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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險中行懸崖百丈冰 黑面
黑面雲繞山位於烏蘭山脈的中段,而烏蘭山脈北起漢嶺南接宛江,東西分界雲胡草原、江中平原,跨越豫、宿、雍、益四州。山間狹窄平原密佈,出產小麥及各種雜糧,四周更是接連著物產較為豐富的地區,西面雲胡草原水草豐美,盛產戰馬及皮革等,東面江中平原則有江北糧倉之譽。以雲繞山為中心,四周群山起伏、峭壁聳立,山中森林蔽天,只有三條坎坷崎嶇小道,通向山裡,形勢險要,居高臨下,易守難攻,最有利於軍事割據。
在北漠名將陳起上報朝廷的奏報裡曾這樣描述商易之的江北軍:“江北匪軍之蔓延坐大,實受地勢環境之影響。豫西位於秦水上游,地勢高聳。但山勢雖高,而侵蝕已深,山間多有狹長之溪穀,中含局部平原,亦有良田美池。其地雨量充沛,森林繁茂,山深林密,守易攻難。一般匪藪,多系貧瘠閉塞之區,若江北之匪巢,在軍事上為天險,在錢糧上亦差可自給。著名匪巢雲繞、凱撒,皆最宜於隱勢藏形之地,匪每潰敗,則退據匪巢,扼要堅守不出。”
當然,以上這些都是後話了。
豫州之戰後,商易之帶軍入烏蘭山脈,在凱撒山下對軍隊進行了改編,青豫兩軍打散後徹底合為一軍。商易之任軍中主將,原豫州副將張澤為副將,徐靜任軍師。商易之領中軍三個步兵營和兩個弓弩營以及後勤營隊向內駐紮在地勢險要的雲繞山,其餘營隊分駐在其他山頭,而兩千多騎兵則交由唐紹義率領,由秦山谷口進入雲胡草原,發揮騎兵的機動性能,以戰練軍。照徐靜的話來說:西胡人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不用客氣,該搶就搶,該殺就殺!咱們過年的東西還指著你們呢!
阿麥所在的步兵第七營,不屬於商易之的中軍營隊,所以沒有跟著他上雲繞山,而是留在了凱撒山上。經過凱撒整編後,第七營的編制也有所變動,陸剛雖還是正職營官校尉,可那副職卻被原豫州軍系的校尉所得。這人也算半個熟人,正是那日在石達春的書房中對商易之怒目而視的黑面,本姓白,可偏偏長得臉如鍋底。他自己也甚為惱怒這件事情,所以在軍中沒人敢稱呼他的姓氏,熟識的軍官就叫他一聲“黑面”,下面的士兵則是直接省略了他的姓氏,只叫“大人”。
陸剛初次向大家介紹黑面的時候,咳了好幾聲才模模糊糊地說了聲“白校尉”,下麵哄得一聲就笑開了。黑面當時就急了,噌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怒道:“笑甚笑?老子不就是黑嗎!老子又不是娘們,長那麼白做甚?是能當飯吃還是能上陣殺敵?”說著目光從下面轉了一圈,然後就落到了作為伍長站在最前排的阿麥,他指著阿麥叫道:“哎!你這小白臉,上來和老子比劃比劃,看看你黑爺爺到底當不當得起這個校尉。”
阿麥一愣,覺得自己這個冤啊,沒錯,她是也跟著笑了笑,可大家都笑了啊,憑什麼那黑手就指到自己身上了呢?見那黑面急眉火眼地指著自己,阿麥心神一凜,忙繃直身體朗聲叫道:“小人不敢!”
黑面還是不依不饒,嚷道:“甚敢不敢的,爺爺的,你長得像個娘們,膽子也像娘們了?”
阿麥臉上青白變幻,也許是做賊心虛,她最恨的就是別人說她長得像娘們。現在聽黑面在那裡叫囂,阿麥咬了咬牙,握著腰間的彎刀就要上前。陸剛眼快看到了,心道這小爺又要惹什麼事啊,忙喝斥阿麥道:“站住!你還真敢上來!”他又連忙扯住擼著袖子就要往下走的黑面,乾笑道:“黑面,黑面,和個愣小子置什麼氣,他對你不敬罰他就是了,犯不著自己動手。”
旁邊的一個軍官也上來拉他,在他耳邊低聲勸道:“黑面,別鬧了,你別看他只是個小小伍長,他可是名震軍中的人物,就是那個在野狼溝砍了二十三個韃子的玉面羅刹!”
陸剛聞言狠狠地剜了那人一眼,心道有你這麼勸架的麼?你生怕死老黑這火燒的不旺是不是?果不其然,這話說出來就如用油救火,一盆下去,那就是燒大發了!黑面只是微愣,隨即便又興奮起來,他一向是以勇揚名,最願意幹的就是和人比劃比劃,早就聽說野狼溝之役,青州軍中出了個勇猛無敵的傢伙,一直想會會呢,沒想到今天在這碰上了,哪還有放過之理。
阿麥也是被身邊的人拉住了,她本來就不想惹事,更何況對手是新來的副營官,於是便就坡下來了,回到隊伍裡不再言語。誰曾想那黑面卻不幹了,甩開陸剛的拉扯,沖著阿麥挑釁道:“爺爺的,小白臉別沒種,有膽就上來比劃比劃。”說著又轉頭沖陸剛說道:“陸大人,沒事,我就是和他比劃比劃,大夥都是軍中的漢子,切磋拳腳也是常事,他這不是不敬,他要是不上來動動手才是不把我黑面看在眼裡呢!”
陸剛心中甚是惱火,心道有你這一來就在全營人面前切磋拳腳的嘛?可黑面話這麼說著,搞得他也沒法說什麼了,只是有些惱怒地站在那裡。剛才那個勸黑面的隊正又建議道:“大人,既然是切磋拳腳,那就讓阿麥上來展示一下身手吧。”
阿麥冷眼看著那個軍官,知道他就是二隊的隊正,原本是被她殺死的那個隊正的手下。今天這事,顯然是他在煽風點火。
陸剛心裡也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可場面上又不能說出來,只好咬了咬牙,豁出去讓阿麥挨頓揍,狠心叫道:“阿麥,你過來。”
阿麥沉著地上前,在土台一側立住,不卑不亢地看著陸剛等人。
一看要比武,底下的士兵立刻就上來的精神,低聲議論著,有得說定是那位五大三粗的“白”大人贏,還有得說阿麥的名號不是大風吹來的,既然能砍二十三個韃子,那就必然有過人之處。阿麥伍裡的王七、張二蛋等人不禁有些替阿麥擔心,又希望阿麥贏,讓他們也跟著長些面子,同時又擔心阿麥這體型不是那黑面的對手,那人的胳膊都快趕上阿麥的腰粗了。
陸剛乾笑兩聲,伸出巴掌親熱地拍了拍黑面的肩膀,笑道:“既然黑面要切磋,那就比劃兩下子吧,不過都是軍中弟兄,誰也別傷了。”
黑面大咧咧地擺了擺手,說道:“大人放心,老黑心裡有數。”
誰想阿麥卻雙手抱刀,朗聲說道:“稟大人,阿麥不會比劃拳腳。”
這話一出,場子裡頓時靜了靜,黑面突然嘿嘿笑了起來,故意逗阿麥道:“玉面小羅刹,你不會拳腳,那會什麼?難不成會繡花?”
隨即人群中便爆發出一陣大笑,阿麥卻是一臉平靜,等台下的笑聲小了,才冷冷地說道:“大人失望了,阿麥繡花也不會。阿麥只會殺人,刀在阿麥手裡不是用來比劃的,是用來殺人的。”
眾人聞言一愣,都被阿麥話中的殺氣壓得一窒。陸剛最先反應過來,臉一繃,放聲罵道:“混帳,敢和長官這麼說話!他爺爺的,還不給我把他押下去,我看這就是他娘的閑得。行了,行了,都他娘得給我散了,該幹嘛幹嘛去!韃子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殺進來,將軍交待了,要是他娘地讓韃子過了咱們凱撒山,大夥一塊提著腦袋去見將軍!”
陸剛一揮手,他身邊的親兵便把阿麥反手扣了起來,阿麥既不求饒也不掙扎,只是沉默地站在那裡。陸剛心中更氣,心道怎麼就把這少爺放他這了,將軍也不說要回去,難道就放這讓他一直供著麼?他原地轉了兩圈,最後沒好氣地罵道:“行了,行了,把他也放了,讓他帶上幾個人去山外警戒,別讓韃子摸進來。”說完又瞪了那二隊的隊正一眼,狠聲說道:“誰他娘的也別給老子背後搞鬼,讓老子知道了非騸了他不可!”
阿麥的直屬長官李隊正見狀,連忙向阿麥使了個眼色,讓她歸隊。黑面被阿麥剛才的那句狠話跌了面子,本不想善罷甘休,可一見陸剛是真急了,他也不好真的就跟陸剛翻臉,畢竟陸剛是正職營官,而他只是個副手。所以說雖明知道陸剛護著那小白臉,可也只好暫時作罷,可這口氣卻是記住了。
阿麥回到隊中,面上雖仍是平靜,可心臟卻狂跳了起來,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不知什麼時候,背後竟出了一身的冷汗。幸虧她賭對了,不然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下場。現在聽陸剛讓她帶兵下山警戒,她便很痛快地帶著伍裡的幾個人下山站崗去了。
商易之引兵西走之後,周志忍曾派騎兵追擊過,卻中了商易之的埋伏,折損了不少騎兵。後來覺得商易之手中不過兩萬多人,成不了什麼大氣候,所以也便沒太注意,在全面接管豫州城防之後只一門心思地準備回攻泰興,只要泰興一下,那整個江北就是囊中之物了。他們原本的計畫也是先下豫州後再拿泰興,按照原定計劃是陳起領兵從靖陽南下豫州,周志忍同時北上,大軍合攏後儘早攻下豫州。可計畫趕不上變化,陳起在野狼溝被阿麥的突然出現攪得心神大亂,以致意外地敗走靖陽,周志忍這裡卻不費吹灰之力就從石達春手中得到了豫州城,所以要說這世事也是當真可笑。
後來陳起再次整兵南下,北漠最初的三路大軍才在豫州會師。陳起得知商易之竟然果斷地西進烏蘭山,臉色甚是不好,有些不悅地問周志忍道:“你手中有騎兵無數,怎麼還會放商易之進了烏蘭山?”
周志忍身為北漠名將,已經成名二十幾年,現在當著軍中多位將領的面,被陳起這樣一個年輕主帥如此不客氣地詢問,臉上便有些掛不住。他這裡還沒回答,卻聽見旁邊一個青年將軍突然嗤笑一聲,笑道:“此事怨不得周老將軍,那商易之詭計多端,傅沖的兩萬騎兵不是都毀在了他的手裡麼?既然意料不到那廝會在野狼溝搞伏擊,那沒想到他會進烏蘭山也不算什麼了,您說是不是,大帥?”
說話的那人年紀不大,不過二十多歲,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眉梢微揚甚是輕佻,正是殺了南夏十五萬邊軍的“殺將”常鈺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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