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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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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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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43:50 |只看該作者
錯種禍源 亂禍之兆

    天載二年春,“護國寺”一案終于了結,因此案查無實證,最後只能不了了之,但是流傳此事跟皇後甚有牽連,皇上在案後大幅削減國丈方面的官員,因此朝堂議論紛紛,相反,螢妃的娘家勢力得到鞏固,就這樣此消彼長之下,國丈府風光已經不復如舊。

    “至少皇後宮的禁軍已經撤出,後位也保住了,其他的就不能再奢求了。”縴縴玉指折下剛冒出新芽的柳枝,湊到鼻前,輕輕嗅,果然帶有春意盎然的氣息啊,歸晚露出欣慰的淡笑,放下柳枝,轉首問道︰“沒有發生其他事了嗎?”

    管家低著頭,聲音刻板沒有起伏,像是背書似的匯報︰“沒有其他事了,這半月來外面議論最多的也就是‘護國寺’的案子。”

    “外面傳多了,傳膩了,也就沒事了。”歸晚笑語,樓澈答應她的事果然做到了,皇後的地位保住了,後宮沒有亂成一團糟。一切隨著春天的到來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想到這,她更感到一種朝氣蓬發的感覺。

    “皇後呢,有什麼反應嗎?”

    “沒有,”管家沉穩地說道︰“沒有任何反應,後宮已經一切如常了。”

    把柳枝插進花瓶里,隨意撥弄兩下,歸晚放下了心中大石,半個月了,自從和皇後談過之後,就一直耿耿于懷的事情似乎得到了解決,歸晚勾起嘴邊弧度,正想吩咐管家退下,忽然又感到哪里不對勁,細想一下,皇後的性格婉約,但是說到就一定會做到,是標準的外柔內剛,她說過會殺螢妃,難道現在會罷手嗎?

    不會,她一定是在等...等待最好的時機,想到這,皇後淒美的笑容似乎又重顯眼前,不自覺得,手上加緊了力道,柳條應聲而斷,歸晚倏地低頭,看著新折的柳,如此的脆弱啊,眉一蹙,她轉過身︰“派人監視國丈府,一有不尋常的動靜就告訴我。”現在異常的平靜隱隱給她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她不能不防備。

    皇後啊,你可千萬別鹵莽......

    管家詫異地一抬頭,臉上顯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是歸晚頭一次看到他平和的臉上第一個情緒波動,看著他,問︰“怎麼了?”

    管家重新低下頭,任何的表情都隱去,簡潔有力地答了一聲︰“是,我會派人日夜監視國丈府。”奇怪啊,相爺早上吩咐的,和夫人現在吩咐的一模一樣,不知道該不該說,想要張口說,一轉念,終于還是把話含在嘴里。

    注意到管家悄然的離開,歸晚凝視著剛從樹上折下的枝條,伸手拿起,禁不住喃道︰“都已經春天了,為何還如此的寒冷?”

    ============

    燕草如碧絲,春桑低綠枝。

    “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一道吟脆的聲音插進來,委婉悠揚,帶著如風如雲的淡然和笑意。

    放下筆,轉過身來,果然看到歸晚站在門廊外,管修文揚起笑,招呼道︰“夫人,怎麼到西廂來了?”

    看到他純真的笑容和真誠無比的話語,歸晚踏進西廂的書房,吟吟笑語︰“未來的狀元爺怎麼吟起春思了?”每次看到管修文都有種清澈動人的感覺,她忍不住想逗他,想不到這種童心在自己的身上還存在。

    早已被“狀元”兩個字磨出厚顏,管修文自在地繞過書桌,對著歸晚道︰“春思本就是好詩,現在正逢春風三月,有點觸景生情罷了。”

    隱約覺得他的解釋有些牽強,春思是寫女子等待丈夫歸來的思念之情,如何能觸景生情,甩開腦子中的雜想,歸晚不以為許,坐在書房的客椅上,側過身,問管修文︰“下月就是科舉開考了,你可有準備了?”

    “已經全準備好了,”帶點羞憨地笑了下,管修文謙虛答道︰“希望能夠高中。”在這個女子面前,他能把真實的感受講出來,是不是因為她是改變他命運的人的關系呢?

    從樓澈那早就知道他是狀元之才,一點都不驚訝的歸晚笑意不改︰“我是問你準備好進入官場了嗎?”聲音如此悠閑,像是談論家常一般。

    管修文怔住,一時答不出話,凝眸看著歸晚,啟唇答道︰“我已經準備好進入官場了,但是,我還沒有找到要守護的東西。”聲音輕輕的,帶著遺憾和不知名的寂寞情緒。

    這個少年和自己是如此相似,歸晚飛快轉過這個念頭,沒有堅定的信念,以後的路會多難走啊。清澈如水,有一天會被染成墨池嗎?有點擔憂得看向管修文,歸晚問︰“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的感情和皇權有沖突,你會選什麼舍什麼?”不知道為什麼,她問他這個問題,這個她也沒有答案的問題,因為這個少年沒有任何背景,沒有政治利益,在機緣巧合下,他又得知了某些事情的真相,所以這些話她可以問他,沒有負擔,不必擔心後果。

    聞言,管修文依然呆楞,不知如何作答,三個月前所見,現在記憶猶新,除了歸晚,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也是改變他命運的鑰匙,數次在夢中回想這個鏡頭,在黑暗中,那個女子看著他,問他,你願意離開戲班跟我走嗎?自己一定是著了魔了,不知道她的身份,甚至在背光中,連對方的樣貌都看不清楚,他就回答願意。

    幾次回想起那時的事,他就非常納悶,當時的自己為什麼會答應呢,是怕死嗎?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的原因而已。到底是什麼原因呢......他到現在還不明白。實在是不明白......

    看到歸晚笑意盈盈地等他回答,他心念一動,不後悔當初那個決定,如果再讓他選一次,他仍然這麼選,如果能常對著這樣的笑顏,心一定,他答︰“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選。”兩個答案都不是對的,也不是錯的,這樣的情況下,沒有選擇的價值。

    略有些失望,歸晚不語,明知這道題如此難選,她還是希望別人給她一個答案,這答案至少能給她啟示,讓她面對未來更多的事態。輕搖兩下頭,側過臉,看向窗外,輕吟︰“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管修文聞詩一悸,這是春思的最後兩句,在歸晚嘴里念來,竟帶了幾分悠遠和迷茫,難道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忍不住問道︰“夫人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嗎?”

    “...是啊,”歸晚朗然答道,“煩心事很多。”又過了半月,皇後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她都有點焦躁不安了。

    管修文輕皺眉,溫和地問︰“什麼事能讓你煩心呢?”難道是為了樓相的事,三個月前的那一幕突兀地竄進他的腦海,暗暗有些排斥。

    有心要考考他對朝堂的認識,歸晚提醒道︰“你知道‘護國寺’事件嗎?”

    管修文納悶不已,對著歸晚隱含笑意地說道︰“護國寺,是指這次螢妃和皇後去敬香的事嗎?”

    “什麼?”

    歸晚啞言,以為自己听錯了,蹙起眉,聲音都有些低沉︰“什麼時候的事,螢妃和皇後去敬香?”話音里滿是不確定,為什麼?為什麼她一點都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其中有什麼誤會,還是......

    管修文見她反應有些奇怪,徐徐解釋︰“三天前,螢妃和皇後去敬香,還願,平息‘護國寺’事件的余波。這件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大家還有些好奇,怎麼這兩個死對頭會一起去敬香呢。”

    歸晚徹底楞住,一股寒意往上冒,已經完全明白問題出在哪里了。皇後一定是想動手了,所以才會和螢妃一起離開京城去上香,因為只有那個時候,可以下手。這一切,樓澈全知道了吧,所以管家隱瞞了事實,每天的匯報都是哄騙她的。問題嚴重的是,樓澈既然知道了皇後的打算,那皇後豈不是必輸無疑。越想越嚴重,兩方必有一方會失敗,而且極有可能是皇後,從古至今,皇權斗爭失敗者通常只有一條路......想到這,歸晚心都涼了。

    身子倏地站起,聲音冷冷的,失去平時那種動人的悠閑︰“她們去了幾天了?是三天前去的?”

    管修文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一了跳,慌忙答道︰“是的,三天前去的,預計明天清晨會回來。”不明白歸晚突然間臉色蒼白的原因,但是也聞出了其中事態嚴重的味道。

    不行...歸晚一個轉身向門外跑去,這種事決不能發生。

    一把抓住歸晚的手,管修文也有點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剛才想也沒想就抓了,沒有想過這個動作多麼唐突,只是自己決不能這麼看她倉皇跑出去,他帶了些焦急得問她︰“怎麼了?”

    被猛然抓住的手臂有略微的疼痛,讓她頓時清醒不少,听到少年這麼問,她提醒自己不能慌,要鎮靜,事情一定還有轉機。勾起一抹笑,她吩咐少年︰“修文,你快出去幫我叫輛馬車,不要相府的,也不要驚動管家他們。我現在要出去。”

    也許是那聲修文,叫得他心微微一顫,也許是她眼神里流露出一絲無助,讓他無法再追問下去,看到歸晚依稀已經恢復了冷靜,他立刻向門外跑去。

    一刻鐘後,一輛飛奔的馬車從相府前的大街上駛過,揚起滾滾黃塵,帶著車輪瘋狂轉動的聲音絕塵而去。

    馬車顛得歸晚很不舒服,但是她必須忍耐,一手撐住車轅,半低下身子,她苦苦思索,皇後會用什麼法子,她隱約可以猜到,很早之前就听說過,國丈府有一批厲害的死士,這次用的辦法一定是半路劫殺吧。這樣的話,就可以把責任推掉,保住國丈的命,那麼皇後呢?她自己又打算怎麼辦呢?她早就存著必死的決心...難道...

    心隨著顛簸的車一起上下,歸晚感到心焦不已,樓澈上次答應自己饒過皇後,已經兌現了。這一次,他不會再手下留情了吧。

    好冷酷的心啊。現在該怎麼辦呢?這樣趕得及阻止皇後嗎?難道沒有人可以幫自己了嗎?

    正這麼想著,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心里暗惱,她沉聲問馬夫︰“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停下來?”她現在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馬夫惶恐的聲音傳來︰“到了北門,正在驗關。”

    這麼快就到了城門嗎?一撩簾子,她往外看去,城門士兵正在一一檢查,轉眸看去,城門邊站著好幾人,像是將領的樣子,熱烈地不知討論什麼。其中一個...是林瑞恩將軍。

    那個外冷內熱的少年將軍,朝廷第一將領,是唯一可以在朝堂和樓澈抗衡的人。看到他,歸晚心一跳,喜悅涌上來,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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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44:20 |只看該作者
錯種禍源 生死一線

    “哇,這麼漂亮的女人,我頭一次看見......”站在北城門口的一個士兵驚嘆地低語,正想再看仔細點,眼一瞥,看到林將軍冷若冰霜的眼神,一陣戰栗,不敢再言語。

    旁邊的士兵都在偷笑,在林將軍布置工作的時候心不在焉,還竊竊私語,膽子也太大了。這小子準是沒見過美女,在這偏僻的北門,能有什麼美女出現?幾個士兵都向著剛才被罵士兵看的方向望去,瞬時一起發出驚艷的抽氣聲。

    林瑞恩心里頗為不快,離開戰場的士兵特別容易懶散,而京城的士兵更是散漫得過分,臉色一正,正想斥責他們,突然看到先前那個低語的士兵用手指向著自己身後的方向拼命地指,林瑞恩不解,轉過身去,一道娉婷的身影映進眼里,他內心微微一悸。

    她帶著那種舒心的笑容,有些焦急得走來,以為自己看錯了,林瑞恩移開眼光,再次望去,果然是她,她怎麼會在這里?疑惑間,注意到她的笑意沒有傳達到眼里,眼底充滿了彷徨......

    歸晚走到林瑞恩面前,盈盈一行禮,淡淡苦笑了一下,啟口道︰“將軍,能幫我嗎?”滿是誠懇的話語因為焦急而顯的優柔無比。

    林瑞恩楞住,這句話的意思沒有完全融進腦海,他詫異道︰“......樓夫人......”听到她帶著無助的語氣,開始覺得事情不簡單,沉吟一下,又看到歸晚臉上顯出一點無奈和為難,林瑞恩把身邊士兵全部遣走,北城門的城門角下只剩下兩人。

    在城樓下,寒風凜冽,歸晚覺得耳朵都有點生痛,忽然注意到林瑞恩轉過身,站到另一邊,風頓時被擋去不少,心下一怔,難道他是故意這麼做?微微有點暖意浮上心頭。看到身邊已經沒有閑雜的人,歸晚挑重要的幾點說明了情況。

    听完歸晚的敘述,林瑞恩覺得有點訝意,同時注意到歸晚故意省略了很多情節沒說,也不深究,意識到事情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林瑞恩召來士兵,吩咐道︰“把我的馬牽來。”

    听到這句話,歸晚有點定下心來,只要林瑞恩趕去,情況應該有所不同才對,可是心還是很慌,總覺得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林瑞恩低聲對著士兵吩咐了一些事,回過頭來對歸晚說道;“這里距離護國寺途中有一個鳳棲坡,天險之地,如果動手,極有可能選擇在那里,我已經傳了命令,派了禁軍過去。我現在也立刻趕過去。你就放心吧。”聲音平穩有力,有種鎮定人心的力量。

    歸晚輕點頭,因為他的保證讓她有了一絲安心,輕點一下頭,輕語道︰“鳳棲坡?”心里驟然竄起不祥的感覺,看到士兵牽了馬走過來,林瑞恩翻身上馬,急步上前,歸晚伸出手拉住馬鞍,對上林瑞恩有點驚訝的眸子,她說道︰“將軍,能帶我去嗎?”

    這個女子總是能讓他震驚,看著她如花容顏上縈繞著憂慮,眼神間卻有一份不為所動的堅定,林瑞恩沉默一刻,輕逸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身子半低下來,對上歸晚的眼眸,輕聲道︰“樓夫人,失禮了。”

    歸晚聞言,微抬頭,對上那雙漂亮的眼楮,發現那冷漠的表面下蘊涵著看不懂的情潮,還沒完全消化他話中的含義,身子驟然一輕,腰部一緊,整個人已經被林瑞恩抱上馬,驚詫間,歸晚一時不能做任何反應。

    一手把歸晚固定在身前,一手拉起韁繩,有力的一揮,馬立刻像離開弦的弓箭一般射出去。

    還來不及說任何話,馬已經飛奔起來,林瑞恩的馬本就是最好的戰馬,比一般的馬更高更快,在馬揚蹄的一瞬間,歸晚的頭一陣暈眩,比起剛才馬車的顛簸,戰馬要平穩一些,但是速度迅速得多,從沒有坐過戰馬的歸晚腦子一片空白,眼楮閉起,只有耳邊呼嘯聲,本來就是初春時節,冷風刮進歸晚的衣領中,凍得她瑟瑟發抖。

    注意到歸晚的不適,林瑞恩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減慢了馬速,忽然听到歸晚說了些什麼,風聲太大,模糊了她的聲音,林瑞恩湊近傾听,明顯虛弱的聲音說道︰“不要慢下來……”

    這麼柔弱的身子怎麼會有這麼堅強的意志呢,林瑞恩疑惑,手一箍,把她更加緊緊的摟在胸前,明知不合禮數,他還是在慢速的短短一瞬,脫下自己的披風,罩在歸晚的身上,整個裹起來,順便也將自己躁動不安的心遮了起來。

    戰馬流星一般拼命趕速,歸晚的心在呼嘯的風中暫時得到安寧,從剛才起緊繃的精神也慢慢放松下來,只有心中的憂慮不減,手不自覺地緊抓著林瑞恩的衣襟,把臉埋進披風里,意識漸漸模糊……

    ==========

    一陣嘈雜聲傳進耳里,把她從朦朧中震醒,頭腦立刻清醒,她倏地睜開眼,不敢置信得看著眼前的情景,這是靠著山谷的山坡,坡度有點陡峭,此刻的山坡一半沉淪在火海之中,遠遠的,竟有熱氣撲面而來,坡上,官兵和盜賊打成一團,高處看來,還是盜賊佔了上風,心里明白,那些盜賊一定是國丈府的死士裝扮的,不然不會有這麼高的武功和組織性。

    皇後啊,我還是晚來一步嗎?歸晚神傷,失望之情油然而生。

    林瑞恩也看到這一幕,心下怔然,兩個時辰的急趕,還是來不及,從沒有想過,局面會變成這樣,那個溫婉的皇後居然會做出這樣激烈極端的事,真讓人有種匪夷所思之感,難道女人都是這樣表里不一嗎?就如同懷中的女子一樣,明明是弱柳之姿,卻有著超乎尋常的堅強。

    手一緊抓,腳夾緊,對著已經醒來的歸晚道︰“小心了。”一聲長嘯,馬蹄高高揚起,一馬當先地沖了過去,轉眼間沖進火圈。不急著和死士打斗,林瑞恩東張西望地在混戰中尋找皇後和螢妃的蹤影。

    刀聲,人聲,哭喊聲,都像咒語般往歸晚的耳朵里鑽進去,震得歸晚頭痛不已,明明做好了心理準備,面對如此的殘忍,還是有種不能接受的感覺,歸晚沉沉氣,打足精神四望,一片火海中,沒有看到螢妃和皇後的身影,熱氣拂到面上,胸口悶悶的,歸晚難受不已。

    死士的打法非常可怕,不顧自身安危地拼命,一副以命搏命的氣勢,而官兵亂成一團,有點不成章法,混亂之中,誰也顧不了誰,鮮血淋灕,死傷一片。

    已經看不清周圍的局勢了,林瑞恩一拉馬韁,準備回頭,實在無法辨別情況,又沒有皇後和螢妃的影子,不能再涉險了,自己倒沒關系,可是懷中的人是如此的柔弱啊。

    正當馬兒轉頭,往回跑的時候,一個死士注意到歸晚露出披風的臉,一震之下,大喊大叫︰“螢妃,是螢妃,在這里。”聲音刻板沒有起伏,但是傳出很遠,僅僅一瞬,周圍已經圍過來一群死士。

    歸晚從沒有這麼心慌過,心跳到嗓子眼,听到對方一聲大喊,她怔住半餉,怎麼會把她認錯成螢妃呢,轉而一想,這些死士並沒有見過螢妃,現在錯把自己當成螢妃了。可是這種時候也不能開口反駁,根本沒有人會听。心緊緊收縮了一下,身體的痛苦和心理的痛苦一起襲來,無意識地伸手一抓,竟然抓到帶著暖意的衣服,抬首看,一張冷漠,線條分明的側臉映入眼簾,心里安定不少,緊抓他的衣服,希望借此帶給自己勇氣和力量。

    感覺到歸晚的緊張和慌亂,林瑞恩輕皺眉,來的時候並沒有帶刀,此刻後悔都來不及了,右手在腰間一抽,銀光一閃而過,手里已經多了一柄軟劍,手腕轉動,銀光一片,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馬前已經倒下四個死士,歸晚仔細看去,軟劍造成的傷口極細,血都不易流出來,僅顯一條紅絲,心里暗驚。

    很難形容當時的情形,俊朗的少年將軍臉色冷漠,手里銀光閃閃,光所到之處,讓出一條路,有的人甚至連他手中的武器也沒看清楚,就已經倒下了。變幻莫測的角度,天馬行空的招式。如霜的容顏和凌厲無雙的劍法拼湊在一起,顯得異常詭異,在場的人莫不膽寒。

    死士也開始慌亂,其中有一個頭領樣子的,注意到林瑞恩只用一只手,很明顯在護著馬上的女人,大聲喝止屬下慌亂的情緒,打了幾個手勢,讓他們從左邊包抄,朝著歸晚下手。

    林瑞恩頓時有點吃緊,左邊有點不勝負荷,越來越多的死士包圍過來,顧及著歸晚,無法突圍,眉頭深皺,他手上幅度加大,手上銀光從點點閃成一片,頓時有種開屏的感覺,歸晚眼前一花,借著這個時機,林瑞恩腳一夾馬腹,向外沖去。

    就在快要沖出去的時候,電光火石一瞬間,馬突然受驚,狂奔起來,林瑞恩拉緊韁繩,低頭一看,才發現馬腿上中了一支箭,來不及顧馬,緊緊抓住韁繩,手上劍頓時停下來,死士趁機靠近,一刀刀往歸晚身上而來,林瑞恩抱緊歸晚,往旁邊一挪,刀落在馬身上,馬兒吃痛,不顧一切地亂蹦亂跳,不受控制,發瘋地亂跑。

    歸晚摒住呼吸,緊緊抱住林瑞恩,腦海已經來不及反應當時的情況,只能任刀光劍影在眼前亂晃,呼吸急促,生命懸于一線。

    馬轉眼跑到山坡邊,下面就是深不見底的山谷,跑到這里,林瑞恩也不禁臉色一變,想要回頭,死士已經逼近,沒有辦法再退,馬早不受控制,林瑞恩提起一口起,想往後轉,一道刀光從左邊閃過來,這樣回轉,歸晚必定受傷,哀嘆一聲,躲過這致命一刀,馬蹄一揚,踩空了山崖。

    林瑞恩抱緊歸晚,兩人一馬,來不及驚呼,就往山谷中掉了下去……

    =======傍晚時分,鳳棲坡十里外的長亭,一隊禁軍扎營著,一道挺拔玉立的身影站在亭中,隨手翻動手中的書冊,顯得一派瀟灑自如,臉上掛著三月春風般微笑。

    一道人影快步跑到亭中,單膝跪下,朗聲報告︰“丞相,鳳棲坡那已經快要結束了,準備好了火箭,等命令一下,就可以向坡里齊射。”

    樓澈溫和一笑︰“後宮女眷沒有受驚吧?”聲音懶懶的,不像很在意似的。

    士兵頭也不抬,恭敬無比地答道︰“沒有受驚,她們在距離此處兩里路的地方休息。”

    “皇後呢?”樓澈低問。

    士兵略一停頓,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面有難色開口道︰“皇後已經被雷將軍看守起來了。”

    樓澈微微笑了一下,眼楮看向鳳棲坡的方向,遠遠看去,竟也能看到隱隱火光。

    看著他的笑容,士兵困惑不已,面前這個讓人如沐春風的溫潤男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今天早晨突然帶著禁軍攔截下皇後和螢妃,把皇後軟禁起來,明知前面有死士等待,還是讓一批宮女和太監去做誘餌送死。難怪朝堂之上沒人敢與他為敵。

    “如果沒有什麼差錯,就按計劃進行,再過一會,就可以放箭,把亂黨一舉殲滅。”雅然的聲音把士兵的胡思亂想打斷。

    士兵點了點頭,正想領命退下,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開口。樓澈見狀,問道︰“怎麼了?還有事?”

    士兵臉一正,回答道︰“剛才在鳳棲坡發生一件怪事。”

    “怪事?”樓澈聞言,低低笑了兩聲,似乎有點好奇,“什麼怪事?”

    “剛才有一男一女闖進鳳棲坡,被亂黨圍攻。”

    樓澈依然笑著,沉吟一下,問道︰“他們什麼人,為什麼會被圍攻?”

    “亂黨誤把那個女子當成了螢妃。”士兵老實地回答。

    眉輕輕蹙起,樓澈喃道︰“誤認為是螢妃?”到底是什麼人?

    士兵听到樓澈的低語,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又接著說道︰“據在場的人說,那女子美如天仙,比螢妃絲毫不差。”剛開始士兵還以為這又是樓相的計謀,後來看來不像。士兵微抬頭,看到春風溫和的樓相臉色一變。

    “那女子是什麼模樣?有什麼特征?”聲音里含著緊張,不祥之感突然竄上心頭。

    暗想,美得像天仙還不是特征嗎,可惜這話不能宣之于口,忽然想到什麼,士兵答道︰“那女子的頭上帶著一條銀色發帶。”

    樓澈頓時震住,心微微一痛,開口問︰“她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話音失去了平時的冷靜,帶著顫抖。

    士兵驚訝不已,從沒有看到樓相這樣過,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實話實說︰“那一男一女已經掉下山谷。”生死不明四個字楞是被他咬牙吞下,做士兵這麼多年,早就懂得察言觀色,眼看樓相臉色越來越差,風雲突變,再說下去,只怕生死不明的就會變成自己了。

    心越來越痛,不知名的心慌籠罩住他,樓澈一瞬間不知如何反應,驟然站起身,他揚高了聲音︰“去鳳棲坡,全部去鳳棲坡,一定要把落下谷的女子給我找到。要毫發無傷的給我找回來。”說完,大踏步地向外走去,臉上滿是陰郁,大聲吩咐︰“馬上備馬。”

    士兵傻住,立刻跟上去,追問道︰“那亂黨的事呢?”

    回頭冷冷得瞪著士兵,聲音像是結了冰一般︰“先找到歸晚,”腳步不停地向前走去,想起歸晚被亂黨圍攻,落下山谷,他就有一股怒火從胸口燃燒開來,決不會饒了那些人。

    寒霜不減的聲音對著士兵補充道︰“把那些亂黨給我通通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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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種禍源 一夜之間

    頭好痛,一陣像針刺一般的疼痛感從四肢傳到腦海,緩緩睜開眼簾,一片盎然的春意映入眼瞳,淡淡的綠,薄薄的春意,沁入心肺的自然味道。這里是山谷嗎?歸晚疑惑,張眼四處張望,尋找林瑞恩的蹤影。

    眼光在周圍轉了好幾圈,還是沒有看到林瑞恩的影子,歸晚有點心慌,只手撐起身子,一陣頭昏眼花,手腳發軟,竟然站不起來,無處著力,她只能倚在石上,漫漫調整呼吸,閉上眼,平復自己慌亂的心。

    “你醒了嗎?”冷冰冰的聲音里帶著絲不易察覺的關心,傳進歸晚的耳里。

    偏過頭,林瑞恩走近,當仔細看清對方時,歸晚忍不住笑出聲來,衣服大概是因為順著山坡滾下來的原因,破爛不堪,平時冷漠的將軍穿著這樣的衣服,說不出的怪異和落魄。

    注意到林瑞恩面有異色,歸晚斂去笑容,定定地看著他。

    臉上顯出為難的表情,林瑞恩一手把剛切來的馬肉放在一塊大石上,在旁邊坐下來,對著歸晚,淡淡說道︰“你睡了一天了,我在周圍看了一圈……”忽然停頓下來,眉頭微皺,似乎不知道如何措辭,“…以現在的情況,我們爬不上去。”

    聞言,歸晚臉色黯然,想起自己剛才站不起來,心一顫,問道︰“我剛才怎麼站不起來,難道是摔下山谷的時候,受了傷嗎?”想到這里,就是再灑脫,也笑不出來了。

    明白她在想什麼,林瑞恩露出安慰笑容,嘴邊劃起一道淺淺的線條,稍嫌冷硬的面部頓時柔和幾分︰“不用擔心,你是摔下山谷時輕微撞傷,加上躺了一天,血氣不順,等會就會好的。”

    他的聲音自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歸晚揉揉手臂,緩緩坐起身,果然比剛才好多了,力氣恢復不少。心安定下來,抬首看看林瑞恩,他正在把柴堆在一起,搭起架子,似乎打算烤馬肉的樣子,突然間,歸晚臉色一變,聲音略揚,詫異地問道︰“你為什麼不用左手?”

    林瑞恩用右手堆著柴堆,听到歸晚的話,手下沒有停止,平靜地說道︰“摔下來的時候,受了點傷。”語氣始終是平靜無波的。

    很容易讓他騙過去呢,歸晚暗道,如果沒有看到他左邊袖子出隱隱透著暗紅的污漬,她也會相信那只是輕傷而已。想起掉下來的時候,是他緊緊護著她,愧疚之感涌上心頭,現在也總算明白,他們爬不上山谷的原因了。

    注意到歸晚不再說話,林瑞恩專心地堆柴,打算把馬肉烤來吃了,這本來是陪他決戰沙場的戰馬,現如今居然拿來裹腹......正想著,一轉頭,對上歸晚含著擔憂的瞳眸,林瑞恩小驚了一下,是思考得太沉,居然沒有注意到她的靠近,正疑惑著,一雙他見過最美的手,輕輕地觸踫他的左手,本能想要躲開,可不知道為何,他最後還是一動不動地站著任她拉開左衣袖。

    拉開林瑞恩的衣袖,歸晚眉深皺,左手上拉開一道長約半臂長的口子,傷口最深的地方幾可見骨,上面涂了一層藥膏,血也止住了,但是傷口的恐怖樣子還是把她嚇了一跳,心里暗想,這個傷口,她也許要付上一半的責任。

    抬頭露出一個笑容,歸晚幽然問︰“這傷,會好嗎?”

    听到她話語中有著真切的擔心和自責,林瑞恩拉下衣袖,遮住那丑陋的傷口,朗聲道︰“骨頭已經接上了,沒有大礙,回去修養兩天就行了。”

    驀地睜大眼,歸晚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斷骨,他居然能如此輕易講出口,沉吟了一下,她走到柴邊,從柴堆抽出兩根平整的,在林瑞恩錯愕的眼光下,把柴枝夾在他的左手上,林瑞恩恍然,她是想給他的左手做個固位,防止骨頭的錯位,心里微微一震,一股暖流慢慢流出,蔓延到全身。

    注意到沒有任何的布條可以綁住柴枝,歸晚有些為難,林將軍的衣服已經很破了,不能撕他的,可是自己的衣服也不能撕,一轉念,她伸手把自己頭上一直戴著的銀色絲帶抽了下來。

    銀色的淡光一閃,一頭如綢般的黑發瞬間散了開來,林瑞恩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滑落一般,受到迷惑似的,他伸出能活動的右手,輕輕掬過幾絲靠前的散發,突然間,左手因為受到柴枝的夾力,隱隱有點疼痛,他一驚,右手立刻松開,心不受控制地急跳。

    沒有注意到任何異樣,歸晚綁完,顯出欣慰的笑意,伸手把頭發隨手一攏,眼角瞥到山谷旁,居然有一個小小的池塘,心里雀躍一聲,匆匆走過去,林瑞恩見狀,頗為不解,想起她身體柔弱,正想喊她注意,只見她在小池塘邊跪坐下來,對著水鏡,梳起頭發,整理儀容,林瑞恩一陣啞然,忍不住淡笑出聲。

    轉身繼續堆柴,把馬肉放在架子上,他打開火折子,點起火,想起歸晚昏睡一天沒吃任何東西,他轉過身,開口想喚她,卻在轉眸的一瞬間,無法開口說話。

    山谷因為地勢特殊,溫度較高,春意濃烈,風景美如詩畫,可是如此美麗的景色在她的身邊只成了陪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脂粉不沾,越顯得她清艷無雙。

    思緒沉沉地,情不自禁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他因為要捉拿弩族的王子,便服在“來福樓”布網,正在吃飯時,同桌來了一個少年,頭一次見到這麼俊美的少年,動作幽雅自如,隨便的一個動作在“他”身上表現出來就帶著一種獨特魅力。

    這些還不足以迷惑他,但是席間那個笑容卻著實打動了他,在戰場數年,沒有見過如此透明的,自然的笑容,見到“他”因為付不出錢而顯出的尷尬和窘迫,他心下一軟,居然幫“他”解困。原以為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三天後,他居然又遇到了“他”,打開門,那個俊美無雙的少年笑盈盈地站在門邊,當時的他真的迷惑了,發現“他”是女兒身,情不自禁有些歡喜。

    第三次見到她,又給了他震驚,她居然是樓相的妻子,看她儀態萬千地從馬車里走下來,當時的心情復雜得連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你在想什麼?”鶯聲入耳,把他從沉思中驚醒,看向歸晚,她已把頭發編成一條長辮,清麗自然地好象從山中走來的精靈似的。

    注意到她從掉進山谷後精神似乎很高揚很開心,比起趕往鳳棲坡時的慌亂和無助,簡直是天淵之別,似乎不再擔心外面發生的大事。暗暗稱奇,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不擔心嗎?”說完,就有點後悔,難得她精神這麼好,自己何必要提醒她傷神的事呢,想要彌補,也不知如何說。

    稍稍黯然,她轉而宛然一笑︰“已經沒有什麼要我擔心的了,事情都成定局了不是嗎?”笑容雖然燦爛,但隱隱透出失落。

    林瑞恩輕點頭,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忽然聞到一股馬肉的氣味,轉開話題︰“看來馬肉快熟了。”

    不一會兒,馬肉烤熟了。

    馬肉粗燥,難以入口,這也許是歸晚此生吃過最難吃的一頓,但是饑腸淋灕,也顧不得滋味,硬是吃了一些下去。林瑞恩看她吃得難受,心有不忍,開口說道︰“再等兩天,我們就能回去了。”

    “一天。”不在意林瑞恩有些質疑的眼光,歸晚自信地說道,“不到一天,上面就會有人來這里找我們。”顧盼之間,因自信的笑容而光彩照人。

    林瑞恩不語,眼不經意掃過四周,這個讓人忘俗的谷底,竟然讓他生出一種留戀的感覺。

    歸晚吃著馬肉,食不知味,臉上神采熠熠,笑意盈然,垂下眼簾,掩去眼底深深的失落和憂郁,余光瞥過山谷,有些失意,這麼脫俗自然的風景,連她都對這里生出依戀的情懷。

    可惜上面的世界太多的事等著她了。

    ========================

    鳳棲坡上,禁軍不斷忙碌著,一個士兵邊跑邊指揮,旁邊突然插出一個士兵,開口說道︰“副隊,能不能讓士兵休息一下,已經整整一天一夜了,兄弟們都累了。”

    被稱做副隊的士兵臉有難色,情不自禁向著左邊的高坡望去,一抹雅彥俊朗的身影站在那里,動也不動似的,回頭答道︰“不能休息,看到樓相的臉色沒有,都不想活了嗎?”想起昨天跟樓相匯報後就變成了這樣子,暗暗一嘆氣,自從知道掉下谷的是樓夫人,樓相就處于寒怒狀態,隨著時間的推移,臉色越來越差。

    報告的士兵也感慨無限,小聲埋怨道︰“這鳳棲坡的大火花了一天多的時間才撲滅,現在天色已經晚了,根本就沒辦法下谷去找人。”

    聞言,副隊也嘆了口氣,說道︰“沒有辦法,如果真的找不到人,我們只怕......”後面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想想就覺得膽寒不已。

    士兵無奈,望了一眼樓相站的地方,莫名的寒意竄上脊椎,突然回頭說道︰“對了,那個少年怎麼辦?”話音低沉,顯出疲憊的姿態。

    副隊皺起眉,想起昨天下午急馬趕來的少年,頭疼起來。自從樓相通知家里,樓夫人墜谷的事情,下午時分,一個少年急馬趕來,剛一下馬,馬就因為過度勞累倒地身亡,想起那場景,他到現在還歷歷在目。

    那種少年,任誰見了都不能忘懷吧,听說他是樓相的得意門生,一表人才,更難得那種如水清澈的氣質,真是個俊秀的少年啊!當兵這麼多年,就這兩天內見過的人物最出彩了,昨天還在納悶,難道出色的人物都聚集到樓府去了嗎?

    像那個親切俊秀的少年,沒有人不喜歡吧。他一到,萬分著急,似乎有種痛苦糾纏著他一般,一定要到谷底去,明明是個文弱書生,誰敢讓他冒這個險,何況鳳棲坡昨日還是熊熊烈火。最詭異的事發生了,那個少年像化石一般在山坡上站了一夜,不吃不喝不說話,今天早上再看見他,簡直跟昨天判若兩人了。

    昨日看見他時,是個清澈無比的少年,那種俊美甚至有點跨越性別的界限,但是今天的他,頭發早被大風吹散,面容有點憔悴,昨日還清澈透明的眼眸今天充滿了深沉,和一種寒冰似的涼意,是少年一夜之間變成了男人嗎?一夜能改變一個人這麼多嗎?

    “副隊啊,那個少年真有些可怕啊,昨天還不是這樣的。”士兵無奈地說道,“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要不要給他送去啊。”

    副隊點了點頭,復又搖了搖頭,說道︰“還是我去吧。”拿過士兵手里的竹籃,向著右邊的坡邊走去。還沒有走到那個少年的跟前,少年就倏地回過頭來,問道︰“能下谷了嗎?”前一日還顯得清脆的聲音,今日已經變成冰霜似的寒冷。

    搖著頭,副隊正想把吃的東西遞過去,卻看到少年看也不看地轉過了頭,繼續盯著谷底看。心里暗嘆一聲,副隊注視少年,本想要勸,突然想到勸也沒有用,也就不開口了。

    少年的頭發被風刮起,半邊的側臉一夜之間生硬起來,眼神因為下定了某種決心顯得堅韌不拔,深沉難測,俊雅的臉龐失去了如水透明,卻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冷酷和偏執,一夜的改變在他身上透出一種異邪的俊美,讓人移不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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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45:12 |只看該作者
東風難醉 恍如隔世

    這里是鳳棲坡,站在這里,可以把整個山谷映在眼里,天色早已暗了,眼下黑茫茫一片,似乎是個無底的黑洞一般,什麼也看不清,他定定地站著,許久許久,到底有多久了?

    風很大,咆哮般地刮過耳邊,其他什麼聲音都听不見了,她在哪里,在谷底出事了嗎?一想到這些,他的心就很痛,想是缺了一塊,痛得他刻骨銘心,痛得他無法思考,只能無助地失神地深深凝望著谷底......

    那一天,遇見她時,也是這樣很暗的黑夜......

    ......

    戲班要進皇宮唱戲,班主興奮無比,說什麼昆圓戲班從此就是天下第一的戲班了,戲班中的任何人,都顯得異常快樂,只有他,無法融入快樂中。

    他出生在一個沒落書香門第,從小生活甚是清苦,也許是受到父親影響,他本性無欲無求,人人夸獎他親切清澈的氣質,又有誰知他內心也如水一般,透明,無我,任何人都是水面的倒影,人走開了,也就消失無痕了,一直以來,他在追尋,自己想要什麼呢?到底什麼人能在他的心中長留印痕呢?

    皇宮宴會開始了,他遠遠地躲開,找了個清靜的地方看書,沒有想到,竟然看到了宮闈中最禁忌的一幕,等待他們的離開,他剛認為麻煩遠離了,就遇到了她,黑暗中,看不見她的臉,只是她的聲音清脆,淡然,自如,讓他有點喜歡。

    你願意離開戲班跟我走嗎?

    她說出了他當時最想做的事,戲班的環境他已有所厭倦,早已決定報考科舉,也許做官會非常有趣吧,當時的他是這麼想的。

    前途變的一片光明起來,心里波瀾不驚,並不高興,只是單純地接受,改變環境也許能找到自己想珍惜的東西吧,他一直這麼堅信著。

    那個改變他命運的女子叫歸晚,人人都說她是個大美人,最初的他是沒有注意到的,他只是很喜歡听她的聲音,清清的,淡淡的,帶著讓人難以抗拒的優美動感,听得習慣了,竟然讓他有了想念,每天都能听到這樣的聲音,也是件賞心悅事,什麼時候開始的,她的聲音讓他有了牽掛。

    想起在梅花林中看到她的那幕,他才真正明白美人的含義,春意燦爛,她笑如春風,淡怡動人;夏木蒼翠,她靜如雨石,幽雅可人;秋葉幽憂,她悠如夜月,明淨醉人;冬雪慘淡,她傲如寒梅,清暉怡人。

    那一夜,他夢中也進入梅林之鄉......

    什麼時候起,梅花酒的香味縈繞鼻尖,難以忘懷?

    什麼時候起,他下筆觸情,吟念春思,難以舍棄?

    什麼時候起,他如鏡水之心常泛漣漪,難以平靜?

    他本是無欲無求的,遇到她後,卻有一種自己也難以明白的眷戀,她常問,他沒有自己的信念,如何進官場,心底隱隱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到底是什麼呢?他不明白,也不太想明白。

    上天懲罰他了,當時的一松手,就傳來她墜谷,生死不明的消息。听到消息的一瞬間,他大概已經死了,心都痛得不能跳動了,這時候才明白,他明如鏡水的心原來也是會痛的......

    不想再嘗試那種通徹心肺的感受......他靜靜地看著谷底,他等待著,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確定自己的心,十九年來,他第一次產生如此的欲望,自己越來越貪心了吧,本來只是想听她的聲音,漸漸地想欣賞她的美,後來想伴在她的身邊,現在......他多麼想得到她......

    他想笑,想放聲大笑,他找到了自己的堅持,自己的珍惜,明淨的心從此不再空蕩;他又想哭,想傾聲大哭,原來不知道,情的滋味如此酸澀,如此苦悶難言......

    “找到了,找到樓夫人了......”耳邊驟然傳來的聲音,震醒了他混亂得幾欲瘋狂的神志,腳不听使喚地往人聲傳來的地方走去,早已麻木的腳一步步加快速度,小跑起來,嘈雜的人聲中,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有力的,平穩的,他的心又跳了,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心跳......

    他找到了,找到自己想要珍惜的......

    他想要的是.......

    *

    “找到了,找到樓夫人了......”士兵匆匆忙忙地跑到谷的上坡大聲喊道,欣喜的聲音瞬時傳遍鳳棲坡。

    听到這句話,樓澈的臉終于松動下來,先是高興,接著擔憂,轉而又有了點憤怒之情......臉色一連三變,情緒波動不定,還沒等其他士兵意識過來,他已經飛快的奔了出去,直往谷崖邊跑去。

    天色才有點微光,谷邊一陣騷動,找到樓夫人,全谷的士兵都感到由衷的高興,兩天沒睡了,終于能休息了......看到樓相神色紛亂地沖了過來,都自覺地讓出一條道。

    谷崖邊坐著剛被救上來的歸晚,頭一次看到她如此狼狽的模樣,衣服有些破亂,容色蒼白,心微微一痛,針刺的感覺蔓延到全身,臉色沉郁,本來打算狠狠罵她一頓,看到現在如此狀況,滿腔的郁憤竟只能化為一聲長嘆,低身摟過她,抱進懷里,柔聲問︰“受傷了嗎?”

    這句話,如此簡單,卻溫和地不可思議,不知為何,這一聲像水一般,只有一滴,卻滴進歸晚的心里,化了開來,臉色復雜,百轉柔腸,還沒反應過來,看到樓澈心疼地伸手在她臉上輕輕撫過,才知道自己已經流下眼淚。

    一滴,兩滴......不停地劃落淚珠,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而哭,是生死之間的恐懼?是無力無助的悲哀?還是......

    看著她無聲地落淚,又是一陣心悸,伸手撫過淚水,想為她 去憂愁和恐懼,卻在觸手之際,感到炙手的疼痛和燙,那淚水,好沉......

    輕摟著她,不在乎身旁早已詫異一片的眼光,樓澈感到心陣陣慌亂,正想抱起她回身,突然注意到谷崖邊的士兵又背上一個人,那就是和歸晚一起墜谷的男子嗎?看著他被救上來,眼神一瞥,淡銀色的光芒映入眼簾,他受傷的手上似乎綁著歸晚的發帶,凝視半餉,看到他的臉,一怔,這不是林瑞恩嗎?

    對上林瑞恩的眼神,頗為冷淡,此人和他一樣的重權在握,可惜他常年在關外,兩人並無任何交集,心下一轉,有些詫異他和歸晚在一起的原因,可惜現在並非深究此事的時候,樓澈冷靜地開口道︰“林將軍,傷無大礙吧?”

    如霜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僅是輕點幾下頭︰“沒事。”不自覺地,眼光移到那縴細的身影上,看到她因為听到聲音而回轉的臉,上面竟然隱然帶淚,一震之下,臉色乍變。

    “林將軍,”歸晚輕掙開樓澈的懷抱,對于剛才的哭泣有點不好意思,禮貌地對著林瑞恩微笑道,“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不明意味地又點了兩下頭,被她淚水所震,他無法移開眼光。

    “林將軍,”樓澈冷然的話語打斷他的凝視,林瑞恩對上他無波的眼眸。

    樓澈猶豫片刻,終于還是開口,多少有些不甘,但也有幾分感激之情︰“林將軍,你救了內子,我感激萬分,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可開口,我欠你一個人情。”

    林瑞恩並不回答,面無表情地站著,似乎剛才的話跟他毫無關系一般,一群大夫早就侯命著,乘著此時趕上來,紛紛圍攏林瑞恩,檢查傷口,處理傷勢。

    對于他的不回答,樓澈也並不著惱,林瑞恩是出了名的冷漠,自己已經許出了承諾,並不管他接不接受,感到谷上一陣清風吹過,忙把歸晚拉到身前,她掉下山谷,現在正是清晨,天氣陰冷,怕她身體不適,他樓過她,轉身要回營帳。

    剛轉過身,才發現後面站著一個少年,見到他,樓澈和歸晚都是驚了一下。

    歸晚從被救上谷後,一直茫茫然,不知身在何處,尤其是剛才哭了一場,似乎哭走了很多東西,心里空蕩蕩的,像木偶似的被牽動著,生死間徘徊一圈,真是恍如隔世一般,轉頭看到少年一瞬間,她被驚醒了,難道真是隔了一世嗎?

    少年怎麼變化如此之大,冷然地站在風中,風吹起他的亂發,凌亂如絲,清秀的臉龐竟然生硬了幾分,他表情落寞,說不清的抑郁,清澈的眼神此刻深沉無比,一望無底,臉上早已沒有昔日如水笑容,沒有任何表情地站著,流露出堅毅的氣質。

    驚詫于他驟然的改變,歸晚啞然道︰“修文...你怎麼啦?”

    被那一聲清淡的聲音喚起,管修文一陣喜悅涌了上來,他已經站了許久,看到她落淚,她茫然,她心不在焉,他盡收眼底,但是她沒有注意到他,他等著,終于等到她的輕喚。

    一剎那,好像听到了冰破裂的聲音,歸晚睜大眼,看著那少年露出以前那種親切的笑容,如水清澈,先前的凌厲似乎是假象,少年還是那個少年,沒有改變,舒了一口氣,歸晚心安了點,剛才那個管修文真讓人有點害怕。

    少年開心地笑了,發自內心的,走向前一步,溫和道︰“你沒事嗎?沒有受傷吧。”等歸晚明確地搖了兩下頭,他心安了,淡笑不語地注視著歸晚,隱含著一種復雜。

    真正感到震驚的,是樓澈,看到少年的一瞬,他就感覺到某種奇特的感覺,這個少年的心境發生了大變化,才會變得如此怪異,如此可怕。身上帶著如刀刃般的凌厲,眼神中多了一份銳利和專注,注意到他看著歸晚的眼神有些痴痴的,太過于深沉,心下不悅,心里多了一絲煩躁,啟口道︰“管修文,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說完,扔下眾人,帶著歸晚向營帳走去,同時吩咐大夫進帳為歸晚診療。

    看到他們遠離,管修文剛才還清澈的笑容頓時斂去,站在風中,冷冷然,看著那個牽掛的身影,心里百感交集,沒有比剛才更深刻地感受到,他需要權力,需要財富,需要地位,突然間,他涌起無限的欲望。

    想擁有可以抗衡樓澈的力量...才能接近他的渴望......

    鳳棲坡上又是忙碌一片,士兵們處理著各項瑣碎的情況,營帳內大夫進出不停,谷上士兵休息無數,一個少年站在風中,遺世而又孤獨......

    天開始亮起來,可惜沒有人抬頭,沒有人發現,天空早已是風起雲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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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45:27 |只看該作者
東風難醉 世事難料

    “情況怎麼樣?”清風似的聲音里似乎有點憂慮,樓澈站在營帳前詢問身旁的大夫。

    “夫人氣血衰弱,還受了驚,”大夫看著眼前這位高權重的年輕丞相,有點惶惶然,在宮中當御醫多年,從沒看過他如此明顯把情緒表露在外,語氣謙恭地說道,“夫人的傷勢並不嚴重,只要好好調養些時日就可以了。”

    舒展了眉心,樓澈輕點頭︰“去開藥方吧。”驀然一轉身,撩起營帳的簾子,走了進去。

    營帳內沉靜地沒有一點聲響,一陣安神的香氣飄在鼻間,舉步走到桌旁,打開香爐,捻熄爐中的燻香,樓澈轉過身,定神看向營帳中間的床。鋪了一層羊毛毯的床牙上,此刻沉睡著一抹縴細身影,漆黑的發絲散在雪白的毛氈上,帶著略顯蒼白的病態美。

    走到床邊,輕身坐下,溫柔地拉過羊絨氈毯,拉到歸晚的頸部,把她蓋了個嚴嚴實實,忽然手下氈毯一動,他轉眸,正好對上歸晚眼簾微微顫動,徐徐睜開的眼,黑色透亮的眸子繁星一般幽深。

    “夫君大人……”歸晚悠悠地喚道,頭還昏沉著。

    樓澈注視了歸晚一眼,並不回答,面無表情,見她想要坐起身,拿過繡枕,墊在她的身後。

    見他毫無表情,歸晚恍然,開口問道;“夫君大人,氣惱我嗎?”剛坐直,覺得一陣天眩地暈,她傾身靠在繡枕上。

    心里說不出的郁結,樓澈略寒著臉,注意到歸晚身體不適,莫名的心疼,忍不住薄斥︰“你不要命了嗎?為什麼要到這里來?”差一點,她就葬生谷底了。

    歸晚淺淺一笑︰“我是想來阻止的,到了這里,才知道自己多麼微薄。”幽幽的聲音帶著神傷的哀嘆。

    听到這樣哀傷的話語,樓澈始料不及,本來想要斥責的話再也說不出口,看著這個自己百般保護和寵愛的女子,這次居然做出這麼危險的事,讓他擔夠了心。想要訓斥,又有種不舍的情緒,輕嘆了口氣,無奈地問道︰“歸晚,你為何對皇後的事這麼上心?”

    歸晚莞然沉吟半餉,在樓澈幾乎認為她不會回答時,悠然啟口︰“夫君大人又為何對皇後的事這麼上心呢?”

    樓澈啞然,有種欲說不能的感覺,看著歸晚微微蒼白的臉色,說道︰“並不是我針對皇後,今天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沉然說完,語氣又柔和下來,“歸晚,你不要再理會這些事了,我會處理的。”伸手攏過她的頭發,幫她拉好氈毯,就怕鳳棲頗上陰陰寒意讓她傷上加病。

    “不能不管……”在樓澈有些詫異的眼光里,歸晚輕喃道。

    樓澈皺起眉,心里驚詫不已,不等他開口,歸晚續又說︰“夫君大人,听我說個故事好嗎?”

    知道她此刻要說故事必定重要無比,樓澈不語,沉默地等待。

    歸晚把眼轉開,凝神對著桌上的香爐,徐徐道︰“我的娘親,二十年前是個有名的美人,生性灑脫,還帶著三分潑辣……”

    樓澈微怔一下,驀地想起他們成親時,歸晚的父親剛辭完官,兩袖清風地走了,連女兒的婚禮也未曾出席。而她的娘親,只是听說幾年前仙逝了。不明白為什麼此刻她會說起身世,難道其中有什麼隱衷?注視著她露出迷離的容色,他定心地听下去。

    “娘親在年輕時候,曾經愛過一個落地的書生,不顧家族反對嫁給他,還生了一個女兒,可是兩人生活卻並不如意,後來娘親離開了那個男人,嫁給我父親。”簡單幾句話,概述了一個女人的一生,里面卻透著蒼涼的味道。听到這里,樓澈的眉心慢慢攏起,有點猜到故事的含義。

    歸晚停了停,勾起一抹苦笑,又說道︰“我在家中從沒見母親真正開心過,她總是憂慮重重,極少展顏。她很疼我,可以說是極盡寵愛,對哥哥卻不理不睬,相反,父親喜歡哥哥,不喜歡我......娘親身體很差,在我十四歲那年,已經重病纏身,盡管父親到處求醫,依然回天乏術。娘在死之前,很想見那個她離棄了十多年的女兒,她對我說,她把對那個女兒的疼愛雙倍給了我,希望我以後能把這份情還給那個無緣的姐姐。”說到這里,歸晚半躺下,似乎不打算說下去了。

    樓澈楞住,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他仍試探地問道︰“你的姐姐......”

    歸晚轉過臉,定定地看著樓澈,淡然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皇後就是我要還情的人。”那麼灑脫自如的眼眸里含著一種堅定。

    室內頓時有片刻的沉靜,樓澈也不知如何對應,只能看著歸晚,臉上顯出深思的表情。

    歸晚莞爾一笑,伸手把自己的頭發攏到一邊,狀似輕松地問︰“夫君大人...怎麼辦?”

    樓澈凝眸,有些不解,一絲不祥的感覺涌上來,讓他有點心煩,片刻間,說不出話。

    “怎麼辦呢......”歸晚笑語道,一種淒然的感覺浮上來,“我要保護皇後,你要保護螢妃,也許我們的立場對變得敵對呢......”

    “不會的。”一聲斷然打斷了她的揣測,樓澈肅然道,“這本不是我們之間的問題。”心煩,一陣陣的心煩,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從她嘴里吐出“為敵”這個詞,讓他的心頓時有種沉下去的感覺。

    “歸晚,針對皇後的並非是我,而是身為一國之君的皇上,你知道嗎?”樓澈解釋著,夾雜著說不清的慌亂情緒。

    歸晚笑了一下,彷徨之態盡顯,幽然道︰“沒有螢妃的皇上會這麼做嗎?”

    樓澈不語,這個問題的答案如此明顯,讓他沒有轉還的余地。

    時間分分秒秒地流失,而在這個營帳中,卻有一種時間被凍結的感覺,隱隱一種壓迫感強烈地傳遞開來。

    “歸晚......”樓澈啟口,只是輕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溫潤低沉。

    聞言,禁不住輕輕一顫,歸晚感到陣陣酸澀,臉上依然帶著微笑︰“夫君大人曾經答應我,滿足我所想......我一直都相信,但是,如果踫到螢妃的利益呢,夫君大人依然會站在我這一邊嗎?”

    沉悶快要窒息了,空氣沉重地似乎能把人壓垮,樓澈不開口,臉色陰沉,看不出所思所想。歸晚輕嘆口氣,感到疲累無比,傷神,傷情,又傷心......突然整個人從羊毛氈毯中鑽出,伸出手,在樓澈一詫異間,勾住樓澈的脖子,帶著無限旖旎和輕柔,把頭靠在樓澈的肩上,三千青絲散在樓澈胸前,一絲一絲,一縷一縷︰“夫君......”

    一震之間,他差點忘記了呼吸,歸晚從不主動親近別人,但是此刻,淡淡的馨香撲鼻,縈繞在身邊,心一悸,不自覺地伸手撫過那黑綢般的青絲,他驚訝自己竟然不能平復心跳,有些貪婪地享受這一刻旖旎時光。歸晚醉人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想到有一天,我們如果站在敵對的立場,我會感到多麼神斷魂傷啊......”話音是甜的,扣人心扉,其中卻隱藏不住那無奈的悲嘆。

    樓澈感到脖頸處有點濕潤的感覺,溫溫的,水珠流入衣領中,炙熱得似乎要燙傷他一般,怪異的苦澀感彌漫開來,讓他的心不能喘息地沉落......

    歸晚倏地抽回手,往後靠去,瞬時離開樓澈的懷抱,依在繡枕上,有些失神地對著樓澈。

    香味突然消失,溫暖不再,錯愕間想要張手抓,卻只是牽住了幾縷發絲,樓澈怔然看向歸晚,卻看見她繁星似的幽深眸子,隱含淚光,半依著,看著自己,焦距卻在其他地方,半片桃花似的唇帶著幾不可見的笑,美得不勝悲涼。

    心空蕩蕩的,有點抽痛,伸長手,抓住眼前的人,他一把把她重帶進懷中︰“歸晚......我們不會敵對的。”

    感到懷中人不安地想要退卻,他扣住她的腰,摟地更緊,心有些亂,喃喃出聲︰“歸晚......我該拿你怎麼辦?”

    我該拿你怎麼辦?

    *天載二年春,“護國寺”一案終結,殲滅亂黨三百余人,經查明,此事牽連甚廣,國丈也牽涉其中。聖顏大怒,以國丈府為主的諸多官員受到貶遷,本以為皇後會遭廢黜,豈料一班重臣同時求情,深表皇後無辜,後位終于得保,後宮恢復平靜。

    轉眼已是春末,全國科考開始,“護國寺”事件並沒有影響科舉,一切照常進行著。

    京城的百姓們今年特別興奮,原因無他,今天的新科狀元,俊美非常,年少多才,頗有當年樓相之風範,听聞他正是樓相的門生,一下子,朝堂和京城喧鬧起來,話題都繞著這個轉。

    今年科舉的榜首名為管修文,這個時候誰都不知道,那個少年的來到,將帶來滿城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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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45:50 |只看該作者
東風難醉 畫中美人

    “樓相...樓相......”听聞一聲聲叫喚由遠及近傳來,樓澈頓下腳步,轉頭望去,一個穿著藍袍的年邁老者快步迎面跑來,儼然是三代老臣,先帝極為信任的吏部尚書嚴綱。帶著不動如山的溫和笑容,樓澈等待他的接近。

    近到跟前,氣喘吁吁,嚴綱臉色因為急跑而顯得通紅,樂呵呵地開口道︰“樓相,听說那新科狀元是你得意門生?”

    樓澈微笑著點了點頭,見他平息了喘氣,舉步向朝堂走去,後面嚴綱急忙跟上,一邊還不住夸口︰“才高八斗,跟當年的你頗像啊,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想起那新科狀元人物出眾,非一般可比,嚴綱感慨萬千,這個少年俊才的時代......

    听他生出嘆息,明白他的心思,樓澈開口道︰“嚴老寶刀未老,何以如此感嘆?”

    听到“寶刀未老”四個字,嚴綱也不禁高興起來︰“哪里...這是新一輩的天地了...”唏噓不已,突然想起一件重要至極的事,忙開口道,“樓相,可知道昨天弩族使者已經到京了,今天要金殿面聖。”

    樓澈輕一挑眉,發出簡單音節;“哦?”

    听他似乎不知道這事,嚴綱忙解釋︰“弩族和我朝爭戰多年,硝煙從未真正停息過,可這次,著實奇怪,弩族居然派了使臣來,有投好之意,這里面是不是有什麼玄機?”他一晚沒睡,就為了此事擔心,今天趕在上朝前急忙找樓澈商量。

    樓澈聞言也有些微詫異,弩族求和並非沒有過,但是半年前剛抓過弩族王子為人質,弩族人最記恩仇,本以為他們會肆意報復,誰知沉寂這麼久,竟然來求和?隱約感到不對勁,但一時之間猜不透其中奧妙,樓澈依然淡笑如風地道︰“這件事等會金殿面聖時自有分曉了。”

    嚴綱點點頭,兩人同時邁入大殿之內。

    文武百官基本已經到齊,朝堂中議論聲紛紛,在皇上沒到之前,大家暢所欲言地討論著。見到樓澈到來,議論聲輕了不少,紛紛點頭招呼,要不就是深深低頭。樓澈向著大殿中最接近龍椅的地方走去。忽瞥到一抹降紅色的身影站在大殿最北測,細看一下,是新科狀元管修文,他似乎也感覺到樓澈的視線,轉身看到樓澈,恭敬地低下頭,喚了聲“先生”,聲音不大不小,剛好進樓澈的耳朵。

    樓澈模糊地恩了一聲,沒有再說任何話,步不停地走到大殿的中心,站在龍椅下的左側,和端王兩兩並排。

    端王看到樓澈,朗笑一聲,開口道︰“听說最近相府召了幾位當代高人,樓相如此好學,真是讓本王佩服啊。”

    “哪里,端王博學,樓澈哪敢相比,”樓澈反唇相譏,心下暗暗警惕,想不到端王對自己府中的事那麼清楚,听起端王提起這事,樓澈也是一陣心煩。

    府中請來師傅的事,其實是歸晚所為,自從“護國寺”案以來,皇後雖保住後位,但是在宮中猶如被軟禁一般,一個月來,歸晚再也沒有提過營帳中所發生的事,行為如同過去一樣無二,但是他卻感覺到了不同,這次她突然從各地請來幾位師傅,都是當代有名的學問家,權謀家,策略家,樓澈隱隱有些不安。

    他凡事大都順著歸晚,想起她調養了半個多月才好的身子,就有些擔心,他不希望把歸晚拉進權力的旋渦,寧可她護一輩子,要不是有皇後......苦笑一下,樓澈有種無奈的感慨,世事無常這句話真是說對了,想不到這之間居然能牽扯出這麼多復雜的關系。歸晚到底想干什麼呢?

    看到樓澈掛著溫潤的笑容,臉色無異,但是卻有點走神,端王冷笑一聲,正打算開口,門外已經一聲傳來“皇上駕到——”

    大殿上頓時無聲,眾官伏地,听到幾聲腳步聲,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眾卿平身。”大殿上頓時全都起身,整齊地排成兩排。

    樓澈站在左排的第一位,淡然看著眾官報告朝事,雅顏俊朗的臉帶著春風不動的笑,不一會,朝事已經差不多報告完畢,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朝堂靜默下來,這時,右邊站出一位大臣,報告道︰“弩族使臣求見皇上,似有求和之意。”

    朝堂頃刻嘩然起來,弩族本是好戰的民族,主動求和的確奇怪。

    皇上也有些詫異,有些猶豫起來,習慣性地轉首向左,問左排的第一人︰“樓卿認為如何?”

    擺出一絲恭敬之色,樓澈說道︰“先讓使臣說清來意,再行定奪也不遲。”春風拂過,自有種安定人心的溫然。

    皇上點點頭,同意這個做法,揮手讓早已在殿外準備許久的弩族使臣進殿。

    從殿外慢慢走進一個異族男子,身材壯碩,臉色剛毅,一看就知道算個英雄人物。態度不卑不亢,腳步有力,走到殿中心,向著皇上鞠了一下躬。

    旁邊的嚴綱看不過去,訓斥道︰“見了吾皇,為何不行跪禮?”

    使臣臉色正然,鏗鏘有力地答道︰“非是吾皇,為何要行跪禮?”態度間有種大氣,讓人不敢小瞧。

    嚴綱正想再說什麼,被皇上一揮手打斷了,皇上看著來使,問道︰“你遠道而來,為了什麼事?”

    “我奉王子之命,特來此請求和解。”

    剛才的揣測是一回事,親耳听到又是一回事,朝堂頓時又熱鬧起來,一片議論之聲四起。

    使臣看到眾人竊竊私語,皇上有些錯愕的樣子,又接著說道︰“王子準備了三樣禮物送給天朝皇上,以表求和誠心。”

    聲音傳遍了大殿,眾人都回過神來,看著使臣,皇上也有些不解和迷惑,弩族好戰,天性野蠻,是天朝一直以來心腹之患,就像身上的毒瘤,割不去似的,一直以來只有弩族搶掠邊疆地區,天朝還從沒有從弩族那得到過什麼。

    猶豫不決地又望向樓澈,見到樓澈穩然點頭,眾大臣也並不反對,便開口道︰“把東西奉上來吧。”

    听到這句話,使臣站到一旁,用弩語對著殿外高喊了一聲,門外傳來人聲,在眾人驚異的眼光下,搬進大殿四個箱子。

    奇怪的是,第一個箱子奇大無比,足有半人高,合八人之力才抬進殿中,與之相對的,是第二個箱子,只有一個巴掌這麼大,截然的反比讓眾人都感到新奇。而第三個是個用厚布遮住的方形物體,第四個是個一尺多長,六寸寬的盒子。

    不是三樣禮物嗎?怎麼有四個盒子?眾人的腦海都閃過這麼個疑問。

    不等大家揣測,使臣就命人打開第一個大箱子。剛打開,一陣清新淡薄的香氣傳了開來,眾人都望箱子中望去,箱子里竟然放著一截樹樁。一時間,大殿內鴉雀無聲,甚至有人發出失望的吁聲。

    使臣臉色不變,昂然說道︰“這是千年童仙木。”話音剛落,大殿內一片抽氣聲起。

    這童仙木是世上最難找的希世植物之一,在弩族生活的那片大地上也不多見,這種樹具有通血化淤,延緩衰老之神效,據說還能解毒,拿這個木頭做的椅子桌子,木碗都是世上難求的寶貝,何況這是千年的童仙木。第一份禮的確貴重。

    眾人不語,看到如此貴重的寶貝,也都相信了弩族求和的真誠,但是還是有些不解,天朝對弩族並不佔軍事優勢,弩族的求和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不等殿內大臣反應,第二個只有巴掌大的盒子已經打開,里面是個紅色的短笛。看到這個,眾人又是疑惑,但這次沒有人發出怪聲,隱約猜到這個東西看似平常,也應該很有來頭才對。

    第一個有反應的是林瑞恩將軍,盒子剛開,他就一震,有點不可思議的表情。這個短笛叫萬消笛,是控制蟲物的笛子,弩族最難對付的除了他們比天朝更壯實的體形和彪焊之外,就是對蠱蟲的研究了。和弩族做戰,經常會遇到能控制毒蟲的高手,真是防不勝防。而這只萬消笛的功效就在于,只要它響起聲音,蟲子都會退去。的確是件寶貝。

    听到使臣對萬消笛的解釋,眾人都高興起來,想不到這麼個小小的笛子,能解決這麼頭疼的問題。

    喧嘩聲中,第三個盒子打開了,先是撩起罩著盒子的布,盒子上竟然布滿小孔,再打開盒子,大殿上離盒子近的幾個大臣看清盒中東西,都嚇得倒退開,還有個大臣尖叫出聲。原來盒子里竟然防著一只蠍子,通體發綠,詭異恐怖。

    眾人無不心驚,只有樓澈,端王,林瑞恩和幾個武將,還有管修文紋身不動,穩如泰山。使者輕蔑地一笑,朗朗說道︰“這是我弩族去年的蠱王,叫‘碧雪蠍’,只要吃了它,就能百毒不侵。”說完,他順手把盒子合上。

    眾人如釋重負,抬頭看向皇上,皇上面色也有些發土,啟唇微笑了一下,輕柔地說道︰“謝謝貴王子的好意,朕心領了。”說完,讓人把箱子盒子全拿下,可憐拿蠱蠍盒子的太監,腳都抖了。

    箱子盒子一拿光,大殿頓時又豁然開朗起來,眾大臣也輕松起來,臉上都掛著笑意,略有些不解的看著第四個盒子。

    見眾人都打量著第四個盒子,使臣說道︰“天朝的皇上,王子為了表達誠意,送來了弩疆三寶,皇上能否也送給弩族一件禮物,以表誠意呢?”

    皇上點頭,說道︰“這是自然......”看到使臣還有話說,他停口,等待使臣的話。

    使臣舉起拳,行了個禮,緩緩道︰“我弩族王子想問天朝要一個人。”

    皇上一楞,眾人也是一楞,暗道,要是他要的是林瑞恩這個最大的敵人,難道我們也要給嗎?

    在眾人疑惑不定的時候,使臣解釋︰“是一個女人。”話音一落,眾人表情開朗起來,原來只是要一個女人。

    右手邊的一個武將笑出聲來,大聲道︰“不要說一個女人,就是一百個女人也沒什麼問題啊。”听到他這話,大殿內笑聲哄然。

    自古和親並不是什麼奇事,用女人換和平也不算什麼大問題。想到只是一個女人,換來和平,大殿上的人都松了口氣,本來還以為弩族要提什麼苛刻的條件。

    使臣走到第四個盒子面前,伸手打開盒子,這個盒子與眾不同,比前三個盒子都要珍貴的多,用的是上好的玉梨木,邊框上還瓖有一圈珍珠,從盒子上,就能看出弩族的珍視態度。

    盒子打開,里面原來放著一卷卷軸,使者小心翼翼拿出卷軸,在大殿上徐徐打開,所有人不約而同望去。

    眾里嫣然通一顧,人間顏色如塵土。

    用這兩句詩來形容畫中人是最合適的了,畫中是一個男裝美女,淺笑盈盈,玉姿仙態,顧盼生輝,風情無限。

    眾人驚訝之中,不由沉醉于畫中美人,突然听到一聲輕呼,大臣們紛紛回神,站在左首的樓澈臉色巨變,陰沉難測;而右首的端王則是勾起興味的笑容,林瑞恩也是一臉恍然,復雜無比,大殿中一時氣氛詭異,稍有頭腦和見識的大臣都感覺不對勁。而有眼光的大臣也因為畫中有些熟悉的絕色,猜出了畫中人的身份。

    畫中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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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46:06 |只看該作者
東風難醉 指鹿為馬

    ……是歸晚……

    畫軸全然擺在眼前時,樓澈一眼就認出了畫中麗人,臉色禁不住就是一變,神色復雜,陰晴不定,看著卷軸,顯出不快之色。

    朝堂上喧嘩之聲不減,眾臣交頭接耳,一是對畫中美人驚嘆不已,二是對她身份感到好奇。少數大臣默不作聲,其中少數在皇宮宴會上驚艷一瞥,難以忘懷之人,看著樓澈的面色,不敢獻言。

    站在右邊的武將剛才站出來說話,離卷軸最近,此刻看到畫,移不開眼神,嘖嘖稱奇,說道︰“弩族倒是有眼光,居然要這麼個絕色美人兒。”說完,對著使臣笑了兩聲,大贊弩族王子眼光不差。

    看他傻楞仍不知大禍臨頭的樣子,站在上首的兵部尚書輕喝道︰“大殿上不要喧嘩。”眾人這才漸漸靜下聲來。

    就在安靜時刻,端王突然笑出聲來,在一片各有心思的眼神中,獨然道︰“有眼光的何只是弩族王子,我們樓相的眼光也自獨到的很啊。”

    听他話里有話,眾人側耳,看看樓相的臉色,又看看端王的神情,兩邊都不是好惹的人,知明識趣的大臣都選擇不出聲。

    坐在龍椅上的皇上也好奇不已,看眾臣的反應不一,可惜他離畫距離遠了些,看不清楚,當下招手,讓使臣把畫拿近,仔細向畫看去,一怔之間,脫口而出︰“這不是樓卿……”頓時住口,往左首第一位看去。

    樓澈春風一笑,臉色溫和,回過身,對著伸臣說道︰“弩族來使可把畫卷留下,本朝會斟酌給以答復,來使在京休息兩天。”說完一揮手,不給人回答和拒絕的機會。

    弩族男子有些錯愕,一時不知說何話,見到殿旁侍衛走上前來拿畫,猶豫半餉,把畫一收,開口道︰“此畫是王子心愛之物……王子交代必須畫不離身,天朝如果要照畫找人,可以讓畫師臨摹幾幅。”說完,把畫珍而重之地放入盒中。

    端王忍不住笑出聲,似乎心情特別好似的︰“貴王子還真是有心之人啊。”說完,向樓澈瞥去。

    皇上也感到氣氛緊張,一觸即發,召來身邊太監,柔聲道︰“先送來使休息,讓畫師臨摹一幅畫卷。”

    看著來使大步流星地離去,大殿內神色各異,安靜地不可思議。

    皇上先輕咳了一聲,打破沉悶,看到眾人眼光都轉過來,也不知說什麼好,只能淡笑一下。

    那右邊的武官不明所以,大聲說道︰“皇上,只要找到畫中人就行,現在就可以貼黃榜找人了。”邊關征戰多年,終于有了和平的希望,心中頗為激動,恨不能立刻和親緩解邊關之急。

    听到這話,明眼人都是微微變色,連皇上也不能接口,倒是端王一臉戲謔,說道︰“呵呵,那就要看樓相的意思了。這畫中人,樓相不是正好認識嗎?”

    大堂中更靜,一部分從沒見過歸晚的大臣聳動不已,紛紛把眼光投向樓澈。樓澈平靜地一笑,聲音如常︰“天下物有相似,人有相同,難道畫的一定是真人嗎?只要找到于畫七分相像的人既可。”

    “據我所知,這幅畫恰巧跟真人一般模樣呢。”端王不依不饒。

    滿朝無人做聲,只有那右排的武將,驚訝不已,傻傻問道︰“是誰?”

    端王轉過身,面對著樓澈,狀似無心地提道︰“除了樓相家中嬌嬈,還有誰家女兒有此等風姿?”

    一語道破機關,徹底捅破這層紙,大殿無人再敢開口,大臣們面面相覷。尤其是剛才口無遮攔的武將,更是臉色發白,想到自己剛才所說的話,頓時冷汗淋淋。

    面色不變,樓澈依然用那種讓人舒心的溫和聲音說道︰“我樓澈連自己的妻子都認不出了嗎?要端王來提點。”

    大殿中人人都知道樓澈動了真怒,這個年輕丞相是出了名的笑里藏刀,面含春風,談笑間將敵人置之死地。整個大殿,也只有少數幾個大臣敢在他面前直言,而敢反駁的,也許只有端王一人。

    端王冷笑一聲,不再開口,轉身面對皇座,樓澈眼光一掃全場,笑語道︰“見過我樓澈之妻的人,盡可告訴我,畫中人可是吾妻?”

    一股攝人之氣流露開來,彌漫大殿之上,眾人紛紛低頭,以避鋒芒,無人敢直言。林瑞恩皺起眉,深思一會,終于還是緊抿雙唇,什麼也沒說。

    忽然一道輕輕的聲音響起︰“畫中人和樓夫人有些相像而已,剛才是有些弄混了,”注意到樓澈轉眸看來,忙又開口,“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搞錯了。”

    朝堂上也不知誰先附和這種說法,一時間,人人都陪著笑臉說道︰“果然是弄錯了”

    “樓夫人的畫像怎麼會落在蠻人手里呢”“就是啊”

    “我見過樓夫人,根本跟畫中人完全不一樣嘛”

    听到如此議論,樓澈微微一笑,不與置評,側過身子面對皇上。

    皇上見到如此情景,一怔之下,神情復雜,平靜地問道︰“眾卿認為此事該如何處置?”

    又是一個棘手問題扔下來,經過剛才的事,誰又敢在此刻站出來,一致的默不作聲,朝堂的靜默極為尷尬。

    就在這莫名詭異的氣氛中,右列的最後一個絳色身影站了出來,躬身站著,清亮的聲音帶著種質地透明的感覺,讓人精神一振︰“皇上,讓微臣去辦這件事吧。”

    縴長玉挺的身型,清透的氣質,新科狀元猶如朝堂中一股清新的風,看到他走出來,眾人都舒坦了一口氣,想他是樓相的門生,就沒有多大的問題了。

    樓澈轉頭,看著右邊最下首的管修文,眼里驚疑一閃而過,重新打量這個少年,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他似乎從沒有看透這個少年,從沒有注意到,他的身上也隱藏著些微的危險氣息。

    皇上嘉許得點點頭,看著這個少年俊才,也覺得非常滿意。頭向左一偏,詢問樓澈的意見。

    樓澈默一點頭,大殿上有一半人松了口氣,皇上立刻吩咐管修文處理此事,想來此事也只能找個與畫中人六、七分相似的人送過去,事情也算完美解決了。

    今天的朝會時間似乎特別漫長,也總算是安然度過,皇上一走,眾人也就三兩散去,樓澈正想舉步向殿外走去,後面傳來端王的聲音︰“那畫中麗人真是非同一般,風姿無雙,難怪弩族要千里迢迢來京找人了。”

    腳步一頓,樓澈停下身,側轉過來,默然看著端王,深沉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緒。

    端王冷然一笑,說道︰“難道樓相不覺得畫中人動人非凡嗎?堪與樓夫人一比。”

    大殿上還有些許沒有走的官員,都把眼光投注到兩人身上,樓澈與端王素來不合,兩人已是一山不二虎之趨勢,這次端王挑釁也是情有可原。

    樓澈淡然一笑,沒有任何話語,冷冷看了端王一眼,轉身離去。眾人都是不明所以,隱隱有些失望,本以為兩人會在這里來一次龍爭虎斗。

    只有端王站在原地,神色陰郁,情緒不定,定定地站著樓澈離去的身影,在他心里,涌起一種不安感,真正感受到樓澈的脅迫,那種沒有破綻的溫潤春風般的笑容,讓他泛起一陣毛骨悚然,還有那臨別時別有深意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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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46:30 |只看該作者
東風難醉 暗夜驚魂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

    “春意雖然遲遲,但畢竟還是來了,”歸晚似笑非笑地低吟道,翩然一轉首,看著來人,問道,“哥哥,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來人有著一張很平凡的臉,與英俊瀟灑幾乎一點都不沾邊,讓人無法聯想到對坐的兩人竟是同胞兄妹。余言禾笑了,平凡的臉顯得正直和真誠︰“我在遠行之前,想來看看你。”

    歸晚笑笑,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驚異,眼底一絲落寞稍縱即逝,幽然問道︰“一定要走嗎?”

    听到這話含著藏不住的傷感,余言禾頗有些詫異,堅定地點了兩下頭,表示自己的決心,續又喚道︰“歸晚……”後面的話,竟然說不下去,悲傷浮上心頭,在他樸實的臉上表現得尤為深刻。拋下歸晚一個人留在京城,他有著說不完的歉意,可是這些無法宣之于口。

    “我明白的,”阻止對方再說下去,歸晚勾起一道嫣然的笑容,說道,“我不明白的是,哥哥為什麼選晉陽城。”那里明明是皇後的故鄉……不想深入去想這里面的含義,因為其中有一種讓她感到心驚的預感。

    “……皇後現在的處境很困難,歸晚。”平淡的一句話,卻像春雷一般,落地有聲。

    蹙起眉,歸晚淡淡說道︰“那和哥哥沒有關系。”心里排斥著這個話題,一種久違的無措感又浮上心頭。

    “怎麼會沒關系,歸晚,你明明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糟糕。”一想到他那無緣的姐姐在宮中的日子,他的愧疚就會無邊無際地蔓延開,娘親的臉又浮現眼前,那個不曾對他有過任何疼愛的母親,在臨終前,溫柔的話語,他一刻不敢忘懷。

    歸晚緊抿雙唇,不發一言,想起在營帳中和樓澈一番話,心就有點酸澀的味道,不想和他為敵,在政治上,他是多麼可怕的敵人,在感情上,和他為敵,她是多麼的為難和神傷……忽然想到什麼,她驚異地問︰“哥哥是怎麼知道皇後的身份的?”

    “娘過世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余言禾臉上泛起苦澀。

    “哥哥,”歸晚的聲音略略揚高,凝視著面前這樸實無華的面容,提醒道,“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後宮是女人的後宮。這不是你能插手的問題。”

    “歷來後宮和朝堂息息相關,現在螢妃的氣焰已經不不可一世了,皇後的位子能保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十年?”

    歸晚不語,失神地看著眼前人,覺得心里沉甸甸的,沉默了許久,依然猶豫不決,到底該怎麼選擇?無論怎麼選似乎都是錯,選擇哪個都會後悔,要削弱螢妃的勢力,又談何容易,樓澈又會如何?一個一個的疑問在心里成形,迫得她慌亂起來。

    看出她的猶豫,余言禾從袖子中取出一張小紙條,攤開放在歸晚的眼前,歸晚接過,瞥過紙上的字,楞住了,那娟秀過人的筆跡,分明出自皇後之手,字面殷紅,是封血書,小小一張字面上,寫著︰保江山,保皇兒,保國丈。筆筆勾心,字字動情,微微顫動的筆劃中流露出皇後的心痛。

    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皇後淒艷的笑容,她俯身跪在自己眼前的場景,她哭著請求自己保護她的兒子和父親時的悲切,她笑著說要保護江山的堅定,想著想著,心也跟著酸起來,歸晚苦笑不已,現在又怎能舍下在深宮中流淚哭泣的姐姐呢?

    “這是去護國寺前,皇後送出宮的,在我這放了一個月了,前幾日,好不容易又從宮中傳出一張紙條,你看後,自己決定吧。”在歸晚沉思之時,余言禾又拿出與前一張相同大小的紙條,遞了過去。

    竟然有種不敢承接的感覺,小小的紙條,如此的沉重,沉吟半餉,歸晚還是伸手接過。展開一看,里面是半首詩︰春風自恨無情水,吹得東流竟日西。

    把兩張字條放在一起,歸晚片刻難言,把紙揉成一團,她抬首看向余言禾︰“哥哥你已經決定了嗎......”

    沒有回答她的話,余言禾只是定定得看著她,眼里一片溫柔。

    ......

    時間似乎沉靜了很久很久,久到歸晚幾乎忘記自己身處何地,半年多來的事一幕幕在腦海中重溫,她在尋求答案,從鳳棲坡回來的一個月,她養病生息,躲開了是是非非,知道皇後的位子得以保住,她松了一大口氣,同時間她找來幾位負有盛名的當代謀略家,學問家,努力學習權謀之術,難道自己的潛意識也在為未來做準備嗎?

    怎麼想也沒有結果,歸晚放棄地輕嘆一口氣,注意到哥哥仍在等自己的答案,她展開笑容,既然沒有答案,那就以後慢慢尋找,也許能找到一條兩全其美的方法。

    見她笑容中擺脫了陰影,知道她有了答案,余言禾也輕松起來,看著歸晚走到書桌前,拿出筆,研起墨,頗為不解,走上前,看著歸晚拿出紙,在上面寫了些什麼。他剛要湊前,紙已經遞到眼前,歸晚笑語盈盈地說道︰“哥哥臨走之前,想辦法傳給皇後吧。”

    余言禾啞然接過紙,定楮一看,上面短短兩句︰

    芳菲過盡何需恨,夏目蔭蔭正可人。

    *******

    送走了哥哥,歸晚一個人靜坐在書房之中,靜謐的環境中,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寂寞和孤獨,因為哥哥的一番話,一些本來逃避的問題再也無法回避,前途茫茫,她看不清未來是什麼樣的了。

    正在沉思間,一真喧嘩聲從門外傳來,她站起身,打開門,剛想開口問,就看到樓澈站在門外,雅彥的笑容中帶著不可琢磨的深意,身後跟著一眾侍衛,還有兩個玲瓏乖巧的丫鬟。

    微微驚訝,她開口問道︰“夫君大人,發生什麼事了?”

    樓澈看著歸晚從書房走出來,輕皺眉,向後面的侍衛打了一個手勢,看著侍衛散開,他走到門欄邊,擋住歸晚的視線,召來丫鬟,取過一件披風,溫柔地披在歸晚身上,如水溫純的聲音說道︰“身體才剛好...不是讓你要注意嗎?”

    看到歸晚從屋內走出,秀美的臉蛋紅粉緋緋,引人遐思,情不自禁低頭在她臉上輕吻一下,才觸到她凝脂細膩的臉龐,一種淡淡的清香傳來,受到蠱惑似的,密密輕輕的吻散落在歸晚的側臉,脖頸。

    酥酥麻麻的感覺傳遞到全身,歸晚偏頭躲開,自從鳳棲坡回來,樓澈就多出很多這種親密的行為,讓她無所適從,心有點慌,余光一瞥,注意到兩個丫鬟還在後面,頓時有點羞意,臉色紅暈。

    樓澈輕放開歸晚,注意到她眼光處,淡笑說道︰“這是我為你挑選的丫鬟,以後伺候你飲食起居,”

    歸晚一蹙眉,心里頓生疑惑,她貼身丫鬟一直以來就是玲瓏一人,府中僕婢也是成群,現在突然多了兩個貼身丫鬟,讓她有種奇怪的感覺,隱約覺得有什麼事發生了,轉過眼光,看到剛才的侍衛散布到了各個角落,分明是把整個庭院加強了護衛,內心更是疑竇重重。

    兩個丫鬟走上前,跪在歸晚跟前,開口道︰“我是如晴(如明),見過夫人。”兩人不單動作一致,說話一致,就連語音語調都如出一轍,歸晚也暗暗稱奇,不知道府中竟有這樣訓練有素的丫鬟。

    看到歸晚似乎並不拒絕這樣的安排,樓澈的心定下一半,一從朝堂出來,他就做了一系列準備,要好好保護眼前的女子,她似乎總是很容易地牽扯到他的心,影響他的情緒,而且情況似乎日漸嚴重,他笑了笑,暗道,難道寵愛也會上癮的嗎?

    吩咐兩個丫鬟起身,歸晚百轉心思,想起剛才給皇後寫的字條,想起樓澈在朝中護著螢妃,一時心情復雜。

    樓澈拉著歸晚去飯廳用晚膳,一路上,歸晚發現,相府的保衛的確比平日森嚴許多,更加確定心中所想,果然是有事發生,而且看樓澈的行動,莫非此事還與自己有關,可是怎麼想,也想不到是什麼事,輕輕搖了兩下頭,她笑自己想得太多,現在不是糾纏此事的時機,現在想的,該是如何瞞過樓澈的眼楮,幫皇後確立地位......

    直到安寢時分,她依然在思索這個問題。其間兩個丫鬟果然伶俐乖巧,凡事一點就透,絲毫不差玲瓏,只是不喜言不喜笑,如同木頭造的人一般,讓歸晚有些不習慣。

    躺在床上,她思緒如潮,反復思索問題的癥結所在,也在考慮未來的兩全之策,既能幫助皇後,也不用對螢妃造成傷害,沉思許久,依然很亂,暗嘆,難道世事如此殘酷,根本沒有能夠兩全的方法?

    正在頭腦混亂之際,一股淡淡的暗香傳來,聞入鼻端,感覺身體輕飄飄然,思緒漸沉,舒服得令人嘆息,腦中閃過一道模糊的概念,隱隱覺得這香不對勁,沒等她反應,黑暗已經完全籠罩過來......

    ......

    在朦朧的夢中,似乎有人在她的床邊徘徊,是誰?

    不對,不是夢,歸晚猛地睜開眼,坐起身,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受到驚嚇,歸晚一聲低呼出口,還不等她完全反應過來,那黑影向門外竄去,見他一閃而過,歸晚剛舒了一口氣,就听到門外一陣打斗聲響起,知道是黑衣人遇到侍衛,歸晚走下床,步到門口,向外望去,一陣冷風撲面,才發現自己一身冷汗淋淋。

    抬眼向庭院中看去,才發現黑衣人和兩個人纏斗在一起,那兩人竟然就是丫鬟如晴和如明,黑衣人固然武功高強,兩個丫鬟竟然也絲毫不差,招招狠辣,半點不拖泥帶水。三人的打斗聲傳開,不一會兒,侍衛像雨後春筍般多了出來,把黑衣人圍在其中,歸晚冷眼旁觀,越看越覺得奇怪,她並不懂武功,為何會覺得那黑衣人的動作似曾相識......似乎在哪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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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 18:47:03 |只看該作者
東風難醉 醉人一夢

    漆黑暗夜,三道人影在相府中庭打斗不休,一眾侍衛把三人團團圍住,歸晚凝神看著戰局,即使她絲毫不懂武功,也看出如晴,如明兩人配合默契,合作無間,想不到樓澈居然會給她兩個如此厲害的丫鬟......再把眼光轉向黑衣人,她疑惑更深,從舉動來看,這神秘人並不想傷她,那麼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思緒翻滾不已,她忘神地站在房門口,忽然身上一暖,多了件外衣,側過臉,對上樓澈略帶擔憂的眸子,柔和溫暖的聲音傳來︰“進屋吧,小心著涼。”原來他也給打斗的聲音吸引而來,對著樓澈搖頭示意,她站在原地不動。

    樓澈為歸晚披上外衣,幫她理了理稍散亂的頭發,輕握住她的手,覺得有些冰冷,心下暗惱,忽然踏前半步,遮住歸晚大半的視線,輕一揚手,做了個簡單的動作,侍衛們動作奇快地散開布成一個扇型,舉起了準備好的弓箭,一致對準黑衣人。

    看到這樣的陣仗,歸晚也猜出,不久之後,黑衣人只怕要變成刺蝟,暗嘆一聲,轉身想要回房,就在轉身之際,黑衣人一個突兀的動作吸引了她,黑衣人正把如晴逼退兩步,突然伸手在懷中掏出一根一寸來長的飾物,隱有淡銀光芒閃過,歸晚一怔,這個東西,她不可能忘懷,是弩族的蠱毒......

    黑衣人拿起短笛在嘴邊吹了一下,沒有任何聲音發出,如氏兩丫鬟和一干侍衛都驚異不已,記憶回潮,歸晚一聲驚呼出口︰“不好。”

    听到她脫口而出的話語,樓澈一皺眉,對著侍衛命令︰“全部退開。”眾侍衛聞言,往後退開幾步,保衛的圈子頓時擴大不少。正在眾人不解之時,一陣“嗡”的聲音迫近,直往中庭而來,黑暗中眾人定神一看,竟是一群不明蟲類。

    誰也沒想到居然會遇到這種事,眾人慌亂起來,就在忙亂之時,樓澈冷喝一聲︰“點火把。”听到這樣的指令,畢竟是平日訓練有素的侍衛,頓時冷靜下來,不一會兒,中庭已經亮起多個火把,有如白晝。蟲子大都怕火光,此刻燈火通明,蟲子消失不見蹤影,就連黑衣人也趁亂逃走了。

    如晴,如明及一干侍衛都齊聲跪在原地,不敢動彈,樓澈容色平常,看不出情緒,溫然一笑,開口道︰“沒事了,下去吧。”听他一言出口,眾人都松了口氣,立刻離開中庭,頃刻間,中庭又陷入黑暗之中。

    樓澈轉身,看著歸晚隱在陰影中清艷的側臉,柔聲勸慰︰“不要擔心,我會處理的。”

    淺淺地勾起一道笑,歸晚不語,眼神落在中庭,只覺得漆黑的茫茫然一片,似乎連她的心也沉落下去,無邊無際。

    陪站在原地,樓澈面無表情,思緒如潮,想起白天才發生的事,夜晚居然有弩族人闖入相府,莫非是朝中有人泄露......

    ......此後一夜,歸晚無法入眠。

    *

    第二日清晨時分,一輛輕便簡樸的馬車停在相府後門。看守後園的家僕們好奇不已,正欲走上前,一個少年突然從車上跳了下來,清俊雅然,神采飛揚,雖然衣料普通,也掩不住他清透如水的氣度翩翩。

    家僕們一看是當今狀元爺,頓時犯難,一個月前,主子以科考為名,把管修文遷到近郊別院,在他中了狀元之後,又吩咐過,不通報不得進內院,現在主子不在府中,這事又該如何處理,想想這狀元爺親切溫和,主子防範他實在是沒有道理可言。

    正在兩難之間,管家走了過來,看到管修文,一楞之下,笑呵呵地走近,湊前一躬身,開口道︰“老奴還未曾給管公子賀喜,真是怠慢......”聲音真摯無比,誠懇動人。

    “哪里,”管修文忙上前,帶著親切的笑容,如水透徹,“我還沒有謝過您老以前的照顧。”

    兩人寒暄許久,都有些依依之情,狀似無心的,管修文提道︰“我想進內院感謝夫人再造之恩,不知能否行個方便。”

    管家也顯出難色,記起相爺曾經的吩咐,他不敢私自放人,轉眼注視管修文,一臉的無害純真,清澈雅然,又不禁暗嘆,這樣一個親切少年,又會造成什麼傷害,再想起他本是夫人帶進府中,現在想去感謝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心稍稍放寬,他低聲道︰“管公子進去吧,小心別讓人瞧見了,夫人在後庭書房休息著。”

    微笑地點點頭以示感謝,管修文越過幾人,向後院走去。

    本來就對相府的格局了如指掌,他挑選幽靜的小路走,竟沒踫上一個奴僕,轉眼已到後院書房門口,隔著花叢,看見兩個丫鬟從書房中走出,小心翼翼地合上門扉,轉身離去。心里微微訝意,這兩個丫鬟以前似乎從未得見。

    見她們遠離,管修文走上台階,伸手推開門,臉上笑意融融,正想開口呼喚,門半開,看向房內,發不出聲來。

    後庭的書房幽靜清雅,紫檀木做的貴妃椅上,躺著熟睡的歸晚,難以言語的靜,似乎把這里隔絕成了另一個空間。

    放低了聲音,他慢慢靠近貴妃椅,俯身凝視歸晚的睡顏,平日顧盼生姿的眼眸,此刻緊閉,猶如睡蓮,醒時常見的笑容隱去,顯得越發恬美安然,看著看著,內心一陣鼓噪之聲響起,伸手撫上那夢中出現無數回的容顏,指間美妙的感覺傳來,他著了魔似的,呼吸急促難平,心急跳,他低下身子,把臉湊到離歸晚只有一寸的地方,清晰得感受到歸晚輕輕細細的呼吸,心跳得更快了,受不了誘惑似的,他俯首,輕吻上她的發,她的眼簾,她的鼻尖,驚覺到自己在做什麼,他立刻抬頭,一瞬間,似乎都听到自己血管流動的聲音。

    椅上的人並沒有醒來,沉沉地熟睡著,眉間略顯一點疲色,管修文輕輕撫上她的眉心,想為她抹去這一絲的煩惱,手順著她的臉似踫未踫地劃下來,來到唇邊,微啟的唇比挑花更嫵媚三分,情難自控地,他吻了上去,不敢驚動睡夢中的人兒,他淺嘗即止,親吻落在歸晚的唇上,猶如發誓一般......

    這也許是他一生中唯一的誓言......

    靜坐在貴妃椅旁,他早就忘記了時間,眼光怎麼也無法從那張讓他魂牽夢縈的臉上移開,本來他是想來問昨夜暗襲的事,本來他只是想來听听她的聲音,本來......早就忘記原來的目的是什麼,他沉醉在這里,無法自拔。

    老管家來到書房門口,從半啟的門中,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心下猶如平地驚雷,震驚地發不出聲音,那個少年,靜坐在夫人的身邊,一動不動,眼里柔情無限,那種痴迷的眼神......冷汗淋灕,管家凜然,不敢動彈,不知是該驚動他還是......

    正在猶豫和驚慌不安時,少年突然站起身,向外看來,來不及躲讓,一下子對上了少年的眼楮,那是多麼詭異的事,剛才還布滿柔情的清澈眼眸,竟然在踫上管家的一瞬間,冰凍起來,射出一絲刀刃般的凌厲,管家有種剎那被冰住的感覺。

    少年輕手輕腳地向門外走來,不舍地回頭,望望椅上的身影,輕推開門,對著管家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走出門外,似乎知道管家會跟上來似的,他站在庭院當中等候著,管家這才反應過來,急步趕上,還來不及開口說些什麼。

    管修文突然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管家,啟口道︰“樓管家的孫女真是天真可愛......”

    不明白為何會突然提到這個,管家驚異地看著少年,這個真的是他所認識的管修文嗎?如此冰冷,如此無情,如此邪異......

    靠近一步,在管家耳邊,低聲喃道︰“不為自己著想,也為家人多想想,剛才的,都忘了吧。”說完,笑著別有深意地看了管家一眼,轉身離去。

    老管家一個人待在庭院中,風吹過耳邊,內心掙扎不休,他應該把事告訴相爺,讓相爺定奪,可是他始終邁不出步伐,那句話停留在腦海中,制止了他的行動,“樓管家的孫女真是天真可愛......”那個少年說的是真的,他無法不相信這一點。

    許久許久,他依然站在庭院中間......

    從相府後門出來,管修文始終帶著深刻的笑意,掩飾不住內心愉悅的心情,走到馬車前,他回望相府,沉吟了片刻,轉身上了馬車,吩咐等候已久的車夫︰“走吧。”

    馬車緩緩離開相府,車夫是個三十過頭的憨厚漢子,從不過問主子的事,人特別正直,他問道︰“公子,是回狀元府嗎?”皇上御賜了狀元一座府邸,雖然沒有完全造好,但是也已搬了進去。

    “不用,”脆亮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去弩族使館。”

    詫異地一回頭,車夫本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沒說出口,主人的事,不問不言不多話,才是為奴之根本。

    突然,管修文又問道︰“狀元府什麼時候修好?”聲音平板,听不出起伏高低。

    “公子,還要兩個多月。”恭敬地回答,車夫又開口,“公子,這庭院中,種什麼花好?不如種石榴吧,夏天也快了,石榴花好看,石又可以吃石榴.....”

    “種梅花。”冷冷的一聲,打斷了他長篇的議論。

    馬夫驚異道︰“梅花?冬天已經過了,光突突的有什麼好看......”見馬車半點反應也沒有,就知道再說也無濟于事了,公子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更改。

    耳邊隔著簾子還傳來車夫嘮叨的話語,管修文不理不睬,種什麼花?當然是梅花......伸手拿過馬車里的一個盒子,輕聲打開,里面放著卷軸,失神地看著卷軸,不自覺得露出笑容。

    想了許久,他合上蓋子,笑容也隨之隱去,想起今天歸晚白天如此沉睡,昨夜肯定踫上弩人夜探,看來弩人行動很快,不枉費自己提點他們畫中人的線索,眼中寒芒一閃,他臉色陰郁,喃喃出聲︰“還有很多正事要辦......”

    手輕輕撫摩盒子,管修文閉上眼,思緒飄地很遠......

    樓澈也好,弩族也好,都沒有擁有這卷畫軸的權力,他緊緊得握住盒子,緊緊地,就連關節處,都因為用力,而隱隱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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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發表於 2010-8-2 18:47:48 |只看該作者
東風難醉 各有懷抱

    翠綠的竹林,節節瑩脆,空氣中帶著清澤的淡香,有些冰冷的氣息吸入口中,清新透到心底的感覺。

    林中樹著的樓台,屋檐上掛著一串串的珠簾,無論風格或樣式,都與天朝大相徑庭。珠簾後的人影隱約可見,還沒有靠近,就已經听到了里面一道溫澤的聲音,惻然一怔,少年腳步一頓,想不到他在這里,停下身形,猶豫著要不要走進去。

    里面的人忽然停下說話,門沿上的簾子被撩起,低沉地動人心懷的聲音響起︰“原來是修文來了。”冠玉斯文的臉上醞著春風沐人的淡笑,樓澈站在樓台上,一副尊貴雅然模樣。只有與他對面的管修文知道,他笑眸中隱含著絲絲寒芒和噬人的冷酷。

    “先生。”抱著盒子,不方便行禮的修文低身鞠躬,沒有想到對方會出現在弩使館,帶給他不小震動,稍一喘息,他心境恢復如常,深沉的心思隱瞞起來,他依然是清如明水的樣子。

    低笑兩聲,也分不出這笑是什麼含義,半是玩笑半是戲謔︰“沒想到今天等來的是你,本來還以為是端王……”

    心一顫,嘗到不好的含義在里面,管修文謙虛地一笑︰“學生奉皇命把畫送還,順便來訪弩族使臣。”把來的目的說清楚,以減低對方的疑慮之心。

    不置可否,樓澈側身一偏,放下簾子,轉身回到樓台之內。管修文退無可退,只能跟著走進樓台,樓澈和弩族使臣各坐一邊,桌上暖暖清氣飄起,茶香充斥鼻間。靜不出聲,抱著盒子端坐在樓澈的下首位子。

    “我正和來使說起昨夜府中遇襲的情況,既然你來了,也不妨談談意見。”不等管修文坐定,樓澈開門見山地提道。

    來使的面上有些不自然,管修文輕瞥一下,依然謙虛恭敬,帶著點吃驚的樣子,他訝異道︰“先生府上遇襲?何人這麼大膽?”

    聞言,樓澈笑起來,雅俊的溫柔中透出張狂,笑聲中滿是清冷。在這笑意中,弩族來使禁不住地臉色微變。管修文淡笑著不語,只是緊握的手心已經透出汗來。

    “不愧為我的高足……”笑著說出這句話,不知是褒是貶。

    弩族來使正顏相對樓澈,穩然開口︰“樓相今日來,不會就為了說遇襲之事吧。”有點受不了室內略帶詭異的氣氛,他打破僵局。

    驟然斂起笑,樓澈又是一派溫雅作風,不急著回答弩使提的問題,他拿起桌上茶杯,輕茗一口,似有回味的樣子,才悠然答道︰“我來並非為了遇襲之事,但這事後面牽扯到的深意,我不能不來此一趟。”說完,余光掃過管修文,眸光驟冷。

    來使和管修文都不敢貿然接口,只能靜等下文。

    放下茶杯,樓澈看向弩族使臣︰“使臣遠到而來,求和之心可見真誠,我天朝泱泱大國,自是欣然接受……”看到弩族使臣臉色平緩下來,續又提道,“據說弩族今年冬雪大災,馬和羊死傷無數,農作物也收成不好?”

    听到這話,弩族使者面色一白,啜啜低語回答︰“這是夸大其詞,今年之災並不嚴重。”

    “使臣之話解我疑惑,我還以為弩族自動求和,實在是因為戰力不足呢。”

    不光是弩族使臣臉色不盡好看,就連管修文也是微有詫異,想不求和背後還有這麼一個原因。

    弩族使者暗暗心驚,其實弩族求和,的確是因為此次災害面積過大,無論是農作物還是牲口,都是損失嚴重,戰馬的驟然減少,使得弩族在短期內不宜戰事,求和也是無奈之舉。

    沉默一會,使者開口,流利的漢語脫口而出︰“我族雖受災害,但還沒有到嚴重地步,樓相盡可不必操心。”

    管修文一旁傾听,思緒百轉,看看使者,再看看樓澈,心里舉棋不定。

    樓澈定然不動,淡淡轉開話題道︰“昨夜出現在我府中的刺客似乎並無惡意,只是最後他逃走時,用的居然是弩族的‘蠱’。”抬眼注視一下弩使的表情,說道“我妻受到驚嚇,一夜無眠……”話音因為牽涉到了歸晚,略帶柔情,聲音轉而柔澈。

    弩使立刻開口澄清︰“這事必定有些誤會。”

    “我也相信其中必有誤會,所以我不打算追究。”忽然起身站起,樓澈信步走到窗幾之前,注視著窗外的青竹,“弩族求和內因,我可以忽視,夜襲之事,我也盡可不理,弩族與我朝兩方交好,是民之所望……”

    听他這麼說,弩使不自禁地舒了一口氣,听樓澈的意思,似乎有什麼條件,他打足精神,仔細听其中話外之音。

    轉過身來,看著室內兩人,樓澈笑道︰“弩使送我朝三樣重禮,我天朝也會拿出珍寶相還,弩族王子喜歡天朝美女,我天朝會選各地佳麗五名,送給弩族。至于那副畫,相信只是弩族王子一時興起之作吧。”

    弩族使者楞住,抬眼看著樓澈,心思兜轉,開口道︰“樓相的意思是……”

    “修文,”突然的呼喊聲讓管修文暗自一驚,只見樓澈走近過來,“把畫給我。”

    手里緊抓著盒子,不知是給還是不給,定一定心,無奈之下,仍是把畫遞了上去。

    樓澈伸手接過畫盒,立刻打開,取出畫卷,徐徐展開,管修文和弩族使者都轉頭看去,整幅畫展于人前,樓澈也贊嘆一聲,這幅畫栩栩如生,生動非常,宛如歸晚翩然走入畫中,不禁暗疑,弩族王子難道親眼見過歸晚?

    見到畫卷,管修文神色復雜,眼神中流露隱痛,伸手拿過桌邊剛備的茶,一不小心,竟潑出不少,滾燙的茶水澆在手上,他猶不自覺。

    凝視畫卷許久,樓澈目不轉楮,開口說道︰“畫中人是我妻子。”

    其余兩人听到了,都不吃驚,一個是早知事實,一個是夜探相府,考證過畫中人身份。但是此刻听樓澈親口說出,仍是有點小小的怔然,要知道,在朝堂上,樓澈曾一口否認,現在突然承認,其中必有原因。

    “以後,希望再也不會有人拿著我妻子的畫像找人了,這幅一時興起的畫像就燒了吧。”慢步走到窗台前,拿出火折子,點燃一角,火光揚起,吞噬了畫卷,轉眼間,畫變成灰燼。

    三人都睜眼看著畫卷消失于微火之中,弩族使者也有遺憾之感,王子讓他尋訪畫中麗人,看來現在只能無功而反,對著這位溫文儒雅的樓相,他總有一種深莫能測的感覺,有種不敢忤逆他的感受。

    回頭看看面色各異的兩人,樓澈爾雅笑語︰“以後不會有這幅畫,也不會有人多嘴多舌,弩族也可與天朝交好,還真是一舉三得的美事,不是嗎?”

    *

    次日,弩族使臣便向皇上請辭,閉口不提畫中人的事情,帶著珍寶和五位天朝佳麗,離開京城,回弩都而去。

    皇上也是龍顏大悅,覺得煩心之事迎刃而解,朝堂上所見盡是歡顏,個個喜笑顏開。

    “狀元爺慢走……”听到呼喊聲,管修文錯愕地看著對方,神情略見警戒,萬沒有想到叫住他的居然是端王鄭裘,雖然猜不到對方的來意,但是不得不停下來等候。

    端王急步走近,和管修文並肩慢步向宮門外走去,嘴里招呼道︰“狀元爺年輕有為,人品風流,讓本王傾慕不已啊。”

    嘴里連稱過獎,管修文心里暗暗警惕,不知道這端王打的是什麼主意。

    看到管修文眼中隱隱的緊促,端王低沉地笑了兩聲,壓低了聲音說道︰“看來狀元爺對我成見極深,我可是本著一片愛才之心哪。”

    “謝端王贊賞……”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依然掛著謙虛的笑。

    “可惜啊……”一聲哀嘆,引來管修文的注意,他轉而惋惜地說道,“樓相似乎並不能容你啊。”

    笑意更濃,管修文顯得輕松自如︰“端王說笑了,先生對我有再造之恩,恩同父母,豈會有嫉才之心。”

    看到他清潤的笑容,端王也不得不暗贊一聲,年紀輕輕竟然已經懂得隱藏情緒,想必幾年之後又是一位權臣,可惜現在還稍嫌稚嫩,正色道︰“是我失言了,狀元爺莫怪。”

    兩人說笑一陣,滿是敷衍,眼看快到宮門口停馬車之處,端王無意提到︰“說來今日奇怪,這弩使竟然什麼都沒提,就走了,狀元爺不好奇嗎?”

    “下官沒有好奇之意……”

    “狀元爺真是謙虛了,”端王笑,“你應該很明白其中原委才對啊。”

    沒有絲毫松動,管修文一副無辜的樣子;“下官真的不是很明白王爺的意思。”

    端王也自不惱,滿含意味的看著他,輕聲道︰“那弩使帶來的畫,想必狀元爺比我還清楚,畫中人到底是誰。”

    看到對方豪無反應,端王接著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有一份薄禮送給狀元爺,還想請你過目。”說完,從衣袖中抽出一軸畫卷,就在抽出的一瞬,他清楚得看到管修文眼底閃過一片復雜之色。

    手都有些顫,管修文幾乎不敢去接那幅畫,心跳得有些急促,有種被人看透的感覺,端王笑著把畫塞到他的手上,看著他慢慢把畫展開。

    想不到那幅被燒的畫會重現自己的眼前,管修文幾乎忘記了呼吸,怔怔的看著畫,內心翻江倒海。

    把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端王不動聲色,果然啊,那日在朝堂上,看見畫的一剎那,這個年輕狀元流露出的愛意被他無意間發現,雖然他掩飾的極好,還是躲不過有意的觀察,悠然開口說道︰“這是皇宮畫師臨摹時,我讓他多加一幅,並無其他人發現,狀元爺盡可放心。”

    管修文盡斂去情緒,眼眸轉為冷淡,面無表情地問︰“端王此舉是何意?”

    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端王帶著討好之意說︰“狀元爺不必緊張,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見你似乎很喜歡這畫,就送給你。”

    冷冷地不回話,知道他的用意並不是這麼簡單,他靜等下文。

    “畫固然是好,但是怎麼也比不上真人更好吧,”笑謔地說著,腳步並不停下,“听說樓夫人的哥哥要去調職去晉陽,樓夫人要遠送他至郴州;弩族使節回弩都,真好和樓夫人的路線相近呢。”端望突然狀似無心的提到兩件並不相關的事。

    管修文一震,圓睜的眼楮厲芒射向端王,抿著唇不說話。

    端王不以為意,繼續道︰“不知狀元爺可喜歡我的禮物。”忽然停下步伐,迫地管修文也不得不停下,“本王所要的和狀元爺要的雖然並不相同,但是方法卻正好統一的,不知道狀元是否有意和本王合作?”

    听得見風刮過耳邊的聲音,管修文思緒起伏,亂成一團,眼前之人並不好應付,樓澈更不好應付,如果要等待時機再行動,到底要多少年……驀地,腦中閃過一張睡顏,勾起他無限柔情,心里千百個念頭一閃而過。

    沉吟半餉,管修文把畫收入袖中,顯出一絲潤澤笑容,對著端王輕輕一躬︰“王爺之禮真是讓下官感到情意深重,下官又怎麼會拒絕王爺的好意呢。”

    聞言,端王大笑出聲,連連說道︰“狀元不愧為當世俊才,更難得的,是情深意重,難人可貴啊。”別有用心地夸獎。

    管修文也笑出聲來,聲音清脆悅耳,兩人在人煙稀少的官道上笑得和睦無比,笑容下卻別有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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