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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集 第三三九章 與虎謀皮(楚湘續)
宴罷陸羽步行出殿,見庭下有一石塊。陸羽想起『前世』之事,一時童心大起,乃拔魏延佩劍,仰天祝道:『若羽得輔佐主公,成非常之業,一劍揮石為兩段;如未成先死,劍剁石不開。』言訖運起心法,雙手奮起揮劍而落,火光迸濺,大石果然斷為兩片。與魏延相視,不禁露出笑容。
孫權在後面看見,疑道:『先生公如何恨此石?』陸羽微笑道:『想羽輔佐主公十載,鬢髮生斑,不免心中自恨。方才問天買卦,如破曹興漢,砍斷此石。今果然如此。』
孫權仍是暗疑道:『陸子誠一向智計,怎知非用此言瞞我?』於是拔出佩劍,對陸羽道:『本侯也問天買卦。若與劉益州結盟,得取淮、泗,亦斷此石。』卻暗暗祝道:『若也取得荊州,與旺東吳,砍石為兩半!』手起劍落,巨石亦開。陸羽親眼見到,卻知箇中原由,不由拍手叫好。
孫權固然自以為得計,陸羽卻是打從心底高興。原來當初為了救龐統,與諸葛亮密談時,陸羽就領悟到,逆天之舉固可改天命,順天亦非不可。之前左慈和秦思雨都再三題醒他,逆天改命,當心遭到天譴。涪水關遇劫的驚心動魄,使他每想起便心有餘悸,有意無意的存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心態。『關中定策』與諸葛亮、龐統綜論天下大勢,議及『借荊州』的事,實為陸羽考量許久,與秦思雨等屢次討論後得出的想法,可謂『順天改命』之舉。
不過要達到這個目的,重要的前提必須是:『失荊州』必須真的是『天命』。所以如此,乃是陸羽感受到,由於他的來到,以及有意無意的作為,使『天命』有開始朝不同軌道前進的跡象。這樣一來,似乎『大意失荊州』發生的可能性就變小許多,畢竟『刻意的借』和『大意之失』不同,實可能失之毫釐、差以千里,帶來的結果自然也會大不相同,這正是陸羽感到頭痛之處。如果是刻意為之,那麼將如徐庶、周瑜、郭嘉等的看法,甚至諸葛亮、龐統也認為,這會使鼎立之局愈為鞏固難破。但若是順勢操作,陸羽相信潛在的影響和結果必然相異,說不定和『借荊州』一樣,既然有借,連帶有失,那麼『大意失荊州』的難保不會變成是江東方面了。
『大意失荊州』帶來的影響,主要的是關羽之死、張飛遇害、劉備執意東征失利,蜀漢因而國力大耗,更無力圖取興復大業。綜觀整個時代,陸羽與愛妻秦思雨、白素雅數次探討,得出『人才為根本』的結論。換句話說,荊州地位固然重要,卻非左右戰局的關鍵;真正的關鍵還是在人。否則劉表據有荊州,怎會未成大業?關羽有了荊州,還會大意失去;東吳得了荊州,最後也未能一統神州。再推衍來看:曹、袁之戰,結果是曹操以弱勝強;孫策初渡江僅三千人,卻一統揚州六郡;劉備在陸羽策劃下,由不過平原小吏,到如今竟據有大漢之半。
再溯及更早史實:武王伐紂時,大風肆虐,吹斷軍旗;散宜生諫道:大概有妖孽作怪?武王卻說,是上天派兵相助。不久又下起豪雨,大臣們再度心志動搖,武王仍道:『這是上天降雨為我們洗滌兵器。』最後占這時,龜甲的火竟熄滅,眾人都感不祥,武王卻大笑道:『這是上天啟示,正是擊敗敵人的好時機!所以不用再占卜了。』於是出兵牧野,大敗紂軍,代商而興。三家分晉,魏文侯承晉餘蔭,重用人才,稱霸七國;僅到孫輩惠王,便數敗於齊而沒落。齊威王、宣王父子雖破魏而強,至湣王又被燕將樂毅所敗,差點亡國。趙武靈王胡服騎射,至惠文王時,文有藺相如,武有廉頗、李牧、趙奢,能與強秦抗衡,孝成王卻誤信趙括『紙上談兵』的能力,以至長平敗戰。
秦、楚之際,項羽以八千江東子弟破秦將章邯等二十餘萬,稱霸一時;漢高祖出漢中,大軍數十萬,與僅有三萬的項羽屢戰卻屢敗,最後還是在韓信和張良等人幫助下,方取得天下。韓信渡黃河時僅將兵三萬,卻一路平定趙、代、燕、齊諸地,搴旗斬將,最後還垓下圍項羽,十面埋伏陣而一戰定江山。光武從昆陽突圍,僅求得援軍九千,卻打敗了王莽四十萬大軍;後來靠耿弇投靠的萬餘精兵,在雲台二十八將的協助下,終於掃平六合,再興漢室。凡此,皆足證明,將實為軍之魂,人才方是根本。所以陸羽對於人才的重視,實超過了對地理形勢左右大局的看法。
因此在開始商議『關中對策』時,陸羽一開口就道:『放棄荊州,活用兵力,拉長曹、孫戰線,爭取發展空間。』龐統和諸葛亮彼此對望,不由都露出一絲訝色。雖然兩人也曾隱約想過這麼作,卻始終不太理得出一個所以然來。如今陸羽居然用這麼乾脆的語氣,用二十來字即已道出,讓他們有點不敢置信。
諸葛亮揮動鶴氅的速度明顯急促了些,語氣卻仍是一貫淡然的道:『亮和士元也曾想過,但總認為過於行險,難以說服主公和眾官。子誠可否為我等解惑?』
看到龐統同樣一臉不忿的模樣,陸羽不由微笑道:『須知曹孟德可是制定「孫子十三篇」教本的人,還曾撰寫註解,可謂一代兵法大家。荊州雖為九州爐鼎,戰略位置十分重要,但是只在不同勢力於此進行拉鋸時,才有這等戰略上的存在價值。一旦同時遭到來自南、北甚至更多方面以上的攻擊,防守上就會變成備多力分。曹孟德正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會想用淮、泗之地爭取與江東結盟,在戰略層面上使荊州對我們不再具有非守不可的意義。如果我們像上次那樣,再固執地為了守住荊州而血流漂杵,不僅毫無必要,而且是極為愚蠢的,倒不如把這一部分防守的戰力抽出,活用在對外的開拓上。』
陸羽的話十分在理。以目前劉備軍的地理形勢:關中有四塞之固,巴、蜀、漢中由外來看崎嶇難行,交州有五嶺之險;比較起來,荊州雖同為盆地,以『天爐戰法』對抗欲長驅而入、速戰速決之敵軍,固可奏效,但以曹操、郭嘉之深諳兵法,必然已看出由更外圍反圍攻『天爐』的破解之道。這樣一來,荊州將反成劉備軍的『泥沼』,在『添油戰術』的情況下,勢必讓大軍深陷越多而難拔。這一點諸葛亮、龐統都看得出來,也感覺最好的因應之道,莫如放棄此一『雞肋』,主動退守天險之線,不但可減少防少兵力,還可將之用於拓疆西、北、南之三方上。
不過他們卻有著很大的顧忌。諸葛亮又問道:『元直和白龍軍團諸將軍死守荊州有功,你又要如何說服他和眾武將?』
陸羽道:『命運之神不見得每次都會站在我們這一方。天幸曹孟德這次把主力放在漢中,他又顧忌眾多謀士的建議,以致猶豫而坐失戰機。一旦親自提兵南下宛城,分兵上庸,再配合江東攻取江夏、汝南,由外圍配合,則荊州必失無疑。何況郭奉孝、周公瑾都不好惹,即使勉強守住,能撐多久是個問題,投入的兵力也會像無底洞。到那時如果要談和,曹、孫一定會提出割讓荊州為條件。我們能不能不同意?最後還是要把荊州給出去。與其這樣,不如就作個順水人情,先讓給他們,既方便自己,又可以讓他們去吵吵打打,這當中的差別實不可以道里計。』
聽到陸羽的語氣那麼大方,龐統沒好氣的道:『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東西,就這麼眼睜睜地無條件拱手交給別人,你不覺得遺憾嗎?』
陸羽卻若無其事的道:『比起劉焉、劉表父子花了不少心血,費盡財力、人力辛苦經營的地盤,就這麼輕易的被我們給拿來了,他們一定更覺得遺憾吧?』
龐統不禁苦笑,因為當時他可是為了攻取益州,差點把命都丟了呢。諸葛亮再次岔開話道:『要放棄荊州,也不是那麼容易。憑郭奉孝和周公瑾的本事,根本不可能袖手旁觀。屆時又該如何面對他們的從後邀擊呢?光是那地數以萬計的百姓必須承受戰火的苦難,我們就很難說服主公。』
龐統灌了口酒,露出邪惡的笑容道:『我倒有個主意。反正子誠跟郭奉孝有一定的交情,孫伯符又是他的大舅子,不如就請你去拜託他們吧!就說既然我們已雙手奉上荊州,讓你們去你爭我奪了,就請你們網開一面,放婦孺老幼一條生路吧。』
諸葛亮沒受影響,自顧道:『還有心理方面的影響。如果我們把表面上的情勢,裝作是因為我方不敵曹、孫二方的聯手攻擊而放棄荊州的話,對於所有將士和百姓所受到的衝擊可是相當大。或許事後郭奉孝和周公瑾故意放出消息,說我們是故意為之。這一來我們會被嫉妒的人指責為通敵資敵,同時還影響我軍士氣,說不定以後在戰場上面對敵方,毫無制勝把握,對於復興漢室的目標,更會感到沒什麼意義了。這一點子誠你也得考慮。』
陸羽沒好氣的道:『這是我們共同決定的,怎麼都推給我?不過我們先想好怎麼「失」再說吧。東西還沒丟哩,先別討論要怎麼找回來。』
龐統道:『說得也對。不過我總認為,如果因為東西原來不是自己的,就這麼隨便送給別人,那是不是太慷慨了些?』
此時諸葛亮倒很悠然的代為回答道:『我們只在必要時,才會用到必要的東西。現在既然成了累贅,倒不如送給人家作個人情。何況子誠就要到江東提親,我們就當是給他作為聘禮好了。』
陸羽還未答腔,龐統已搶先道:『如果將來又感覺需要了,那該怎麼辦?』
諸葛亮一派瀟灑的微笑道:『那可不必我們擔心,只要請子誠去跟吳侯說說,他一定會爽快的答應,再把荊州當作嫁妝還回來的。這段時間,就權當是「寄放」在娘家就是了,雖然要不到利息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龐統道:『妻子不比衣服,土地不比人馬,你以為可以說送就可以送給對方,要的時候說不必利息了,就能這麼容易要得回來?』
諸葛亮微微笑道:『如果循正常方式拜託對方還給我們,對方當然會拒絕嘛。自然就要用上一點手段了。』
龐統頗有深意的看了諸葛亮一眼,對陸羽道:『嗯,這些人都不是庸才,很值得騙。那就看子誠你的本事了。』
陸羽不由失聲道:『什麼?』
這就是陸羽看到孫權斷石為二,表現得欣喜的原因,看來殫盡思慮,終於讓『借荊州』之事有『自然』發生的可能性。
孫權同樣露出欣喜的神色,自以為得計,瞞過了這個『四州之才』,卻不曉得陸羽早已『預知』他心裏真正的想法。於是二人收劍,大笑走出寺門,並立觀江山之景。陸羽意有所指道:『此誠天下第一江山也!』於是至今甘露寺碑上書道:『天下第一江山』。
時江風浩蕩,忽地洪波滾雪,白浪掀天。陸羽見波上葉小舟,行於江面上,如行平地,不禁歎道:『有謂南人駕船,北人乘馬,信哉斯言。』孫權聽了,暗自思道:『此言殆戲我不慣乘馬哉?』於是令左右牽過馬來,飛身上馬,馳驟下山,復加鞭上嶺,得意的笑道:『誰道南人不能乘馬?』陸羽聞言微笑,心知孫權疑心病起,不如順勢下坡,於是騎上魏延牽來的馬匹,跟在孫權之後,上到山坡。孫權回頭,面露得色,望向江面,揚鞭大笑。
陸羽陪孫權笑了一會兒,隨即當面咐吩魏延,潼關有緊急軍情傳來,要他回客使館立即與陸霜、伊籍等啟程回去,順道向劉備覆命。結盟之事則由陸羽留下處理。
回到客使館,陸羽立即讓近衛持拜帖到吳侯府,向吳國太表達明日午後準時赴會。
住在周瑜府上,蕭月真與袁麗相陪,兩人互不寂寞。由於對音律的興趣,和周瑜三人更是談得融洽。才住了幾天,袁麗私下對蕭月真:『妹妹,你老實告訴姊姊,你對周郎印象如何?』
蕭月真微微一怔,隨即明白袁麗的意思,握著袁麗的手,搖頭道:『多謝姊姊有此雅量,可月真心裏只有一個人……』
袁麗歎口氣道:『周郎他對姊姊很好,可姊姊還是看得出來,他對你還是有感情的。姊姊並不反對……』
『姊姊!』蕭月真鄭重地道:『月真已經說得很明白,一直以來,月真只當他是兄長般的尊重和敬愛,絕不希望變成你們之間的障礙。』
『可是你知道嗎,』袁麗歎口氣道:『你離開這裏到南海去,他變得有些沉默;等你從南海回來,他又十分高興。眼下一聽見陸子誠要來,他又變得有點敏感……不論他是否有心,他的心還是牽掛著你,原因是你還是給了他一絲希望。』
蕭月真搖頭道:『月真早已作出選擇,這次回來的原因也是如此,並不是對周大哥有感覺。只是月真的確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算是跟他說明白。』
袁麗道:『或者你該告訴他,你心裏只有一個人,對於他,只是在道義上的責任,和拖著感情的一份內疚?』
蕭月真看著袁麗,轉身走了幾步道:『……對不起,月真無法對他說出這麼絕的話,不希望因此傷害到他。』
袁麗上前拍著蕭月真的肩膀道:『姊姊絕非嫉妒,只是不願意我們三個人,因此都陷溺於無法自拔的情況。該說的還是要說明白,否則誤了別人,更誤了自己;結果受到傷害的,絕不是只有兩個人。』
蕭月真轉身看著袁麗,袁麗對她鼓勵地點點頭,蕭月真也緩緩點頭道:『多謝姊姊提醒,月真知道該怎麼作。』
當周瑜回到府邸,蕭月真和袁麗出來迎接,讓周瑜十分詫異,卻又欣喜異常。一進大堂坐定,袁麗藉口要去端茶,暫時離去。蕭月真道:『月真沒別的事,只想問周大哥你,陸郎……他還好嗎?』
周瑜雄軀一震,默然了一會兒,苦笑道:『他很好,至少江東這裏的人都承認,他的確無愧於「四州之才」的盛名。』
蕭月真點點頭,道:『陸郎離去之日,也是月真告辭之時。多謝周大哥這些日子來的照顧,月真銘感五內。』
周瑜抬起手,欲言又止,看著蕭月真,終於道:『那天你告訴我麗兒的事,我十分感動。原來猶豫的心,剎那間彷彿清楚了。我沒有後悔,也很慶幸能娶到如此嬌妻,又得到你的友情……可一聽到你為了陸子誠,從南海趕回來,我的心莫名其妙的便虯結在一起。那時我才明白,我根本還沒放下。原來我打算找機會再次向你求證,我們……是不是還有可能?我保證一定盡力作到讓你滿意?』
蕭月真起身,走了幾步,背著周瑜,微微低下螓首,卻是語氣堅定地道:『知不知道當初月真為什麼選擇和姊姊締結金蘭?月真這個答案已經很清楚了。』
『可麗兒她告訴我……』周瑜握緊拳,上前走了幾步,來到蕭月真身後道:『她告訴我說,她認為你不是不喜歡我,只是一時難以抉擇。如果我再不作決斷的話,最應該決斷的人可能就一直不願意去走這一步……』
『月真心裏只有一個人,』蕭月真狠下心來,驀地打斷周瑜的話,向旁走了兩步,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周瑜道:『周大哥你應該知道,我所指的人是誰。其次我很後悔這次為了不傷害你,錯過了可以和他在一起相處的機會。當然,月真最對不起的人還是你。只希望你放過月真,也放過你自己。』
周瑜聽了,如遭電殛,臉色蒼白,呼吸急促,慢慢坐回位置上。此時袁麗把茶端了進來,看見周瑜的表情,一時心急,道:『怎麼了?周郎,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周瑜擺擺手道:『不礙事的……扶我進去歇息。』袁麗把茶盤放下,連忙扶著周瑜。經過蕭月真身邊時,周瑜停頓了一會兒,歎了口氣,看了看袁麗擔心的眼神,忽然又感覺自己似乎太過『貪心』了,已有這麼好的女子琴書相伴,怎地還不知足。拍了拍袁麗的手,表示自己無礙,便一起走回房間去了。蕭月真一直沒有回頭,只是凝視門外;過了一會兒方緩緩走出去,仰著頭長歎了一口氣。
想起嬤嬤回來,將原紙交還自己,蕭月真立即明白陸羽的意思,可她一點也不怨恨。她十分明白,以目前雙方敵對之勢,江東勢必會設法使他難堪,不會那麼輕易就讓他帶著喬煙離去。真的事情發生的時候,他怕是自顧不暇,怎有餘力顧到她呢?非是不顧她,更是不願拖累她。想著蕭月真雙手膜拜著,喃喃祝禱道:『老天爺,求您千萬保佑陸郎,平安帶著函兒的娘歸去……』
卻說孫權回到府邸,立即召來華歆、呂範、賈華、呂壹、潘璋、全斌等心腹議事,將甘露寺之宴中周瑜、魯肅等人的主張道出,詢問心腹們,特別是華歆的看法。
華歆皺眉道:『難道陸子誠與私底下與周公瑾有什麼協議?』
其實這正說到孫權的心病。孫策的事,嚴格說起來,真正知道的只有華歆、潘璋二人,其他人最多只是猜個大概。按孫權的觀察,華歆熱衷於權位,潘璋則好財貪利;只要能滿足他們的慾望,他們還不至於背叛自己。其他人既非知情,當然也提不出證據,更不會相信孫權會這麼自私冷酷。至於曹操方面的人,即使說出來又有誰會相信?想著孫權不由看著潘璋和華歆二人。
華歆和潘璋都微微搖了頭,表示自己的無辜。
華歆接著道:『歆以為,如果陸子誠以荊南之地作為結盟的條件,周公瑾、魯子敬等人會那麼主張,自無可疑。不過為什麼他們都沒有向主公透露一點端倪?』
這是孫權找心腹來商議的原因。論到在軍隊中的威望,孫權根本比不上孫策、周瑜,連三老將都不一定服他;加上江東的政局,老一輩的文臣和武將本來就有意無意的彼此競爭。但是『槍桿子出政權』,何況這些武將大都是跟著父、兄一起創業打天下的;即便孫權傾向與曹營結盟,卻也不能不顧慮他們的想法。另一面,孫權為了強化自己對軍權的掌控,自然要提拔自己信任的年青將領。現在出現這種情況,心性多疑陰鷙的孫權自然會認為,極有可能是這些老將的反彈。
其實孫權真的是猜忌過了頭,以自己多疑之心揣測眾老將。周瑜之所以沒將實情透露,有幾個原因。一是因為前一天魏延送來的信函,透露了重大的祕密,讓周瑜開始對孫權有所保留。二是周瑜和魯肅明白,陸羽的『保證』實在不能曝光,否則陸羽被劉備問罪了倒在其次,江東得不到荊州,想要爭霸天下、一統神州,簡直便是癡人說夢了。當然和曹操結盟,取得淮、泗之地,聯手攻打荊州,固然也有同樣效果,但是按現實情況進一步分析:取得荊州後,該如何劃分,才能令雙方滿意?從遠程來看,劉備軍一倒,曹操的下一個目標自然便是江東。屆時如藉口增兵荊州,傾師南下,江東又該如何抵擋?
另一面,陸羽沒將條件明說,周瑜和魯肅自然明白,關於結盟之事,並非白紙黑字,乃是誠信與默契。這對江東無疑大大有利,一面可對曹魏的要求結盟不置可否,敦促其先交割淮、泗之地再說;一面又可因為與劉備軍的『默契』,不費多大力氣就獲得荊州,何樂而不為?但以孫權為人和態度,還有喬煙的事,根本在心態上就不信任陸羽,定會要求立字為據,這一來等若結怨於曹魏。倘曹操一怒之下,提兵來伐,江東求援於劉備,勢必又要將荊州交割出去,真是兩頭落空了。
華歆倒也聰明,思索了一會兒,終於猜得出一點端倪,不過暗地裏他是曹魏派來的,自然也不能把實情託出,便乘機離間道:『這周公瑾、魯子敬也太不曉事了,昨晚如何不說?如今卻逼主公非得答應。請主公三思。』
呂範倒還有點見識,忙道:『都督向來忠心勤勉,子敬亦見識非凡,向受大公子敬重。如今他們都這樣建議,說的又句句在理,範以為必定有難言之隱,倒不可不多方考慮,請主公慎裁。』
畢竟不失為梟雄,孫權思考了一會兒,忽然問華歆道:『丞相要求以登兒入許都為質,你怎麼看?』
華歆心中一凜,明白孫權終究對自己仍有疑忌。不過向來了解孫權,知道他本來就多疑忌刻,於是小心翼翼的道:『歆以為公子尚年幼,正待雕琢之時;若驟然出而為質,難保將來心性。何況公子雖幼,對於自己將來是否為嗣,按歆所知,親僚爭相私附,故心已頗有憂;倘因入質日久,一旦主公另以公子為嗣,則當思袁本初、劉景升等後果。』
雖然心中把孫權『問候』個夠,華歆表面上仍用恭敬的語氣,擺出一副殫慮竭思為孫權謀劃的模樣。所謂『賊怕人偷,盜懼匪搶』,孫權利慾薰心,入許都取得曹魏支持,陰謀奪位,誰曉得自己孩子會不會也會一個樣,給自己來個『大義滅親』?而華歆後面的話說得更好,正把孫權的另一顧忌明白的點出來。
孫權聽了,對華歆的疑慮盡除,不由露出滿意的笑容道:『就煩請先生代筆,向丞相推卻此事。嗯,另照之前的謀畫,以「他」代替登兒好了。』說著便『哈哈』大笑了起來,燭光映照到眾人眼中的,竟有點猙獰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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