即坐定,撩撥琴絃,便已動人衷腸,悠揚的聲音跟著唱起來。『一廂情願』才唱數句,精通音律的周瑜只感愁緒如海潮湧至,一發不可收拾,眼淚不由自主地滴落。啊,自己對喬瑛不正是如此?深深地感受到了歌曲中的悲酸,心緒隨之起伏波動不已。一曲唱畢,眾人幾乎都拍掌叫好,他卻恍若未聞,只是全神咀嚼歌曲中的精蘊,渾沒注意到袁麗正在暗自打量自己。


蕭月真起身向群眾福了一禮,再度坐定,琴絃一拈,緩緩撥弄著『今夕是何夕』的前奏。唱著,她彷彿又回到了第一次聽陸羽對自己唱這首歌時的情景,情感在手指中流瀉而出,秀眉微鎖,深情隨即從檀口傾訴。


『哀中帶喜,苦中露甜,怒中有悔,癡中開悟……蕭大家真無愧是「三絕音」之首,能彈出如此自我的風格!』袁燿輕輕肘碰了周瑜一下。周瑜點點頭表示贊同,袁燿又輕聲道:『這是小妹說的,公瑾也感同情否?』周瑜頗感訝異,看了袁麗一眼,卻見她似乎只是專注地傾聽蕭月真的彈奏,不由暗自歎了口氣。


『公瑾有什麼心事嗎?』袁燿又低聲對周瑜道:『最好別再回想了,對身體怕是沒有好處。』


『你怎地知道?』周瑜忍不住問道:『難道你會相人之術?』


『哪是我?是小妹說的,』袁燿斜睨了周瑜一眼,頗有意味地道:『琴為心之音,歌為行之影。小妹說,回憶必定是悲傷的;即使是幸福快樂的事,也已逝去不再;更何況是本來就傷心的事呢?那只會讓自己神傷心黯,對身體也不好。』


『嗯?!話是這麼說不錯,』周瑜的嘴角忽然浮現了一絲微笑,緩緩道:『其實,我倒不覺得憑弔過去的事只會帶來傷感。有時,反倒會露出一股清淡的芬芳。』


『怎麼說?』袁燿好奇地問道。


周瑜深吸了一口氣,耳際只有蕭月真的歌聲在迴盪,口中道:『過去除了有值得令人嚮往的人事,還會牽引使你傾心的人關注……』


袁燿想了想,道:『公瑾的意思是,你也有喜歡的人?』周瑜微微點頭,沒有再說話,袁燿也識趣地不再多問,只是轉頭對袁麗作個周瑜看不見的眼色。袁麗則臉色變得蒼白,秀眸忽然微微一黯。


『如蠟炬的燒盡自己!如燈蛾的撲向火去!』聽到蕭月真如泣如訴的歌聲,勾勒起周瑜過往與喬瑛的諸次對話,霎時間眼神變得黯淡,只能不住地喘氣。


袁燿發現了,趕緊替周瑜順了順氣,緊張地低聲道:『公瑾,你怎麼了?』周瑜看著袁燿,忽然抓住他的手,露出微笑,卻接著把頭一歪,嘴角溢出血來,便這麼暈了過去。


一旁的丁奉已經搶上前來,緊抓周瑜雙肩,搖晃著高聲道:『大都督!你醒醒!』


袁燿也緊張地起身扶住周瑜,叫道:『公瑾!公瑾!』


袁麗也關切地搶上前來,對袁燿道:『怎麼會這樣?快把周大哥送到醫館去!』


此時陸萍跟著上前來,幫忙扶起了周瑜,低聲喝道:『快!立即送大都督上車!』


騷動是如此明顯,蕭月真立即止住歌聲,可心神波動之下,情難自已,檀口微微一張,也是溢出了一口血。幸好只是心傷,嬤嬤隨侍在暗處,見狀立即搶過來替她順了順氣,過一會兒便沒事了。


在特別廂房中的孫權,也被周瑜的事所驚動。畢竟是梟雄,知道人才不可或缺,何況還有倚重之處,立即趕出來,令人把周瑜小心抬回去休息,又著人立即將名醫柳仝請來,然後坐上馬車,跟著去周瑜府上一觀究竟。


由於周瑜對江東的重要性,讓所有在場的名流,一時間都心情沉重了起來。作為主人的朱然趕緊與蕭月真商議,然後宣佈改期再辦大會。於是蕭月真回到後院休息。眾人則紛紛前去打探到底周瑜病情如何,也對江東的前途開始擔心起來。


才一到後院,蕭月真卻碰到邊跑邊叫的蕭玠,對她道:『姊姊!你把藥方放在哪裏了?快拿來救人啦!』


蕭月真一愣,對跑到面前來,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蕭玠道:『什麼藥方?你在說什麼?』


蕭玠定了定神,拉著蕭月真的手,仰頭道:『姊姊,剛才我就跟萍姊姊在一起。我有注意到那位暈倒的公子,他發病的症狀和我以前的情形很像。函兒他爹不是把醫治我的藥方給你帶在身上嗎?好不好我們也去看看,或許用得著,能醫好那位公子也說不定……』


蕭月真向來疼愛弟弟,聽了也頗感同情,點頭道:『好,你等著,姊姊立刻就去拿來。』回頭取了藥方,便帶著蕭玠,找到朱然,問明周瑜的住處,便立即驅車前往。



江東,水軍大都督府。


柳仝正在替周瑜把脈,半晌後搖了搖頭,歎氣著對袁燿兄妹、丁奉、孫權等人道:『心病難醫哪。都督乃一時情緒激動,傷及肺臟,連帶肝脾也受了影響……唉,老朽早已警告過都督和將軍了……這一次……還請恕老朽真的無能為力……』


眾人聞言,無不大驚。丁奉心神直感俱摧,上前一把捉住柳仝的胸前衣襟,大喝道:『你胡說!虧你還稱是江東第一名醫,分明就是庸醫!我不信!來人,快去把城裏所有的大夫都請來……』接著用力將柳仝一摜!柳仝腳步踉蹌地倒退了數步,靠在牆上。


孫權則表情複雜,難以言喻。平心而論,若無周瑜輔佐之功,可能他這個吳侯也幹不了這麼穩當。可是除了孫策,就屬周瑜在軍中最具威望,連孫家三老對他的尊敬也勝過自己。加上他素有謀略,在江東一時無二;在自己還未完全掌握軍權,又無合適替代人選時,如果周瑜忽然就此辭世,對自己霸業造成的影響之鉅,實在難以估量。


看到袁麗默默擔心,秀眉微蹙的模樣,孫權只覺得好像是喬煙,氣便不打一處來,心想:死了也好,到時就能將美人納入後宮了……


矛盾的心情讓孫權的臉色陰晴不定,直到丁奉的聲音把他從幽暗之處喚醒。想了想,決定還是先觀望再說,便對親衛喝道:『沒聽到丁將軍的話嗎?還不敢快去請!』


接著用冷厲的眼神望向柳仝,寒聲道:『把這無用的郎中給我押入大牢!如果公瑾有個三長兩短,就讓他全家陪葬!』


柳仝大驚失色,連忙告饒道:『吳侯饒命!小人早已告訴都督,切不可心緒激動。實在是都督不聽勸……』


孫權根本不聽,一揮衣袖,親衛便應諾上前,架住幾乎要癱軟在地的柳仝。此時忽然一名門衛來報:『稟吳侯,門口有蕭月真小姐和她的弟弟求見,說是專程前來探望大都督的。』


孫權一聽,立即揮手制止親衛,點頭道:『快快有請。』


蕭月真一進來,看見孫權,立即斂襝為禮。看見又來了一位清麗佳人,絲毫不遜『四美』之一的喬煙,孫權幾乎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只是礙於眾人面前,同時他也很清楚蕭月真目前的身份,以及她來此的目的,乃強自收懾心神,露出自以為貴顯的笑容道:『蕭大家免禮。公瑾重病暈倒,還勞煩你前來探望,我先替他謝過了。』


蕭月真微微低頭答禮道:『吳侯言重了,周大都督也算是知音之人,又是在聽月真的表演時發的病,月真自有說不得的責任。』然後環視眾人一眼,算是避開了孫權貪色的眼光--數年風塵的經歷,她能敏銳的察覺到孫權的不懷好意。隨即走到床邊,看了周瑜一眼,只見他已開始打起擺子來,點了點頭,隨即從袖裏拿出一張藥方,對袁燿兄妹和丁奉道:『聽舍弟說,都督發病時的症狀與他相似。弟弟得病三年,在一年前曾遇見一位名醫來到蜀中,治好了他的箇疾。這是他當時開的藥方,月真想,這或者對都督有點用處……』


除了袁燿兄妹、丁奉,一旁的柳仝聞言更是一驚,連忙道:『老朽還算得上頗通醫理,可否先讓老朽一觀?』


雖然心中有氣,畢竟知道柳仝是江東如假包換的首席名醫,丁奉便即把藥方恭敬取過來,然後遞給柳仝。柳仝仔細觀看了,便沉吟起來。


丁奉見了,不由著急地道:『柳大夫,到底如何?你倒是說句話呀!』情切溢於言表,連稱呼也不同了。


柳仝被他嚇了一跳,趕緊道:『這帖藥方還不差,只是……』


丁奉聽到『只是』二字,又驚乍起來,立即上前抓住柳仝的衣領,大聲道:『只是什麼?到底有沒有用!你倒是快說呀!』


柳仝被丁奉勒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雙手直拉著丁奉的右手。此時一旁的陸萍帶著責備的語氣道:『這位將軍,你還不趕快放手!大夫都快被你勒得喘不過氣來了,你還要大夫說什麼?』


稀奇的是,丁奉聽了,居然臉上微微一紅,乖乖鬆手,強行壓抑自己的怒氣,退後一步握緊雙拳,全身微微發抖地道:『你……你還不快說!』


柳仝揉了揉自己的脖頸,方才道:『將軍您別誤會,其實老朽沒有別的意思。按老朽推敲,這帖藥方大致上可以壓制住都督的病情,比老朽的藥方要強上許多;只是又多了幾味老朽看不懂的藥材,所以才會感到不解……』說著望向蕭月真。丁奉等人也都看著她,等她道個原因。


聽了柳仝的話,蕭月真倒想起跟陸羽分手時說的話,心中不由一陣淒苦,怔怔出神,恍若未聞。蕭玠看到姊姊神色有異,微微搖了搖她的膀臂,哪知她全無反應。蕭玠只得看向陸萍,探詢她的意思。


陸萍見了,只得連忙代為回答道:『哦,是這樣的,那時候……那名大夫把藥方交給小姐時,曾說其中有幾味藥,是東南海外才會有的東西。如果要找這幾味藥的話,可能要去找甄家或陸家開設的商行,因為他們幾年前就開始經營南海貿易,曾從東南海外帶回這幾種當地人使用的藥材。他也是偶然機會下才會得知,試過後才確認對於這種慢性疾病是很有療效的。哦,對了,我家小姐與甄家小姐可是義結金蘭的好姊妹,只要請她去開個口,應該就能要得到。』


丁奉聞言大喜,『蹼』的一聲便跪在地上,哽咽道:『都督對我可謂恩重如山,奉在此懇求小姐賜給藥材。即使今生啣環、來生結草,奉也必報答小姐大恩。』


陸萍趕緊上前去扶起丁奉,低聲的道:『你別這樣!我家小姐既然都拿出藥方了,豈會有不給藥材之理?只是我們對建業城不熟,能不能……』


丁奉大喜,一躍而起道:『你們要去哪裏?我立即帶你們去。來人,立即備車!還有,柳大夫,你趕快去抓其他藥材,等我們一回來,就給都督熬藥治病……』說著已經不由分說,拉著陸萍和蕭玠便往外走。


蕭月真看了孫權一眼,微微施禮告了聲罪,便跟著走了出去。看到方才蕭月真出神的表情,孫權心中可說是五味雜陳,以為她也喜歡上了周瑜,不禁心中有氣。再看到袁麗的心神只放在周瑜身上,轉眼瞧了周瑜,竟有一股莫名的衝動,真想不顧一切後果的上前去,親手就這麼把他給生生扼死!



當晚周瑜在昏迷中喝下了藥,過了一陣子,終於停止『打擺子』,混身出汗,安靜的熟睡。丁奉整夜不敢離開,直到天明,終於忍不住趴在桌上打起盹來。寤寐中只見自己正和陸萍在莫愁湖邊追逐,玩得十分開心時,忽然覺得有一隻蚊子叮了自己肩膀一下,不由伸手拍道:『死蚊子!竟敢驚擾老子……』


不料竟拍在一隻手上,丁奉嚇得醒過來,只見周瑜竟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雖然仍是一臉病容,氣色卻好了許多,不由驚喜,起身道:『都督!你醒了!』


周瑜拍了拍丁奉的肩頭,感激道:『承淵,謝謝你,辛苦你整夜了。』


丁奉連忙雙手直搖道:『不是我,是蕭月真小姐和袁公子他們……』周瑜一愣,還來不及問個究竟,丁奉已攙扶周瑜坐下,把事情原委滔滔不絕的說了出來。



『都督你可曉得自己作了什麼事?』詳細述說周瑜昏迷中發生的事,丁奉忽地露出神祕的笑容,問起周瑜,是否記得自己作了什麼。


『我作了什麼事?』周瑜暗暗吃驚,昏迷中他只夢見和喬瑛在一起的事,別的什麼也不曉得,可哪敢在丁奉面前提起?


前一晚的演奏會中,周瑜當然也受蕭月真的氣質與美貌所吸引,但是僅止於欣賞,他在內心深處,還是忘不了喬瑛的。不過病體虛弱之際,聽到蕭月真唱出『一廂情願』時,精通音律的他,切身感受到同樣的悲淒情緒,朦朧間只覺得對他唱的人就是喬瑛,不禁想起當年的點滴……



周瑜十四歲時與孫策相熟,甚至拜謁其母,一起起居。一次兩人出遊遠行到吳郡,認識了還很年少的喬瑛姊妹,驚豔之餘,便與孫策一起追求。不料得悉喬煙已指腹為婚,而喬瑛以姊姊未嫁為由,並他也不假辭色。後來得知喬煙頗通琴韻,喬瑛卻喜愛吹蕭,為了討好,周瑜回去後苦學音律。哪知此時陸成忽然出現,還與二女相處得十分開心,對周瑜和孫策越為疏遠,讓周瑜嫉恨不已。


孫策為承父業,放下兒女私情,移居江都,再用玉璽與袁術交換一隊兵馬,邀周瑜一同開創大業。周瑜率本族子弟相助,一同渡江征伐,屢戰皆勝下佔領了吳郡。此時發生陸成與喬煙私奔之事,喬瑛為此痛哭一場。周瑜本以為有機會,不料喬瑛卻明白告知,芳心已屬表哥陸成,希望他斷了情念。周瑜大受刺激,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不輸陸成,乃在孫策帳下擔任建威中郎將,謀劃協助孫策平定揚州六郡,最後出任大都督。


佔領吳郡後,孫權藉機威逼喬玄。消息傳出不久,喬煙便回到家中,與孫權頗為親近。只有喬瑛,怎麼也不接受父親的話去跟周瑜親近,最後還在喬煙與孫權的大婚之日,與陸成一同離去。就在那一天,周瑜終於知道陸成的真實身份,心中越激起要與之一比高下的雄志。


不過畢竟是一代人傑,周瑜明白三足鼎立之勢已成。欲成大業,必須挾其兩端,乘隙取利,方為上策。徐州之戰,可謂生平得意之作;但心知比起陸羽的計取斜谷、巧破長安、力殲虎豹,終究差了一籌。而為了此番征戰,幼年的氣喘發作,又過度操勞犯了肺病。雖有名醫柳仝盡力診治,也是時好時壞。所謂『好漢最怕病磨』,讓周瑜的心境多少有了改變,不再那麼的自負、睥睨,目空一切,反倒覺得自己是否太過感情用事,就像孫策不能忘情荊州?


此時傳來孫策猝死的消息,重病之餘,周瑜也無再多心思推敲,加上孫權即位後的措施,讓他耗費極大精力,又感染了熱疾,才有鬼門關前遊走的一趟經歷。當蕭月真唱出『今夕是何夕』,周瑜眼前浮現了喬瑛的一笑一顰。雖然袁麗藉哥哥的口提醒他,可他就是禁不住受到感染,口中回答袁燿,耳際聽著蕭月真感人的歌聲,心裏卻有個聲音一再的迴盪:『是你一廂情願,不是我存心拒絕……』於是莫名的酸楚如浪般一波又一波的襲上心頭,接著渾身難過起來,似乎要將這種的不舒服給嘔出來。等到快意大塊吐出,感覺舒服了些,卻是眼前一黑。耳邊忽然又響起了喬瑛的一句話:『周公瑾,其實你喜歡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是你心中的喬瑛,不是真正的喬瑛……』就在那一刻便失去了知覺。



夢中的他,見到遠處的玉人正在招手,不由提步直追。可無論怎麼追,玉人衣帶飄飄,足不沾地的如同御風而行,始終若即若離。越追覺得自己越難過,舉步艱惟。正想要停下來放棄時,突見旁邊有一口井。乾渴異常之下,隨手取來一碗,舀水便喝。哪知水是黑的,入口苦不堪言,差一點便要吐出。此時玉人突然跟自己好近好近,還聲如玉潤般地道:『渴了就喝,不然對身體不好……』周瑜一呆,立即乖乖的喝下。女子見他喝下了,轉身要走,周瑜忽然捉著她的手道:『瑛兒!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再離開我!我很想你!』


那女子嬌軀一顫,回首凝眸,默默地點點頭,就坐在他的旁邊。周瑜大喜之下,便擁著玉人。正溫存之際,忽然心頭感覺一絲不對,但到底什麼地方不對,一時又說不上來。張開口想說話,怎曉得竟開不了口。此時一陣煙霧襲來,周瑜不由手足無措,猛地抱了個空,只見旁邊的玉人就此消失,可自己張口結舌,竟說不出話來,接著又是一陣煙霧襲來,眼前一黑,就這麼失去意識。


醒來時只覺渾身通體舒暢,不似往日的令自己感覺沉重。轉頭一看,見丁奉趴在一旁的案几睡著了,明白他陪了自己整夜,便叫醒他。哪知他反問自己知不知道自己作了什麼?便搖了搖頭道:『我只知道自己作夢,夢見了……』


『是不是夢見袁麗姑娘了?』丁奉語氣有點曖昧地道:『我們可都聽見了,你口中直喊「麗兒,不要離開我」的,還把袁小姐的手握得緊緊的。那袁小姐可是羞得臉都紅了,想掙都掙不了,只能答應你留下來……她可是真的整夜照顧你都沒閤眼,直到天快亮了才離開的哦。』


『什麼?袁姑娘!』周瑜聽了,不禁苦笑,自已夢的是喬瑛,夢中喚的也是她的名字,怎地變成袁麗了?這也難怪,除了袁燿兄妹,其他人站得遠了些,由於早以為二人有婚約在身,於是在先入為主的觀念下,自動『對號入座』,把『瑛兒』聽成了『麗兒』,以為周瑜是在叫喚袁麗。被周瑜緊緊握住雙手,懇請她要留下來,加上孫權也在場,如果袁燿兄妹還不配合的話,那之前他們向孫權撒的謊還不立即就穿幫了?袁燿兄妹只得『順勢』留下來,直到雞鳴時刻方才離開。


周瑜想了想便知其中緣由,不禁苦笑著喃喃道:『這下子事情還真是難辦了……』沉吟了好一會兒方對丁奉道:『算了,等會你陪我走一趟袁府,略表謝意……』


『怕是得先去蕭大家那兒,』丁奉笑道:『要不是蕭大家的藥方特別有效,都督你的病又怎會轉好了?反正你與袁小姐有婚約在身,要感謝也得先去感謝蕭大家才是……』此時周瑜還不曉,丁奉這麼建議是別有用意。


聽了丁奉的話,周瑜不由笑道:『好哇,你跟了我這麼久,膽子也大起來,竟敢開我的玩笑……也罷,你去準備一下,咱兩個地方都去。子旭兄妹忙了一整夜,該當讓他們好好休息一下。我們就先去拜訪蕭大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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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集 第三二六章 情愫暗萌(楚湘續)


廣興樓』後院的『天香閣』,是朱家專為蕭月真預備的客館。


在周瑜來訪之前,已先有訪客來到,那便是袁麗。說是要回去休息,其實袁麗是專程前來拜訪蕭月真的,理由自然是請教音律。蕭月真遇上知音,當下喜不自勝,立即在廳中予以接待。才談了幾句話,蕭月真更覺興味相投,於是拉著袁麗坐在琴前,撫起絃來道:『姊姊真是好興緻,徹夜照顧周都督,還不辭辛勞的前來與月真談論音律樂理,月真當真佩服得緊。』


袁麗微笑道:『小妹早就聽說,蕭大家隱居蜀地二十年,足未出戶。如今卻起念要造訪大漢各地,發表的樂曲又是支支動人,所至之處熱潮不斷。小妹還算略通樂理,早就渴慕一會。如今終於盼到蕭大家來到,怎可放棄如此良機呢?但不知蕭大家打算留在建業多久?若是不嫌棄的話,小妹希望你能多盤桓數日,彼此切磋討教一番。』


蕭月真喜道:『既然姊姊誠心相邀,月真便多停留數日又有何妨?是了,姊姊既然起意切磋,可否先行奏上一曲,讓月真洗耳恭聽。』


袁麗也不客氣,隨即接過琴來,如淙淙流水般,即興彈奏一曲『鳳求凰』。


說起樂器中的琴,如同武器中的劍,在各自的領哉中,各有其獨特的尊貴地位。劍是身份和人格的寄託,琴則是個人修養和情緒的化身。不僅如此,琴的形製,上參造化之奇,下合人事之數,有許多『頭頭是道』的解釋,如上圓法天、底方象地,長三尺六寸合周天三百六十度,廣六寸象徵六合,五弦代表五行,大弦為君、小弦為臣;若四尺五寸長的七弦琴,則以尺寸象徵四時五行,以七弦代表七星。故琴乃高人雅士的樂器,與平民所喜愛的筑、箏、阮咸等,雖同為弦樂器,代表的身份和修養卻大不相同。


琴曲有『暢』、『操』、『引』、『弄』等名目的講究,所謂『操』多乃憂愁而作的琴曲,正所謂君子道窮,獨善其身,然不失其節操。三國演義中孔明『焚香操琴』,大概多了分愁苦之音,所以司馬昭才會聽出來,告知乃父;但司馬懿另有顧忌,所以放了諸葛亮一馬。說起來這司馬昭還真是諸葛亮的知音人哩。


一般人聽了,不過只覺如嗚咽流泉,霜空鶴唳,淒清蒼涼;但聽在蕭月真耳中,卻是勾起歲月茫茫,不知何歸的悲傷。是故一曲既畢,蕭月真隨即點頭表示讚賞道:『所謂音者心之聲,曲為行之影。姊姊心中對於掛念的人,有很深的執著哩。』


袁麗微微一怔,隨即歎道:『正所謂瞞著瞞不識,蕭大家精通音律,小妹當真班門弄斧了……可蕭大家不也是一樣?每支動人的歌曲,都蘊含了離別的思緒與不捨呢。』


在袁麗彈奏『鳳求凰』時,蕭月真便已不覺感受到跟陸羽之間的交流契合,於是歎了口氣道:『不想離別,還是經歷離別;縱然萬般不捨,只能天涯明月相伴。是了,月真在洛陽遇到過和姊姊相似的人,同樣的也要勸你,既然喜歡上,就要勇敢去追尋屬於自己的幸福……月真,就是稍微遲疑了,才會讓幸福從指縫流走。』


袁麗臉上一紅,低頭道:『多謝蕭大家,只是……小妹不知如何開口……一切……還是任憑自然吧。』


蕭月真道:『不同的處境,的確需要隨機應變。但我想,他對於姊姊應該也有好感吧?姊姊何不暗示他一下?』


袁麗嬌軀微顫,既不承認也沒否認,輕聲道:『蕭大家是如何看出來的?』


蕭月真道:『就如姊姊說的,月真也愛上了一名特別的男子,所以一瞧姊姊看他的神情,自然便曉得了。唉,誰會比同樣陷溺在感情漩渦中的女人,更了解彼此的心情呢?』


袁麗起身走了幾步,凝視擺飾的花瓶中插上的花兒,緩緩道:『小妹不是沒想過,可從大哥那兒曉得他的事,才決定不要讓他知道……他其實另有喜歡的對象,昨晚他只是一時意識迷糊,錯認小妹罷了。如果小妹強求的話,只怕會給他帶來困擾。』


蕭月真起身來到袁麗背後道:『姊姊可是因為不想成為別人的影子?』


袁麗轉身,對蕭月真搖頭道:『不,我只是認為,這是兩情相悅的事;如果只是單方面的付出,而要求對方回報,就會像昨晚姊姊唱的「一廂情願」般,那根本就毫無所謂的幸福可言哪。』


蕭月真點點頭,拉著袁麗的手同情地道:『姊姊固然想得通透,可也太執著了些。』


袁麗又是搖頭,拍拍蕭月真的手道:『小妹非是執著,而是放手,不希望讓他承受不起,只盼他能尋到自己的幸福……嗯,昨晚有點可惜,只聽到蕭大家彈奏了一首曲子,另一首只彈奏了一半?』說著把蕭月真拉到琴邊坐著。


『月真這就把另一首完成,』蕭月真便撫琴道:『還請姊姊指點!』於是再度彈奏起來。在來江東的一路上,蕭月真已將這五首歌不知彈了幾遍,次次都讓她有所感受;惟一相同的,就是似乎想要抹去回憶、攏起哀愁、挑出深沉、捻走思念……


猛地心頭一顫,琴絃『錚』地一聲的斷了一絃。蕭月真和袁麗訝然相視,彼此都緩緩點頭,異口同聲道:『看來是遇上了知音人。』蕭月真起身,取出一條絃重新換上,然後把琴收起來,便與袁麗相互攜手往外走去。



陸萍正陪著蕭玠在院子裏活動,教他一些基本功夫,以強健體魄。忽然聽見敲門聲,上前開門一見,竟然是丁奉陪著周瑜來訪,便訝然道:『大都督醒了?怎麼不多休息呢?』說著便將二人迎了進來。


蕭玠在陸萍身後看到了,也是微笑道:『對呀,那時我整整休息了半個多月呢。公子您一定要多休息,不然這位將軍會難過的。』說著指了指丁奉。


周瑜含笑道:『無妨,有時出門走走,也是一種休息。瑜最喜歡音樂,昨晚得聆蕭大家的佳作,不由心多感慨,一時情緒激動,竟爾打斷了蕭大家的盛會。蕭大家不以為忤,還前來探視送藥。承蒙如此罣心,瑜若不專程來道個謝,不也顯得太沒有誠意了嗎?』


蕭玠笑嘻嘻道:『要謝的話應該先謝我,是我看到你的病和我一樣,去跟姊姊說的。對了,姊姊有客人在,恐怕不太方便……』


『客人?』周瑜愕然道:『這麼早便有人來訪?難道也是知音人?』


說著忽然蕭月真細微的聲音從內室響起道:『萍兒,是否有知音人來訪?怎地月真正在彈奏,好端端地就斷了絃呢?』說著便與袁麗走了出來。


蕭玠快步走到蕭月真身邊,拉著她的手輕搖道:『姊姊的琴技越來越厲害哩,居然一斷絃就知道有人來,還能看出是個喜愛樂律的人,回頭一定要教玠兒。』


蕭月真微笑道:『你是我親弟弟,豈有不教之理?』蕭玠高興得低聲歡呼。


『原來是袁小姐,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嗎?』看著蕭月真和袁麗一同出現,遠遠走了過來,對他露出笑容,猶如玉雕之美,和心中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周瑜不禁佇足怔怔而視,一時間竟看得走了神。


陸萍見周瑜走了神,便向丁奉略微使了個眼色,不料丁奉也是盯著她直看,對她的手勢竟恍若未見。陸萍不覺面紅耳赤,連忙略微提高聲音道:『小姐,是昨天的大都督和丁將軍前來看您了。』


陸萍的聲音總算將兩名男子出竅的魂魄給喚了回來。周瑜發現自己的失態,忙拱手道:『小生周瑜,字公瑾,一向喜愛音律。昨晚得聆蕭大家之曲,實生平僅聞。可惜瑜近年來體弱,昨晚竟率爾打斷了蕭大家的彈奏,罪過!聽承淵說,小姐非但沒有責怪瑜無禮,還親自送藥過來,對瑜實有再造之恩,所以特地親來致謝。』


蕭月真看了看袁麗,微笑道:『是小弟來告知都督的事,月真只是舉手之勞罷了。倒是袁姊姊照顧了都督一整夜,都督應該先謝謝她才是。』


周瑜立即向袁麗拱手道:『蕭大家說的是。只是瑜以為袁小姐還在家中休息,不敢前去打擾,所以才會先到這裏來,還請袁小姐見諒。』


『周大哥哪兒話?』袁麗忙道斂襝還禮道:『若不是周大哥盡力維護,我袁家怕是要遭劫難了。照顧您乃是些許小事,不足掛齒。』


丁奉在一旁豎起拇指道:『兩位小姐客氣了。我都沒料到那帖藥竟然如此有效。這柳大夫向有「江南第一名醫」之稱,卻被那帖藥給比了下去。那位醫治令弟的人真有本事哩。還有袁小姐兄妹,陪伴照顧了都督一整夜。若不致謝,連我丁奉都覺得良心難安呢!』


周瑜點頭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瑜一直以為江東之地,山河錦繡,俊彥鼎盛,還真是井蛙之見,小看天下英才了。』


蕭玠得意的道:『那人可厲害了,我跟他兒子可是好朋友哩。嗯,他的年紀和公子你差不多,也許將來有機會碰上了,你們也會成為好朋友呢。有機會我會介紹公子和他認識……』


忽然陸萍打斷道:『只是這位大夫一向行蹤不定,機會不大就是了……』說著轉頭向蕭玠使了個眼色。


蕭月真多少知道陸羽和周瑜之間的事,稍微用力握了一下蕭玠的手,暗示他別多話,便道:『此病須多休息,月真本不敢多留都督;不過聽說江東這裏有句話道:「曲有誤,周郎顧」,正好袁姊姊也精擅音律,不知都督願意屈尊移駕,讓月真有機會請教?』


周瑜大為驚喜,連忙點頭笑道:『請教不敢當,二位小姐既不嫌瑜鄙吝,瑜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著雙眼射出熱切的目光。


蕭月真和袁麗嬌軀同時一顫,看得出周瑜不但對音律有著熱愛,也揉和了一絲對於蕭月真的愛慕,這卻違背了蕭月真挽留周瑜的用意--她已看出袁麗喜歡的人便是周瑜,想藉機撮合二人,哪知畫虎不成反類犬,變成給周瑜機會追求自己。如今想要反悔也來不及了,情急下只得道:『只是都督身體微恙,怕是無法久留。還有,月真今晚還打算繼續昨日未竟之功哩,還請都督見諒。』


周瑜微感失望,卻以為只是蕭月真一時羞恃,倒也不急,自然地拱手微笑道:『蕭大家客氣,那是當然的,因為今晚瑜也還想去參加哩。』說著在陸萍的引領下,眾人便到會客廳中,聊起了音律來。



在回去的路上,周瑜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方才與蕭月真、袁麗暢談音律,心中竟有一種莫名的衝動。無論蕭月真或袁麗,都和他初見喬瑛時的感受完全不同的,溫柔、香醇、令人迷醉,一點也不嬌揉刁蠻。不自覺地,周瑜心中的儷影逐漸的模糊,分不清是喬瑛、蕭月真、還是袁麗……


那一晚周瑜準時出席了盛會。和之前一樣,袁燿兄妹也都來到,和周瑜一起坐在下首的前座。由於藥方十分有效,又經過充分的休息,周瑜從頭到尾沒有發生任何疲態或異狀,讓與會的江東名士與官員、將領等,原本懸起來的心都放了下來,能更專注欣賞蕭月真的表演,給予極大的讚許與喝采,掌聲熱烈不斷。


會後孫權親自接見蕭月真,邀請她多盤桓數日。面對孫權的覬覦,蕭月真原來還所猶豫,周瑜和袁燿兄妹此時也前來,同樣盛情懇留,並說希望能多和她交換對於音律的心得。加上蕭玠的極力要求,蕭月真終於頷首答應。



這一天,周瑜正在院子活絡筋骨,忽然丁奉興奮的帶著陸萍和蕭玠走進來道:『都督,你看誰來了?』


周瑜立即微笑著上前寒暄,隨即領他們進到會客廳。


委婉問起來意,蕭玠倒很直接,盯著周瑜道:『周大哥,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我是想要問你,你是不是喜歡我姊姊?』


周瑜俊臉一紅,微笑道:『叫我都督不敢當。說起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能被你叫大哥,我很高興哩……』


蕭玠眼都沒眨一下,仍道:『那麼周大哥,你老實告訴我,你喜不喜歡我姊姊?』


周瑜略微咳了一下,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轉移話題道:『你姊姊既漂亮又溫柔,且擅於音律,我想不喜歡的人很少……』


蕭玠板著一張孩子氣的臉,打斷周瑜的話,老氣橫秋道:『周大哥,我聽丁將軍說,你是江東最厲害的人。怎麼說起話來這麼不乾脆?我是問你喜不喜歡我姊姊?你喜歡就說喜歡,不喜歡就說不喜歡,怎麼一直去說別人?』


周瑜尷尬的苦笑,隨即反問道:『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想要知道?』


蕭玠道:『因為我覺得你和姊姊喜歡的一個人很像,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你我就很喜歡你。上次你來的時候,看到你和姊姊站在一起,我就在想:如果你是我姊夫該有多好?今天姊姊又是一個人練琴,我就乘機央求萍兒姊姊帶我來。你回答我嘛,到底你喜不喜歡姊姊?』


霎時周瑜心中如海濤翻滾--怎麼又是這樣,自己喜歡上的女子,心中早已喜歡上了別人!就像是被人在傷口灑了鹽,一股難以言喻的傷感隱隱噬咬著心靈,於是無精打采地道:『你姊姊既有喜歡的人,怎麼會不和他在一起?那人是誰?為什麼他會讓你姊姊離開?你姊姊那麼漂亮,那個人該不會傻到拒絕她吧?』


蕭玠道:『那麼周大哥,你的意思是,你並不傻,所以你喜歡姊姊,不會拒絕她,是不是?』


此刻周瑜真的有些啼笑皆非,想到在江東,一向是自己用話把別人擠兌到牆角,不料今天卻被一個少年人反將了一軍。想著如果不回答,恐怕蕭玠也不是那麼輕易吐實,於是深深吸了口氣,點點頭道:『是的,自從那一天去你們那裏道謝後,回來不知怎地,我心裏就一直浮現你姊姊的影子……』當然周瑜沒有說,其實是蕭月真和袁麗二人的影子都同時出現,而且他也分不清到底誰比較多些……


聽了周瑜的回答,蕭玠帶著愉悅的聲音道:『那就太好了。周大哥,我問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姊夫?我可以幫你的?』


周瑜聽了,不覺失聲道:『什麼?為什麼?』


蕭玠裝作飽經世故的語氣道:『因為,我希望姊姊幸福!』



和蕭玠的一番交談,讓周瑜原本悲傷到幾乎麻木的心情,再次恢復了生機,也帶他一絲希望。和袁麗不同,蕭月真雖有喜歡的人,卻沒有和那人在一起,而且蕭玠也主動來幫忙。袁麗呢?姑不論她喜歡的是誰,至少表面上來看,袁燿就沒有撮合的意願,周瑜自然不願過於強求。兩相比較之下,心中頓時有了一個底。臨走前,蕭玠特別叮囑周瑜,千萬不要輕易放棄,因為蕭月真是個不容易動情,一旦動了情就會很專情的人。如果想要追求她,沒有堅毅的決心,再有才華都沒有用的。


由蕭玠口中得知,蕭月真喜歡的人,就是那名醫治蕭玠的年輕醫生。於是周瑜動用自己掌握的情報網調查。不久便得到確切的情報:當年在蜀中,陸羽曾煉製了兩顆『九轉金丹』,一顆醫治了甘夫人,另一顆後來轉贈了給某位窮婦,醫治身體衰竭的毛病。不過聽說大約就在同一天,蕭月真和陸羽曾出現在一家客棧,第二天蕭玠的病就開始好轉了……


周瑜皺眉道:『陸羽,陸子誠?你沒弄錯?』


『玄風』--直屬周瑜指揮的細作組織,以四方為首,天干地支為系,其下再分別以數區分,以避免一旦有人被發現,就會整個遭到瓦解。此時周瑜面前的『東風乙』躬身道:『屬下把幾名手下打探得到消息來源,詳細小心的兜攏起來,都很符合。』


周瑜不禁感慨造化弄人,喃喃道:『又是陸子誠?唉,既生瑜,何生羽?』接著揮了揮手道:『很好。你趕快回去,繼續探查那裏的動靜。』來人恭身退了下去。


想到自己喜歡的人,先前的喬瑛和如今的蕭月真,竟然都喜歡上陸羽,周瑜不由感到沮喪。不過嚴格說起來,如果真的是陸羽醫好了蕭玠,照這樣子推論起來,他也等若自己的救命恩人。何況藥材又是甄家提供的,而甄家和陸羽的關係又是天下皆知。想著,周瑜總感覺自己像是被人救了一命,卻又捱了他一擊重棍!


此時丁奉走進來,道:『都督,難道你想要放棄了?』


周瑜沒有作聲,只是坐下來沉思。丁奉道:『都督,您忘了跟我說過的話嗎?無論如何都不可以有放棄的心情。一旦放棄了,就等於接受失敗。』


周瑜聞言,睜開眼看著丁奉,精光一閃,似乎被激起了鬥志。丁奉繼續道:『都督要曉得,蕭大家目前畢竟沒有跟陸子誠在一起,而且她的弟弟也答應要幫忙的,機會還很大……』


周瑜起身,在房中踱起步來,依舊沒有開口,好一會兒終於開口道:『承淵,我只有一點不明白。以蕭大家的條件,為什麼陸子誠要放棄她?』


丁奉忽然大笑道:『都督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呀。找機會問問蕭大家的弟弟不就知道了?這不,我現在就去找他來……』


周瑜忽然也呵呵笑道:『好小子,你又找機會要去見蕭大家的侍女萍兒了,對不?也罷,那就勞煩你了。』說著大笑進房間休息去了。


丁奉被周瑜說得老臉一紅,卻沒有掩飾,轉身開心的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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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集 第三二七章 喜締良緣(楚湘續)


丁奉約略告知周瑜心中的納悶,只略去了已知陸羽身份的事。蕭玠想起在長安郊外的路上,姊姊對自己說的話,就是不可將她和陸羽的事告訴別人,不禁猶豫起來,想著便去找嬤嬤。嬤嬤淡淡道:『你就將這件事推給萍兒,讓她去回答就是了。你姊姊個性向來倔強,如果知道你這麼作,反而會拒絕那位周公子的,就算是你從旁幫忙也沒有用。』


蕭玠點點頭,知道嬤嬤所言的確,於是去和陸萍商量一番,藉口要出去散步,便和丁奉一起去見周瑜。一路上陸萍已想好了說辭,一見面便對周瑜道:『我家小姐為了救少爺,想跟陸……陸公子作個交易。但是陸公子乃坦蕩君子,並沒有乘人之危,只讓小姐昏睡過去,不求回報的便醫好少爺……我家小姐對陸公子雖有愛慕之意,但陸公子因為……因為家中已有數位賢妻,不願辜負小姐的青春和幸福,所以……所以小姐才會有遊歷天下,寄情音樂之行。我可以保證,小姐和那位陸大夫,二人之間是清清白白的。』


周瑜看著二人,表示明白的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卻道:『那位陸大夫……,是否就是劉皇叔帳下第一軍師,陸羽,陸子誠?』


蕭玠和陸萍對視,都看得出彼此的震驚,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最後還是蕭玠搖了搖頭,道:『周大哥,對不起,我答應過姊姊,絕不把相關的事說出去的。今天我們說的已經夠多了,要是讓姊姊知道的話,反而對你不好。嬤嬤說我還小,不太懂大人情感的事。但是有一點我很清楚,也是姊姊告訴過我的,她說,如果有人要娶她,一定要能夠接受我。這句話我想了很久,終於明白姊姊的意思。她希望自己喜歡的人,是個有雅量的人。周大哥,如果你真喜歡姊姊,就要有足夠的器量去包容她。所以你就不要問那麼多了。』


聽到蕭玠說出這麼世故的話,周瑜不禁有些好笑,但想想蕭玠的話的確很有道理。重要的不是蕭月真『曾經』喜歡誰,而是她『現在』喜歡誰;對自己來說,爭的不應該是蕭月真還喜歡著誰,而是她最後會選擇嫁給誰。


驀地周瑜胸中豪情躍昇,『霍』地起身道:『說得好!如果我這樣子還不去爭取,就枉為江東好兒郎了!謝謝你,玠兒。』



在蕭玠的暗中協助下,周瑜開始對蕭月真展開了追求。由於名冠江東,許多有意的士林賢達和高官顯貴自歎弗如,紛紛退出。但是看出了袁麗喜歡周瑜,蕭月真一再婉拒了周瑜的好意邀請,只有偶爾在他來訪時,因蕭玠的請求而見個面,卻只一直維持『都督』的稱呼,話題也始終圍繞著音樂,同時有好幾次蕭月真刻意邀請了袁麗相陪,表現得若即若離,希望周瑜把好感轉向袁麗。但周瑜誤以為蕭月真只是由於音樂跟袁麗相熟,將全副心神都投注在追求蕭月真上,只感覺一直難以寸進,渾沒想到要去注意默默在一旁相陪的袁麗。於是便形成了一種微妙的三角關係。


至於孫權,原本對蕭月真也有意思,但由於蕭月真的身份今非昔比--與衛家、甄家、陸家都有密切關係,無法用強;加上蕭月真淡若冰雪的冷態,讓孤傲的他根本就受不了。另一面,孫權打算藉此籠絡周瑜,以『交換』得到袁麗,也就樂得留個順水人情。



很快的半個月過去了。蕭月真在建業的最後一場演奏會中宣佈,即將結束建業之行,下一站打算到交州的南海探訪。當周瑜聽到時,心中的難過無以言喻,一直自問:『為什麼?瑛兒也就罷了,可你為什麼也要拒絕我?我承認比不上陸子誠,但我對你是真心的,而且是全心的呀……』


正恍惚間,蕭玠來坐在周瑜旁邊,低聲道:『周大哥,今晚恐怕是最後的機會了。要不,你會後來向姊姊表明心意……』


周瑜洩氣地坐著,黯然搖頭道:『沒有用的,你姊姊根本就不會接受……』


蕭玠忽然用力搖著周瑜的膀臂道:『周大哥!你別傻了!你不勇敢的說出來,怎麼知道姊姊會不會接受?還有,萍兒姊姊告訴過我,沒有幾個女人會厚著臉皮去告訴一個男人,她其實也很喜歡他,即使是心裏根本就喜歡得要命!』


周瑜聞言一驚,回過神來,看著蕭玠。良久,終於點頭道:『好,無論如何我都要一試,總比現在就放棄要好!』



見周瑜夜裏來訪,萍兒居然讓他進來,蕭月真著實感覺意外,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一貫的淡然道:『寅夜來訪,都督不知有何要事?』


周瑜得有點激動,卻又相當有禮的道:『月真,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蕭月真不置可否,依舊淡淡的帶著疏遠的態度道:『都督客氣了,月真一介女流,都督覺得怎麼稱呼方便,隨都督便是。』


周瑜苦笑道:『讓小姐見笑,實不敢當。瑜對小姐的琴藝和歌曲,一直十分愛慕,所以有心向小姐多加討教。這些日子蒙小姐沒有嫌棄,獲益良多。只是小姐人前人後總是「都督」長「都督」短的。瑜受益於小姐甚多,小姐如不見外,以後只管叫瑜的表字便是。』說著眼神中帶著十分的熱切。


蕭月真歎了口氣,隨即露出淡淡的笑容,迴避了周瑜的眼神道:『明天月真就要離開了,公子好意,月真感銘在心。日後有機會再到江東,定會來向公子請益。另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我想,應該是讓公子知道的時候了。』


聽到蕭月真稱呼他『公子』,周瑜眼色一喜;聽到後面,卻是身軀一震,好一會兒沒有動作,徐徐苦笑道:『小姐也是知音人,應能聽出瑜的心意。瑜此刻只想知道,小姐是否還惦記著心上人?』


蕭月真道:『月真只想追尋音樂至境,公子的好意,月真只能心領。其實公子身邊,就有人在默默守候著,公子應該把握住這樣的幸福,不該為了月真,枉費不必要的心血。』


周瑜搖了搖頭,用熱切揉和著祈求的神情,看著蕭月真道:『難道月真你就為了陸子誠的一份恩情,用你一生的幸福去償還?須知恩非是情,情也非是恩,恩已盡而情未斷,只是徒留相思之苦!月真你要可三思呀!』


蕭月真先是嬌軀一震,為了周瑜說出和陸羽相似的話,可心中的影子卻不是輕易能取代的,於是看著周瑜,淡淡道:『多謝公子良言,可月真必須忠於自己的情感。月真一向對感情有所堅持。說是恩情,卻非恩情,因為有情便不為恩,這完全是我甘願付出的,並不要求回報。公子,你呢?』


周瑜一時啞口,岔開話道:『我曉得月真喜歡的人是陸子誠,可我一點都不在意的……』


蕭月真立即打斷周瑜的話道:『可我很在意,而且袁小姐她恐怕也很在意……』


周瑜一呆,皺眉道:『袁小姐?她……在意?這是為什麼?你與她不是十分交好嗎?』


蕭月真無奈地搖頭歎息,道:『本來袁姊姊不讓我告訴你,因為她認為這是一件兩情相悅的事,正如公子所說,她不希望只是因為一份「恩情」,變成對你要求回報。可月真不希望公子一錯再錯,到頭來不但錯過一時,也錯過了姊姊的終身。』


接著蕭月真走到亭邊椅上,緩緩落座道:『實話對公子說了吧。公子你也許在心裏一直埋怨,為何月真只顧追求眼前人,卻不曾也不回頭,看向背後另一個深深守護的人,但,這不就是執著嗎?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求不得是苦,但求得了也未必幸福。不回頭,是因為不願看見自己。所以,不只你,還有袁小姐,你們的痛苦和悲傷,我真的全了解。但越了解,就越無法接受你,越必須告訴你……』


蕭月真的訴說,不覺令周瑜動容,卻也帶給他深深的失望:『為什麼……』還沒問出口,蕭月真已感傷地道:『我真心感謝有這麼深情的你,愛著這麼無情的我;只希望你不會像無情的我,去回報同樣深情待你、等候你的袁小姐……』


『什麼!袁小姐?可我與她之間並沒有什麼……』周瑜不由大驚,趕緊解釋道:『我喜歡的人是你……』


蕭月真搖頭道:『你的感情,我承受不起,回報不了;惟一能為公子作的事,便是把真相告訴你--你可知道,袁小姐其實一直在你的背後,默默地守候著你,等待著你,只是你一心只專注在面前的人身上。公子,這是我惟一能回報你的。我真心希望你,也希望袁小姐,能得到幸福;所以,請你放手,請你回頭,去把握真正可以屬於你的幸福,千萬勿再掛念月真了。』


蕭月真才說了幾句,周瑜已臉色數變。聽完了之後,整個人怔了好半晌,終於開口道:『我聽袁小姐的大哥說,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蕭月真深深地注視周瑜,喟歎道:『那麼,她有告訴過你,她喜歡的人是誰嗎?』


這句話讓周瑜猶如醍醐灌頂,暗恨自己怎地那麼糊塗--為什麼袁燿始終沒告訴他,袁麗喜歡的是誰?其實正是在暗示自己呀。看著眼前的佳人,早就感覺有著相似氣質和才能,同樣精於音律,同樣是自己喜歡的,雖然還著些許不同--一個對自己無意,另一個卻在默默地等候自己……『你所作的許多事,其實是在感動你自己!』如同當頭棒喝地,周瑜向後退了幾步,跌坐在亭中椅子上。哈,以為自己真的明白什麼是愛情,忽然間卻變成了愛情傻子--確如喬瑛所說的,其實愛自己更多一些;又如方才蕭月真說的,他希望付出就能得到回報,只是這樣得到的,到底是恩還是情?


看著周瑜出神的模樣,蕭月真心裏忽然昇起了秦思雨那一夜對她說的一句話:『你將來也會碰到肯為你付出一切的人。希望你從這次的經歷領悟,所謂「幸福」的定義……』搖了搖頭喟然歎了口氣,道:『希望公子能領悟,究竟什麼才是「幸福」……』


此時周瑜腦中思緒混亂,不自覺問道:『幸福?』


蕭月真點頭道:『是的。對月真而言,或者是碰到一個你肯為他付出一切,而不求回報的人;或是遇著肯為你付出一切,同樣不求回報的人……公子到底還在猶豫什麼?』


周瑜身軀一震,是啊,自己追求了那麼些年,竟然還不懂『幸福』這麼簡單的定義。『霍!』地起身,周瑜有了決定,點點頭誠摯地道:『我想,我明白了。無論如何瑜都要謝謝你。』說著拱了拱手,便要告辭。蕭月真歎了口氣,驀地心中昇起了一股蕭索:自己呢?究竟算不算得上幸福?回頭看見陸萍在不遠處守著,心中又昇起微酸微甜的感覺--他雖然沒說出口,卻已為自己付出了那麼多,自己還能再要求些什麼?


忽然又見周瑜返身而來,蕭月真訝然道:『公子是否還有什麼事?』


周瑜笑道:『瑜是專程來挽留蕭大家的……你別誤會了,我只是希望你能留下,參加瑜和袁小姐的婚禮……』


蕭月真一怔,隨即微笑道:『公子難道就那麼有把握?』


周瑜爽朗地笑道:『怎地沒有?瑜與袁小姐,可是有「婚約」在身哪!』


聽起袁麗略為提過,蕭月真並沒有感到意外。沉吟了一會兒,忽然蕭玠走了出來,拉著蕭月真的手直搖道:『姊姊,既然周大哥這麼熱心,又懂得音律,而且又要娶袁姊姊了,你就答應他多留幾天,跟他,還有袁姊姊,多談論一下你們最喜愛的音樂嘛。何況這裏的風景真的很棒,玠兒還有好些地方都沒去玩,就這麼離開,太可惜了啦。』這些話其實是屋內的嬤嬤教他的,當然後面一句,多少也是他的真心話。


一向疼愛弟弟,蕭月真撫著蕭玠的頭,以略帶責怪的眼神看著他,卻微笑著對周瑜道:『好,只是要叨擾公子了。哦,既如此,月真還有一事,要勞煩公子費神……』


周瑜道:『月真不必客氣……哦,如果月真不嫌棄,便和瑜兄妹相稱,如何?不能得到你的愛情,起碼要擁有你的友情;瑜可不願成為二者都失之交臂的愚昧之人哪!』


蕭月真道:『既然周大哥這麼說,小妹恭敬不如從命。』接著便道:『小妹的貼身女侍萍兒,其實是陸子誠專誠派給我的……我對她也有一份責任,麻煩大哥替我留意一下。』


聽到蕭月真直呼自己『大哥』,周瑜微笑著點點頭,道:『這有何難?月真應該瞧得出,承淵一直對萍兒很有好感哩……。』



騎上座騎,瞧了瞧『天香閣』,周瑜有點悵然若失,卻又心情輕鬆許多。半個月前,他的病因著蕭月真給的藥方,開始好轉起來,但是心病還在;如今蕭月真又給了一帖治他心病的藥方。抬起頭,看著掛滿繁星、湛藍似水的夜空,他感覺全身都輕快了起來--數年來一直被不服輸的心病,似乎就在這一刻,開始傷口瘉合了。


那一夜周瑜想了許多。他曉得,自己也許仍然放不下蕭月真,甚至喬瑛;但是就在他決定要把袁麗真的迎娶進門時,心裏真的感到無比的輕鬆。在這個時代,能得到一名美妻並不是難事,但要娶到美妻兼知己,那才是自己想要的幸福啊!何況還擁有兩位美女知己--雖然蕭月真心裏有了別人,自己不一樣也有過喬瑛?當他在心裏放下喬瑛,同時也放下了怨恨、不平、難捨--割捨,有時是最掛心的成全。他,終於明白了。


數日後,周瑜以大禮為聘,向袁燿正式提親。袁燿自然喜不自勝,當即答應半月後將袁麗下嫁。接著周瑜大方地邀袁麗,一同前去探訪蕭月真--除了答謝,還有另一個目的,那便是讓隨行的丁奉找著機會,對陸萍大獻殷勤。



這日,到了山上,周瑜、袁麗、蕭月真等談得十分高興,袁麗一時高興,拉著蕭月真的手道:『姊姊雖因周郎而認識妹妹,但卻與妹妹十分談得來,結為金蘭,有個說體己話的對象。可惜無法像妹妹般,周遊天下,忘情山川江湖,煙雨斜陽。』


蕭月真還未說,周瑜在一旁先道:『你若願意,待大事一了,我定會帶你走一趟的--我自己也很想哩。』


袁麗歎道:『罷了,若是那樣,就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如今天下三分,鼎足之勢已成,任哪一方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逐鹿到手。你這個承諾只怕是短時間內難以兌現了。』


周瑜感到意外地道:『想不到你對天下形勢還了解得這麼清楚?』


袁麗珠音玉潤地道:『你也不想想我的出身。父親雖然曾作出悖離的事,袁家畢竟曾經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還有大哥,他又不似父親的乖張,頗有祖父之風,否則長沙侯怎會起用他?本來大哥想匡助長沙侯,怎知……唉,不題也罷。大哥說了,如今的吳侯雄心壯志有餘,根基差可,又有你的輔佐,則可鼎足以待時;只是要如項王般爭霸天下,問鼎輕重,怕是力有未逮……我說的可對?』


周瑜苦笑道:『子旭都這麼清楚的告訴你,我還能說什麼?只是鼎足之勢既成,只要把握住好好聯合其中一方,對抗另一方,還是有機會的……』


蕭月真忽然打斷周瑜的話道:『周大哥,袁姊姊,吳侯到底為人如何?月真總覺得他看姊姊和月真時的表情,似有不同?』


袁麗看向周瑜,沒說話,周瑜則是身軀微微一震,好半晌方道:『將軍一直鍾情於瑛兒的姊姊喬煙,只是……只是國太不同意。你們姊妹和喬家姊妹的氣質、神韻都很相似,所以將軍才會移情到你們身上。不過你們放心,我與麗兒「早有婚約」,不久將要大婚,將軍還得來慶賀哩。至於月真妹妹你的話,大哥已先一步稟告國太,說你雖是衛家義女,可曾經有過不同的身份,而且另有喜歡的對象。後來將軍去告知國太時,還被國太訓斥了一番哩……咳,只是將軍怕是不會像從前般信任我了……』說著一種蕭索的感覺湧上心頭,不覺又想起孫策來。『唉,如果是伯符,根本就不會為了些許小事與我爭執吧?』心裏暗暗感傷道。


蕭月真歉咎地道:『真是對不住,都是月真的錯……』


『這也不盡然,』周瑜擺了擺手道:『值此大爭之世,必須有所捨得,方能求得。當初伯符也喜歡喬煙姑娘,可為了征討江東,報父深仇,還是放棄機會。將軍承烏程侯父子餘蔭,若要更勝一籌,自然也要有犧牲的覺悟。』


『作帝王其實不容易,』袁麗感慨道:『不只要憂國憂民,愛民如子,必要時還得犧牲親情,以家為國,治家如治國。可先父居然妄想有帝王之權,輕看帝王之責,才會落得身死名裂的下場……吳侯他……唉,周郎能輔則輔,不然我們就學范蠡、西施,退遊江湖群巒,寄情山水風光,豈不另有一番趣味?』


周瑜道:『將軍承父兄之志,國險而民附,能舉賢用能;雖小卻可為援,非曹、劉可圖一時也。只要器量雖夠,察納雅言,諮諏善道,加上江東冠絕大漢的水軍,拓殖東海之外,必越強而繁盛。待曹、劉相持,便可從中尋勝機……嗯,此軍國大事,你們大概也沒有興趣吧?』


袁麗忽道:『瞧,多羨煞人的一對?大家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呢。』說著指了指附近,原來丁奉正拉著陸萍的手,陸萍想甩哪甩不掉,臉上紅暈驟現。三人互望,不由輕聲笑了出來。周瑜暗生感激,袁麗的確是賢助,能適時轉移話題。


蕭月真若有感傷地道:『有人說,追逐的過程,往往就是捨棄。只是,當真能捨得了,又怎會起念去追逐?』說著,只覺前塵過往,一如山風輕煙,飄拂眼前,曾經的點點滴滴,刻劃心頭;此刻風清雲淡,心中頓時一片蒼茫。


袁麗道:『凡追逐,有所得則必有所失。得固欣然,失卻也未必令人感傷。縱使付出真心,承受許多,就當是成長必須的磨難,這未嘗不是另一種的灑脫。』說著看向周瑜,希望他勸勸蕭月真。


那知周瑜卻搖頭道:『這我並不完全同意。倘若對方真的無意,倒也罷了。倘對方並非無情,只是有所牽絆,那麼,捨棄的就不只是對方,也會是自己呀。所謂的不可能,往往只是自己不肯主動爭取,採取的表面藉口罷了。瞧瞧他們,』說著又指了指丁奉和陸萍,道:『我一直認為,那陸子誠會這麼作,用意絕不單純,否則怎會將萍兒托給妹妹你?我想,你若能替萍兒找到幸福,離自己的幸福應該也不遠了。』


蕭月真道:『也許吧?昨晚我還跟萍兒談起此事,她心裏頗感猶豫。畢竟是陸家人,又跟江東有著數不清的恩恩怨怨。丁將軍年輕有為,換成別的女子,怕是早許芳心,可她還是患得患失的。我只告訴她,我對她九哥或許不甚了解,但絕對相信,他只會問一句話:你到底喜不喜歡丁將軍?若是,他會毫不考慮地把你嫁出去。』


『原來如此,』周瑜點頭道:『難怪今天承淵會這麼順利。回頭我讓他去你那兒下聘,你讓她告知陸子誠。以陸子誠的器量,不但會答應,還會派人來參加的。』


『怎麼著?』袁麗笑道:『聽你的口氣,似乎對陸子誠開始有好感了?』


『既生瑜,何生羽?』周瑜感慨地道:『我承認過去非常討厭他。可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實際上我只跟他見過一次面,那時只覺得此人文采過人。後來心生厭惡,卻是為了瑛兒……可如今我既然放下瑛兒,自然也拋卻了對陸子誠的厭惡。反過來說,上次打仗,我們縱處敵對,他終究還是看在小郡主的面子上,一直希望與我們聯手……單單他這分情義,我就自歎不如呀!』


『倒是有一點你們很相似,誰也沒比誰強,』袁麗看著蕭月真,輕聲道:『就是沒能把握住妹妹……』說著握緊了蕭月真的手,湊近來道:『妹妹不必難過,周郎說的對,當你替萍兒找到幸福,也等若看見幸福的招手……』


『參加了姊姊和萍兒的婚禮後,』蕭月真道:『月真想到南海去一趟。聽萍兒說,「他」的妹妹陸婉兒小姐,在「海天樓」收藏了「他」的一些詩詞作品,月真想去看看,好能更了解「他」。』


袁麗道:『之後呢?妹妹有什麼打算?或者就回來再說……既然結成姊妹,說什麼都要讓我盡盡情誼。』


蕭月真點頭道:『如果沒有特別要去什麼地方的話,我一定先來陪姊姊一段時間。』


袁麗喜道:『那就一言為定!』說著勾起了小指。蕭月真也伸出右手小指,勾在一起。


此時山色開始空濛,涼爽的山風颯颯吹來,夾帶草木的芳香,以及潺潺流水的細語聲。附近的松柏秀竹,隨著山勢迤邐而下,潛入薄薄的霧水中。遠處幾塊堅硬的奇石聳立著,也許看盡人事變遷,彷彿在無聲的敘述著古老的故事。



大漢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六月十五日,周瑜以盛大隆重的儀式,迎娶袁麗進門。由於兩家都是天下知名的世族,江東有頭有臉的豪門望族、士林大儒,幾乎都前來參加。當新郎新娘出現在賓客前時,果如天造地設、珠聯璧合般,讓與會者獻上祝福之餘,也都羨慕不已。


五日後,丁奉也如願地迎娶陸萍進門。雖然劉、孫表面上互不侵犯、實際仍處於敵對狀態,陸羽還是禮數周到的派人前來出席--之前出使江東的伊籍,和陸萍的姊姊陸霜,讓陸萍和丁奉驚喜不已。


除了代表劉備和陸羽,參加周、袁和丁、陸的婚禮,伊籍前來江東,也是要與新任吳侯,孫權,確定之前孫策還在時,兩家商談的條件。其中之一,便是關於陸羽與孫尚香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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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10 11:08: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三集 第三二八章 微服出巡(上)(楚湘續)


卻說三月底劉備帶著二位夫人,在管亥率領數百名近衛以化裝的方式貼身護衛下,開始轄地的微服出巡。在解決廣漢之事後,劉備一行抵達成都,與張松等人會面,除安撫張松之外,也嘉勉眾官在大戰時的應變。隨即聽取了益州地方的政情民瘼,曉諭了應採取的措施後,復勸勵眾人當齊心一治,共創盛世,便啟程到了南安,準備沿長江向東而去,或行船或車駕的往永安而行。


時值三月底、四月初,初春的太陽開始驅趕稍涼的空氣,稍帶涼意的春風為大地換了一身豔裝。遠遠望去,只見一畝畝耕田整齊的橫列著,翠綠的秧苗不僅為大地增添一抹盎然的生機,也為新一季的收成帶來無限的希望。永安雖然位處高勢,但氣候還算溫暖,加上陸羽、諸葛亮的治理,使得這一帶的開墾相當進步。只要肯花心血,天老爺也眷顧的話,只須四五個月,那些綠色的秧苗就會長成金黃的稻穗,改善百姓的生活。


不同於前一年的澇旱,也許是今年經過大戰的殺戮,老天爺也心有不忍,所以出奇地仁厚,帶來風調雨順的開年,莊稼的生長讓人異常驚喜。預見會有豐收的一季,無論田間或壟上,隨處都可見到忙碌的身影。百姓們一邊忙著犁田,將田中的水位調至正常水平線,另一面又拔除雜草、防止鳥雀害蟲啄食侵襲。


日頭漸漸升起,數名坐在田壟頭稍做歇息的老農,望著自己田地裡一片片青綠的莊稼,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喜滋滋地互道家常。這時不遠處,官道上朝田壟間走來一行十餘人,由於裝扮整潔,立即引起了老農們的注意。雖然不知道來人是誰,但由於生活的經驗,老農們大概也猜到,恐怕是官家的人來視察--由於劉備、陸羽的要求,治下的官員可不像以往,只會坐在朝堂上翹著二郎腿;如果中央派人來督察,問起農事、民生時,一問三不知的話,那這個官也不用當了。所以地方官員無不勤於下鄉巡視,惟恐偷懶了被抽抽逮個正著,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只見那一行人在左右張望著田壟間的繁忙景象時,很注意腳下的情況,基本上沒有踐踏到田裡的莊稼。老農們正在聊著他們,『老丈安好!』一行人中看似是為首的中年男子,和聲地向著老農中最年長的打聲招呼。


『見過各位大人!』雖然這些人都是身著普通的布袍,但頗有閱歷的老農還是禮多人不怪,何況這名說話的中年男子氣質不凡,想必是不小的官員。正要恭敬地行跪拜禮時,中年男子已上前扶著老農道:『老丈不必多禮……咦?老丈還是功民之身呀?』不遠處的其他幾名鄉人,也相繼趕來,一一向中年男子恭身行禮。


中年男子留意到了老農懸於腰間的一枚造型奇特的銅質小牌,正色地道:『老丈既是功民之身,不必如此多禮。可否將功民牌借於在下一看?』


老農忙小心翼翼地解下腰間銅牌,雙手奉上。中年男子接過銅牌仔細地看了看,搖頭輕歎道:『兩子從軍,一亡一殘,特授六星勛章。老丈為我大漢付出太多了,大漢有愧於您啊……』每塊功民牌上,按功勞大小刻上一至七顆星不等,同時簡單銘刻所有者的姓名及其功勛,大致的情況只要仔細看了便能曉得。


『大人說哪兒話!』老農連連搖手道:『小老兒可是有七個兒子啊。十年前老大戰死在南邊,八年前老二埋骨西川,連回老家也不得,更不用說留下可憐的幾個孫兒……但這次不一樣,老三雖然戰死汝南,骨灰卻送回來了,三個孫兒和兒媳也領到了一筆優厚的撫恤;老四在漢中不幸缺了條腿,可回來後官家分田分牛,還幫忙找到了婆娘。比起老大、老二來,運氣可是好得太多了。雖然同樣是皇叔,可玄德公就是比那劉季玉要強得多。對此小老兒也知足了。』


『這都是托皇叔大人的恩德,頒下了功民令……』一旁的老鄉也跟著答腔。中年男子默默聽著,雙手鄭重地將功民牌好好地遞還給對方。老農相當寶貝地將銅牌擦拭了兩下,重新掛回自己的腰間,而後恭敬地垂手而立。


『看來老丈今年的收成也會不錯……一般好年的話,一畝地能收多少?』隨口又聊了幾句後,中年男子仔細察看了周圍的稻田,問起了老農道:『一畝田能不能收到三石?』


『看來大人也精於農事呀!』聽見中年男子的話,老農枯皺的面皮笑逐顏開,聲音也洪亮了幾分道:『看今年的氣色,小老兒這十幾畝地,怕是能收到四石一畝呀……而且今年縣令大人分下來地穀種實在好。穗大粒子又多,還不容易生病。要不然,怕也沒這麼好的收成……』


談論到興高采烈處,中年男子便席地而坐,也招呼眾人坐下。一旁的鄉民越聚越多,聽了老農的話,都紛紛點頭,對本縣的縣令大加讚頌。


『哦~?』中年男子饒有興致地輕歎一聲,隨即轉頭輕聲對身旁的一名護衛模樣地年輕人詢問道:『子瞻,本縣縣令是何人?』


『好像是王伉,王承烈大人,出身於荊州書院……』一名面色黝黑、身材結實的護衛俯身恭敬地回道。


『原來是出身書院?難怪才幹如此出色……多虧了子誠他們呀。』中年男子輕捋長髯,微笑地道。


『主公,您在這兒停留好一陣子了,明天還得坐船去永安,還是早些回去準備吧?』一名顯是護衛首領模樣的魁武男子低聲地勸諫著。


『也好……』中年男子瞧了瞧天色,點點頭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笑著向一眾鄉農作別。


目送中年男子一行遠去後,恭送一行人的眾鄉農這才緩緩直起身來。其中一人有些懷疑地對那老農道:『孫老爹,剛才那位,當真是官家的大人麼?他穿成那個樣子,看上去又沒什麼官威……』


『大概是官比較小吧?怕是比縣令大人還要小些……』另一人猜測道:『孫老爹這功民牌,連見到六部大人都能不跪了。哎,這次可是虧大了……』


『爹!爹!爹~……』伴隨著一陣急促的呼喊,一名瘸腿的青年拄杖從人群後擠了過來,還險些摔倒。


『你的腿腳不方便,小心些!……』老農連忙搶上前,扶住自己的兒子,似責實愛地道。


『爹,您可知道剛才跟您說話的那位是誰嗎?』瘸腿青年顧不得老父的埋怨,語氣急促緊張地說道。


『是誰?爹不曉得,只猜他是個官員。東兒,你曉得他是誰嗎?』周遭地鄉農都知道,這瘸腿青年便是剛才老農提起,剛從軍中受傷退伍回來的老四孫東,因為見到的世面較廣,不由得盡皆好奇地想知道答案。


『他就是劉皇叔!』瘸腿青年自己似乎也不大敢相信地道。


『什麼?劉……劉皇叔??!!!!』在場的所有人立時傻了眼,幾乎不敢接受這一震撼性的消息——益州實際的統治者,當朝皇叔!如此尊貴的大人物,適才居然跟自己這群平頭百姓同坐閒敘?真令眾人不敢想像。


『東兒,你……你沒……看錯人吧?』另一名年紀較長地鄉農,有些艱難的確認道。


『皇叔在漢中時,曾經三次到我們營中巡視,我怎麼會認錯?』那瘸腿青年肯定地回答。


這一說,便不由得眾人不相信了。愣愣地望著那一行即將消失的身影。數十名鄉農突然不約而同地跪了下來,異常虔誠地叩首伏地。


良久,那名老農率先起身,解下腰間的功民牌,高舉過頭,興奮地對兒子道:『東兒,我們回去就把功民牌給供起來!剛才皇叔可是雙手撫摸過,還遞給了爹呀……』



一路上劉備倍感獲益良多,結識許多草莽村鄙,卻相當歷經世故,和他們結為至交--當然起先是隱瞞身份。等知道他就是劉皇叔時,都對他的下交感到慌張無措;但最後有些賢耆感於劉備論交的誠意,答應作他的民間摯友,為他的一般施政和地方民情作諫言和陳議。這為日後帝國初創的治理和清明,起到了穩定而有效的作用。


當然劉備微服出巡的消息也逐漸傳開,不過由於經濟的復甦,行旅往來頻繁,劉備一行由於化裝得宜,也就沒有引起特別注意。因此劉備也更能傾聽到民間的真實聲音。來到巴郡時,劉備已對飽經苦難的人民有深刻的同情,所以對陸羽的改革大表支持,所到之處,都表達相當的支持與關注,如此一來,也讓他的民望越為隆高。


這一日來到巴郡東郊,日正當中,劉備等正打算尋村找店暫歇時,有近衛來報,發現附近村落有異常,雖有大片田地,卻是小孩多大人少,而且小孩有一部分是有殘疾在身的。


好奇之下,劉備差人去請求能落腳暫避日頭。村長慨然允諾,熱心迎接。劉備進村,只見一大片竹籬圍起的村落,雖有大小之分,卻屋屋相連共通。與村長前來迎接的,十中七八為小孩,間或有殘疾者,皆為他人所攙扶。劉備一見,頗為不忍,立即上前慰問。村長一旁陪著笑道:『客倌甭客氣,這是我們這村一向的禮俗,表示我們是一家親,患難相問,疾病相扶持。能夠全體出來,豈不是大家都快活的最好證明?』


劉備點頭稱是,隨即進村長屋中隨興而談,得知此村是兩年前劉備定蜀後才有的,大都為避難而來。幸好劉備為政有德,派人來協助成立此村,除了提供遭難之人蔭庇之所,主要是收容孤兒,特別是身有殘疾者。為此劉備還劃定村落周圍十餘里的田產為其所用,不足則由州郡補助……


聽著村長和幾名老者細數劉備德政,看著坐在下首好些童稚的天真雙眼無邪的注視,劉備卻別有一番滋味,不時用探詢的目光看向二位夫人和管亥,不過他們也和自己對望,表示對於此事一無所知。


終於村長沒有再說下去,劉備飲了口茶,看了看一旁失去雙手的可憐孩子,親切地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那名殘童道:『我叫楊溢恩,是劉皇叔替我起的。他說,我雖然沒有了雙手,但是還有雙腳,可見上蒼並沒有放棄我。所以他替我起了這個名字,要我好好的努力。客倌您瞧,我現在已經會用腳寫字了。』說者右腳靈巧的抬起,從桌上一下把筆夾起,便寫了個漂亮的『劉』字。


村長帶著笑容上前道:『溢兒,別胡鬧了。』說著把筆收了起來,卻愛憐的拍拍他的頭。


劉備看著,眼眶微紅地道:『敝人不才,經常行旅往來蜀中,竟不知……不知劉皇叔有此德政……是否有人不求聞達之故,冒名而作?』


村長聽了一愣,笑道:『這怎麼可能?每隔一陣子,劉皇叔都會派帳下的尚書大人送來一筆資助費用,又仔細考核每位孩子的品行。溢恩的名字,也是尚書大人以劉皇叔的名義起的。如果是無名善心人士,絕不可能會這麼張揚的。』


『對呀!』楊溢恩道:『客倌有所不知,每次陸大人來,一定會帶著他的夫人一起來。我有次聽路過的人說,他的秀兒夫人可是什麼「七仙」之一,難怪會那麼漂亮。後來陸大人太忙了沒空來,就改由他的夫人來探望我們……』


劉備連忙詢問長相,終於確定果然是陸羽和秀兒,心中頓時明白,是陸羽利用自己的名義作此善舉,為自己累積聲望。和二位夫人等對望,都是感動莫名。


此時村長已派人將一枚大鐵牌取來,上刻『義舉村』三字。村長指著道:『此牌就立在村口,剛才客倌您沒注意到,上頭的字,據說也是劉皇叔親筆所書。客倌倘若不信,儘可查訪。』


三個字的字體不儘相同,顯然是從不同的篇章上截取下來的,不過也的確可以稱為是劉備的親筆。劉備點了點頭道:『這是……實不相瞞,敝人便是劉備,劉玄德,這的確是我的親筆……』


村長等人無不大驚,一時手足無措,就要跪拜,劉備連忙止住,要眾人平身。楊溢恩卻希奇地道:『您真的就是劉皇叔?』


劉備向一旁的管亥示意,管亥點點頭,取出懷中的印信,在桌上的紙張用力一蓋,拿起來拏拏嘴道:『你們看了便知。』眾人一見,只見紙上頭印了『左將軍宜城亭侯劉備』九個大篆字。村長見了,慌忙又帶頭下跪道:『不知皇叔親臨,請恕小民等有眼無珠……』


劉備搶上前來,扶起村長道:『快快請起!備實當不得諸位如此大禮。』


村長起身,卻仍恭敬地道:『皇叔對我等實恩同再造,我們無不時刻銘感五內,常思有以報答。』


劉備擺擺手道:『先生客氣了,備其實什麼力也沒出,倒是先生在此親自護育眾生,功在蒼生社稷呀。』


村長搖頭道:『我和幾位朋友只是盡一己棉薄之力,但若無皇叔的一力支持,豈有今日之果?只希望如尚書大人所說,將來這些孩子能一個個成材,為國為民效力。』


劉備道:『回頭我會為諸位把話帶到。如果有什麼需要,你儘管差人來報,我一定盡力資助。孩子們長大了,你若覺得成材,就著他們前來效力,我絕無不應之理。特別是溢恩你,別忘了是我給你起的名呀,將來一定也要將所學貢獻給世人。』


村長大喜,連忙吆喝眾孩童一起,再度恭敬跪拜道:『謝皇叔恩典!』楊溢恩也點頭答道:『是,溢恩定謹記皇叔訓誨,不敢或忘。』


日後果不其然,楊溢恩竟成為帝國初期的著名『畫家』,後蒙昭仁帝召入皇城,替『六合功臣』中的『四英將』繪圖於凌煙閣。



依依不捨的在眾人的歡送下,劉備一行啟程前往永安。在路上劉備感歎地對甘夫人道:『子誠真乃股肱之臣也,不但竭力輔佐,還能體會我心,以民為本,謀大漢千秋之業。我真不知該如何表達對他的感謝。』


甘夫人笑道:『子誠誠千古一人傑,卻獨對你赤誠以事。玄德你當以國士相待,切勿學勾踐之舉,以致子孫不肖,身死名裂而國亂敗亡阿。』


劉備點頭,又歎道:『有了賢臣良將輔佐,再有諍臣諫士在朝,大漢之興指日可待啊!』


甘夫人和吳夫人彼此相視而笑。只是不知劉備心中正在感歎祈禱:『良將易得,諍臣難得。子誠、孔明、士元誠數世難得之才,卻非極言敢諫之士。如果天佑大漢,就讓備此行得遇……』



劉備一行在永安換上大船,一路平穩的來到江陵,照例微服出訪地方,又處理事務後,隨即主持趙雲與陳娜的婚禮。


趙雲是最早從龍的猛將之一,也被劉備視為除了關、張、陸羽之外,最親近的兄弟。早在新野時,趙雲差人到家鄉,將青梅竹馬的張娟兒接來完婚。不料才一年,便因生趙廣難產而逝,時當建安三年,公元一九八年。當時陸羽尚在心谷。此後曾屢次有人向趙雲提起續絃之事,趙雲總是推卻。直到七年前在襄陽,陸羽介紹他認識陳娜,也在他平靜的心湖投入一塊小石子,就這麼生起了漣漪……


能夠主持他的婚禮,劉備十分高興。衝著劉備的面子,幾乎荊、益、交州的眾官將都來參加,即使不能參與的也都託人送禮來。讓趙雲開心的是,師父伍俊夫婦和幾名隨侍的師弟妹們,也來參加。趙雲特地介紹給劉備認識,具述宛城之戰中伍俊如何協助,又以暗示的語氣告知師父的墨門身份。劉備自幼微賤,頗識民間疾苦,加上與陸羽、諸葛亮、龐統等常論天下大勢,三人所學本就不拘一格,使他在胸襟氣度和眼界看法上也開闊許多,非但不介懷,倒興致勃勃的半請教起來,讓伍俊夫婦相對開懷得很。


讓人感到驚喜的是:陳娜之前由於喪父又喪未婚夫,所以出嫁時,劉備夫婦答應,出面代表她的長輩,由甘夫人親手帶著她出來,當面交付趙雲,隨即叮嚀道:『子龍,才女同時是美人的,數年不見得能遇到一個。陳小姐是這樣難遇的才女美人,今日我作主把她交給你。記住要善待她,關心她,全心全意讓她開心……最重要的,記要替我們多生幾個小子龍、小娜兒來。』


在眾人哄笑聲中,劉備點頭道:『子龍,自娟兒妹子過世,你就沒對任何女子傾心。如今子誠好意,替你作了這個媒,也是知道你的個性。我來時他還請我轉告你:「非人不成家,有家方有國,家和國必興。」望你把思念娟兒之情,全副轉化在弟妹身上,我相信娟兒地下有知,也會為你高興。』


趙雲俊臉一紅,躬身答應。接著轉向師父伍俊,聽取訓誨。伍俊環視廳內眾人,對劉備微微一笑,然後斂起笑容道:『子龍,你是我弟子中成就最高的,即便康兒、慶兒(伍俊的二子)也大為不如,令為師十分欣慰。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和師母一直視你若己出,今日是你大婚,我們的快樂實難言喻。值此歡慶,為師有句肺腑之言特要叮囑於你……』


趙雲連忙扶著陳娜跪了下來,恭聲道:『請師父訓示。』


伍俊點點頭道:『我早年習劍有成,便立志在江湖上行俠仗義,管盡天下不平之事。可越過我越問自己:什麼是俠義?好比桓、靈之際,盜匪數不勝數,到處劫掠百姓;固然強盜該殺,百姓要救;可回頭一想,這些強盜不也是因為沒有飯吃,才被迫成為盜匪?也許他們家中同樣有著嗷嗷待哺的妻子、兒女等待他們搶些東西回去維生。那樣的話,固然除去盜匪之患,卻也間接害了他們的妻兒……』


劉備在一旁點點頭,接口道︰『先生說的是。攔路搶劫雖有取死之道,殺人取貨更是十惡不赦;可無論殺人或被殺,只要盜匪猖獗,每天就不知會有多少無辜的人受害呀!真正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伍俊道:『不錯,我在江湖上行走了十年,甚至塞北、西域也去過,可說是見慣了天下的不平之事。我發現根本就永遠也管不完,但是我也注意到,只要有一個地方政通人和,百姓種者有其田,耕者有其地,不至於流離失所,則盜匪難生;若是一地災禍連連,百姓生活困苦饑饉之餘,則將盜匪叢生,不得安定;若再出現貪官污吏,上德不脩,則患永不止。於是我心中萌生一個念頭:若是能除盡貪官污吏,也可以造福一地百姓。』


見廳中眾人若有所悟,紛紛點頭,伍俊卻又搖頭苦笑道:『哪知我想錯了……我誅殺的官員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可換上來的官員只依然只想著爭權奪利,根本就沒有幾個人關心百姓死活。至於當朝聖上,整日也只忙著從民間搜刮錢財,完全置朝政和百姓生死於不顧。就以張角之事來說,其實已有一些官員屢次上報,但朝中官員卻沒有一個人在意。』


廳中歎息聲此起彼落,伍俊感傷地道:『後來張角振臂一呼,百萬黃巾軍應勢而起。為了平亂,使得大漢元氣大傷。我原本以為黃巾之亂是最好的提醒,平定後無論聖上或是在當朝大官,應該會止息政爭,重整朝綱。孰料朝中大臣依舊忙著拉幫結派,大將軍何進與十常侍勢同水火,後宮的竇太后與何皇后也是互相爭鬥不休。可以說,整個大漢朝,從地方小小的縣令,到中央的高官重臣,甚至皇帝陛下,已經完全腐朽不堪了!後來董卓進京,大興廢立之事,大漢朝等若已經完了。』


一番話說得大家寂然無聲,都望向劉備。劉備默默起身,向伍俊一揖道:『看到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而不能救,實備悵然之恨!』


伍俊連忙起身道:『我無意冒犯使君,只是恨老天怎麼沒有讓我遇到一代賢君,否則天下怎會如此!』扶著劉備坐下來,伍俊看向趙雲,鄭重地道︰『為師說這麼多的意思,是要告誡你:所謂的行俠仗義,不過是俠一人、俠一地的小俠之道,並非真正的俠義。俠之大者,乃是為國為民;真正的俠義,當以俠一國、俠天下為念!救萬民於水火,拯蒼生於危難,扶社稷於傾斜,匡助賢君定鼎天下,使民亂不起,盡己之力安定四方,使國泰民安。這才是真正的俠義之道!』


趙雲慨然點頭,向劉備、伍俊一揖,激動地道:『師父訓誨,弟子一定謹記在心。』


劉備點頭道:『先生說的是。所謂俠者為何?乃一心一意為國為民,為人處世有情有義。先齊自家再平治於世,止息干戈為武士之心。子龍,今日你能得到美人扶掖,匡濟天下,可要好好珍惜哪。』


陳娜原未婚夫的弟弟趙範,專程趕來參加,此時出聲道:『兄長故世時,對於未過門的嫂嫂甚感虧負,一再叮囑我要替嫂嫂多方留意。子龍兄英傑無雙,我一向感佩不己。如今能將嫂嫂託給子龍兄照顧,我不但替嫂嫂高興,也替兄長感到寬慰。』


戰場上的猛將,決勝無畏的英雄,聽了竟也哽咽道:『多謝主公和軍師,多謝恩師、師母,還有……趙兄弟。』


甘夫人拉著二人的手握在一起,笑道:『大喜之日,男兒不可掉淚。好了,你們就趕快拜完天地,送入洞房。其他的由我和玄德,還有你的恩師來應付,就可以了。』說著坐上主位,和劉備以及伍俊夫婦分別作為雙方主婚人,一同受了二人大禮,隨即趕他們入新房,就拉著劉備就去招呼眾人了。


體恤新婚燕爾,劉備在江陵留了三天。期間和伍俊更多交換心得,最後伍俊同意,率墨門全力支持劉備興復大漢。劉備大喜之餘,考慮再三,決定以簡雍為居間聯絡人。然後才啟程,和趙雲一同前往桂陽。


在桂陽等地微服出訪幾天,劉備旋即往交州去。後來回程時又經過桂陽,聽到陳娜有孕的消息,和甘夫人等都十分開心。趙雲恭請劉備為孩子起名,劉備略微沉吟,便道:『若生男孩,就起名「統」,希望在子龍幫助下,能掃平六合,一統大漢;若生女孩,就起名「元」,表示一元復始,子孫昌盛,永保大漢。』


後來出乎意料,陳儷生的竟是難得的『龍鳳胎』。趙雲大喜,於是遵照劉備的命名,給次子起名趙統,長女起名為趙元。


趙雲長子趙廣,與陸羽之子陸函同齡,由於甫一出世便喪母,個性顯得沉靜內斂,也與陸函相熟,不過卻偏愛讀書。陳娜為人落落大方,加上受趙雲全心呵護,也對趙廣視若己出。不過在弟妹相繼出生後,趙廣體念陳娜辛苦,加上自己興趣,請求前往長安就學。日後苦學有成,成為地方大員;生有一子趙易,對於日後帝國法律條文的貢獻很大。


次子趙統則盡學家傳槍法,成為第二代的新五虎小將,生有一子趙擎,還進一步由槍法演繹出棍法。大宋初興,太祖三十二路長棍,據說便是傳自趙擎一脈。


趙元長大後則和母親學習商業統計,後來在女子書院中受到甄宓喜愛,成為日後蜀漢帝國的『算才雙英』之一,為此甄宓還為自己愛子說親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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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集 第三二九章 喜得諍臣(楚湘續)


和趙雲分手後,劉備坐船來到了南海。和往常不同,劉備沒有先去刺史府,卻在郡外十里便吩咐停船,與甘夫人、吳夫人在管亥的護衛下,在一間茶房略作休息,順便向掌櫃打聽政情。


掌櫃用手一指偏僻角落一桌數人道:『客倌要問的話,就找他們。那位正在高談闊論的孟先生,對於這些事最有感觸,常說一些冒犯當道的話,讓在上位的頭疼不已。要不是在劉皇叔治下,對於言論尚屬寬仁,我看他早就被抓去砍頭,連家人都要遭殃。不過天幸好像他就孤身一人,應該沒人會被他牽連才是……』


劉備不由望著那位孟先生,只見國字臉、大方耳、眉毛略呈倒八形,頷下三寸餘長的灰白鬚,眉宇間隱有剛毅之慨,卻一臉飽歷滄桑、百般不得意之樣,只覺得似曾相識,不由得側起耳來,注意聽他在說些什麼。


只聽一人問那位孟先生道:『最近聽說陸子誠大人下令,要清查戶口,還公告讓所有人都出來登記身份,說什麼要讓他們作個有尊嚴的自由民。孟先生怎麼看待這事?』


只聽那位孟夫子道:『老夫一向瞧沒幾個人入眼,卻不能不承認,這陸子誠的確是個人傑,敢於這麼作。這件事老夫雖然想過,卻不敢提出來。』


孫生道:『這又是為什麼?』


孟夫子道:『這麼作對百姓和朝廷都大大有利。就百姓來說,這會刺激他們努力,改善自身的處境。所謂「家齊天下治」,百姓的日子好過了,不但會誠心擁戴朝廷,而且朝廷的賦稅收入必會大增,國庫充盈。只是這樣一來,多半會刺激在上位的好大喜功心態,就像孝武帝那樣開拓四夷,又弄得國窮民困的。所謂「國雖大,好戰必亡」,就是這個意思。』


周生道:『夫子所言雖有理,不過以陸大人的才能,必然也會想到。但他還是這麼作了,我想一定有他的道理吧?』


孟夫子道:『我說的都是後來的事。以目前來說,是「有良主才有賢臣」。陸子誠能這麼作,還得多虧劉皇叔全力支持,才能作得下去。只是劉皇叔一旦主政天下之後,是否還能這麼識才愛才,施政安民,就很難說了。』


鍾生笑道:『夫子說話總是這麼的刺耳。不過用之前的事來看,都還算挺準確的。照你這麼說起來,那陸子誠不是挺危險的?』


孟夫子點頭道:『老夫又豈願意逆麟苦口?可所謂殷鑑不遠,在夏后之世。就以前朝之事來說吧,伍子胥功高遭夫差猜忌而自殺,文種助勾踐復國卻被斬首;秦孝公重用商鞅,後來商鞅被車裂;昭襄王重用白起,後來白起被賜死。還有高祖時從龍之將,准陰侯、九江王等,哪一個能得善終?連蕭何、張良也不免遭猜疑。說起來這是「功高震主」使然。就以剛才的事來說,一般老百姓到底擁戴誰,還很難說。所以老夫還真是有點為那陸子誠擔心哪。他這麼作,簡直是搶了劉皇叔的鋒頭。』


周生略帶擔憂的口氣道:『那麼到時候,老百姓豈不是又要受苦了?』


孟夫子冷笑一聲道:『那是以後的事,也輪不到我們擔心。目前劉皇叔和那陸子誠可是魚、水互諧,我所說的事,也得等他們真能打敗曹、孫,一統神州了,才會發生哪。』


鍾生忽然笑道:『這還真是兩難。不靠賢才輔佐,江山難以一統,可憐百姓流離;可神州一定,賢才又要遭殃。嗯,難怪夫子要隱身於此,不肯出仕呀。』


孟夫子搖頭道:『我並非因賢能之才,而是耿直之人,未思功,先思過。誰要用我,一定會聽到我說不好聽的話。不過聖人也有過,卻要知過能改。人主最怕的,就是自以為真是聖主,功蓋三皇,勳過五帝,根本就聽不進諫言。如此一來,小人必然乘隙而起,朝政日漸傾頹,亂世又復起來,則民無寧日矣。』


孫生笑道:『夫子這麼說,何不自薦於劉皇叔?你不是說了,至少他目前還聽得進勸諫?』


孟夫子滿不在乎道:『我與劉皇叔曾見過一面。照我看,他方頤大耳,龍行虎步,面如冠玉,口若塗丹,相貌堂堂,隱有王侯之相,讓人感覺將來必成大器,這也是他早年流離人下,卻屢遭上者猜忌的原因。不過我倒覺得他是「相由心生」,雖有大志,仍要得賢才輔佐。真正的轉機,其實是他得到了陸子誠。若不是他為劉皇叔謀劃,又引薦名士、大將,說降、招攬了許多賢才良將。對他來說,一個陸子誠足矣,哪會需要我這窮鄉僻才?』


周生笑道:『那陸子誠雖是王佐賢才,夫子卻也算得上汲黯之流。這不,江東孫策與河北曹操都下了求賢令,夫子乾脆去碰碰運氣好了。』


孟夫子忽地露出感傷的笑容道:『沒那麼容易。孫策雖有肚量,無奈地小兵寡,劃地自守也許有餘,進取窺鼎不足,因為曹孟德、劉玄德都是一方之雄,不但麾下謀臣猛將如雨,又能容言善用,非袁術、袁紹、劉繇、劉表之流,想要爭霸天下,擊敗他們,那是難上加難哪。至於曹孟德,人才已經夠多,而且他向來自恃己能,私心嫉賢,就像當年袁本初那樣……』


鍾生插口道:『夫子有沒有說錯?曹孟德怎會恃才嫉賢?聽聞他攻下鄴城時,把部臣私通袁本初的書信一焚而盡,不予追究,又對河北諸名士多加延攬禮遇……』


孟夫子『哼』道:『你們只見其貌,不知其心。曹孟德那麼作並非新創,而是襲用光武帝破王朗後,穩定人心的方法;否則當時袁本初三子猶在,若齊心抗拒,勝負尚屬在未知之數哩。何況大漢四百年,士已隱然為四民之首,欲得民心,自要延攬名士,增加聲望。曹孟德那些作為,在我看只是暫時攏絡人心之舉,等日後有機會,一定會算舊帳。你們沒聽說陳公台、孔文舉、楊德祖、婁圭之事嗎?還記得他說「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嗎?夫子我老是忍不住說直話,前去投奔,徒惹殺身之禍罷了。』


鍾生笑道:『夫子既知,何不一改?試想又有那個在上位者喜歡聽那些不好聽的話?』


孟夫子歎道:『予豈好說哉?予不得已也。所謂「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昔孝武帝倘能重用汲黯、東方朔等人,察納諫言,何致今日名聲?這還倒罷了,可小人專事鑽營,獲致重用,一傾而天下為之輕重,苦的卻是廣大老百姓。夫子我看到了,豈可視若無睹?……』


說著忽然外頭一陣冷笑道:『好你個孟皓,自比孟軻、汲黯,我看不過是李膺、陳蕃之徒,結黨營私,圖謀顛覆朝廷的小人!』只見一個道貌岸然,眼神卻相當陰冷,身著官服的年輕人走進來,後面跟著數名身著差服、持槍掣刀的衙役。那人手一揮,差役便將那桌四人圍起,一副要抓拿的模樣。


除了孟夫子,那三人都是神色慌張,欲辯無由。孟夫子不由冷笑著搖頭歎道:『仗勢欺人之輩,今日也該我遇劫,也罷。你不是要抓我?我隨你去便是,不干他們三人的事,請你放他們走吧?』


那縣官大喇喇道:『你們都是一黨,互通聲氣。今日放了,難保明日不與本官作對,跑去州郡告狀,讓本官傷神。來人,都給我拿了!』


此時劉備出言喝道:『且慢!不知這些人犯了何罪,縣令要抓拿他們?』


縣官看向劉備,見他帶有護衛,暗忖也許是什麼士族,便冷笑道:『這些人公然訕誹朝政,毀謗當道,妖言惑眾,殊為大逆不道。本官為防微杜漸,當然要將他們繩之以法。』


劉備皺眉道:『我記得劉皇叔剛剛頒佈法令,廢除相關律例,怎地交州不知?還有,依制縣官主理政務,審案該交有司執行。你既是縣官,何以越權抓人?民政司呢?他怎地不在?』


縣官尚未說話,孟夫子已冷笑道:『先生有所不知,站在你面前的縣官乃是費清,是刺史費褘的族弟,只因聽到我屢次批評他,又帶百姓為勞役之事抗爭,所以公報私仇來著。先生最好不要多事,否則難說能否安全離開……』


縣官倒也不臉紅,點頭『哼』道:『大禍臨頭,還敢消遣本官?你們看什麼?還不把他拿下!』


差役應和,正要上前,劉備向管亥微微示意,管亥立即掣出刀來大喝道:『誰敢動手?沒聽到我家主人的問話嗎?』其他近衛也都手按刀柄,好似隨時可以出鞘。


縣官怒極反笑道:『好哇,本官原來還想網開一面放過你,想不到你自己硬要鑽進來。好,你們聽著,都給我拿下了,一個也不准放掉!』


眾人紛紛劍拔弩張時,管亥反而收刀入鞘,冷笑著走上前對著差役道:『這是怎麼了?我這還是踩在大漢的地上,是在劉皇叔的治下嗎?你們誰敢動手,儘管動手。老子醜話說在前頭,你們只要敢動,保證待會兒一定後悔!』


差役你望我我望你,不約而同的看向縣官。縣官怒道:『後悔?很好,我是後悔,後悔跟你們費這脣舌。來人!都給我押起來!』


差役正要動手,管亥作個手勢,近衛刀已出鞘。雙方實力差距可想而知,沒幾下差役的刀槍紛紛落地,身上也都掛了彩。


縣官大驚道:『反了!反了!竟敢公然違抗父母官,我一定要告訴哥哥,將你們誅九族!』


劉備聞言,也不禁動怒,拍桌道:『仲辰!還不動手?什麼事我擔著,回頭再找文長算賬!』


不料後面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原以為劉使君有人君之器,想不到卻與桀、紂無異!』


劉備聞言大驚,因為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孟夫子,於是拱手道:『兄台如何認出備來?又為何說備如桀、紂?還請示下。』


孟夫子微微點頭道:『嗯,還不錯,很久都找不到能聽進老夫話的人了。我以前見過你,自然認得你。至於說你像桀、紂嘛,我就要用你剛才的話反問你:縣官犯了什麼罪,你要拿下他?若說他對你無禮,他又不認識你,對他來說,反而是你妨礙公務。你要治他的罪,就要責問有司,不該親自拿人。還有,按律有權審理此案的不是刺史大人,而是刑部主事;所以你該追究的不是刺史大人有無縱容之嫌,而是刑部主事有無失責或逢迎上司之事……只憑個人喜怒而賞罰,豈非桀、紂之行?』


劉備聽了,不禁笑了出來,擺手道:『夫子莫再說了,備依你便是。仲辰,把他們帶出去,告訴他們我是誰,然後要他們回去等候處份。』


接著又道:『夫子什麼時候見過備?備怎覺得沒有印象?』


孟夫子拈鬚微笑,搖頭歎道:『十五年前,鄴城一會,玄德公記性真不好阿……』原來由於陸羽穿越的『蝴蝶效應,』十五年前,公孫瓚為了避免兩線作戰,曾派劉備前去鄴城與袁紹談和,所以和田豐見過一次面。


劉備猛地一驚,思索了一會兒,喜道:『我想起來了,你是……你是元皓,田豐田元皓!你果然沒死!』


這人正是改名換姓為孟皓的田豐。聽了劉備的話,田豐詫異道:『難道有人知道?』


劉備連忙上前親熱的拉著他的手,激動道:『子誠、孔明、士元都認為先生未死,只是心灰意冷之下蝸居起來。早知先生在此……』


田豐收回手,搖頭道:『玄德公好意,田豐心領。莊生曾說,他寧願作一隻在淤泥裏的神龜,田某不才,欲效此志。感謝玄德公救命之恩,來日有機會,必然報答。』說著拱手便要離去。


劉備急忙攔住去路道:『剛才備已知先生之志。備雖不才,幼承庭訓,還知先生所說的事。萬望先生以天下百姓為念,時時在備身邊提醒……』


田豐仍搖頭道:『玄德公已有子誠等人輔佐,並不缺田豐一人。』


劉備道:『子誠等誠然賢才,卻非諍臣。備讀前朝事,頗以缺諍臣為憾。子誠也曾說:「家有倔子,不敗其家;國有諍臣,不亡其國。」如今備忝居高位,時刻居安思危,可惜身邊卻少提點之人。十五年前,先生為本初公效力,曾讓備羨慕不已。萬望先生不要推辭,鼎力相助,則備銘感五內。』說著便是一揖。


田豐搖頭歎道:『玄德公好意,田豐豈能不識?實在是已無輔佐心力……』


猛地劉備靈機一動,道:『這樣好了。這次出門,也是子誠力勸,要備多結交民間朋友,以後施政也有垂詢對象。不如先生就作備的朋友,如此一來說話就不必有所顧忌,心裏也不會有什麼嫌隙……』


田豐一驚,不由道:『這如何使得?』


劉備大笑道:『使得,當然使得。這不,我已經有好幾個朋友了……』


最後在劉備一再相請下,終於讓田豐點頭。此後二人名為主從,實為朋友。為了名實相符,劉備起用田豐為宗正,又讓吳夫人先替腹中孩子拜師。而對於田豐之諫,除了一度因理念關係有所出入,大抵上劉備總是虛心接受。可惜天不假年,在帝國一統前,田豐便溘然而逝。劉備哀痛逾恆,日後追封為田豐為剛毅侯,並由其子田平襲其祿位。田平幼承父性,亦是一如其父剛直般的守正不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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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集 第三三○章 微服出巡(下)(楚湘續)


得到劉備駕臨的消息,費褘率眾官在城門口迎接。不料見到劉備,費褘卻帶著驚訝的語氣道:『孟夫子?怎麼您也來了?』


劉備訝然道:『難道你們認識?』


費褘笑道:『認識談不上。只是前陣子由於處理山越族之事,不免對本地百姓有所疏忽,他們不知怎地找上孟夫子,來到刺史府門口抗爭。也幸好孟夫子領導有方,讓大家聽得進勸告,體諒我們的難處,給我們充分的時間處理,總算讓大家能安定下。這不,褘正想找夫子來請益,夫子就來了。』


劉備對田豐露出滿意的笑容,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於將田豐真實身份告知,隨即來到刺史府。才一坐定,便向費褘詢問起費清的事。


交州刑部主事原是孟公威,但是在大會戰前緊急出任襄陽太守,原來職務便由李珪接任。李珪,字明宗,原為劉表幕僚,一向支持劉琦。劉琦將荊州交由劉備治理後住在江陵,後來接受李珪建議,移居到南海來。李珪由於為人十分耿直忠懇,卻忠於劉琦。後來在劉琦的勸說來,才接受徵召出仕。如今發生費清之事,劉備不由心有疑惑,所以迫不及待的詢問詳情。


此時李珪恭聲道:『費明遠是費大人的堂弟,聽說是素有才行,方被起用為縣令。可最近屬下聽聞,他不知受到誰的影響,行為頗有不檢點處。屬下剛接掌刑部,不敢遽憑耳聞斷是非,所以派出按察司多方密訪查探,至今還未上報。』


劉備心中落了一塊大石,點頭道:『很好,的確執法要求勿枉勿縱。事情要詳查清楚,按律審斷,絕不容徇私的情形。你們明白嗎?』眾人皆異口同聲的躬身拱手道:『是。』


劉備便將路上自己所見所聞約略告知。費褘聞言大怒,急忙請罪道:『都是屬下教弟無方。請主公重重治罪。』


劉備沒有回答,而是看向田豐。田豐明白劉備的意思,便拈鬚點頭道:『費大人當真覺得,此事與你有關?若是,則將令弟交大人懲治管束,就如使君在廣漢所為,亦屬可行,畢竟費縣令的過失還不算大。若大人剛才只是客氣之言,那我認為,此事交由李大人按律查辦,更為妥當。』


劉備看著費褘,費褘連忙道:『一切由主公裁處!』


劉備點頭道:『既然明宗已在查訪,便由他按律查辦吧……文長執掌一州事務,亦屬不易,令堂弟之過,責不在你,你也不必過於自責。』


田豐道:『使君說的是,五指尚有長短,何況非父母同胞?是了,使君,我倒覺得子誠的建議不錯,同宗之人,的確不宜有上下直屬關係,否則廣漢之事不會又在此地重演。回去後,使君宜徹底執行才是。』


劉備點頭表示同意,正要起身去休息,費褘卻神色凝重的道:『主公,還有一件大事。江東傳來消息,孫策在巢縣遇刺身亡,其弟孫權已趕回建業發喪,定於四月十五日大殮……』


劉備和田豐不約而同的失聲道:『什麼?』


最後在田豐的建議下,劉備命費褘不辭辛勞的往江東代為弔唁;如長安有派人前往,就一起商討如何與江東協談交好事宜,刺史職務則暫時交由主簿廖立署理。



處理這些事情後,劉備不忘要李珪帶他去見劉琦。見到叔父來訪,劉琦十分高興,連忙迎入廳內敘舊。說著劉備取出一塊貴重的貓眼石,上面左邊刻著『逍遙』二字,右邊卻是劉琦的名字,遞給劉琦道:『這是我要來的時候,子誠特地委請,說是要送給你的。他說,你一向喜歡逍遙自在,又愛跟朋友聚會歡笑。只希望你好好的調養身體,等到大漢興復後,就能處隨興所至,到處遊山玩水了。這塊玉石是代表他的身份,如果有什麼需要,你儘管向陸家或是甄家開口便是。』


對於陸羽的一番好意,劉琦當真感動莫名,又哭又笑的道:『還是子誠最了解我了。所謂「一文錢尚且逼死英雄」,何況侄兒是坐吃山空,不免常會為此發愁。子誠這塊玉來得真是時候啊。』


劉備聽了,以略帶責備的語氣道:『表玉啊,不是叔父說你,別老是這麼孩子氣!好歹你也是劉氏子孫,怎可如此志窮氣賤呢?想當初,要不是你一再堅持,不要說這個交州刺史,便是景升兄的荊州刺史,也早就由你繼承了……』


劉琦連忙雙手直搖道:『叔父好意,侄兒心領,但是當真作不得呀!您也曉得侄兒的身體,子誠早就一再叮囑,要我好好調養。我看如果真作了什麼刺史、主事的,非給累壞、累死了不可。實在不是我志窮,而是我知道自己事。就這麼一點兒本事,不要說跟子誠比是天差地遠,就連明宗、機伯,都勝過我許多。如果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叔父您還是去找他們,就放過侄兒了吧。』


劉備無奈的看了李珪一眼,無奈地笑道:『也罷,只要你快樂便好。對了,子誠還要你記得按時去「回春堂」抓藥,賬都算他那兒。他特別交代:千萬要保重好身體,否則會給江東和曹賊師出有名的機會。』劉備此話非無端,劉表和劉焉一樣,同為魯恭王劉餘之後,有著堂堂正正的皇室族譜,比起劉備更稱得上是不折不扣的『皇叔』,又經營荊州多年,所以一些出身荊州的官員士族,多少還把荊州當作原是劉表的基業;而目前劉琦的異母弟劉琮,還好端端的被曹操『養』在許都呢。


劉琦開心地猛點頭道:『侄兒理會得,請叔父安心。』


聊著管亥已把一些竹製的箱、籠、櫃、床等日用擺設抬出,對劉琦道:『公子,這是子誠軍師特地交代我在益州置辦的,說是要送給你的。他說這裏的氣候不錯,就是濕了些,家裏用這些東西比較好,對身體也不錯。』一番話只說得劉琦都快哽咽出聲。



接著劉備心血來潮,打算要到珠崖探視船廠。劉琦一聽,覺得十分有趣,便要求要跟著去。於是叔侄二人便在護衛的陪伴下,由海路來到珠崖。


到了船廠,只見許多工人正忙碌地在拉莫指揮下,要把一艘巨船的主桅桿立起來。看到劉備前來參觀,拉莫趕緊領著眾人前來問候。


劉琦好奇的四處走動,希奇怎麼會有那麼多外國人在此,而且竟然也會講一點漢語。走著一時沒留意,和一名送飯的外國女子撞個正著。劉琦一見,愣在當場,因為渾沒料到也有這麼漂亮的外國女子;好一會兒才回過魂來,趕緊上前搭訕,方知她是其中一名技工的妹妹,一家都隨著哥哥前來中土討生活的。


後來經過努力追求,劉琦終於把這名女子納為妻妾。更進一步地,劉琦還跟洪勤、田明等人打成一片,約定日後有機會,就一起出海到各地去遊玩,順便帶新娘回家鄉探親。


日後劉琦在陸羽的持續關切注意之下,果然沒有發生早逝之事。由於住在四季氣侯穩定的南海,加上名醫、貴重藥材的多方調理,身體反倒日漸康壯起來。後來更從陸家『拐』來一艘大船,隨著陸家商船隊一起出海遊歷,竟對遠洋貿易生出濃厚的興趣,不時帶著妻妾和隨行郎中,還有數十罈美酒等,就往天竺、阿拉伯等地來往。由於為人豪邁不拘,倒也結交到不少海外奇人逸士,加上除了美女醇酒,倒也不介意海上生活乏味,所以生意越作越大,日後竟至成為帝國南方的大商賈之一。此是後話,在此不表。



這次微服出妾,不僅解決一些政務問題,深入了解民生疾苦,又得以結交田豐,探視到侄兒,劉備深感到此行非虛。回程時經過桂陽,停留數日後,便走水路直往江夏去,親自替甘寧和葉兒主持婚禮。


對於劉備親來主持,甘寧自然十分感動。劉備同樣十分高興得很,因為關羽也來參加了。隨著領地的擴大,防守要點變得眾多且重要,像關羽這類鎮守一方的大將,並非說離開就可以離開的。若非大戰才剛結束,劉備和關羽要能見上一面,的確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接到劉備通知要到江夏的消息,關羽豈能不把握這個機會?患難兄弟,見面自是親熱異常,聊起往事,不由感慨萬千。說著劉備微笑著,卻是感歎的語氣道:『如果三弟、子誠、子龍都在這裏的話,那就更好了。』


向來撲克臉的關羽,此時眼睛瞇成了一線,拈鬚露出真摯的笑容道:『是阿。子誠雖然和我們晚交,但如果沒有他,恐怕就沒有我們兄弟今日的相聚歡笑了。其實現在曹賊正在收拾敗局,三弟應該放心,和子誠一同前來才是,還有子龍,帶著弟妹一起來,咱兄弟一起把酒言歡,豈不快哉?』


劉備笑道:『其實我也考慮過。不過士元說,曹賊常有出奇不意之舉,又挾聖上自重,加上郭嘉、賈詡皆非易與,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造成難以挽回的局面。他還說,這次大戰三弟出力不多,正好可以鎮守補功,讓其他人好好休息。所以我只好把他留下來……』


此時一旁的管亥『哼』道:『我看是那酒鬼捨不得三將軍這麼一個好酒伴,才會找這種鬼才相信的理由把三將軍給留下的。』


劉備知道管亥對於龐統害他被擒之事仍然介意,只微笑道:『可惜仲辰不好酒,不然士元一定也捨不得你。』


一句話倒把管亥說得汗毛直豎,忙道:『算了,給這酒鬼交上了還得了?別像子誠軍師說的,那天被他賣了,還傻得幫他算賬哩。』


甘寧聽著,忍不住摀著肚子直笑。劉備見了,連忙道:『興霸的傷才好,最忌情緒激動。你可是國之大將,要好好保重啊!』


甘寧笑道:『不礙事的,主公,傷其實早就好了。這三個多月了,除了葉兒答應求婚,寧還沒有這麼高興過。要不是怕葉兒擔心,這次我非好好將仲辰灌醉,送到士元軍師那裏請功,免得他下次設計到我身上來……』


管亥聽了,不由髮鬚轉張,一臉怒容道:『好你個甘興霸,看我今個兒怎麼收拾你!』說著就朝甘寧衝去。


劉備不由大驚,正要喝阻,哪知管亥已衝到甘寧面前,與他大眼圓睜的互相瞪視好一會兒,忽然伸出右手來握緊,然後拇指互相抵來抵去的。最後甘寧還是勝了一籌,高興得哈哈大笑。管亥無奈地搖頭道:『算了,誰讓你是新郎倌?就當讓你一次。就不信你下次還會贏。』劉備和關羽對視,也都呵呵而笑。


就在這麼歡樂的氣氛下,劉備夫婦替甘寧和葉兒主持了大婚。由於父母雙亡,甘夫人同樣代表女方,對甘寧道:『興霸,要好好疼惜葉兒,別讓她受委屈了。可得記住:如果她哭了,你要逗她歡笑;如果她難過,你要帶給她快樂。她所作的一切,你都要給與肯定,就是菜煮得不好吃,你也要全部吃完,知道麼?』


甘寧恭聲道:『是,我一定銘記在心,不讓主公和夫人失望。』


劉備哈哈大笑道:『這些話是阿蘿替子誠說的。他還說了,葉兒可是他的夫人,張公祺愛女月兒的好妹子。如果你膽讓葉兒傷心了,當心關中和漢中你都去不了……』說著全場都哄笑出聲來。


甘寧倒也不臉紅,豪邁的道:『主公,請轉告軍師,找機會我一定帶著葉兒,幸福的去關中見他的!』


劉備讚許道:『好男兒!也不枉子誠識你一場。良辰已至,你們就行禮進洞房吧。』



由於收到長安急報,簡略題及獻帝派宦官前來下聖旨事,須待劉備回來,方得返朝覆旨。於是劉備未在江夏多作停留,便在關羽陪同下一路來到了新野。只是一路上看到人煙稀少,林木荒草叢生,極目四望盡皆如此,比起數年前的繁榮,不可同日而語,不由心情凝重,向關羽一問究竟。


關羽歎道:『為了抵抗曹賊,荊州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白龍軍團五死其三不說,曹軍連百姓也不放過,竟裹脅他們攻城……』說著竟也滴出英雄淚道:『百姓們平日受到大哥恩惠,有許多人是寧死不屈,甚至拼著一死與敵偕亡……據文遠說,傷亡的無辜百姓,竟達二十餘萬!』


劉備聽到這裏,忍不住哽咽點頭道:『都是我!是我害了他們……』


關羽緊閉雙目,忍住淚的搖頭道:『不!是曹賊!要不是他的狼子野心,不恤百姓,怎敢如此痛下殺手?大哥你一定要振作,帶領我們兄弟一同興復漢室,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一旁的田豐道:『說得對!戰場上生死攸關,用詐也不可厭;但是裹脅百姓,視民猶若草芥螻蟻,比之桀、紂猶為暴虐。一旦讓曹賊平定天下,百姓恐將無所措手足矣。使君誠宜戮力,為生民而振作淬勵。』


劉備點了點頭,四顧淒涼的荒野,沒有說什麼。


關羽又道:『由於四戰之地,北有曹賊,東有孫吳,加上百姓本來就有不少是由關中流亡而來。這次天佑大哥取得了關中,加上白龍軍團需要整編,所以幾位軍師就鼓勵百姓或者移居回去,或者去那裏另謀生路,好過在此朝夕可能就有刀兵之災,又讓文遠率軍保護。現在他們可能都到達關中了,所以這裏才會變成如此。』


田豐讚許道:『子誠等人真一時俊彥。荊州為九州爐鼎,四戰之地,北依宛城,東有汝南,加上江夏,勉強扼住曹、孫。只是以疆域來看,防線仍是太長,一旦曹、孫擇要而攻,荊州立成戰圈,百姓必遭流離顛沛之苦。除非使君放棄荊州,否則就要盡量遷移百姓,才能在戰時發揮以空間換取時間的效力。』


關羽點頭道:『不錯,元直也是這麼說。看來這樣作也未嘗不好。』


劉備歎道:『只是辛苦了百姓阿。』



一行匆匆來到了新野。看到城外立起的無數新塚,還有新栽的小梅樹發出嫩芽,劉備不由眼眶通紅,憑弔無語。


忽然遠處傳來吟哦聲道:『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劉備等聞言一震,田豐讚歎道:『說得好!在下田豐田元皓,不敢請教先生大名。』


來人現出身影,還沒回答,劉備已欣然道:『原來是元直。』


徐庶微笑著向劉備施禮,然後向田豐打招呼道:『沒想到主公竟能遇到田兄,還請他出山相助,賀喜主公!』


田豐笑道:『原來是元直。之前定計破曹操三子,勸退周公瑾,解荊州之危,豐佩服得很。倒不知元直竟也有如此好文采。』


徐庶搖頭笑道:『這不是我作的,是子誠寫來的信中發此歎語,庶頗有所感,就記了下來。見到主公在此憑弔,於是順口念了出來。』


田豐歎道:『原來如此。子誠真無愧於「四州之才」盛名,真是貼切的一首詩。』


徐庶道:『可不是?一將功成尚且萬骨枯,若功不成,橫死構壑者將不知凡幾。想曹賊三子此次傾師近五十萬,平安歸者不過十萬;我軍也是五死其三,百姓更是數倍於此數。唉,這又豈是「萬骨」二字所能形容!』


劉備仰頭歎息道:『在上者一傾而天下危,一過則百姓厄,實須三思慎行。望諸位不吝輔佐,以安生民。』


徐庶道:『我等定竭駑鈍。主公寬心。對了,子誠來信,題及主公可能會來此,要庶來見,同時題起一事,就是在此替那些忠義死難者建祠立祀,以表彰節義,由主公親自祭拜,以慰其在天之靈。……』


劉備等人不由道:『不錯!這些將士勇者無畏,生者無悔,忠烈義膽,堪為大漢之魂!就照子誠所說,立祠以祀,由我親自奠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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