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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風雲起野麥乍飄香 嗜血
盛元二年秋,成祖將四萬兵擊北漠,出豫州六百餘里,與陳起接戰,夏兵得胡首虜凡兩萬餘級,陳起敗,遁走靖陽。
——出自《夏史-成祖本紀》
野狼溝地處江中平原的頂端,雖叫做溝,卻是一條狹窄的平原。西面為烏蘭山脈主峰的山麓,東面是一些高低起伏的丘陵。那夜,北漠常鈺青的騎兵就是借西面的山坡衝下,殺入沉睡中的靖陽援軍的軍營,把十五萬大軍屠殺乾淨,然後在東面的緩坡上挖了幾個大坑一埋了事。也許是埋得淺了些,從那以後,每到半夜,這緩坡上就浮動著一些幽幽的藍火,像是一個個冤死的魂魄。這附近原本也住了些農家獵戶,從那以後就都搬走了,野狼溝就更加荒涼了起來。
青豫聯軍是在十一月初三到達的野狼溝,果然趕在了北漠大軍的前面。探子回報,北漠由大將軍陳起騎兵兩萬、步兵五萬,由靖陽南下,已經到了野狼溝北五十里的小站鎮,已經駐紮在了那裡。
商易之和徐靜相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一絲激動和興奮,還有些不易察覺的緊張。徐靜說道:「天助我也,我們還有時間讓大軍休整一夜。陳起已在小站,明早拔營必然是騎兵在前,輜重押後。只要進了野狼溝,陳起的騎兵就難以有用武之地。只要把他的騎兵打蒙,後面的步兵就不足為患。我們少騎兵,無法借住有利的地形,所以只能用步兵來打!」
商易之贊同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說,按照既定計劃部署兵力。兩萬多南夏軍在野狼溝中擺成一個堅強的方陣,整個地堵住了野狼溝,在它的兩翼各用五千弓箭手做掩護。兩個側翼向前傾斜延伸到兩側的山坡上,如果北漠騎兵衝入中央位置,不但會撲個空,還會兩面受到弓弩手的包圍,暴露在箭雨之下。為了保護弓弩手,商易之從軍中僅有的三千騎兵中抽出兩千排列在他們的後面,每翼一千人。在右翼的小山之外,又聽從唐紹儀的意見放置了一千名騎兵,作為突擊力量與追擊力量,命令他們一等北漠步兵開始行動就立即衝到他們後方予以夾擊。
一個個將領領命而去,南夏軍休整一夜之後便按照不同的軍種布成了不同的陣,正中的步兵方陣主力正是由商易之的青州軍組成,每名士兵手裡都拿了長矛,隊列嚴整地守在那裡。
「用長矛陣對騎兵?」阿麥看著下面的步兵陣,問身邊的唐紹儀道。
唐紹儀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卻讓阿麥感到一種陌生的肅殺之氣從其上漫延開來,他平靜地回答道:「世人皆道北漠韃子鐵騎無敵天下,然知我靖國公早在二十年前就曾說過,只要採用某種戰略或者戰術手段使騎兵進攻我嚴整步兵方陣的正面,那不兵將擁有強大的戰術防禦的優勢。」
阿麥無語,她只道就是在這裡伏擊北漠大軍,誰曾想是這樣面對面的打一仗,而且還要想法使北漠騎兵主動進攻己方的步兵方陣。她不由得想到父親無意間曾談過的步兵和騎兵各自的優缺點,倒是和唐紹儀說的道理有些相似。
唐紹儀習慣地用手撫摸了一下身側的佩劍,突然問阿麥道:「為什麼非要把劍還我,我既送了你,就是真心給你,再說這劍雖是軍中配置,可卻是軍自有之物,是可以送人的。」
阿麥燦然一笑,拍了拍跨側的彎刀說道:「大哥,我只學了點刀法,耍起刀來倒是順手。我知大哥是實心送我佩劍,我帶著沒有用,反而糟蹋了這把好劍,還不如交到大哥手裡多飲些韃子的血。」
唐紹儀不是個婆媽的人,聽阿麥這樣說,頓了下又關切地問道:「刀可使得熟了?」
阿麥笑道:「嗯,張生是個好老師,他教得很仔細,再說我又聰明,當然學得快了。」
見阿麥自誇,唐紹儀的臉上也露出了少有的笑意,眼神掃過阿麥閃過一抹溫柔,又轉了頭去靜靜地看著山下,突然輕聲問道:「阿麥,你怕不怕?」
「怕?」阿麥一愣,隨即又笑了,搖了搖頭,說道:「不怕,我不怕。」
唐紹儀轉回身看著阿麥,抿著唇笑了笑,堅毅地說道:「阿麥,我得走了,大概等不到中午韃子就要來了,你快回將軍身邊吧。」
阿麥點頭不語。
唐紹儀垂了一下眼簾,又低聲說道:「自己多小心。」說完便縱馬往山下奔去。
阿麥心中有些惻然,似乎每一次和他分開的時候,他都是那個先轉身離開的那個,然後頭也不會的離去。阿麥突然苦笑一下,用力地搖了搖頭,把腦子裡不該有的傷感逼了出去。
十一月四日清晨,北漠大軍從小站拔營,果然是騎兵在前,步兵在後,最後面攜帶的是糧草輜重。在距離南夏軍二十里的時候,北漠的斥候發現野狼溝前有小股的南夏騎兵,回報前鋒將傅沖。傅沖出自北漠將門,曾和常鈺青並稱將門雙秀。傅沖此人子極傲,尤其是在常鈺青千里奔襲南夏援軍而成名之後,心中甚是不平,今聽斥候回報發現南夏騎兵後不驚反喜,命前鋒騎兵繼續前進,並沒有把消息回報中軍元帥陳起。
中午時分,北漠騎兵進入野狼溝內,果然見有南夏步兵列陣等在溝內。傅沖不以為然,想在後面陳起到來之前結束這場戰鬥,於是命令騎兵出擊。北漠騎兵並沒注意南夏軍兩翼的弓箭手,直接突擊中央方陣。成千上萬的騎兵稱緊密陣型衝過來,彷彿連旁邊的烏蘭山的主峰都在隱隱顫抖,黃土被千萬隻馬蹄揚起,遮天蔽日。
北漠騎兵的速度越來越快,距離方陣越來越近,衝在前面的騎兵已經揮舞起彎刀,可眼看著就要衝入對方方陣的時候,他們面前那些步兵突然蹲了下去,然後就是就是迎面而來的鋒利的矛尖。
騎兵的速度已經提到了最快,停下已是不可能的,那些北漠騎兵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坐騎衝入那矛林之中。有些人被長矛直接挑上了天,還有的人自己避過了,身下的馬卻被長矛扎透了,馬倒下去,人還是被狠狠地拋了出去,或死或傷。不過,那些傷的也只是暫時的,因為很快就會有明晃晃的大刀落了下來。
兩側的騎兵也好不到哪裡去,很多都被南夏佈置在兩翼的弓箭射翻。
一時間,戈如葦列,矢如飛蝗。有數以千計的北漠騎兵落馬,這些逸馬四處飛跑,在他們的行列朱成了更大的混亂……
效果,竟是出乎意料的好。
很多年後,南夏的軍事院校的教科書在提到野狼溝之戰的時候,還專門強調了這場戰爭冒險和巧合。兩萬步兵攔擊北漠兩萬騎兵,謂之險;北漠騎兵將領是那個狂妄自大的傅沖,謂之巧。這兩者於野狼溝之戰的勝利,缺一不可。
這場戰鬥一直持續到午後,南夏兵開始進攻,北漠先鋒將傅沖被射斃,北漠騎兵已無抵抗餘力,立即向後退走。北漠步兵到達野狼溝的時候,正好撞上潰逃的北漠騎兵。步兵未及展寬隊列間隔讓騎兵通過,雙方便撞在了一起,一時間人仰馬翻,北漠人被自己騎兵踩踏致死者不計其數。緊跟在北漠騎兵後面,南夏軍隊已經撲了過來。
阿麥本站在商易之身後於山坡上觀察戰況,見遠處北漠步兵陣中混亂片刻後便又鎮定下來,在軍的指揮下開始展寬隊列間隔,放自己的騎兵通過,明白北漠軍中有人在穩陣腳。
商易之眉頭驟緊,用目光詢問了一下徐靜後,沉聲說道:「去告訴唐紹儀,提前行動,衝擊北漠步兵後方。」
阿麥應諾,快馬加鞭地向唐紹儀騎兵埋伏處馳去。只剛趕到野狼溝口,就見北漠軍後突然亂了起來,唐紹儀已經率一千騎兵在敵陣後方插了進來。阿麥一笑,知自己不用再去了,便調轉馬頭回商易之處覆命,可只是轉身間,便看到北漠軍中突然豎起了一面大旗,上面大大地寫了一個「陳」字。
陳起!阿麥心中一窒,猛的就明白過來北漠此次領軍的竟是陳起!她雖一直跟在商易之身邊,可商易之召開軍事會議的時候是不允許親衛在身邊的,再加上這次行動十分機密,所以各個將領的嘴都把地十分嚴密,所以阿麥竟是一直都不知道是陳起領兵南下。
阿麥的牙關緊緊扣著,臉上毫無血,握韁雙手都已經攥地有些青白,眼中更是閃爍著兩簇小小的火苗。突然間,阿麥雙腿用力猛扣馬腹,一抖韁繩縱馬向北漠軍中衝了過去。
她要去找他,她要去問他為什麼!
南夏和北漠的士兵已經拚殺在了一起,場面非常混亂,阿麥縱馬從山坡上衝下,竟穿入兩國士兵混戰的地帶,直往北漠軍深處衝去。她揮著手中的軍刀,不時地從馬背上俯下身子砍倒旁邊的北漠兵,血不僅濺髒了她的身上,而且把她那匹灰白的馬都染紅了……她從沒有殺過這樣多的人,也從沒有發覺自己的騎術竟是這樣得好。這一刻,阿麥已不是阿麥,而只剩下了一把殺人的刀。
阿麥揮刀砍向馬前一個北漠兵,馬的衝擊力讓她的刀深深地嵌入了那人的體內,她已經聽不到了那人痛苦的嘶喊聲,所有的一切都只成了她面前無聲的畫,一幅幅地換下去,每一張上都又一張痛苦的面孔。她剛費力地把刀從那人體內拔了出來,還沒來得及揮向另外一個人,突然就覺得身下一矮,身下的馬已經被人刺中了脖頸,壯碩地身軀轟然倒地。阿麥的反應已經不再通過大腦,下意識地團身往旁邊滾去,在舒展身體的同時用刀剁下了面前敵兵的半個腳掌……
這樣的阿麥,哪裡還是原來的阿麥。她腦子裡已經是一片空白,身體下意識地避過旁邊砍過來的刀劍,然後揮動著手中的刀,一步步地往北漠軍深處走去。
那寫著「陳」字的大旗離她越來越近,面前的人被她用刀劃斷了喉嚨,血從傷口處水一樣地噴出,落到她的頭髮上,然後再順著額髮流下,迷住了她的眼睛,她似乎又聞到了血的腥味兒,像是那父親的血,映著刺目的火光,有著別樣的紅。
力氣,終於快用完了,可面前卻在也無人敢來阻攔她。阿麥,一身的血,迸發著沁骨的殺氣,就這樣一步步地堅定地向那柄大旗殺去。
那旗下,正站立著一位身材頎長的青年,一身北漠傳統的黑戰袍,手扶著腰間的寶劍,神色漠然地看著陣後衝出來的南夏騎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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