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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十年孤劍滄海盟[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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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0 02:40:57
「第十七章」為欲成仇天外三尊魂歸極樂癡情生恨難成連理誓遁空門

    那金鉤無敵辛蒙在那大樹之下,形似瘋狂,只是跳躍,兩手向空舞動,不時傳出一聲聲斷腸慘笑。高黎貢山四魔一聲厲嘯,平平飛起,去勢若電,往那大樹之下飛撲。天外三尊者頓感愕然,立止手不戰,齊趨前觀。九指神丐蒼璽臉上已恢復了鎮靜,對於金鉤無敵辛蒙突變找狂,心中了然有數,兩眼覷定混元指蒯浚,隱隱含笑。

    星河釣客婁雍及竹杖叟洪璜讓開兩步,他們知道蒼璽這種神色,對蒯浚是恨到了極點,絕不讓蒯浚活出手中。他們深知混元指蒯浚功力驚人,暗暗擔憂蒼璽不能一擊而中,被蒯浚逸去,那麼來日丐幫大難有增無已。不由心弦猛張,面色嚴肅,較之蒼璽一副悠閒姿態,大不相同。

    混元指蒯浚面寒似水,兩目神光冷電般,炯炯逼視著蒼璽,右掌外翻當胸而立,左拳微揚,兩指戟舉,足下踏著子午。箭在弦上,弦繃堪滿,大有一觸即發之勢。那邊樹下,大魔華宇用盡手法,未能制止辛蒙狂笑跳躍瘋態。其餘諸魔嗖嗖四竄,想解開被點住穴道的那些明椿暗卡,同樣無效。

    試想他們都是武林奇人,自負甚高,然而不能解開穴道,顯然那點穴手法詭異無比,一片狂傲之氣,剎時冷了下來。大魔華宇面紅耳赤,面對著臉色慘厲,肌肉扭曲,狂笑狂跳的辛蒙束手無策,他認定辛蒙是遭人暗算點中穴道所致,那手法令他脊骨直冒寒氣,暗算的人定是在樹上突施毒手,但這棵大樹枯枝禿椏,並無可資掩藏的地方,分明這人得手之後逸去,不過有一點值得驚疑的地方,那就是這人既有這種絕乘功力,為何躲躲藏藏,難道他還有什麼陰謀不成,最蹊蹺的是本莊除了自己數人外,並無一人前來。

    「莫非他們都遭了毒手嗎?」華宇想到此處,不禁冷汗如雨,這神色數十年來首次在他臉上顯出,可見他內心駭怕已極。

    群魔面上訕訕地聚集在大樹下,暗對此事加以猜測,紛紛提出意見,終於下了一個結論,就是對丐門之紛爭,決不伸手。天外三尊者心內猶不服氣,但目睹這種奇異之事,由不得他們不生出凜駭之意,不過他們都有此一想法,那人露面後,就得試試那人武學精湛到如何地步。

    這時大魔華宇挾起辛蒙,與群魔紛紛趨往大廳前,對丐門三老與混元指蒯浚緊張情勢竟不加聞問。距大樹之後有幾棵篁竹,在那竹梢葉繁茂密中,露出一張俏臉,清澈如水的雙眸中微微吐出笑意。九指神丐蒼璽這時與混元指蒯浚繞著打圈子,愈走愈小,但誰也不肯先出手,想等待有利的時機到來。

    要知這等高手過招,往往即在短短一剎那,三招兩式便可勝敗立曉。辛蒙嗥叫之聲,愈來愈慘厲,大魔華宇在沒有辦法,猛向辛蒙胸後點了一指,只見辛蒙如將死之犬模樣,一陣哀鳴,聲音漸弱,四肢抽動了一會,便寂然無聲。

    群魔負手立在廳外觀戰,表面從容,心情異常緊張,大魔華宇眼蘊淚水,憤恨無比,秦中雙怪倏然飛身往後躍走,意欲察看全莊究竟。但禍在眉睫,群魔均有此預感!內心惴惴不安。驀然。混元指蒯浚沉不住氣了,腳步一慢,倏然劈出一掌,左掌兩指迅若星瀉,往蒼璽「期門穴」點去。

    這兩式都是至剛至猛路子,而且奇詭無倫,最耗內力,掌指未至,已自潛勁逼人。混元指蒯浚在一刻之前,目睹許多令人意外的奇事,又見丐門三老如此有恃無恐的神色,已有大難臨頭之感,事至如此,不如一拼,或可制勝,是以,盡展平生絕藝以制先機。

    九指神丐蒼璽對混元指蒯浚,絲毫不敢大意,他知蒯浚這混元指力,能貫穿金石,腐木蝕鋼,左掌吐還擊對方掌勢,立時橫閃五尺,避開混元指力,右掌楂開,風馳電湧地向對方腕脈扣去。蒯浚突然大喝一聲,兩指倏仰,逕往蒼璽扣脈右掌劃到,指風嘶嘶銳嘯。

    九指神丐蒼璽大吃一驚,他未想到蒯浚混元指可不緩氣綿綿吐出,這混元指最耗內力,每一展用,對本身真元耗損至巨,他知蒯浚存心死拼。此刻,容不得蒼璽多作考慮,身形電閃,錯步飛出蒯浚指力之下,那知蒯浚身法絕快,那指力登時劃在蒼璽大袖上,一聲裂帛嘶響,一截袖蘭隨風揚起半空。蒼璽驚魂未定,蒯浚身形稍不停留,兩指落向蒼璽胸後「心俞穴」,這一容他點上,蒼璽立時就會心脈震斷而死,蒼璽一著之差,立遭懸發之危。

那蒯浚何等神速,雙指只差兩寸就可戳上,蒼璽頓感後胸一涼,立即全身猝然一沉,倏的翻身,雙掌劈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勁力。蒯浚怎麼也不會想到蒼璽,臨危尚能使出這一巧妙的身法,身形懸空,不及閃避,化指為掌,迎著劈來掌力下壓。

    只聽得「蓬」的一聲,兩股掌力一接,蒯浚身形騰起半空倏又飄落下來,蒼璽雙腿一縮,風快立起,雙目怒睜。兩人都是胸頭氣血狂翻,蒼璽先前被蒯浚搶先出乎,差點命喪在混元指下,此刻,蒯浚雙足甫一沾地,雙掌當胸劈出一招「推山守鼎」,雙掌凝足平生勁力而發,狂飆驟起,凌歷無儔。

    蒯浚措手不及,當堂被震退四五步,蒼璽趁此展出一套奇絕無倫的「劈空掌」法,強勁如潮,綿綿推出。蒯浚亂眉一豎,步法登時走了開來,忽左忽右,忽前忽後神詭無匹,走的迷蹤路子,雙掌亦立時亮開,左掌右指倏忽攻出。

    兩人每一招劈出,均帶有劃空嘯聲,力能裂石碎碑,近身週遭氣流激盪不絕,沙飛石走。十數個照面過去,蒯浚混元指力益呈神威,指風嘶嘯,如同花影繽紛罩向蒼璽身形。然而蒼璽雖未落敗,但仍然畏懼混元指力,晃身遊走,覷空拍出劈空掌力,不過身法絕快,非明眼人不能看出。

    但場外均是武林極負盛譽的人,何能瞞過他們神目。星河釣客婁雍見狀皺了皺眉頭,暗對竹杖叟洪璜道:「蒯化子這幾年功力精進太多,蒼老大恐非其敵,不如我們也出手,為正門規,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竹杖叟點一下頭,倏然長身,右臂一探,竹杖疾出,點向蒯浚胸後「命門」穴。星河釣客婁雍也不遲疑,右手一晃,在陰暗的天色中,只見三溜淡黃色的絲線,迅若電火地搭向蒯浚的「精促穴」,蒯浚武功精湛,驀感風聲有異,攻向蒼璽的一招急撤,反身甩掌,將兩段襲來兵刃盪開,突地一鶴沖天,撥起五六尺高下,兩腿一蜷一彈,已射在兩丈開外。

    只見蒯浚發須怒張,神態氣極,大喝道:「你們如此逼人太甚,休怪我蒯化子心狠意毒了。」

    蒼璽大笑道:「蒯浚,你死在臨頭還大言不慚,今日若讓你逃出手去,我蒼老大立刻自絕而死。」

    蒯浚獰笑了一聲「好」,突地蒯浚怒嘯了一聲,身形又撥上半空,凌空一個旋轉,兩手暴張,生像「鷲鷹捕兔」急撲而下,兩手十指射出勁風,雷擊電閃往丐門三老頭頂抓來。這一次,激發了蒯浚凶橫之性,施出平生真力,甩「鷹爪功」摻含了「混元指」力,兩種絕藝融匯在一處,威勢不問凡響,尚差著丐門三老頭頂五尺,三老就感到此種潛力前所未見,胸口被掌風擠迫得震盪跳躍。

    丐門三老強護著心神,巍然不動,待到蒯浚掌到近前,才聯臂反擊。蒯浚半空見丐門三老情狀,便知他們心意,暗暗心笑道:「我這鷹爪功與混元指融合在一處,威力絕大,一到得距身前三尺處,空氣成鋼,絕不容你們有還手之機。」

    說時遲,那時快,眨眼便已撲在丐門三老頭頂不及三尺距離,丐門三老立時疾臂出掌,只覺空氣阻力極大,抬臂乏力,暗叫得一聲:「不好。」一股排山倒海,凌厲無儔的勁力,當頭罩來,眼看丐門三老,就要死在蒯浚的掌下。

    猛聽得一聲清亮的大叱,只見混元指翻浚,突然翻了十數個璷鬥,激震了出去,落在天外尊者腳下,雙腕齊折,血如泉湧,面色慘厲無比。這時,場中多出了一個中年書生,面泛冷笑,神色陰沉冰冷已極。天外三尊者及高黎貢山四魔大喝紛紛竄出,雖說他們已決定不管丐門是非,但此刻目睹蒯浚慘狀,也不由激發同仇敵愾之心,決意伸手。

    只見中年書生面色更是一寒,道:「你們自比秦中雙怪如何?」

    群魔聞言立時一怔,心想:「怪道秦中雙怪此時尚未返轉,莫非已遭了毒手不成?」

    大魔華宇臉上浮起一種不信之色,冷冷道:「老夫就不信你能勝得秦中雙怪?」

    中年書生哈哈大笑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雙怪現已回轉萬象谷,與我訂下八年後在華山芙蓉峰比劍之約。」

    大魔華宇且疑且信,喝道:「你究竟是誰?」

    中年書生立時浮出一面冰冷笑容,神情傲岸道出兩個字來:「俞雲。」

    聲猶未落,天外三尊者同出六掌「赤煞摩伽」,驀然見一片赤紅炎熱的氣流,洶湧的向俞雲四周罩去,只聽得金月尊者大喝道:「俞雲,還我真經來,不然你死無葬身之地。」原來俞雲一現身,天外三尊者便認出他就是在酒甌峰相遇之人,心怯俞雲一身武學絕倫,暗中互使了一個眼色,趁著俞雲與華宇說話時,六掌齊吐。

俞雲展出「玄天七星步」,一晃身就脫出「赤煞摩伽」掌力之外,那六股掌力登時蓬的打在地面,只見火焰流瀉,轉眼枯枝幹草焦黑了一大片,蔓燒了過去。火舌狂吐,濃煙瀰漫。俞雲在酒甌峰曾與天外三尊者對掌,深知他們「赤煞摩伽」掌力利害,雖然自身武學今非昔比,也不敢絲毫大意,身如電閃,斜掠出去兩丈開外,冷笑道:「我俞雲幾時拿了你們真經,素昧平生,這話虧你說得出口。」

    金月尊者一聲大喝,道:「佛爺險些被你騙了,你是雪山神魔嗎?好不識羞,快拿出真經來。」

    俞雲雙目神光逼射,哈哈一聲長笑,道:「你認定是俞某拿了,可見你眼力還算不錯,想我將經送回你們,哼哼,恐怕今生妄想。」

    金月尊者登時變顏,向銀月明月使了一個顏色,同時發出一聲雷鳴般似她大喝,六掌又吐,那暗紅色氣流登時由掌心外冒。怪手書生俞雲胸有成策,兩臂早凝聚真力,等他們那「赤煞摩伽」掌力才冒出掌心五寸時,迅快絕倫雙掌往外一推,展出「弭勒神功」逼字訣。

    蓬地一聲大響,兩股掌力一接,只見天外三尊者所吐出暗紅色「赤煞摩伽」掌力,被「弭勒神功」逼得往自身捲罩過去,氣流洶湧,一剎那間,將天外三尊者罩沒。但聽得天外三尊者怪聲嗥叫,僧袍鬚髮全被燃著,痛得手足亂揮,那「赤煞摩伽」易發難收,怪手書生俞云「弭勒神功」更是綿綿不絕逼出,制住他們身形不能稍動。

    轉眼,天外三尊者燒得三具黑炭一段,凶睛圓睜,只在他們自身發出的赤紅火焰內亂跳亂舞,作法自斃,死狀至慘。高黎貢山四魔看得面目變色,出手又不是,逃又不能,面面相覷。丐門三老不禁動容,暗中咋舌不止。這時嗖嗖分竄來四條人影,乾坤手雷嘯天,矮伽藍崔戢,一元居士胡剛父女四人翩然降臨,胡若蘭姑娘一對水汪汪大眼凝視在謝雲岳身上,須臾不離。

    只聽得金月尊者一聲嗥叫:「俞雲,你好狠……」俞雲微微一笑,雙掌霍地向外一彈,轟地一聲,天外三尊者身形立時被震飛出去,撞在廳壁上,那麼結實的廳壁,倒塌下來一大塊,土飛石湧,塵霧被狂風捲上半空,天外三尊者頭破直流,已是半死不活了。

    高黎貢山四魔如非閃身得快,亦被「弭勒神功」掌力波及,雖然倖免,驚魂猶悸的顏色尚留在四魔臉上。大魔華宇暗說:「這俞雲不知在那裡學來的絕世武功,倘若動手硬拚也未必能獲勝,不如自找台階,報仇之事只有留在日後了。」

    他們均知道金鉤無敵辛蒙定是中了俞雲暗算,全莊好手被點穴定住,亦非俞雲無此功力,四魔均是武林巨擘,行家伸手,便知有無,這等眼力都無,焉能妄稱高人之列。當下天魔華宇抱拳微笑道:「閣下這份震古爍今奇學,無怪名動武林,今日非動手之時,既然閣下與秦中雙劍訂下八年之約,屆時,老朽等亦在華山美蓉峰領教。」說完,亦不等俞雲回話,匆忙轉面撥身欲起。

    突聽得俞雲一聲大喝道:「且慢。」

    四魔立時一怔,轉面立定,大魔華宇道:「閣下還有什麼話要說?」

    俞雲微笑道:「俞某料你們泰山是不會去的,聽說一部少林秘學「無相金剛掌經」在你身上,請予賜還。」

    大魔華宇不禁色變,尚未回話,四魔華荒氣得一顆禿頭髮紅,大叫道:「俞雲,老夫等四人五十年前,已名震武林,望重天南,不想與你這小輩一般見識,故予退讓,你以為老夫等當真懼你不成。」

    俞雲冷笑道:「俞雲只向你兄長取回「無相金剛掌經」,要你亂跳亂叫做些什麼?」

    大魔華宇自思,以他們在武林聲望,豈能一再示弱,傳將出去豈不貽笑武林?俞雲武學雖然高絕,動起手未必就會落敗,聞言面色一沉,道:「閣下可非少林門下,焉能越俎代庖,以你這點武學,未必就能在老夫手下討了好去。」

    俞雲哈哈一笑,道:「你不信就姑且試試。」說著身形暴射,右手迅若閃電向華宇扣去。

    二三四魔見俞雲身形猝動,齊亮掌攻去,那知竟遲了一步,大魔華宇猝然未料及俞雲說打就打,只覺眼前一花,立時警覺不妙,振腕欲起,左肩早被俞雲五隻鐵指扣住,登時肩部一麻,那麻軟的感覺剎那間已蔓延及全身,渾身乏力,不由雙目露出驚駭恐怖之色。

    二三四魔慌不迭的撤掌,登時楞住,俞雲冷笑道:「不是念在你成名不易,今日便廢除你一身武功。」說著左掌向華宇懷中一摸,右邊腰內觸手奇硬,五指倏然一翻,將那冊「無相金剛掌經」取在手中,略一張望收置懷內,又望高黎貢山四魔一瞥,手一鬆,冷冷道:「你們去吧,八年之約轉眼就到,如八年中不能練成一項絕藝,不如老死深山,免得到時候丟人現眼。」

    大魔華宇漸覺酸麻盡失,暗運氣一試,毫無異狀,忽然左手拇指朝天。嗆琅琅數聲龍吟,劍光大盛,如驚濤駭浪地向俞雲湧來,原來華宇這拇指朝天是一暗號,四魔同時撥劍攻去,四招儘是蘊含生滅之道,奇詭無倫,風雷之聲不絕於耳。

俞雲怒氣陡生,左手飛天一探,登時起了一串脆響。那四支長劍只剩下半截。四魔頓時荷荷發怔。俞雲左手一撒,四截劍尖丟在地上,望也不望四魔一眼,逕自踅轉身來,向雷嘯天那方走去。四魔面色蒼白,華宇頓了頓腳,低喝一聲:「走吧。」四魔風掣電永逸去無蹤。

    正是任君掬盡三江水,難洗今朝滿面羞。這時一元居土胡剛正在與雷嘯天低聲耳語,瞥見俞雲(即謝雲岳)走了過來,立時住口不談。謝雲岳微皺劍眉,手中托著「無相金剛掌經」,含笑對一元居士胡剛道:「這本「無相金剛掌經」煩老前輩轉交少林。」

    一元居士含笑接過,道:「少俠瞬跟之間,就消弭了一場武林浩劫,不然泰山之會,又要損折不少武杯好手,老朽欽佩不已。」謝雲岳正要謙遜兩句,忽聽破空急嘯聲,跟著幾條身影電射落下。

    來人正是倪婉蘭姑娘同矮方朔荊方,東方玉琨姜宗耀及峨嵋玉簫俠士耿長修。倪婉蘭穿著黑綾勁裝,雲鬃蓬鬆,脂粉不施,顯得憔悴異常,一雙秋水雙目滿含幽怨,眼眶濕潤。玉簫俠士耿長修一臉鄙屑之容,瞪著謝雲岳大有動手相拼之意。

    矮方朔荊方一見謝雲岳,就怪嚷道:「好小子,你溜了不要緊,可把老頭子害苦了……」

    謝雲岳一言不發,望了玉簫俠士耿長修一眼,身形倏地一振,穿空斜飛,兩足交互一踹,又電射了出去,眾人眼中只見一溜輕煙,疾如殞星而逝。群雄均不料謝雲岳走得這般快。為之愕然,雷嘯天大叫道:「老三別走,我有話說……」倪婉蘭姑娘只淒楚喚得一聲:「謝大哥。」哀怨淒絕,卒不忍聞。

    那謝雲岳輕功絕倫,去勢何等之速,他們言尚未落,已走得無影無蹤。這時,滿天陰霾,狂風四起,莊園內喬木枯枝,呼嘯搖晃,一陣風過去,斷枝捲起半空,挾起塵砂蔽天。一切都異常陰沉,群雄均面色嚴肅,衣袂飄飛。倪婉蘭姑娘雙目紅腫,嚶嚶哭泣,香肩不住地聳動,傷心欲絕。

    玉簫俠士耿長修一臉鐵青,喃喃罵道:「蘭姑娘,這人值不得如此重視,輕薄無恥,枉稱俠士,說穿了還不是衣冠禽獸。」

    「啪」一聲清脆耳刮聲,從耿長修右頰發出,登時紅了半邊。耿長修用手護著右頰,荷荷發怔。原來胡若蘭姑娘一見倪婉蘭等現身,謝雲岳即沖天逸去,她從倪婉蘭,耿長修臉上神色,便判斷出那是怎麼一回事,忖出倪婉蘭對謝雲岳深情一往,她自身何嘗又不是如此,不由生出惺惺相惜之心。此刻,見耿長修污蔑謝雲岳,身形如電射般晃出,右掌迅若電光石火地打了他一記耳光。

    須知男女情愫發生,往往均是一見鍾情,反之,亦莫不如是,耿長修雖自負美男子,但在胡若蘭倪婉蘭兩人眼中,起不了什麼作用,胡若蘭從第一眼起便由不得心生厭惡,再出言污蔑,更是氣往上撞。顯然這一掌打得不輕,耿長修良久神定,瞧出是一個美若天人的姑娘,杏眼圓睜,怒視著自己。

    耿長修眼中一亮,心內更是洞然,對謝雲岳嫉妒之意更增濃厚,暗說:「怎麼她們均對謝雲岳傾心顛倒?自己文采風流,百般順從,反得不到蘭姑娘半點歡心,這是何故?」心頭不由生起既生瑜,何生亮之感。他無端受辱,當著這麼多武林高人面前,顏面倏關,不能不有所表示,當下面色一沉道:「姑娘無故出手傷人,為了何故?」

    胡若蘭徒然格格嬌笑不住,良久粉面凝霜道:「想不到你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這一掌還打得不明白,哼。你再敢出言對謝大哥不遜,招乎你那兩隻耳朵。」

    耿長修氣得玉面發青,突放聲大笑道:「姑娘就看得我耿長修如此一錢不值,姑娘藝業雖然不凡,不過想取耿某雙耳恐怕還不容易。」右手往腰下一搭,九條紅線霍然飛起,一柄玉簫掄在手中,淵汀嶽峙,面泛冷笑。

    胡若蘭姑娘看出他手上是一管玉簫,上綴九點紅星。一元居士胡剛竟視若無睹,與乾坤手雷嘯天不時耳語。他知小兒女之事,片刻即煙消霧散,尤其耿長修出言不遜,引起他大大反感。丐門三老立在混元指蒯浚立身之處,談論如何善後蒯浚轄下雲貴川三省丐幫弟子。

    姜宗耀東方玉琨兩人,總覺不便出言攔阻,一來是他們也是年青人,為著情爭不輕予介入,深恐有所誤會;再因他們與謝雲岳感情甚篤,對他風範無限企仰,然而耿長修與他們同行數日,總覺耿長修量小不能容物,風範更不能相比擬,與他倆性情格格不相入,於是甚感為難了。只有默不作聲,置身事外。

    還是矮方朔飛身竄在他們兩人中間,神情詼諧地搖頭笑道:「怎麼你兩人萍水相逢,就醋氣飛天來了,究竟是呷那門子醋哇?看在我老人家面上,握手言和了吧。」

    那知胡若蘭竟不買賬,杏眼一瞪,叱道:「你這瘋老兒滿嘴胡說八道,誰呷醋?姑娘如非見你一把年紀,硬要你用黃河河水洗乾淨口咧。」

    接著玉簫俠士耿長修哼得一聲,道:「身為峨媚門下,焉能受女流之輩凌辱,荊老前輩,此事你大可不必過問。」

    頓時把矮方朔荊方僵在中間,面紅耳赤,須臾神情突變十分激動,哈哈狂笑道:「我老頭子活了這大年紀,頭一次挨得這般毒罵。」說著,面色一寒,向著胡若蘭大喝道:「女娃兒。不管你身後有誰?我老人家非要教訓你不可。」

    胡若蘭哼哼冷笑,傲然不懼。一元居士胡剛不料矮方朔竟然插身其中,大感棘手為難,乾坤手雷嘯天一躍上前,笑道:「荊老前輩,你豈不知大人不見小人過,宰相腹中好撐船之語,此事如被人傳出,徒貽量小不能容物之譏。」跟著附耳低聲道:「你知道姑娘是一元居士胡剛的愛女麼?此老有名的堆纏,何況姑娘與我老三交情迥異尋常,萬一此事被你鬧僵,你有何面目再見故人之子?」

    此言一出,矮方朔立變驚訝之色,附耳道:「此事當真麼?老枋何懼一元,惟恐雲岳生出誤會怎好,不過老朽顏面還要保全,老弟,你回去,老朽自會兼顧雙方,點到為止。」雷嘯天見荊方如此固執,也未便再說,皺皺眉頭,閃身一旁,竟自與倪婉蘭姑娘密語一陣。

這時,倪婉蘭垂首哭泣,胸前被淚水沾濕了一大片,自覺遭遇甚慘,是天下第一苦命之人,身外之事,根本不加理會,似乎胡若蘭與耿長修發生口角,並不是為她而起,雷嘯天的話,亦充耳不聞。雷嘯天本意,是想勸倪婉蘭出面攔阻,但姑娘不加理會,亦是無可奈何,徒自發怔。

    矮方朔荊方神態威猛,鬚髮在狂風中飄忽,一雙本來瞇小眼睛,這時也睜得又凶又大,神光炯炯逼視。玉簫俠耿長修掄著玉簫閃在一旁。矮伽藍崔戩神色十分憂急,他知兩人一交手,絕不能互無勝負,傷著了那一方都不好,直覺都是耿長修一人攪起這種是非,不由狠狠瞪了耿長修兩眼。

    耿長修此時似是橫了心,見崔戩狠眼瞧他,也回報了一眼,暗道:「你這老匹夫,對我橫什麼勁,你道峨嵋門下有如此好欺負的麼?」

    此刻,胡若蘭雙掌一反,兩溜蛇形金色劍光斜斜揮出,劍勢如同驚濤駭浪,逕劃荊方前胸。這雙劍同出,快若奔電,劍尖一元真氣嘶嘶吐出,逼人心胸,顯然姑娘劍學不俗,深得一元居士胡剛絕學個中三味。矮方朔目睹姑娘出劍凌藶絕俗,心中一凜,暗說:「此女真個不凡,我老人家如示弱,豈不被一元居士胡剛恥笑。」當下冷笑一聲,身形微揚,倏地凌空撥起,雙掌凝吐「五行真氣」掉頭撲下,只見滿空俱是狂飆,較之天風猶有過之,激厲洶湧而來。

    胡若蘭姑娘出劍本是虛招,只見她雙劍霍地一收,待到矮方朔凌空撲下之時,已是擰身錯步晃了開去,蓮足一點,登時穿空斜飛,兩柄奇形金劍一圈一抖,撒下金星萬點,劍光如雪,漫天朝劑方罩去荊方「五行掌」一撲不中,身方落地,便覺入眼寒光眩目,劍氣罩體澈骨奇寒,心中大驚,立即仰身,雙掌展出平生真力朝上猛推了過去。

    劍氣掌風眨眼就要相撞,這一碰上,兩人非有一人身受重傷不可,正在危機一發之時,突聞得一聲大喝,一條身影電射地撲來,矮方朔荊方頓感自己掌力被卸於無形,本身被一股柔和的潛力逼出去兩三步。那邊胡若蘭亦感雙腕一麻,雙劍被那人奪出手去,芳心大駭,及至身形一站定,星眼一瞧到來人是誰,不由得雙頰綻出笑容,如同一朵盛開的百合一般,嬌媚無比。

    原來那人就是去而復轉的怪手書生謝雲岳,手執著兩柄金劍,玉樹臨風,微微含笑向著矮方朔荊方道:「荊世伯,小侄並未開罪你老人家,為何要向自己人動起手來。」

    荊方老臉一紅,小眼圓睜,怪叫道:「你這小鬼,怎說沒開罪我老人家,一面再,再而三的覷空溜走,害得我老人家找得好苦。眼前之事,不又是你引起的嗎?」

    謝雲岳朗聲一笑,道:「就算小侄過錯,等會小侄定請世伯吃上一罈好酒,作為賠罪總行吧。」

    矮方朔這時一天陰霾盡散,正好自落台階,呵呵大笑道:「還是你這小子行,我老人家毛病你全知道,見了好酒萬事全休,現在胡姑娘就是打我老人家三個嘴巴,也是白挨。」說完後,又是一陣呵呵大笑。

    胡若蘭見謝雲岳一來,氣也消了,被矮方朔這麼一說,不禁抿嘴格格嬌笑,只笑得花枝亂顫,嫵媚已極。此刻,倪婉蘭姑娘自謝雲岳天外現身,頓時停住哭泣,雙目紅腫,滿含幽怨凝視著謝雲岳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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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0 02:42:31
那日耿長修猛吸了一口真氣,掠身超越在蘭姑娘身前,回面笑道:「姑娘,在下追得你很苦。」

    蘭姑娘倏然止步,螓首略抬,幽幽地說道:「耿兄你追我薄命人做什麼?我倪婉蘭決意青燈梵唄誦經伴佛了此餘生了。」

    耿長修看出姑娘雙眼紅腫,蘊含淚水盈眶,一副傷心欲絕模樣,立時囁嚅喃喃道:「姑娘,何苦來爾,耿某定為姑娘雪清此仇。」

    倪婉蘭忽冷哼了一聲,粉面一寒道:「你這麼點藝業也配嗎?今生今世你也休要妄想。」繼而自覺言語過重,隨又淒惋地一笑,道:「耿兄請不要替我薄命人煩心,我這一輩子也是愁懷難舒,矢志不渝的了,耿兄,你追來這又何苦呢?」

    玉簫俠士頭頂轟地一震,僵在那兒做聲不得,他直至今日,仍然不明白姑娘與謝雲岳其中到底有何淵源、誤會,不過他直覺看出謝雲岳並不愛姑娘,那麼姑娘又為什麼如此對他鍾情不渝,真是不可理解的事。男女之間,情愛紛擾,忒多不可理解,只因旁觀者清,當局者迷,誰又令他介入其間。姑娘說得不錯,謝雲岳一身功力絕頂,豈是他能望其項背,又何能牽涉其中,傳入師門,徒然貽笑。但他對姑娘之愛,癡情不移,然而姑娘從見面起,就未稍示顏色,自己捲入這場愛情漩渦,究竟是否值得?耿長修只是捫心自問,連滿頭的積雪均恍若無覺。

    倪婉蘭看見耿長修赧然垂首,不由泛起一絲歉疚之感。張口欲言,又不知說什麼才好,一時亦怔在那兒發呆。姑娘原把耿長修恨得入骨,如非他趕來一擾,謝雲岳哪會走得這快,即將得手的美夢,被他沖得煙消雲散。

    她想到謝雲岳並不是不愛她,不然,謝雲岳為何天外飛來施救,不避嫌疑為她療傷,足見他還是愛她的,經耿長修一擾,謝雲岳竟誤會自己與耿長修本是一對情侶,藉故引退,也說不定,所以當時恨不能手刃耿長修。人在希望破滅時,心情該是如何沉重,消極,恨不得立即削髮為尼,青燈古佛,終此一生,於是抱著一顆支離破碎的心,冒著漫天飛雪走出店門。

    茫茫雪野,何去何從,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只覺灰心世事,暗恨謝雲岳薄情,淚珠像斷線般急湧淌出,因而真氣不能凝聚,輕功身法亦無法施展,步履沉重,故被耿長修發現足跡找來,兩人僵著,互不發一聲。此刻天色已趨昏黑,尚可見到眼前一點景色,須臾,便將伸手不見五指了。但目前的僵局要打開,否則,真要寸步難移了。

    忽然,雪野中由朔風傳來一聲聲:「蘭姑娘……蘭姑娘……你在那兒……」

    耿長修立時警覺,張口大聲喚道:「姜大哥……蘭姑娘在這……」又重複了幾遍。

    剎那間,四外飛撲過來三條黑影,正是矮方朔荊方及姜宗耀方東琨三人。他們擊退賊人後,又四處追尋蘭姑娘耿長修兩人下落,杳然不見,只好回到客店,經店伙告知兩人走去方向,即匆匆尋來。那種風狂雪密的天氣,又是那麼昏暗,窮極目力之下,才發現兩人淺淺足印,耿長修一見矮方朔荊方,即說出來此經過。

    矮方朔荊方聽得連連頓足,搖頭歎息道:「雲岳這孩子真是。」繼又向姑娘道:「蘭姑娘,不必灰心,這事包在老頭子身上,我們且轉網客店去,明兒個再走。」姑娘默然無語,隨著荊方等人回轉客店。

    矮方朔荊方數日來見蘭姑娘變得慧婉和順,逗人憐愛,一反過去刁蠻潑辣,總覺得謝雲岳對蘭姑娘厭惡,未免無辜委曲了她,回到旅店,又獨自撫慰了蘭姑娘一番,諄諄再三,包可成全她的心願。一宿黎明,狂風大雪有增未已,矮方朔荊方等人冒雪而行,取道邯鄲往燕京而去。

    那日的天氣,比昨日更壞,凜冽特甚,寒氣襲人,狂風挾著漫天飛雪嘯掃四野,環宇籠白,五人一至邯鄲,就買了駿馬,登騎奔馳,馬匹吼氣成雲,耐不住這種酷寒天氣,不時昂首「希聿聿」長嘶。

    不兩日,就抵達燕京城,他們亦落在打磨廠三元老棧,這打磨廠一帶旅棧灑樓,泰半都是武林人物光顧,他們席未暇暖,便聞得什麼少林四僧,宮門二傑之事,在三元老棧怪面書生疼懲秦中雙怪,嘖嘖稱道怪面書生武功驚人,又說什麼正門紛爭引起泰山群雄大會,雖然人言人殊,事實還是大同小異。

    他們五人仔細椎敲一下,認定怪面書生定是謝雲岳易容。矮方朔荊方默默思索,以他的江湖經驗,便猜出了箇中情形泰半,雖不中亦不遠矣。當下矮方朔猛拍了一下大腿,嚷道:「哈,這小子一定是去滄州岳家了,不然至濟南也可找出他的下落,咱們吃喝飽了,便去找他。」

    蘭姑娘眉開色笑,可苦了玉簫俠士耿長修,跟去也不是,不去又捨不得蘭姑娘。這兩日緊蹙的眉頭,就從未舒展過,原因是蘭姑娘自那日起就沒與他說過話,自己故意找著機會旁敲側擊,蘭姑娘總是神色幽怨避而不談。

    蘭姑娘也有她的想法,她不忍耿長修長此癡戀於自己,她知道永不能夠愛於耿長修,為著防微杜漸計,故示冷淡,使耿長修絕了這個念頭。耿長修兩日來性情變得很暴躁,不時吐出憤激的言語,東方玉琨姜宗耀不由厭惡萬分,矮方朔荊方暗暗歎氣,異常同情耿長修的遭遇,他知男女情愛絕不能勉強,愛莫能助,徒呼奈何。

    矮方朔荊方命店小二喚來一桌豐盛酒席,耿長修只是愁懷難舒,食不下嚥,荊方見狀,笑道:「耿老弟,老朽等去魯,不知有意同行否?倘若老弟有事不能同行,這桌酒就算與老弟祖餞。」」耿長修那能聽不出話中的用意,只是不忍遽離蘭姑娘,仍想挽回逆局,忙答道:「晚輩奉命下山行道,經驗閱歷俱淺,虧得有老前輩隨時指點,江湖經驗隨之大增,現既有泰山英雄大會,晚輩意欲見識名家武學,老前輩如不見棄,自當隨追驥尾。」矮方朔聽得只有暗皺眉頭,未便再說。

    一行五人離了燕京,就盛傳武清城郊紅旗幫匪戮殺殆盡,荊方恍然明白必是謝雲岳所為。蘭姑娘對荊方說道:「謝大哥這樣行事,不是嫌太過份了嗎?」

    荊方搖頭說道:「雲岳這孩子身世太慘,未免性情養成孤獨偏激,你若知道雲岳身世,就不能說他行事太辣手了。」

    蘭姑娘苦苦尋思,終於想出謝雲岳必有一番可悲的身世,對於自己薄情,是由於他偏激的性情所引起,不由對他暗起同情之心。風雪滿征途,到達滄州趙康九家,訊明趙康九落在濟南源盛鏢局,荊方昔年也與源盛總鏢頭高子龍有過數面之緣,五人逕赴濟南大明湖畔源盛鏢局。從高子龍口中得知謝雲岳已去辛莊,這又才趕到辛莊。耿長修不料一念情癡,為他帶來大禍。

耿長修自那日被謝雲岳僅一招,玉簫便被奪出手去,飛插樹幹,那份驚人的功力,現在想起猶有餘悸。當下見謝雲岳邁步過來,面色緊張無比,玉簫一掄,蓄勢待發。乾坤手雷嘯天見謝雲岳眼蘊殺機,深知金頂上人護犢有名,唯恐謝雲岳又引起了一場紛爭,便大叫道:「老三,耿老弟方才出言無心,你不可傷他。」

    謝雲岳充耳不聞,身形一動,便落在耿長修身前不足三尺處。耿長修大喝一聲,疾如狂風暴雨似地當先攻出九簫。驀見狂風塵砂中,掠起一蓬紅紅簫影,往謝雲岳全身罩下,端的奇詭凌厲無比。謝雲岳面蘊冷笑,身形一晃,竟穿入那蓬紅點簫影中,懷中掣出那柄奪自沈上九的寒鐵折扇,燉燉晃了開來,由下往上斜斜揮起。這一式展出,雖然表面略無異處,骨子裡卻暗含「軒轅十八解」精奧招術。

    耿長修頓感一片無形潛氣撞來,立足不住,踉蹌被迫得連連後退,手中玉簫幾欲脫手飛去,不禁大驚,閃身斜掠,立起一招「大鵬展翼」,只見一片簫影如山削去,招到中途,突又變為「玄烏劃沙」,逕望謝雲岳胸前點到,飛快絕倫,勁風銳嘯。

    謝雲岳一聲冷笑,折扇霍地一圈,俟玉簫堪抵胸前之際,迅速以扇柄迎著玉簫一敲,錚地微響,耿長修頓覺手腕酸痛欲裂,把持不住,玉簫登時被震出手中,飛落草內。耿長修猶圖挽轉逆局,左手倏向謝雲岳右臂砍去,威勢絕強,出手迅快。

    謝雲岳比他更快,左掌疾翻,施展「軒轅十八解」制龍手法,倏忽之間,已扣住耿長修左腕,一扣一揮,只聽耿長修大叫一聲,凌風翻了出去四五丈,摔在地上。雖然耿長修並未負傷,一個「鯉魚打挺」躍起,雙手向懷中飛快一揣,身如電射凌空撲下,兩掌一揚,只見一片凌厲勁風挾著滿空黑星急如驟雨向謝雲岳打來。

    耿長修這一拚死飛擊,引起謝雲岳的殺機,濃哼一聲,揮出一掌「弭勒神功」逼字決「怒潮山湧」,迎著耿長修身形推了過去。只見那滿空黑點立時回敬了回去,剎那間全打在耿長修頭面全身,立時耿長修慘叫得一聲,跟著身形亦如斷線之鳶被「弭勒神功」撞得翻了出去,蓬的一聲大響,捧在一棵大樹底下,昏迷不起。

    群雄大感駭然,倪婉蘭雖不愛耿長修,但認為他們兩人之爭是由自己所引起,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耿長修那一聲慘叫,觸耳驚心,情急之下,身形一掠,躍在耿長修身前,看了一眼,急用雙手掩面,叫道:「謝雲岳,你好狠……」跟著嚶嚶啜泣。

    群雄齊都掠在耿長修身前,只見耿長修一張俊臉,被自己發出的黑蒺藜嵌入其內,像蜂巢般,猙獰可怕,人也昏迷不醒,臉上滲出絲絲黑血。謝雲岳慢步近前尋視,見耿長修如此慘狀,心內不無側然,忖道:「天啊,但願我此事沒做錯,其實他是無辜者,勢逼如此,無可奈何。」兩眼凝視在耿長修臉上,默然無語,表情異常嚴肅。

    雷嘯天緊皺雙眉道:「老三,你這是怎麼搞的?」聲色俱厲。

    一元居士胡剛立時向雷嘯天使了一眼色制止,免得謝雲岳下不了台,原因是謝雲岳與耿長修動手之初,胡若蘭即猜知是為了金頂上人之故,低聲對其父胡剛告知詳情,胡剛對謝雲岳此舉雖不以為然,但極同情謝雲岳此種遭遇,逼不得已而為之。

    雷嘯天見一元居士眼色,心知有故,頓時不語。矮方朔大感為難,說也不是,不說又不是,瞇著小眼直搖頭。倪婉蘭見了謝雲岳神情冷漠,無動於衷,遂幽怨的說道:「謝大哥,你千萬別為了我,對他下此毒手,他並沒有說你什麼呢。」

    謝雲岳望了她一眼,冷冷說道:「誰說是為了你,真要如此,我才犯不著咧。」

    一言刺傷了倪婉蘭的心,眼圈一紅,粉面鐵青罵道:「謝雲岳,姑娘悔不該認識你這冷面毒心的男人……」霍地撥劍在頭上割下一綹青絲,甩向謝雲岳,嬌軀一扭,便向莊外掠去,霎時無蹤。

    謝雲岳接住一綹黑髮,神色黯然,須臾,緩緩彎下腰來,朝耿長修飛快地點了七指。只見耿長修悠悠醒轉,一睜眼,見是謝雲嶽立在面前,舉口大罵:「謝……」只吐了一字,謝雲岳面色一寒,大喝道:「你再敢口出不遜,我就令你求死不得,求生不能,哼哼。你如不服,便請金頂禿驢代報此仇,謝某五月端午准在長白環碧山莊等候。」

    耿長修聞言氣極,放聲狂笑,那臉上傷處迸出黑血,淌流滿面,宛似厲鬼,猙獰可怕。那笑聲含蘊著無比之憤怨,辛酸,良久笑定,突厲喝道:「好,五月端午,耿某定與家師去長白解決。」說完,連玉簫也不去拾,「一鶴沖宵」如飛掠去。

    謝雲岳望著耿長修將逝去的身形,喃喃自語道:「但願我未做錯。」聲如蚊蚋。

    矮方朔荊方突鬚髮怒張,面露憤激道:「雲岳,你行事未免太乖張了點,倪婉蘭這丫頭慧婉賢淑,癡情於你,你豈能如此傷了她的心,耿長修與你又非深仇大怨,情愛糾紛,難免發生齟齬,為細故而結大怨,量仄不能容物,我老頭子看你將步入你父後塵,不可救藥了。」

    謝雲岳望了矮方朔一眼,欲言又止,只苦笑了笑,昂首仰望暗淡雲天,默然無語。一元居士胡剛含笑走近,道:「荊兄,你可錯怪謝賢侄,事非如此簡單。」遂朗聲將宮門二傑所言一一解說。

    在場群雄均都恍然大悟,矮方朔荊方露出驚疑的眼光,道:「金頂禿驢也三與其事嗎?難怪我去年上峨嵋,他竟心虛避不見面。」說此一頓,繼之小眼一蹬,精光暴射,向著謝雲岳道:「賢侄,你行事未免太不考慮,金頂禿驢我也不容他,你盡可去峨嵋找他本人,何必向耿長修出氣。」

    謝雲岳道:「小侄下手自有分寸,那是他自尋,何能怨小侄,再說峨嵋山中,金頂門下少說也有百十人,小侄找去,難免大開殺戒,不如激他尋來,了結此仇。」

    矮方朔朗聲大笑道:「反正你說話總有理。」繼又面色一怔,道:「我老頭子應允了蘭姑娘的事,非要辦到不可,現在我就去燕山尋她去長白,小子你再傷她的心,我老人家頭一個不答應你。」說著,回面對姜宗耀東方玉琨道:「小伙子,你們如無事,伺妨陪我老人家走走。」

    東方玉琨等兩人當時應允了,走來與謝雲岳笑道:「謝兄,小弟等尋到了蘭姑娘後,即趕去長白再作暢敘。」

    謝雲岳赧然一笑,抱拳道:「有勞二位了。」矮方朔與姜宗耀東方玉琨與眾人作別而去。

    一元居士胡剛這時笑道:「老朽同小女也要去一趟嵩山少林,送還無相金剛真經,再去長白。」說著對雷嘯天作一眼色,雷嘯天會意含笑點頭。

謝雲岳心中打鼓,已瞧出了八分是什麼事情,當下一元居士胡剛率著胡若蘭姑娘慢步走去。胡若蘭神情甚是不捨,脈脈含情凝視了謝雲岳兩眼,似是無可奈何的走去。九指神丐蒼璽挾著一息奄奄的混元指蒯浚,微笑道:「雷老二,你還生我蒼老化子的氣是不是?」

    乾坤手雷嘯天詼諧的哈哈一笑,道:「只怪我雷嘯天屈居老二,焉敢生大哥的氣,大哥你們要趕回燕京開香堂正門規,只管先行,一俟事了,雷老二自會找你。」

    蒼璽道:「好,三弟你行止如何決定。」

    謝雲岳道:「小弟需趕往塞北牧場,再去長白,大哥,你我再圖相見吧。」九指神丐蒼璽點點頭,與星河釣客竹杖叟如飛馳去。

    此刻矮伽藍崔戩走過來向謝雲岳致謝脫囚之德。謝雲岳大笑道:「崔大俠,你我交情本非泛泛,道義之交,這點小事何謝之有。」說著微微一頓,指著天外三尊者三具屍體,又道:「看來崔大俠尚須留此善後,有勞將他們代為收殮,至於那些被點住穴道的人,六個時辰後自會行動自如,功力在三個月後才能恢復,在下尚有事不克久留,待南返時順道再至泰山大俠寶莊晉謁吧。」

    矮伽藍崔戩笑道:「崔某准在蝸居恭候。」

    謝雲岳雷嘯天兩人向崔戩作別,走出莊外,謝雲岳忽對雷嘯天道:「二哥,你先趕去塞北牧場,小弟尚有一事未了,一俟辦完即刻趕去。」

    雷嘯天眨眨眼笑道:「好,我雷老二不怕你騙,你如到得遲了,招呼兩位弟婦不能饒你就是。」說著騰身一躍,施展上乘輕功,狂奔而去。

    狂風嘯掠,肜雲湧飛,陰霾蒼茫,寒鴉噪林,分外蕭瑟淒涼。謝雲岳駐足眺望移時,心中百感交集,頓起孤獨之感,新仇舊恨紛湧胸頭。正是舊恨春江長流不盡,新恨又是雲山千疊。只見他長歎了一口氣,才放步走去。

    濟南城北有鵲華二山,岡嶺相連,隱隱若長堤,城南則千佛山高峙,環其三方,所以濟南的地形凹下,成一盆地,緣城諸水,皆由南山下注,而為北面山岡所束,流路縮狹,因之隨地湧出,故濟南有七十二泉之勝,其中以趵突為冠。

    趵突泉,在南關,距城里許,俗稱峨英水,又名爆流,泉眼四射,中間三泡迸發,高可盈尺,起伏不休,冬夏如一,泉極清冽,因其地均為沙質,故不為泥所污。在趵突泉上,有峨英祠,建築窳敗,已呈半頹,這日,天交未正,在峨英祠跑出一個梳丫角小沖天辮的小童,一手挽著木製水桶,直衝而下,停在趵突泉邊,蹲下在桶內取出木瓢舀水,一瓢一瓢傾入桶內。

    這小童年紀約七八歲,長得唇紅齒白,一雙大眼睛又黑又圓,惹人憐愛,衣服顯得有點單薄,不時在寒風中瑟瑟輕抖。原野上一片肅殺,趵突泉附近的榆樹白楊,枝葉凋零殆盡,狂風掠過,掀起漫天塵砂,沙沙作響,天氣一夜轉變,顯得十分枯燥,蕭條,昨日的那一絲盎然春意,竟蕩然無存。

    行人幾乎絕跡,僅有小童一瓢瓢地盛水,看看水桶盛了一半,便停手不杓,自言自語說道:「看樣子,我還要再跑一趟,無論如何我沒有這大力氣,提一滿桶上山,那瞎眼老道婆可惡得很,廳後水不用,幹嗎偏要用這泉水?」

    「小朋友,要不要我與你幫忙?」小童身後忽起了一聲問訊。小童倏然一驚,風快立起身來,四面一望,見是一面相極英俊的少年,露出了一列編貝微笑望著自己,神態十分迷人。

    他不知怎樣,總覺得這少年與自己投緣,一見面就生親切之感,不禁仰面問道:「大叔,你是誰,我怎麼沒看見你來哩?」

    那少年露齒笑道:「我姓謝,你姓什麼?你就住在山上峨英祠內麼?」

    那小童點點頭道:「我就在山上祠內!我姓樂,單名揚,謝大叔,你叫我揚兒好啦。」

    原來那少年就是名震武林的怪手書生謝雲岳,離開辛莊飛奔峨英祠,見小童下山提水,他看出樂揚根骨奇好,不覺動了愛念,走在樂揚身後,細察樂揚舉動。他聽見樂揚自言自語,暗驚黑衣玄女門下怎會覓得此一上乘人才,看樣子還沒學會半點武功,明珠暗投,來免可惜,收在自己名下,假以十年,必可在武林中大放異彩,若聽任他習那苗嶺武學,他年必又是一個武林魔頭。

    謝雲岳打量樂揚一會,問道:「揚兒,你可是久居此地麼,你的父母咧?」

    樂揚眼圈一紅,搖頭道:「揚兒父母死了,被人殺死的,當時強盜也要殺我,結果為這蛾英祠的瞎眼老道婆救下,隨來這裡有一年了。」

    謝雲岳聽後沉吟良久,才道:「那麼殺你父母的仇人,一定為瞎眼老道婆殺掉是不是?」

    樂插搖搖頭,道:「我看瞎眼老道婆與殺我父母仇人是同路,當時我被嚇昏,後來才逐漸甦醒,聽見老道婆與仇人發生爭執很久,結果仇人說:「既然你看中他的資質,那你就收他好了。可千萬別洩露秘密,到那時別怪我心辣手黑。」瞎眼老道婆冷笑道:「誰會洩露秘密,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說我苗嶺門下也並不怕你!」只聽仇人呵呵大笑,聲音遠去,我假裝昏迷,那瞎眼老道婆挾著我到了此處。」

謝雲岳恍然悟出這樂揚父母與江湖人物結下仇隙,才遭殺戮,當下又笑向道:「這瞎跟道婆對你還痛愛不?」

    樂揚張著大眼癡癡看了謝雲岳一會,忽笑道:「謝大叔,不瞞您說,到這一年揚兒就沒與生人說一句話,瞎眼道婆似不喜歡我,總是那麼死冰冰地疾言厲色,再說揚兒疑心她就是殺父母仇人之一,打心裡就透著厭惡,何況……」

    樂揚正說得津津有味時,忽見謝雲岳使一眼色制止,心中一驚,抬眼覷掠,只見瞎眼道婆已飛步下山,走在半中腰樂揚臉上變色,急低聲道:「謝大俠,您快走,我只推說您是詢問路徑之人。」他這一說,立時猜出這謝大叔是身負武林奇學高人,不然,謝大俠背立峨英祠,何以能察覺道婆下山,這一想透,滿面懼容一掃而空。

    轉眼,老道婆已掠在謝雲岳身後定住,而向樂揚厲聲大喝道:「揚兒,命你下山取水,竟敢違我之言向生人說話?」

    樂揚積威之漸,悸懼之色頓現於眉目,吞吞吐吐說:「這……這位大叔向……我問路,揚……兒推說不知……」

    道婆大喝一聲,道:「胡說,什麼大叔,還不回山。」

    謝雲岳緩緩轉過身軀,只見距身不足三尺之處,立著一個灰衣老嫗,滿頭灰白鬢髮,左目已眇,雞皮千層,一臉獰惡之色,顯然是一邪惡之流,遂冷笑一聲,道:「這小孩是你什麼人?怎敢向他如此疾言厲色?」

    老老道婆見謝雲岳目中神光不可逼視,情不自禁地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暗說:「我只道他是過路的士子,不想竟是一個身負內家絕學之人,從他雙眼露出如電神光推測,顯然必是武林高手?」但自負武學驚人,祠內尚有一個武林傳聞色變的黑衣玄女殷玄薇,不由勃然大怒道:「我老婆子的家事也要你管?看你可是有點活得不耐煩了。」說著錯步一晃,探臂抓向樂揚,出勢宛若電光石火。

    那知謝雲岳比她更快,老道婆五指堪一觸在樂揚衣襟,已被謝雲岳指風掃過右肘「曲池」穴,痛得悶哼了一聲,飛身暴退出去兩丈左右,那張雞皮老臉頓現驚容。只見謝雲岳發出一聲極其陰峭的冷笑,道:「少爺向來見事就要伸手,你這瞎眼道婆也不例外,我只問你殺死樂揚父母的兇手是誰,快說。」那瞎眼道婆聞言突轉獰容,猝然身形暴射撲到,一片勁風尚夾著滿天花雨暗器電閃風疾而來。

    道婆雖眼眇,但心不瞎,聞言知面前少年並非易與,今日遇上辣手勁敵,如不猛施煞手,必不能全身而退,心念一動,即施展數十年內外雙修的苗嶺絕學「透山掌」,尚挾著滿天花雨數十件暗器而去,心料這「透山掌」發出的勁風是無堅不摧,力能開山碎碑,比玄門罡氣不為少遜,何況這數十件暗器中均蘊有惡蠱劇毒,面前少年縱有蓋世武功,也不能面面兼顧,只一稍沾便是死路。

    她那知技遜一籌,滿盤皆輸,只見謝雲岳面寒似水,雙足一點,人如閃電似的往「透山掌」勁風中撞來,數十件暗器登時被撞飛四射,心正大駭之際,謝雲岳雙手如風已分扣在自己雙腕上,驀覺一陣劇痛,不禁神智一昏,只慘號一聲,便自頹然倒地。

    忽聞得峨英祠上起了一聲清嘯,嘯聲中一條黑影凌空飛瀉。謝雲岳在嘯聲一起,即知是黑衣玄女殷玄薇所發,早是「弭勒神功」護滿全身,翻掌凝勢,只見殷玄薇身形電瀉而下,半空中打出一片剛柔並濟的罡力,直望自身逼來。風雷之聲嗡嗡不絕。

    這種凌空下擊,威勢不啻雷霆萬均,無異排山倒海而來,謝雲岳儘管功力絕世,心頭不無微凜,身形錯開一步,左掌打出一掌「弭勒神功」之「柳絮無力」,卸去逼來罡氣,右掌迅出弭勒神功逼字訣「怒潮山湧」。出手之快,迅捷無倫。

    黑衣玄女殷玄薇半空中立感自己發出的罡力被卸於無形,更覺一片類似禪門降魔無上般若功力逼上身來,僥是她功力精深,也感氣血微逆,心中大驚,知不可硬接,就勢斜飄出去五六丈外落下,身如飄葉,詭異罕賭。

    殷玄薇才一沾地,便看清那人是誰,微噫了聲,那嬌媚的面目上,立泛上春花般鮮艷的笑容,格格笑道:「我道是誰?原來又是你,你還橫什麼?只差兩三個時辰,你那滿身功夫都廢了。」

    謝雲岳劍眉一桃,沉聲道:「所以我來向你討取解藥來了。」

    殷玄薇又是嫵媚格格一笑道:「你到自信得緊,本仙子不給又待如何?」

    這句話顯然是真,假若殷玄薇撒手一走,謝雲岳豈不大望成空,不過謝雲岳經本身三昧真火,用搜宮過穴法將盅毒已然燒盡,雖然他不自知,但事前已想好一個對策,不怕殷玄薇不給獨門解藥,當下微笑道:「殷玄薇,你別有恃無恐,你也中了少爺「戮脈神指」,三月內你四肢逐漸癱瘓,功力全失,難道你在苗嶺走火入魔,多年來心火焚身之苦還未嘗夠麼?」

    果然此言一出,黑衣玄女殷玄薇花容慘淡,美目中射出凶光叱道:「本仙子是什麼人?豈是你說鬼話誑得倒的。」

    謝雲岳見她色厲內荏,心知這一攻心之策已收效一半,面色愈加從容,朗目微微一翻,徐徐說道:「你如不相信,可試運真氣通行十二經,我猜知你運至肺經乳根時,必有阻礙,你不妨試試,我絕不乘人之危。」

    殷玄薇心中大驚,知謝雲岳說話一定信而有徵,遂冷笑道:「我也不怕你覷空出手,你那身上盅毒才不過兩三個時辰便要發作,縱有解藥,若不經我指點用法,也是無效。」說完後,便盤膝坐下行起功來。她那護身罡氣已密佈全身,對方只要近身五尺,立即發覺,故而她有恃無恐。

    這時樂揚躡近謝雲岳身前,低聲問道:「謝大叔,你中了她的盅毒這是真的嗎?」眼內蘊著真誠之色,謝雲岳笑笑,拍拍他頭立說:「揚兒,你放心,且退開免有誤傷。」樂揚依言走出丈外,一瞬不瞬地望著殷玄薇。

    謝雲岳闖蕩江湖一年,深明江湖鬼蜮,險詐無比,步步都有殺機,因而經驗閱歷隨之大增,故他對起敵來,快、狠、準三字兼而有之,當之莫不披糜,最近他又學來了一個詐字,當然,一半是他性格使然,其餘確是他經驗得來,尤其在千丈淵一役,更令他有所警惕。

他現在向殷玄薇所說,就是兵不厭詐的妙策,其實說他所說是真,也並不虛假,田為他身負上古絕學「軒轅十八解」,諳曉人身氣血,十二經流注部位,此刻正當辛日末時,空穴必當肺經乳根,又是氣血逆行,至乳根穴時定然有所阻礙的,這在武學高手而言,大都曉若指掌。黑衣玄女殷玄薇豈能懵然無知,但為謝雲岳虛聲恫赫,不得不有所凜懼。

    人在疑心生暗鬼時,不知不覺便為所中,任是一等高人,也無法不墜入術中。謝雲岳,面帶微笑,右手駢起兩指,暗藏袖內,凝運平生功力含於指端,蓄勢待發,眼見黑衣玄女殷玄薇真氣已逼運到大腸賢宮「陰都」穴時,指端登時透出一絲無形勁風直射在殷玄薇「幽門」穴上。殷玄薇只覺氣血運過肺經時,除略有阻礙之外,並無半點不適,心正起疑,驀感胸前一涼,氣血逆撞,似碰到一層鋼壁般,人也身不由主地震得彈起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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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0 02:42:55
這一來,無異是向殷玄薇敲打喪鐘,立起身來,玉容慘淡,目含憤怒道:「罷了,今後我殷玄薇永不出山,絕意江湖了。」說著取出一隻小玉瓶跚跚走前,遞在謝雲岳手上,又道:「這瓶丹藥,共四十九粒,留著身旁無用,一併送與閣下,此丹不僅百蠱可解,而且療治內傷咀是有奇效,閣下留著行道江湖吧。」說罷一雙剪水雙瞳凝在謝雲岳臉上。

    謝雲岳知她恥於出口請自己解穴,聞言知是出於真誠,於是微笑道:「殷仙子一念向善,便可上格天心,在下實是欽佩。」說著,凌空在殷玄薇腳前點了九指,又道:「在下習這「戮脈神指」,只以尚未全部悟澈奧蘊,故易發難解,方才在下飛點九指,僅解得一半,恐怕殷仙子日後不能太過耗費真力,否則,當時就得走火入魔,在下他年若能三悟解穴精微,定當遣山解這穴脈,以贖罪懲。」

    殷玄薇黯然一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老身百年癡迷至今才大夢方醒,大德難報,何能言罪呢。」說著微微稽首,徐徐回身走去,身法如同行雲流水,雍容雅穆,霎那間消失在漫天塵砂中。

    謝雲岳望著黑衣玄女消逝的身影,默默若有所思,忖道:「我方才向她凌空點了九指,其中一指是謹防她口不應心,點她腎宮「章門穴」,每當午夜子時,就會氣血逆竄,功力暫時喪失,只要收攝心神,便無大礙,自己施用詐術,於陰德有虧,為防微杜漸計,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尋思之間,突然,樂揚急急跑到謝雲岳身前,手指著瞎眼道婆,張著大眼嚷道:「謝大叔,你看那道婆又活了。」

    謝雲岳循聲尋視,果然道婆手足在緩緩伸展,躺在地下,單眼露出凶光,於是笑道:「揚兒別怕,大叔存心不讓她死,否則你那殺父母之仇怎樣能報。」說時走向道婆身前。

    只見瞎眼道婆掙著立起,面帶獰笑道:「你別想從老婆子口中問出一句話,此仇只要老婆子一日不死,總能報還,我們青山不改,流水長流,後會有期。」說著就要啟步走去。

    「且慢」,一聲悶雷似地大喝,出自謝雲岳口中,瞎眼道婆立時怔住,面露驚懼之色,但見謝雲岳喝道:「你別以為幾句江湖場面話,就可交代,少爺向來不聽這個,你若敢不說出殺死樂揚父母的是誰,即令你受那心火焚身之苦。」

    瞎眼道婆冷笑一聲道:「婆老子素來硬朗,寧折不彎,別以為老婆子輸招就示弱討饒,那不過是技不如人之故,算得什麼。」

    謝雲岳聞官朗聲大笑道:「少爺首次遇上你這硬朗的,佩服佩服,但口說無憑,只要你能忍得住搜魂手法半個時辰,少爺絕不再在你口中問得一句話。」說著飛探右臂,迅絕無倫點了道婆十一處陰穴。

    瞎眼道婆猝不及防,被謝雲岳點上了,只覺穴道一冷,被點上穴道中均生出一縷軟綿綿氣流漫延全身,移時渾體酸軟無力,身形漸望下墜,終至癱在地上。那軟軟的感覺極為難受,恨不得有人在她身上用鐵錘猛敲才好過,道婆睜著獨眼,緊咬著嘴不發出一言,欲待強忍過半個時辰,便可脫身。

    哪知酸軟過去,突又從脊臂中竄出來一股奇麻,尚夾著針刺點痛,一霎那即延至全身,猛感那種奇麻,宛如萬蛇錕心,群蟻蠕行,更有那種刺痛令她全身肌肉跳躍,這份難受非筆墨所可形容,比死都要難過,恨不能用手扒開自己的心拋擲丟掉,但四肢無力,亦是莫可奈何。道婆淌汗如雨,面色灰白,不禁哼出聲來,繼而怪聲嗥叫,隨風迴盪不絕。

    謝雲岳冷笑道:「我這搜魂手法特別,僥是銅打鐵澆之人也熬不住,更利害的還在後面,我就不信你真個有此熬刑本領。」

    古語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謝雲岳此種搜魂手法比三木尤有過之。瞎眼道婆正在生死不能之際,聽說更利害的還在後面,不禁神魂皆鏟,面容慘厲,努著獨眼,張口嚎叫。謝雲岳知她有心求饒,但苦於慘嗥無法吐出聲來,笑道:「我早知道你必不能忍受,其實你這又何苦。」說著迅若電火地探手飛點了道婆「幽門」穴一指。

    道婆立感那份難受的感覺,轉瞬便消失無形,只是全身癱瘓,依然不能著半分力,痛定思痛,躺在地下終於將事說出。原來樂揚之父樂文麟昔年是川南敘州知府,一清似水,幹練有為,川南本是漢番雜處之地,匪盛橫行,萑苻不靖,劫殺淫掠,無日不有,樂文麟目睹這種無法無天情形,如置之不理,則難為百姓父母,故重金禮聘兩位名捕,緝捕盜匪。

    其時岷江大盜鬧海蚊萬騰龍,橫行岷江水路,手下的弟兄無數,積惡如山,樂文鱗與兩名捕設計兜捕,費盡周折,才予成擒。萬騰龍手眼通天,賄金巨萬,川撫密令樂文麟設法開脫。樂文麟耿介不阿,因此發生詆齬,不安於位,致仕還鄉,兩名捕亦護陸樂文鱗回牟平後,另謀鏢業作別而去。

    自樂文麟致仕,繼任知府受川撫密令將萬騰龍死罪判成囚禁,三年後再釋出,萬騰龍無時不欲報此仇,其時手下弟兄已散零殆盡,岷江水路已易盜首,灰心之餘,慍樂文麟入骨,故由川東來魯,瞎眼道婆為其多年舊友,邀她相助,萬騰龍先尚恐兩名捕隨侍樂文麟,不想竟順利之極,略無阻礙,便將樂揚父母殺害,其時樂揚因驚恐過度致昏死過去,萬騰龍先還要將樂揚一併殺掉,以除後患,瞎眼道婆愛上他資質,想收樂揚為徒,兩人發生爭執很久,萬騰龍才讓步首允,但密囑不得洩漏。

    行兇時,因在深夜,萬騰龍與瞎眼道婆均易裝蒙面,突然下手將樂文麟夫妻與僕傭殺死,樂揚受驚過度昏死過去,瞎眼道婆與萬騰龍爭執時,怎料樂揚已醒轉過來,聽出兩人口音。後來,瞎眼道婆進房點了樂揚睡穴,帶至峨英祠內救醒,對樂揚說他一條性命是其救回,行兇匪徒逸去無蹤。

    樂揚聰明機警,他知道此時一露不信任顏色,便是殺身大禍,對道婆唯唯諾諾,分外恭順。此後樂揚沉默寡言,輕易不苟言笑。瞎眼道婆生性多疑,目光又厲害,見狀不由起疑,心料樂揚多半知道詳情,便設法套問樂揚當晚情形,只一套出知情便予殺卻,但樂揚始終堅持當晚見得蒙面人舉刀殺其父時,便嚇昏過去,之後便在峨英祠方醒,其中情形一概不知。

瞎眼道婆將信將疑,還是不放心,尚待察視三年後,方傳授武功。最近黑衣玄女殷玄薇來峨英祠,見樂揚天賦特好,想帶回山傳授本門絕學,光大苗嶺一脈,與瞎眼道婆密議之下,同意再察看半年才送往苗嶺。樂揚在峨英祠一年,無時無刻不在瞎眼道婆監視之下,樂揚也無時不刻在惴惴顫顫,提心吊膽中,今日不知為了什麼緣故,見謝雲岳便生出信託之心,而瞎眼道婆也與殷玄薇多說了幾句話,出得祠來已是來不及了。不然,當時發覺制止,或可挽救,不過謝雲岳存心是找殷玄薇而來,此事也不能不拆穿。

    天理昭彰,冥冥中自有定數,誰謂上天無果報,瞎眼道婆表面土是著祠人,暗中卻是尼山匪寨一家舵主,負責探聽濟南地面進出財貨與鏢行獲鏢情形,故魯省境內殺人劫貨事件,即有泰半跟瞎眼道婆有關聯。

    謝雲岳明瞭箇中情形,便喝問道:「那麼萬騰龍現在何處?」

    瞎道婆搖頭道:「這個老婆子不知道,萬騰龍自殺死樂文麟全家後,便不知所蹤,不過老婆子知道,萬騰龍其人才三十多歲,說不定另投名師習藝,或是改名換姓隱匿僻處,因為年來武林中並未聽說過有萬騰龍其人。」謝雲岳面色頓寒,右掌輕輕一揮,五指透出勁氣,直向瞎眼道婆面上壓去。

    瞎道婆只覺五官一逼,微哼了聲,頹然歸西。謝雲岳別面一瞧,見樂揚呆立趵突泉旁,紅著眼一言不發,心中替他難過,暗想:「此子遭遇與自己大致相同,不如帶返長白造就,以後才命他了卻大仇。」想定,將瞎道婆放在一叢枯草中。

    突然,樂揚奔了過來,扒在地下叩了三個響頭,滿面流淚道:「謝大叔,揚兒想拜你為師,習成絕藝後,天涯訪仇,請大叔成全揚兒心願。」謝雲岳點頭微笑,樂揚高興已極,改口稱師,二人往北而去。

    長風嘶嘯,肜雲湧飛,兩人身形漸隱入暮靄中。在察哈爾的多倫城郊,原野一片積雪,白得耀眼眩目,一直延伸在天邊,空曠無際。這日雖未降雪,但寒氣侵骨,雲層灰暗,顯得無比的肅殺,淒涼。原野的風在平日已夠大的,隆冬韌春時更是如同怒潮飛劈,海嘯排浪,不斷的呼嘯翻掠,冰粒雪片為狂風捲起半空,又急掠而下,宛如萬馬奔騰,激起漫天白塵,行人對此無不畏之如虎,當之即遍體鱗傷,所以旅客均穿戴厚重皮裘。

    這日正交申未時,剛剛停了雪,幾乎是路人絕跡,鳥獸盡蟄,狂風也趨靜止了,所見的均是一片死寂,但天際遠處,竟傳出一陣馬匹踏著薄薄冰面得得蹄聲,衝破這片寂靜,漸漸隱約可見兩人兩騎飛馳而來。奔到近處,只見騎士均是穿戴皮帽皮衣,僅露出眼鼻口三處,其中一人似為一幼童。

    兩騎神駿非凡,鬣毛高聳,吐氣成雲,毛片盡濕,顯然經過長途奔馳。兩人幾乎是平貼著馬背上緊緊拉著轡頭。突然一騎上人「呵啾」一聲,兩騎登時煞住文風不動,身直了起來,只聽得他笑道:「揚兒,今日天氣特別好,如果降雪,怕沒有這樣好走,多倫城離此僅只四十里,不消兩個時辰便到了,你餓不蛾?取出乾糧吃飽後,繼續趲行。」

    幼童挺起身來搖頭道:「師父,我不餓,不如到了多倫城再吃吧。」

    那人點頭笑說了一聲,「好。」這兩人正是怪手書生謝雲岳及樂揚,自離濟南後,兼程趕赴察北牧場,不三日,便出了長城。

    這時,忽驟起一陣狂風,挾著漫天冰粒洶湧襲來。馬匹一陣驚嘶,四蹄亂躍,只聽樂揚發出一聲驚叫,人也被吹飛離馬背,向左側拋了出去。謝雲岳見狀大驚,大喝道:「揚兒別慌。」聲出人也電射飛出馬背,向樂揚將墜的身形撲去,堪堪臨近,迅快地探臂一撈,把樂揚挾在手中,使出千金墜身法落地,在強風中屹立著,四面一瞧,那兩騎馬早跑得無影無蹤。

    皆因雪野上狂風一起,非經一天半日不得停止,那掀起的潮湧冰粒,宛似濃霧浪花,將四外的視線卻遮沒了,最好的眼力,也不過能看清週遭三尺方圓,更有風聲嘯霸濤,怒潮澎湃,聽覺根本不發生作用,是以非但聽不出兩騎馬蹄聲方向,而且看不出它們奔逝的身影。

    謝雲岳不由一陣發怔,他知這場風一掀起後,跟著來的就是一場大雪,有時尚夾著拳大的冰雹,無際無休,自己雖然並不怕,揚兒可經受不住,何況馬匹一失,視野被遮,一片茫茫無際,不辨東西南北,方向一岔,不被餓死也要凍死。

    樂揚緊依在謝雲岳身旁,伸面瞧出其師一雙眼珠發怔,不禁脫口說道:「師父,馬匹已經走失了,急也沒有用,既然多倫城相距不遠,我們只好步行,揚兒還挺得住。」說時強風衝口,立起一陣嗆咳。

    謝雲岳苦笑了一聲道:「你真看得大容易了,我們在長城口買下這兩匹馬時,馬販子說兩馬熟識此條通往多倫的路途,又保證這一半天不會起風,所以為師放膽前來,但天有不測風雲,誰也不能保證,馬販這次出言不准,不能怪馬販,然而馬匹一匹,似此茫茫一片,不辨方向,叫為師何去何從?等下風雪更大,簡直不能行走,怎可不急?」

    樂揚默然無語,忖道:「如非自己兩手抓得轡頭發酸,放手休息一會,不然何致被強風刮離馬背,連累師父坐騎亦同時逸去。」心頭這份難過焦急,較謝雲岳猶有過之。

    果然狂風愈來愈大了,急劇怒嘯刺耳,挾著手掌大的雪片漫天匝地而來,飛湧飄舞,兩人身形也站立不住,只是前後搖晃著。寒氣凜冽,侵骨如割,兩人都身穿厚厚皮衣,謝雲岳已練成寒暑不侵的地步,皮衣可有可無,仍微覺有點寒意,但樂揚手足幾乎凍僵,有點打寒噤,微微顫抖,鼻水希悉希悉的流出。

    突然,謝雲岳道:「揚兒,我們繼續走吧!縱然方向不對,也強似呆立這兒……」說著頓時止住,似覺出樂揚寒顫情形,忙道:「揚兒,你盤膝坐下,照我前日所授的「歸元吐納坐功」氣運一周天後再走吧。」

    樂揚依言盤坐下行功,謝雲岳則坐在他身後,兩手扶定樂揚雙肩,兩人頓時在此冰天雪地中入起定來,同入忘我境界。一盞茶時分過去,謝雲岳睜開目來,細瞧樂揚仍然雙眸緊閉,精華內斂,看樣子樂揚已深得坐功其中三昧,不由點點頭,暗道:「此子根骨稟賦均達上乘,以自己的功力不難助其速成,但自己不願他蹈「得之甚易,好勝恃驕」之轍,還是循序漸進,晚成大器來得好些,在寶華山時,嘗聞恩師明亮大師說過,能隨遇而安者,天不能用,能造就人材者,天不能孤,能以身任天下後世者,天不能絕,每每思斯言,不禁惕然於胸,今日覺得樂揚,諄諄造就,俾使天山武學發揚光大,不孤其道……」

想在此處,樂揚已然氣運周天,睜眸笑道:「師父,這「歸元吐納坐功」果然神奇,揚兒現在一身元陽充沛,毫不畏冷,而且方纔的疲累,盡都消釋。」

    謝雲岳點點頭,用手拂除樂揚頭肩積雪,拉著樂揚喝了聲「走」,展開腳程,快步飛馳,眨眼間,兩人身形已隱入漫天風雪中。兩人不擇方向,鼓風疾馳,究竟身在何處,方向對否?他們也不知道,雖說是飛馳,毋寧說是邁步來得恰當些。風勢越來越大,呼吼厲嘯,那雪片飛舞得密成一片,團團亂轉,使入眼花繚亂。

    謝雲岳兩人走了差不多有半個時辰,心境無復當初的寧靜,微微焦急,驀然間,風聲中挾有數聲馬嘶,謝雲岳聽入耳中,精神為之一振,喝道:「揚兒,有人來了,我們可以訊問路徑出困啦。」

    那馬嘶傳至近側,謝雲岳只見狂狂雪霧中有一團黑影湧到,謝雲岳何等的眼靈,已看出那是一個黑衣勁裝大漢伏在一匹純黑的高馬上,肩頭血跡片片,受傷甚重,突聞喝叱大起,又是數騎在飛雪中陡現,刀光劍影紛向那受傷黑衣大漢砍去。那黑衣大漢宛如待死之囚,頹然伏在馬背上,一動不動,眼看就要喪生在數般兵刃之下。

    謝雲岳氣納丹田,一聲暴雷似的大喝出自口中,探臂迅如閃電的飛出一掌,身形斜掠,左手已制住了受傷大漢馬匹馳竄之勢。這一掌劈,登時將數般兵刃震飛起半空,那些騎上一聲怪叫,坐騎被驚得一陣跳躍,亂轉急晃。謝雲岳看清了那是四人,正在忙於收歐勒勢,趁著此時,謝雲岳命樂揚牽住黑馬,凝掌蓄勢,覷定四人動靜,在未明雙方究竟前,未便出掌傷敵。

    四騎上人均精於騎術,須臾便定住驚勢,只見其中一人大喝道:「尊駕敢出手相護逃犯,莫非也是逃犯同路人?快快閃開,恕你無知之罪。」

    謝雲岳放聲大笑道:「你們既雲緝捕逃犯,焉有諸般兵刃狙殺垂死犯人之理,究竟你們為何在如此大風雪追殺此人,趕快說出,不然休怪我掌下無情了。」

    那人皮帽內一雙眼睛射出炯炯凶光,嘿嘿大笑道:「無知小輩,敢向太歲頭上動土,真是找死。」聲落,人巳離鞍衝霄騰器,其餘三騎也有兩人同時撥起,風雪遮住視線,不見三人身形,閃電之間,謝雲岳覺出頭上風聲有異,知是三人凌空撲下。

    謝雲岳面上微泛冷笑,從容若定,毫不把來掌放在心上,直待六掌來勢近在咫尺,才突然飛躍而起,兩手閃電而出,施出「軒轅十八解」中奇絕天夫下之斷筋截脈手法,迅快無比地戳扣而去。只聽三聲慘叫,三個飛襲之人腕骨裂折,當時墜落雪中不起。

    還有一騎上人見狀大驚,急勒轡頭,待飛馬逃逸,哪知謝雲岳身形尚末落下,即改勢飛掠而前,迅探右臂。手逾電疾,那人只覺頸後被五指鋼鉤夾頸懸空提起,痛徹心脾,眼前一黑,昏死過去。謝雲岳提著那賊人落地,隨手一撩,躍在一息奄奄的黑衣大漢身側,探掌衣內試試他的心臟還在跳動否。

    他用手一試,覺得這人還有體溫,心臟只微弱跳動,心知再不施救,就得立時死去,於是將他抱下馬背,取出一粒「長春丹」和雪餵下,用掌抵緊大漢手心,用那「菩提貝葉禪功」療治傷勢。不消片刻,那黑衣大漢眼珠恢復了神光,四肢逐漸活動如恆,知是謝雲岳施救,一躍而起,拱手謝道:「蒙大俠垂恩施救,在下葉勝銘感終生,不過在下還要趕趕京城,要事羈身,恕未能片刻停留,望乞見諒。」說完,即待躍身上馬。

    謝雲岳突厲聲道:「是葉武師麼?察北牧場有何事故發生?」

    葉勝頓時怔住,詫問道:「大俠何人,敢請詳告?」

    謝示岳掠開風帽,露出一張英氣逼人的面龐,葉勝瞧清楚了,大喜道:「是謝少俠麼,昨日雷嘯天大俠突破重圍來到牧場,身負重傷,說起少俠即來,想不荊席有這快,在下奉吳場主之命,闖出重圍趕赴京城,請蒼神丐設法制止多倫將軍額阿向察北牧場包圍,少俠請逕去牧場,在下還要趕去。」

    謝雲岳揮手制止,笑道:「不妨,葉武師你無須趕去京城,在下自有退兵之計,牧場之事在下雖不明瞭詳情,也能猜出大概。」說著,指在雪地倒臥四個追擊人身上,問道:「他們是誰?」

    倒臥雪中四人,此刻已被飛雪淹沒一半,身上也積雪盈寸,葉勝望了他們一眼,厲聲道:「他們都是卜家堡匪徒。」

    謝雲岳驚訝道:「卜英不是與場主相交頗稱莫逆嗎?怎會交惡如此,哦,一定是為徐兆森身上而起,年前在下與鄭副場主密談過,令他謹防此人外貌恭順,內則奸險狡猾。」

    葉勝搖一搖頭道:「徐兆森在我葉勝眼中簡直就瞧他不順眼,只為他是場主義子關係,諸事對他容忍,他勾引外人事,恕我葉勝不清楚,皆因場主素來涵蓄,連多倫將軍額阿重兵包圍牧場原因,只有數人知道詳情,我葉勝也不便問。」

    謝雲岳用手一拍葉勝肩頭,道:「葉武師,你是好漢子,急人之危,竟捨死忘生,在下幾曾見得如此義薄雲天之人。」

    說著回面招過樂揚,對葉勝道:「這是在下新招記名弟子樂揚。」又向樂揚道:「快見過葉大叔。」

    樂揚遵命見禮,葉勝大笑道:「少俠你相中的人,必然是個絕世奇才。」

    謝雲岳這時提起為他點昏頸後暈穴之賊人,用掌猛拍後胸一下,登時解開穴道所轉,謝雲岳厲聲喝道:「你們為何狙擊牧場葉武師,是卜英所指使麼?」

    那賊徒見已落在人手,再強硬也沒用,遂說道:「起因是吳奉彪與龍江三魁昔年之舊怨,再說咱們堡主垂涎察北牧場產業已非一日,別的事恕小的不知,狙擊葉武師系奉命行事。」

    謝雲岳聽說,已瞭然於胸,又喝問道:「那麼多倫將軍額阿為何重兵圍住牧場?」

    賊徒遲疑了一下,道:「這是另一樁事情,和相為飛賊竊丟珍寶多件,明查暗訪,在天津衛吳奉彪之子吳祥麟鏢局中起出,尚有兩件落在察北牧場,為此額將軍遣兵圍住,勒令五日內獻出,並命吳奉彪自行投案。」

    謝雲岳大笑道:「那裡是兩樁事,無非是卜英所為。」說著飛起一掌,只見那賊徒慘嚎得一聲,立時萎頓於地,口鼻雙眼鮮血齊出,頭一歪斜,便自氣絕身死。

    葉勝目睹謝雲岳出手之狠,功力之強,平生未見,不由暗道:「此人年方二十,一派俊秀書生氣度,怎能有此精深的功力,我葉勝在刀把子上活了半生,這點技藝,宛如螢火之光。」心中感歎不已。

    只見謝雲岳笑道:「葉武師,我們快馬趕回多倫吧。」

    賊人遺留下的馬匹,凍得昂首長嘶,四蹄不住飛踢著,尚未離去,只在賊屍身側來回跳躍。謝雲岳縱身一掠,落在一匹馬上,命樂揚共乘一騎,兩手攬在自己腰際,與葉勝打了招呼,呼叱一聲,風馳電掣而去。風雪迷漫,銳嘯盈耳,霎那間,兩騎均隱入一片白茫茫中。此刻,這片雪野中除了狂風怒吼外,又是死一樣的寂靜,飛雪一寸一寸地增高,四具屍體已淹沒無痕。此外,尚有遠處微弱的馬嘶,隨風飄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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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0 02:44:04
「第十八章」龍江三魁自取其辱苗疆四妖斷腿喪生

    蒼穹垂低,霾雲布空,朔風厲勁,狂雪掃野,塞北牧場又在大雪紛飛籠罩之下。鵝掌般的雪,漫天飛舞著,一寸一寸地加厚,雖然如此,仍依稀可見焦黑的本柵,茁露雪面,東三西四,前數晚經龍江三魁火焚騷擾一下,將整個牧場搞得面目全非了。

    剩餘的馬匹坡圈在一處,激吭悲嘶,似是耐不住天寒地凍,風雪侵襲,不時昂首來回奔竄,十幾個牧場工人冒著這大風雪,整修馬廄柵欄。飛雪手吳泰彪只在大廳內來回踱走,眼內充滿憤怒的光芒。大廳內陰暗異常,兩旁椅上坐了八卦金刀鄭金吾,趙蓮珠,周月娥兩位姑娘,及十數名武師,均都默默無言,面色陰沉。加上昏茫的光線,益顯得塞北牧場均在愁雲氣氛籠罩下。

    半晌,鄭金吾見吳奉彪這等不安,不禁皺皺眉頭,開口道:「大哥,你平日遇事沉穩若定,怎麼今日倒顯得沉不住氣了呢,慢說是牧場半廢,就是全部燒燬,也是無妨,咱們下半輩子衣食還用愁麼?再說,卜家堡來犯的事,更是無庸掛慮,大不了拚個你死我活罷了。」

    吳奉彪收住了腳步,苦笑一聲道:「賢弟太小視愚兄了,錢財產業本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何致憂慮,只是今晨起,一種不吉的兆頭,在愚兄胸頭鬱結,禍患常起於不測,怎不叫愚兄為牧場數百弟兄耽憂。」

    鄭金吾正待勸慰吳奉彪,忽聞得一陣急驟馬奔鸞鈴聲,隨著狂風怒吼中隱隱傳來,清晰可聞,尚不時夾著「希聿聿」的長嘶。眾人面色一懍。大廳門被推開,一陣狂風飄捲入,隨著竄進一人,只見是葉勝,一臉緊張神情,眾人意味出又是一場劫難,即將發生了。

    葉勝風帽完全敝開著,滿頭的雪花冰水,淌得一臉都是,只見他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水,口中說道:「稟場主,外面來了兩人,自稱多倫將軍額阿遣來的總哨官,並說帶來將軍一封密函,說是要面見場主。」

    吳奉彪一聽,立感不妙,臉上湧出一絲惶惑,忙道:「只兩人來麼?」

    葉式師搖了搖頭,道:「他們帶了五六百營卒,加上火炮,已分駐在要道上,兩哨官氣勢洶洶,定要率著一隊騎兵衝進牧場,葉某心中不忿,飛掌劈下四五人後,只准兩名哨官入來。」

    吳奉彪心知葉勝是個義薄雲天、捨命全交的漢子,雖然他如此做法,替牧場加重禍害,但也不忍責備他,只擺了擺手,笑道:「有勞賢弟傳活,說吳某有請。」

    葉勝應命走出,吳奉彪望了望鄭金吾,只見鄭金吾也在垂首沉思。須臾,葉勝領著兩名哨官進入,吳奉彪等人起立相迎。其中一名哨官,見著吳奉彪就冷笑道:「吳場主,你這名手下……」說著怒視了葉勝一眼,接著道:「好大的威風殺氣,比起咱們將軍看過之而無不及。」

    「吳奉彪連忙陪笑道:「塞北牧場均是些粗鹵不文,不識禮儀之人,葉武師冒犯兩位大人之處,吳某請罪就是。」

    那位哨官鼻中濃哼了聲,忽見葉勝虎目炯炯,射出逼人神光凝視著他,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只覺自入收場如入虎口,不要自討苦吃,則有點划不來咧,忙將口邊欲溜出的話又嚥了回去,忙在身旁取出一封大官緘,遞與飛雲手吳奉彪手中道:「吳場主請予拆閱,便知本哨官為何而來。」

    吳奉彪接過拆口抽出信箋,詳閱之下,不禁變色,鄭金吾心中一動,湊眼過去。鄭金吾貌像粗豪,內則機警譎智,竟面色毫不動容,滿面春色道:「如此大的風雪,兩位大人遠來不易,且容備水酒粗餚相請,稍驅風寒再走如何?」也不待兩哨官答話,即命人傳話下去,安排盛宴,一面對葉勝笑道:「葉武師,你可同著諸位武師送些灑肉,與兩位大人隨來的人。」說話之時,對葉勝使了一眼色。

    葉勝立即會意,與庭上十數名武師如風趨出,只聽得一串蹄聲一起,愈遠愈沓不可聞。兩哨官心中叫苦,忙道:「將軍立待回命,豈可耽延費時,盛情心感,還是場主隨我們立即去多倫一趟。」

    趙蓬珠與周月娥,兩位姑娘聽出話中用意大有文章,不由面面相視,吳奉彪則撫髯不語,鄭金吾哈哈大笑道:「又不是什麼十萬火急大事,略候須臾,又有何妨,再說這風狂雪舞的天氣,就是晚個兩三天去多倫,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兩位大人你說如何。」

    兩位哨官面目突變,大喝道:「莫非你們想劫官造反麼?咱們將軍早就料中你等行同草寇,是以我們此來已約好,過時即火炮弩箭攻打牧場,到時玉石不分,噬臍莫及矣。」

    鄭金吾益發狂笑道:「兩位大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慢說我們是禍不畏死之輩,就是一介百姓,也容不得你們栽贓誣罪。」說著,手出如風,疾逾奔雷追電,分向兩位哨官劈去。

兩位哨官也自功力不弱,見狀大驚,猛急挫身形,腿一彈,向門外竄去。怎知趙蓮珠迅若鬼魅似的,竟超越兩位哨官之前,劍光一閃,遏住他們竄前之勢,鄭金吾雙掌已如風追到,翻掌豎指點上他們「暈眩穴」,兩哨官只覺一陣天昏地轉,茫然倒地。

    鄭金吾命人抬去軟禁,這時吳奉彪瞼有疑容,道:「賢弟,你這樣做,不是反鬧成不可收拾的局面麼?」

    鄭金吾哼了聲,道:「反正是騎虎難下,大哥就是隨他們前去多倫,你也未必落得全軀而歸吧。」

    吳奉彪歎了一口氣道:「事到如此,也只有這麼辦了。」不由露出感傷,老眼內泛出兩顆珠淚。

    周月娥習性賢淑慧婉,見吳奉彪如此神色,忖知必有重大疑難不得解決,當下便問道:「吳叔叔,您老人家究有什麼事情發生,說山來給侄女聽聽,大小總可拿點主意嘛。」

    吳奉彪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輕歎了一口氣,道:「侄女有所不知,這……」話猶未了,火炮隆隆之聲傳來,只見他面色一變,忙對鄭金吾道:「不好,官兵已發動,我們前去救援。」說時,又對趙週二女說道:「內眷全承兩位侄女相護了。」掣出佛手拐與鄭金吾雙雙竄出。

    風雪弭天,撲面欲割,數粒雪片為狂風捲起半空,倏又落下,盈耳俱是怒吼期嘯,宛如萬馬奔騰。吳週二人,乘騎逆風而馳,舉步維難,身形弓著,雖說是奔,差不多可說與常人步行無異。那潮湧雪片,竟似濃霧浪花,將四外的視線遮沒,最多也不過看清面前三兩尺處,那炮火紅光尚依稀可見,只是紅光急閃,一瞥而逝,炮聲傳來有點發悶。

    此刻的吳奉彪心緒如麻,方寸已亂,乘騎高一步,低一步的走著,皆因是兩哨官帶來多倫將軍額阿一紙檄令,說是和紳奸相府中,為飛賊竊去珍寶多件,在天津衛其子吳祥麟鏢局中起出,尚有兩件未曾尋獲,竟誣指其子送與牧場中收藏,故而和相密諭多倫將自己擒拿起勝歸案,幸而多倫將軍與自己曾有過交情,他本人亦是與和坤虛與委蛇,心向著嘉親王這邊,但和相權勢震主,炙手可熱,不得不奉命唯謹,他函中有勸自己攜同贓物向將軍府投案,風聞和相遣七名鐵衛士即將到達,到那時,非但他不能相情,而且妻孥及牧場諸人均保不了性命。

    他暗自忖道:「知子莫若父,祥麟必不會做下此案的,一定是卜家堡勾同宮門二傑做下栽贓誣禍之事,不然,又是為謝少俠所引起,但十有其九為卜英所為。」於是暗暗痛恨不已,又想到天津衛鏢局中媳孫等不知急得怎麼樣了,他一面奔著,臉上神色陰晴不定。

    鄭金吾在吳奉彪身旁並肩奔馳著,一路之上他未見吳奉彪說話,心知其故,便啟口勸道:「大哥,船到撟邊自然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再說大哥一生忠厚遊人,世間雖人心向逆,但上天總是佑善懲惡的,說不定到時逢凶化吉也未可知,大哥儘管發急又有何用?」說話之時,逆風嗆口,很是費力,話落嗆咳不已。

    飛雲手吳泰彪只搖頭苦笑,一邊用手抹除臉上橫流的雪水。狂風愈吹愈厲,怒吼聲嘯,若非兩人均有一身上乘武功,必是寸步難行,漫天正面而來的雪片,潮湧如濤,幾至眼花紛亂。此刻遠處天邊火光已沓,炮聲轉寂,徒聞一陣急驟的蹄聲從側面傳了來,兩人勒馬循著聲出方向迎去。

    只見飛湧風雪中弛來兩人一騎,隱約看出那是葉勝挾著一個渾身血活的人。葉勝一見吳奉彪,鄭金吾兩人,啊呵連聲,那馬匹登時煞住,紋絲不動,葉勝高聲叫道:「雷大俠為火炮重傷,二位場主此時不必前去,還是挾回雷大俠治傷要緊。」說著一頓,面露笑容又道:「虧得雷大俠一來,神威出手,制止火炮十數具發射,並擒住一名副將,現在廖武師勒逼副將就範,命官兵不得妄動,穩住一天半日還可有效,雷大俠不慎為碎片擊中,致成重傷,目前雖閉住穴道,但傷在筋骨,非短時可治癒。」

    吳奉彪一聽是乾坤手雷嘯天,急躍下馬匹近前察視,只見雷嘯天被點上睡穴,面如金紙,左肩處血漬透衣凍硬如鐵,失血太多,耗損體力過甚,就知傷勢不輕,心中甚感雷嘯天這種義薄雲天之舉,立即躍上馬匹,勒轉轡頭,飛馳返去。

    一進大廳,趙周兩女迎入,一見雷嘯天昏睡如死,又傷得這麼重,不禁花容失色。鄭金吾將雷嘯天換在爐火不遠處,慢慢脫開雷嘯天上衣,左肩臂處赫然凝成一團血塊,鄭金吾伸出手掌捏了捏傷處,微歎一聲:「僥倖井未傷及骨骼,只是被破碎鐵片嵌入筋肉等處,大哥,你可取出上好除腐生肌金創藥,待小弟取出深嵌碎片。」

    吳奉彪如風地向內室走去,須臾走了出來,將傷藥遞與鄭金吾。鄭金吾用小刀割開傷處肌肉,紫黑色血液緩緩流出,趙週二女不敢卒睹,竟轉頭外視。稍時,傷處的鐵片全部起出,敷好傷藥,換了一襲皮裘套在雷嘯天身上,鄭金吾用掌震開雷嘯天穴道。只聽雷嘯天呻吟兩聲,睜目醒來,一見吳奉彪等人,面上泛出一絲笑容,掙扎欲起。

    鄭金吾連忙說道:「雷大俠失血過多,還宜躺下休息為是,彼此都是道義之交,還用得著俗禮則甚。」

    雷嘯天只感一陣頭昏,心知精血犛損太多,才有此現象,聞言笑道:「如此雷某失札了。」急望著趙蓮珠笑道:「姑奶奶,你身旁尚留著老三的「長春丹」沒有?如有,則雷老二死不了。」

    趙蓮珠聞名猛然憶起謝雲岳臨別之時,留的自己與月娥妹妹每人三粒長春丹,尚留下兩粒未捨服用,微哦了聲,當即在身旁取出一粒餵入雷嘯天口內。雷嘯天服後,閉目行功,長春丹系明亮大師採取三山五澤靈藥,冶練成丹,功能助長功力,生血養筋,只要不傷在內腑,立能痊癒若失,武林中此種神妙靈藥,還罕有得見。

    不過一盞茶時分,那雷嘯天金紙面色立呈紅暈,色澤鮮潤,只見他睜目一躍而起,呵呵大笑道:「我說老三還是心偏,自己盟兄一顆「長春丹」均不捨贈送,姑奶奶身旁多的是咧。我說呀,雷老二下一輩子求求轉輪王給我投個女身,多少可賺一點好處。」

    趙蓮珠漲得滿面緋紅,嗔罵道:「你再敢輕嘴薄舌,姑奶奶把劍剁了你。」周月娥抿嘴格格嬌笑不住。

    雷嘯天毗牙一樂,笑道:「姑奶奶別向我雷老二儘管發橫,等老三來了,我們面對面評評理看。」

    趙蓮珠一聽謝雲岳要來,嬌靨上現出甜笑,眸中光輝四射,追上去問謝雲岳是否真的在途中,一年來想思,只在夢中尋取,人何以堪。雷嘯天詼諧慣了,見趙蓮珠發急,追過來問,哈哈一聲輕笑,一晃身掠在飛雲手吳奉彪身前,竟自問官兵圍住牧場為了何事?吳鄭二人才將詳情說出。趙蓮珠見他們只管說正事,雷嘯天連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心知故意挑逗自己,不由氣得蓮足直跺,狠狠咒罵。

雷嘯天聽吳奉彪說完,沉吟了一陣,面色沉重析道:「為今之計,非先派人趕赴燕京,去找丐門三老,托他們在嘉親王面前疏通,釜底抽薪以救刻下燃眉之急……至於老三麼……」

    趙週二女一聽他提起謝雲岳,不禁將明如秋水雙眸,睜得又圓又大,凝耳靜聽,只聽得雷嘯天說下去道:「我與老三在濟南趕來塞北牧場,老三說須留下辦好一事即刻趕來,諭我雷老二先行,想來老三途中若無耽擱,明後日也就到了,他一來天大事情均可迎刃而解。」

    趙蓮珠周月娥孜孜雀躍心喜不已,年來離愁,別恨,明後即將消釋,如願以償。吳奉彪此刻心緒如麻,不似往日地鎮靜沉穩,已是了無主意,連聲催促雷嘯夭修書與丐門三老。雷嘯天立即修書,葉勝自告奮勇去京,將書信貼身藏好,快馬離去。

    原野飛雪,酷寒凜冽,演水成凍,這種氣候,在北國久居的人原是司空見慣,毫不為異。但初臨其境的人,尤其是深夜時分,簡直不能合眼安枕,震耳破空銳嘯,屋宇搖撼,那冰粒雪片掃著桐油窗紙上,沙沙作響,煩囂一片,趙週二女合住了室,兩眼睜得奇大,也不知是心情興奮,抑或不習慣所致。

    按說滄州冬季,也是雪湧風狂,天寒地凍,但與此處一比,猶若大小巫之別。窗外急傳出一聲「喀燉」輕響,狂風銳嘯仍然不能將此聲音淹沒,兩女驀然一驚,翻身飄落床下,如柳絮沾水般,不出絲毫聲息。好快的身法,但見她們雙肩一晃,倏地向門邊閃去,極見輕巧電疾。

    趙蓮珠輕輕抽開門栓,拉開一線房門,兩女倒身掠出,只見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洶湧的雪花冰粒撲面如割,強勁的風勢,幾個身形站立不住,雙眼難睜。周月娥向趙蓮珠附耳說道:「我們不如用劍光照映賊徒蹤跡。」

    趙蓮珠見這等風狂雪密,四外黑沉,正發愁無法瞥見賊人身形,被一言點醒,道了聲聲「好」,兩女各各肩頭一按,龍吟起處,兩股耀眼青霞湧飛,方圓三尺以內,白雪盡碧。兩人並肩疾掠,劍似靈蛇飛舞,濛濛青霞只在千萬雪片中修隱倏現。

    忽聞趙蓮珠一聲嬌叱:「什麼人?」青霞倏湧,向右惻捲去,周月娥也發覺有異,急飛出一劍,雙劍合璧,威力奇大,只見劍起密浪,狂風驟雨似地掃去。

    突然,一條龐大的黑影急如飛矢般在千層劍浪中穿出,口中喝了聲:「好厲害的丫頭。」聲落人也背杳入昏黑夜色之中。

    兩女都不料此人身形如此快捷,穿空竄出,同聲喝叱出口,劍出人飛,循聲攻去。兩女身在半空,突聞得一聲悶哼,跟著又聽得雷嘯夭哈哈長笑道:「猴兒崽子,看你飛上天去去。」

    接著立聞一聲慘嗥,兩女沉身落地,藉著劍光映耀,只見雷嘯天挾著一個賊人面含冷笑。他一見著兩位姑娘,便笑道:「姑奶奶,今晚賊崽子可來的不少,你們「青虹」「巨闕」雙劍委實可以大顯身手了。」

    周月娥忙問賊人在哪裡?雷嘯天忙道:「兩位姑奶奶隨雷老二來。」隨手將那具賊屍一撩,身形一動,便望前竄,二女躍著躡去。

    雪野上狂風一起,挾著潮湧雪片冰粒,就是大白天裡,也瞧不清楚四外景色,何況在這種昏黑的晚上,兩女雖藉著劍光舞曳,依然不辨南北東西,但覺風雪強勁,奇寒侵骨,可把賊人恨得咬牙切齒。此時,雷嘯天反目隨著兩女身後隨著,趙蓮珠高叫道:「雷老師,似如此不明方向,究竟賊人在何處咧?」

    雷嘯天聞言不由怔住,忖道:「是呀,自己追著此賊跑出這麼遠,賊徒已逃得無影無蹤了,自己三人可地形不熟,風向無定,越走越遠,豈不是要活活凍死雪地中麼。」想著即向兩女說道:「咱們如返回屋中,以靜待動比較好。」

    兩女正耐不住這種風狂雪掃,連聲答應了,相率撲回房舍,劍光映處,突見一具身影,疾如鷹隼撲頭,雷嘯天眼尖,大喝一聲:「誰。」雙掌迅如電奔推出。

    那人陡然身形一彈,嗖地撥起半空,高叫道:「是雷老師麼?」

    雷嘯天不禁一怔,立撤雙掌,那人身形墜瀉落地,大笑道:「雷老師別來無恙。」

    乾坤手雷嘯天藉著二女藍森森的華光,瞧清那人面貌,不由大喜道:「齊兄,你怎麼也來在牧場中。」原來那人正是太原晉祠守祠道人,昔年名負一時的俠盜巧手崑崙齊鴻。

    只見齊鴻已換了俗家打扮,面露笑容道:「想不到雷老師傷勢好得如此快。」

    乾坤手雷嘯天不勝驚訝道:「齊兄為何知道這樣清楚?」

    齊鴻仰望了望,忙道:「咱們進屋再談吧。」

    四人同回大廳,只見燈火如晝,跨進廳內,飛雲手吳奉彪與八卦金刀鄭金吾兩人,滿身血跡斑斑坐在椅上滿面愁容。他們一見雷嘯天等進入,便立起迎接,吳奉彪皺眉笑道:「似如此一夕數驚,疲於奔命,奈何?」一眼瞥見巧手崑崙齊鴻,忙問雷嘯天此位是何人?

    雷嘯天微笑道:「此位是巧手崑崙齊老師齊鴻。」吳奉彪鄭金吾連道謙仰幸會不止。

    巧手崑崙齊鴻目露神光道:「齊某為欽仰兩位俠義風節,又與丐門三老謝少俠均是一見如故,所以不辭棉薄,稍盡心力。」說著望著雷嘯天道:「齊某自離晉祠,逕投卜家堡中,英與齊某因系總角之交,又系多年相違,所以遠來塞外,驚聞卜英對塞北牧場有所不利,又受龍江三魁慫恿,方纔的只不過是毒計之一,只怕吳場主等非但疲於奔命,而且竟夕不能安枕了。」

    吳奉彪大驚道:「齊兄所說的毒計,和相府中失竊,多倫將軍圍場,也是卜英所安排的毒計麼。」

    齊鴻點點頭,面色嚴肅道:「想不到童年之交卜英,竟變成倒行逆施,口蜜腹劍的小人,他想謀奪塞北牧場產業,是垂涎已久了,遲遲未動者,因懼兩位場主驚人武功,不意內賊外引……」說著瞥了吳奉彪一眼,道:「吳場主義子徐兆森為卜英二女鹿露所迷惑,竟生心內叛,現貴場駿馬不下八千匹,均圍在卜家堡中……」

    吳奉彪一聽,鬚髮戟張,目毗皆裂,厲聲道:「現在徐兆森人呢?」

    巧手崑崙齊鴻微微一笑道:「新近卜英與多倫將軍結為兒女親家,將其長女而英許與將軍之子,更是有恃無恐,所幸多倫將軍畏首畏尾,疑心兩位場主與嘉親王有關係。他是嘉親王的人,張揚出來,恐嘉親王得悉,將來吃罪不起,是以連日派員赴京查明,和相令又不得違背,故派兵前來……這次卜英京中所做一切,將軍還蒙在鼓裡。」隨又一笑道:「至於徐兆森麼,現在卜家堡中。」

吳奉彪用拳一槌桌子,登時桌面洞穿,恨恨地罵道:「不成材的畜生,如不擒來碎屍萬段,難消我恨。」

    巧手崑崙齊鴻聽得至是難受,轉面笑道:「雷兄,官兵中摻有卜家堡中人,你白日闖入場中時,齊某目張一切,只是礙難出手相助,徒呼奈何……牧場似嫌人力單薄,還要思一良策應付才是。」雷嘯天便把自己遣葉勝趕奔燕京,及謝雲岳這兩日必然到來說了。

    巧手崑崙神光突射,冷冷的大笑道:「怎麼謝老弟也要來了,這倒是值得令人興奮的事,那位顧姑娘……」

    雷嘯天忙使了一眼色,齊鴻立時將溜到口邊的話,又嚥了回去,目光落在趙週二女身上,於是恍然大悟,心說:「二女必是謝老弟未來弟媳,無怪雷嘯天眼色制止。」於是微笑不語。

    趙蓮珠一聽心疑,便追問雷嘯夫何故?八卦金刀鄭金吾立刻把話岔開了,原因他們都是過來人了,謝雲岳長得玉樹臨風,貌比潘安,人見人愛。那有少女不愛俏的,故不言而知就理。趙蓮珠蹩著一肚子悶氣,不由把雷嘯天恨得牙癢癢的,在眼緊瞪著雷嘯天。

    周月娥也是一般玉雪聰明,不過習性慧婉溫柔而已,見雷嘯天止住齊鴻話頭,便知謝雲岳可能在外面拈花惹草,此刻,見趙蓮珠氣苦如此,便附耳笑道:「蓮姐,雲哥可能在外面拈花惹草了,不過雲哥絕不是見新棄舊的人,他命中注定有三妻四妾,我們也是無法,何苦與雷猴子惹氣,真划不來咧。有什麼事,雲哥明兒個來了,我們還不會問個明白嗎?」

    趙蓮珠噗哧一笑,道:「我只是氣不過雷猴子罷了,誰叫他鬼鬼祟祟。」曙光已現,戶外強勁風雪仍然如舊,盈耳呼嘯怒吼,沙沙繁囂,令人心煩。

    驀然,叭的一聲大響,一溜寒光竟穿破桐油窗紙電疾射人大廳,挾著戶外寒風湧入,大廳中燭光全熄。那溜寒光無巧不巧地插在大廳中四方桌上,竟是一把寒光耀目的匕首,入木三分,顫巍巍地抖個不停。陡聞戶外響起一聲宏亮笑聲,道:「龍江三魁再度來此,索還十年前一拐之恩。」

    眾人倏然一驚,紛紛離座,齊欲撲出,一聲驚人大震,廳門已被來人踢飛,狂風捲入一片駭浪驚濤般冰粒雪片。風雪中躍進七人,三人一色花白鬍鬚,目露神光炯炯,不言而知是龍江三魁,另外四人長條身材,雙目炯炯,均是黑白雙色布帕扎頭。

    雷嘯天不由一驚,忙對二女低聲說道:「那用雙色手帕扎首四人是苗疆四妖,慣使無影散花針,針內藏有劇毒,又喜女色,你們雙劍合璧除去為妙。」

    二女點點頭,龍江三魁一見巧手崑崙齊鴻也在內,不由得變色,大喝道:「齊老師,你竟然吃裡扒外,真是人心難測了。」

    巧手崑崙齊鴻面色一沉,冷笑道:「誰吃裡扒外,齊某與你們陌不相識,你能血口噴人?」

    此時,飛雲手吳奉彪持拐趨前兩步,拈鬚大笑道:「龍江三友別來無恙,十二晚上吳某為事所誤,返歸一步,竟至緣慳一面,現在想起,還是歉疚於心。」

    龍江三魁本是康氏三兄弟,長名康信,次為康禮,最幼為康智,為龍江坐地分贓大盜,三人卻是使的一手「十七式連環神刀」,人稱康氏三刀,十年為手下勒索吳奉彪販馬過路錢不與,因致成仇,康禮為吳奉彪一拐打斷肋骨,是以懷怨報復,此時聞聽吳奉彪嘲諷之言,想起那晚不慎遭周月娥青虹劍截去一幅衣襟,不禁老臉上頓現青白赧容,目光怨毒地望了周月娥一眼,康禮冷笑道:「吳奉彪你休要口舌輕薄,姓康的想找你也不是一日了,令日必是你死我活,何必咄咄傷人。」

    吳奉彪微笑道:「豈敢,豈敢。」話猶未落,只見青芒湧射,寒星萬點。接著起了兩聲嗥叫,苗疆四妖中兩妖巳是身首異處,鮮血噴出,四外濺射,龍江三魁首當其衝,噴濺得滿頭滿身都是,另外兩妖閃至壁角,面色又駭又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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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0 02:44:43
原來在龍江三魁對話時,苗疆四妖藍睛骨碌碌轉在兩女臉上,不時泛出淫笑。趙蓮珠面凝寒霜,輕拉了周月娥一把,青虹巨闕劍倏出。想兩女「九宮正反陰陽步」何等奇詭,饒他苗疆四妖武功怎樣精湛,也逃不出辭不及防下奔雷追電一擊。

    四妖乍見青霞湧來,劍氣猶此朔風更為凜冽侵骨,心知必是兩口寶劍利刃,血肉之軀拼他不過,不由嚇得亡魂皆冒,齊望後閃。哪裡來得及,其中二妖被劍芒捲了個正著,頓時嗥叫一聲,頭顱削飛戶外,在雪地上為狂風捲得亂轉。

    二女尚要出劍攻向另外兩妖,只見兩妖用手揣在懷中,一妖目光閃爍,冷笑道:「你要再進一步,我這無影散花針一撒,哼哼,你們難容一人可以活命。」二女怔得一怔。

    雷嘯天急叫道:「姑奶奶千萬不可中了他的緩兵之計。」

    二女頓時醒悟,各各齊出一式「秋風掃落葉」,只見銀飆如電捲去,凌厲無儔,詭奇絕倫。兩妖已捏著一把無影散花計,抬腕欲出,怎奈仍是遲了一步,雙腕已被劍芒齊腕截去,但見劍方倏轉,兩妖已是斜切藕連肩削去,殷紅血液咕嘟嘟流了一地,慘不忍睹。兩女動作奇快,瞬眼之間,便解決了淫毒狠辣的苗疆四妖。

    巧手崑崙齊鴻看得暗暗驚心,忖想:「怎麼兩位姑娘也學得謝雲岳一手狠、快、穩功夫。」此刻,龍江三魁呆若木雞,面目變色,此次前來即恃苗疆四妖無影散花針,再度找場,如今大援身死,焉能不膽寒魂飛。

    當下康伯信抱拳笑道:「咱們雙拳難敵四手,自知不勝,他年青山不改,容再相見吧。」說著,三魁風快轉身,便要往外竄去。

    八卦金刀鄭金吾一聲晴天霹靂大喝道:「我這塞北牧場不能任你們要來則來,要去即去。」躍身一掠攔住三魁身前。

    龍江三魁聞言,知逃走不了,心中甚是追悔,慘笑一聲,停住腳步,閉目束手待擒。鄭金吾冷笑一聲道:「你們還算知機,鄭某決不凌辱你們,暫請委曲一時。」說時飛指點了三魁「精促穴」,喚人拾在地下室囚禁,井將四妖屍體棄擲戶外雪地中。

此時天已大亮,戶外天色一片昏蒙,積雪三尺,狂風不停地呼嘯怒號,挾著怒潮似的雪片冰粒湧入廳內,氣溫驟降,凜冽異常。諸人以酒擋寒,巧手崑崙齊鴻,飲了一口酒後,眉梢微揚說道:「風雲不止,大難不已,苗疆四妖被兩位姑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並除,宜可額手稱慶,如待他們無影散花針一出,十丈方圓無人可以倖存,但四妖後面還有一個老魔,且卜家堡裡網羅無數巨擘魔頭,非我寥寥數人可以應付。」

    飛雲手吳奉彪聞言,面有憂容道:「吳某生死已置度外,只懸念牧場中近千老弱婦孺遭受無辜。」

    乾坤手雷嘯天暗中惻然道:「吳兄不必憂慮太過,世間無有放不開的事,目前我們人數似嫌薄弱,但兩位姑奶奶一身武學功力,得自老三親授,神奇絕倫,高深莫測,尤其手中「巨闕」「青虹」上古寶刃,更是精妙無儔,當之無不披靡,大可不必心煩意亂,何況老三據我忖側,今午不來晚間也必然會趕到。」

    二女聽得雷嘯天誇耀自己,不由白了他一眼,繼聽謝雲岳今晚准到,雷嘯天這麼斬釘截鐵肯定,禁不住蓮臉綻出笑容,喜孜孜逼問雷嘯天這話當真。雷嘯天理也不理她們,竟面向著巧手崑崙齊翊問道:「齊兄前說苗疆四妖身後還有一個蓋世魔頭,只不知是誰?值得齊見如此重視,難道謝老三尚不足與那人抗衡麼?」

    齊鴻微笑道:「巧手崑崙在十年前,堪稱行蹤天下,快意江湖,武林之內高人異士,邪惡巨擘,無不熟知能詳,故瞥見此人形像,即知就是當年江湖煞星,北天山無量上人。」

    雷嘯天聞言冷了半截,目露駭色道:「倘或無量上人一來,我們豈不是均如待死之囚麼?」神色之間,不勝憂灼,先前還勸說吳奉彪不須憂慮,現在輪到自己躊躇不安。

    無量上人之名,除了周趙二女並無所悉外,吳奉彪鄭金吾也略有所聞,無量上人除一身武學出類撥萃,神奇莫測外,更是心機奇詭,手狠心辣,動起手來可說是對方無一人可全身而退,當下吳鄭二人由不得與雷嘯天一般,寒氣直冒脊背,轉較戶外飛湧襲來之凜冽朔風,尤勝十分。

    齊鴻眼見諸人心情不安,遂神色凝重道:「齊某此來,也是為了無量上人,今諸兄有所提防,要不然,齊某大年十二那日,在雪丘中何致不與吳鄭二兄晤面,就是欲在卜家堡中多留兩日之故。吳奉彪不禁失笑道:「哪日竟是齊兄麼?」

    喬鴻點頭,道:「諸位千萬不可為齊某一句話加重憂慮,謝少俠一來,此事無可化解……」眾人一聽,立即精神抖擻,只見齊鴻微笑接著說道:「齊某這巧手崑崙得名,就是善於模仿別人手法而得,只求形似,難期神髓,乍見之下便人有撲朔迷離之感,故無論武林內各種精奇武學,齊鴻均能判出八九出自何門派,無量上人為北天山高人,其武學別創一格,但是晉祠內目睹謝少俠身手,似與北天山甚有淵源,唯謝少俠尚有一項絕學齊某不但不能模仿,而且不能道出來歷,堪稱武林之內絕無僅有一項奇藝,高深莫測,倘或謝少俠出身北天山,無量上人身為師門等長,再也不好意思出手了。」

    雷嘯天聞言,豪邁之氣倏又重現,哈哈大笑道:「究竟齊兄眼光銳利,竟一眼看出謝老三的出身來歷,雷老二與他義結金蘭,如今還蒙在鼓裡。」說著又是一笑道:「只怕兩位姑奶奶與老三這般恩愛,大概也不知道,你說老三有多壞?」

    趙週二女知他有心打趣,不由紅上雙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吳鄭齊人揚聲大笑不止。漫天飛雪,較昨晚尤甚,很快的一寸一寸加厚,棄擲門的的苗疆四妖屍體,轉眼便被埋沒,盈耳風聲銳嘯,劃曳長空,戶外所見的只是一團灰白的玉龍飛舞,使人眼花繚亂,氣溫寒冽,一切均意味著,肅殺、淒涼,死氣沉沉,惟有的只是廳內笑聲洋溢,充滿無比生機。

    突然,狂風怒號中挾有長聲異嘯入耳,顯然此為一內功絕乘之人發出,否則,焉能超越如此強勁的朔風不被掩役。眾人神色凝重,飛雲手吳奉彪心頭狂震,忖道:「如來人是無量上人,自己等人與他對手,無異是以卵擊石,何堪一擊。」人在危難之時,不免帶有一絲幻想,希望謝雲岳能及時趕來。

    當然其他的人也有同感,此刻的謝雲岳,在他們心目中宛如一良藥,立起沉病。還是巧手崑崙齊鴻比較鎮靜,忙對二女說:「兩位姑娘,如無量上人一來,語不投機時,便趁機進襲,雙劍合璧威力奇大,更須將得自謝少俠所學全力施展,當保無慮。」

    二人點頭,劍起龍吟,寒光頓現,劍傍左肩而舉,暗含起手式。這嘯聲來得好快,修隱修現,音調高吭悠亮,刺入耳鼓隱隱作痛。驀見一條身形在濃密風雪中冒出,隨著狂風飄入,在距門限五尺之處立定。只見來人身穿寬大灰白僧袍,沾著無數雪花,透出水漬,下襟在狂風中瑟瑟飄蕩出聲,頭頂全禿,白眉白鬚,清懼異常,面上皺紋千疊,睜著一對小眼,射出懾人心魄精光。

    不言而知,來人竟是功高絕世的無量上人。無量上人目光投在趙蓮珠、周月娥手中「巨闕」「青虹」劍上,白眉微揚,面有喜容。乾坤手雷嘯天趨前一步,恭身長揖說道:「請問無量老前輩在狂風天雪之中辱臨牧場,不知有何賜教?」

    無量上人猛然怔住,不由目光灼灼逼視著雷嘯天,心說:「此人怎知老衲的姓名,老衲蓄意重創夭山宗派,不想將一身武藝隨之入士,是以覓得苗疆康氏弟兄四人,收作傳人,但尚未將老衲的姓名告知,卜英更不要說知得,心中雖疑雲不解,口中仍是說道:「這位檀樾真好眼力,一眼就瞧出老衲何人,老衲隱世已久,只不知檀樾由何得知?」

    雷嘯天面色誠謹道:「晚輩雷嘯天,家師秦嶺逸叟,晚輩習藝時,家師盛道老前輩威儀,是以晚輩孺慕老前輩已久,只是無緣拜謁,所幸老前輩鶴顏未改,一如家師所述,故斗膽道出。」他存心套住無量上人,不好意思猝然出手,至不濟也可拖延一時半刻。

    無量上人道:「原來是古賢侄門下。」說著目光一轉,沉聲道:「老衲來此非為別故,片刻之前,可有苗疆康氏兄等四人來此麼?」

    雷嘯天故作茫然道:「沒有哇!從今晨起,根本無人來此,這等惡劣的大氣,有誰願來,敢是苗疆四妖犯了老前輩,追趕來此麼?」這雷嘯天說話時,表現了無比的機智,令人折服,無量上人縱然心中盛怒,也礙於出口說是苗疆四妖是他傳人。

無量上人聞言來信半疑,目光打量了眾人一眼,想在他們神色中找出一點端倪。見他們面色鎮靜異常,於是更難出口詢問龍江三魁來否,略略沉吟之後,沉聲道:「老衲方外之人,戒打狂語,康氏弟兄願棄邪歸正,拜在老衲門下,你們之事,老衲也有耳聞,想老衲年逾百齡,何能插手這種事內,康氏弟兄為龍江三魁慫恿私來牧場,是以追來率領他們返歸北天山。」說著目光暴射,喝道:「他們真個沒有來麼?」

    雷嘯天誠謹答道:「晚輩天大膽子,也不敢欺騙老前輩。」他裝腔作勢逼真由不得無量上人不信。所謂太巧若拙,大詐若誠,這話一點不假。

    無量上人心想:「莫非他們在茫茫風雪中迷途?」眼光又落著趙蓮珠,周月娥手中寶劍上,目內閃出一絲貪婪神光,雖只一瞥而逝,但巧手昆崑崙齊鴻己察覺,不禁心中駭流,只要無量上人一抬手,兩柄寶劍必定會脫手而去。突然一個念頭在胸際掠過,忙笑道:「無量老前輩長久立著說話,晚輩等甚是缺禮,不如寬坐指教晚輩一招半式如何?」說著又目轉在兩女臉上,道:「兩位姑娘請入內通知廚下,送上一桌素席。」

    兩女立即會意,正待起座離去。忽聽無量上人了聲大喝道:「不用,老衲無暇久留,片刻即走,只是兩位檀樾手中雙劍,可否借老銷一閱?」此語一出,眾人胸頭大震,不知如何答覆是好,一落無量上人手中,要想索回則不啻羊入虎口,不禁楞住。

    還是趙蓮珠聰穎,粲然一笑道:「照說是借與老前輩一閱,原無不可,只是雙劍為家傳之寶,奉命片刻不得離身,所以只好方命。」

    無量上人雙目一瞪,道:「好利嘴的丫頭,老衲習性你們又不是不知,言出如風,不可收回,老衲非令你們長劍脫手不可。」說著雙掌閃電一翻,往後一引,竟施出弭勒神功「吸」字訣。

    二女在他說話時,暗中盡凝平生真力拉住雙創,只覺一股無形奇大吸力,令自己身形望前傾倒,虎口劇痛,長劍幾欲脫手飛去,不禁芳心大駭,強力制住。無量上人只展了五成功力,他竟小視了兩女,此時一見非但雙劍不能吸出,而且兩女身形,雖然前傾,但足下未出分毫,不由暗暗驚異,口中沉聲喝道:「好丫頭。」手中又加了兩成功力。

    二女一年來果然不負謝雲岳苦心嫡傳上乘心法,足下一踹千斤墜,雖然虎口欲裂,但仍強制住身形不動,地下緩緩下沉三寸,玉臂也逐漸麻木不靈。只見兩女臉上汗流如雨,杏眼圓睜,銀牙咬得吱吱作響。想出手攻擊也不可能,雙劍已滯沾在兩股吸力上,重逾萬鈞。

    此刻巧手崑崙齊鴻等人為何不出手相助,他們也有深意,這時若一出手激怒無量上人,取自己性命不過是反掌之力,不如暫時觀望,充其量兩劍被奪而已。無量上人清懼的臉上頓現怒容,大喝一聲,旋掌急起,只見兩女一聲驚叫,嬌軀衝出一步,長劍脫手飛出,兩溜寒光急如閃電地向無量上人身前射去。

    正在此時,戶外息傳來二聲希聿聿長鳴,閃電之間,那兩柄長劍堪近無量上人手拿五寸時,忽自動折向望戶外飛去,陡見一條人影飛竄入內,迎著長劍執在手中,怒視著無量上人嘿嘿冷笑。此人一現形,眾人不由喜出望外,雷嘯天欣然狂呼道:「老三……」謝雲岳閃電掠入,無量上人駭然變色,這種神色數十年來首次在他清懼臉上流露出來。

    顯然他為來人這手功力所震驚,試想他敢單身前來牧場,必然自恃一身武學蓋古凌今,不作天下第二人想,在其師兄無為上人去年八月仲秋盤涅於北天山插雲崖時,即作如是想法。無為上人當代高增,二百年前即被推稱第一奇人,佛理精深,三悟天人之學,只以方外之人,世事如電如幻。不欲創立教宗,三與塵世紛擾,又推出日後發揚光大北天山的武學,系一俗家子弟,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故長年在插雲崖修持,偶或一沙塵世積種功德,即轉返長年積雪,鳥獸絕跡之插雲危崖了。

    正當無為上人百齡之期,其師攜一八歲幼童,忽登崖頂,對無為上人說:「此子為他俗家之侄,眉宇透煞,若在塵世中稍一涉足旁門,必為蓋世魔頭,故收作門下,以佛法度化他那滿身惡骨,只因為師坐化在即,所以托付與你。」

    無為上人奉師之命,就將無量上人留在插雲崖,名為師兄弟,實乃師徒。無量上人終於習成一身絕學,怎奈天生惡骨,屢屢背著無為上人在外為惡。最後無為上人忍無可忍,罰他在自已有生之日,禁止離開插雲崖一步,又說道:「你休以為除師兄外,就無人能制,總有一天是你身敗名裂之時。」

    這話無量那會相信,等他師兄坐化後,即躍躍心動,欲創立北天山宗派,下山收伏苗疆四妖作為傳人。弭勒神功為禪門絕學,堪稱震古爍今,不想展出九成功力吸取雙劍時,只覺手腕一震,自己所發出勁力登時卸於無形,兩柄長劍亦脫離自已控制之外,向戶外電射而去,那還不心驚神駭。

    及至看清來人後,益發驚詫異常,只見是一年未四旬書生,除面目稍嫌滯沉外,神態之間,俊逸瀟灑已極,他暗自忖道:「普天之下,難有比弭勒神功收發由心,意隨念動更博奧精奇的內功,然而他究竟以何種武學克制神功?」不由睜著一對小眼,打量來人。

    這時,謝雲嶽峙立在強勁風雪中,發出一聲極冷峻的笑聲,倏地將手中雙劍擲向兩女。忽聞無量上人冷冷說道:「你可是近年在江湖中,薄有虛名的怪手書生俞雲麼?」

    謝雲岳面目陰沉答道:「不錯,正是在下,老和尚為何大起貪嗔之念,向雙女手中奪取長劍,以你這種年高望重的人,做下不恥之行,豈非遭人輕視。」

    無量上人面色一紅,說道:「胡說,老衲不過借閱而已,你可知老衲是何許人?何至做下恃強凌弱之事?」

    謝雲岳突發出一聲笑,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天下那有這般借法?我不管你是何人,你請走吧。」

    無量上人被他一言氣得面如雞血,鬚眉激揚,本理虧在己,不好發作,恐有失高人風度,只雙目炯炯閃射神光,一言不發。此時吳奉彪等面露驚喜之色,屏息作壁上觀。

    趙蓮珠,周月娥兩女那澄如秋水的眸中,流露一種難以形容的光輝,年來想思幾乎將她們陷溺不可自撥,每日偷彈珠淚,柔腸百結,今日重睹玉郎無恙,枯寂的芳心頓轉復甦,恨不得投身入懷,享受片刻溫存,不禁將無量上人恨得牙癢癢地,越早離開越好,她們又心恐謝雲岳非無量上人之敵,總之,她們此際的心境,實非局外人所能領略。

    此刻,謝雲岳負手而立,帶著一種夷然不屑的眼光凝視著無量上人。無量上人一腔狂傲之氣,激動不已,難以平復,臉上倏現凶煞之氣,冷笑道:「老衲北天山無量上人……」

    謝雲岳聽他自稱無量上人,眼內倏現驚異神光,只聽無量上人道:「隱遁插雲崖已久,不想數十年後今日重複紅塵,竟遇上你這目無餘子,坐井觀天的狂徒,若老衲不令你見識北天山曠代絕學,豈不讓你日後更狂妄無忌,不可一世。」說著大袖一飄,身法閃電似晃在謝雲岳身後,他竟施展「玄天七星步」法。

等到無量上人一定身,不禁目瞪口呆,只見對方也是捷如鬼魅地一閃,反而落在他的身後,風快旋身,對方仍是垂手面目陰沉,他不禁喝問道:「俞雲,你這身武學得自何人,似乎有點像……」底下的話,甚難於出口。

    謝雲岳突然放聲大笑,倏又止住,面色一整道:「有點像北天山武學是不是?要知天下武學,源流為一,無分彼此;你不要以為北天山一派武學,便能傲視江湖……」

    無量上人被謝老岳冷傲的神情,激得怒不可遏,面目猙獰大喝道:「小輩無札,你就試試接著老衲一掌。」吸胸凝氣,雙掌一翻迅如閃電一推,一隻見一股勁氣狂飆,怒濤潮湧捲出。

    謝雲岳在他推掌時,即看出他是用「震」字訣,嘿然冷笑聲中亦出一掌。兩人均是用弭勒神功,果然不同凡響,蓬地一聲大震,雙雙撤出兩步,屋宇動搖,直似山崩地裂。無量上人認定謝雲岳武學亦是得自北天山,但並未悉無為師兄在外收了俗家弟子,這一心地塌實,妒念油然泛起,身形一動,大喝道:「好小輩,你敢目無尊長。」兩人身形卻是人影飄忽,電閃對,「彭彭」連珠之聲不絕,整個大廳震得左右搖傾,塵埃簌簌如雨落下,瀰漫飛騰。

    群雄及二女慌不迭地避在兩廂。謝雲岳施展弭勒神功十四式「六合化一」,雙臂一環,兩掌迅如電光石火一合倏然一分,運出十二成功力,迎著無量上人來掌撞去。這一式「弭勒神功」謝雲岳得自傳六官所贈羊皮秘笈所載,威力自超越原來十二式以上,但見無量上人一接之下,胸頭只覺逆血上湧,真氣返竄內腑,再也制止不住身形。竟被震飛在戶外落下,謝雲岳隨著亦掠出。

    無量上人此時的心境,氣憤無比,他認定謝雲岳是無為上人俗家弟子,其師兄竟隱瞞一招秘學弭勒神功未傳自己,顯然氣量窄狹藏私,不禁殺機頓起,手中暗暗扣定一把苗疆四妖從未一用的寒鐵所鑄「無影散花針」,眉梢軒動。此針非但蘊有百毒惡蠱,而且擅透氣穴,一著人身,不管你有蓋世功力,蠱毒立循血脈湧向內腑,不到兩個時辰,化作濃血一灘,端的絕毒天下。

    但見無量上人沉聲道:「俞雲,你眼中沒有老衲這師叔,老衲就不容情了。」

    謝雲岳何等眼光銳利,看出無量上人掌心握著有物,雖知必為利害已極的暗器,但心恃有弭勒神功護身,傲然不懼,冷笑道:「無量,你是老眼昏花,目盲若死,這一式你說得出來歷麼?你若不信,我再出一招絕學給你見識。」說著錯步一晃,五指扣向無量十人右腕,出勢宛若電光石火。

    無量上人眼見謝雲岳招勢奇詭,五指透出嘶嘶勁風,竟看不出他的來歷,身形倏然而動。兩人都是以「玄天七星步」神奇身法著稱,但被謝雲岳搶先而動,無形中快了一分,無量上人碗脈穴為謝雲岳五隻鐵指扣了個正著,只覺微微一麻,心中大驚,蓄勁沉腕猛挫,手掌一放,那支手臂頓時掙出謝雲岳五指之外,無影散花針似一蓬芒雨般,電射而出。

    謝雲岳見無量上人竟掙出自已「軒轅十八解」中一著奇招「五嶽鎮龍」外,不由一怔。就在這一遲疑之際,無影散花針竟隱在弭天鳳雪之中襲到,這無影散花針雖在平日,亦無法睹得真切,不然何至稱為無影,這一藏風雪中,益發不易發覺,在謝雲岳微微疏神之際,竟中了數十支無影散花針,頓覺氣穴一麻,護身神功一散,循著血脈電速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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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0 02:46:15
謝雲岳心知不妙,立時強逼住週身穴道,制止散花外飛竄之勢,眼內射出懾人神光。無量上人見他神色,便知中上自己所發蠱針,哈哈狂笑道:「小輩,你中上老衲無影散花針,最多能活上兩個時辰,看你還會目無尊長麼?……」

    音還未落,驀見謝雲岳大喝了一聲,身形撥起半空,陡然掉頭電瀉而下,左手五指展出「軒轅十八解」中最絕毒的截脈錯筋手法,左掌跟著打下一掌「菩提」禪掌,一片山崩地塌般的氣勁凌頭壓下。這是謝雲岳蓄意冒死一擊,身形快似電閃,勢如雷霆萬鈞,饒無量上人的功力蓋世,也無法閃出,變生倉卒之下,趨避無方,除了硬接上去,一別無他法,倏翻雙腕,運出十二成功力,朝著來勢,仰空推出。

    兩股掌力一接,無量上人竟震得雙碗腫痛欲裂,不由駭然變色,謝雲岳右手五指已電射而下,扣在無量右肘「經渠」穴上,奮力一甩。無量上人只覺如中蛇蠍,遍體顫痛針砭。禁不住嗥叫一聲,隨著謝雲岳一撩之勢,甩飛出滿天風雪中。

    他這一被謝雲居「截脈脬筋」手法制住,渾身氣血不依常位運行,無異是緩緩廢了他一身功力,最多七日之後,便成走火人魔之軀,僵硬難行。古之:「智者順時而謀,愚者逆理而動。」似無量上人這等高僧,尚為貪慾泯沒良知,惹火焚身,實在愚而不可及也。但謝雲岳竟恃一日之強,蔑視師門尊者,德行有虧,亦是身受針蠱之苦,誰說天道無憑,報應不快呢。

    無量上人落在茫茫雪地上,遍體只覺蟲行以咬,摸出幾顆自製靈藥眼下,運動行氣,卻仍然無效,自知無辜、老眼內流出兩行淚珠,不禁萬念俱灰,強立起身形,拖著酸軟無力的身軀,歪歪斜斜隱入狂風怒雪中。且說謝雲岳真刀一竭,一交跌坐雪地中,頻頻喘息不止。

    數聲驚叫揚起,趙週二女飛竄而來,一把摟著謝雲岳肩頭,嚶嚶啜泣,傷心欲絕。雷嘯天等人團團圍住謝雲岳,連聲追問,謝雲岳只是閉目不語。眾人皆是束手無策,又不敢稍動謝雲岳身形。這時,風勢愈來愈大,呼號銳嘯,雪片洶湧飛舞,眨眼,謝雲岳肩上積雪三分。

    驀然,一聲馬嘶從風聲中傳來,只見風狂雪濃中兩團黑影湧到,卻是那葉武師帶著一個小童撲向謝雲岳。小童一眼瞧見謝雲岳這種神情,稚弱的心靈中泛起一種不吉的預兆,尖叫一聲:「師父。」飛撲近前,倏然一把揭了謝雲岳人皮面具。

    只見謝雲岳面如金紙,閉目調息,宛如老僧入定。樂揚淚眼模糊,向著趙蓮珠周月娥幽幽說道:「兩位師娘,師父究竟怎麼樣了?」

    二女玉頰緋紅,趙蓮珠將樂揚摟在懷中,道:「你師父中了別人的暗算,蠱毒,一種惡絕天下的蠱毒。」

    樂揚猛觸靈機,雙眼露出欣喜光芒,大叫道:「師父,那日在趵突泉時,一黑衣道姑不是贈你一瓶丹藥,專治蠱毒嗎?」

    謝雲岳正在以菩提禪功自療傷勢,逼使無影散花針驅返體外,只覺蠱針已然遏阻飛竄之勢,但想迫退甚是滯粘費力,雖然自己閉上穴道,仍然為飛針滲透,故須臾不能緩氣,若一疏神說話,飛針則趁隙竄瀉,不可遏阻。

    他耳畔一聽樂揚之話,被他一言提醒,忙伸手從懷中取出黑衣玄女殷玄薇所贈那瓶丹藥,傾出兩粒嚥入腹中。只覺藥力一透百竅,宛如矯陽沃雪,那蠱毒飛針立即融化在體內,渾身痛楚若失。群雄只見謝雲岳體內透出縷縷黑煙,被狂風一吹而散,片刻,謝雲岳面色紅潤如初,哈哈大笑一躍而起,拉著趙週二女掠入大廳中。

群雄亦魚貫而入,吳奉彪方才見葉勝返回,不知他為何回得這快,疑是遇上謝雲岳中途折回,但事情縱然謝雲岳來此,祥麟鏢局也未必能解決,只是在當時未使出口相詢。此時,一詢葉勝途中經過。

    葉勝大笑道:「場主,若不是謝少俠相救,只怕葉勝已含恨地下,埋屍荒野了。」繼見他虎目中露出炯炯光輝,又一抬腕,翹起拇指又道:「謝少俠真了不起,單騎闖入將軍府,額阿對少俠執禮如臣僕,喏喏連聲,現圍場官兵均已撤離,至於,少場主之事,謝少俠說一切都在他身上,絕無問題。」

    飛雲手吳奉彪聽說心中大喜,滿腹愁雲倏散,連聲致謝,只是,始終不明白多倫將軍額問為何對他執禮甚恭?這原因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巧手崑崙齊鴻也有一思維,只覺謝雲岳年少英俊,精華內蘊,但他從何處學來精湛絕倫的武學,他那用來對付無量上人的一手功夫,簡直是鬼魅玄詭,脫出一般武學範疇之外,匪夷所思,而又行事機智別出,令人出於意表,而手段可是那麼慘酷。

    由衷的欽佩中,可禁不住興趣慨歎,腦際忽現出當年黑白兩道聞名膽裂的追魂判謝文的影子,他不欲謝雲岳步上其父的後塵,但又從何說起呢?樂揚偎在周月娥懷中,睜著又黑又圓的眸子,東望西瞧,在這一切,對他都是新奇之感。

    乾坤手雷嘯天與謝雲岳交頭接耳低聲談論著,鄭金吾則與葉勝在談日來經過。趙蓮珠眉頭一皺,正想責備謝雲岳冷落了諸人。驀然,一片「希聿聿」馬嘶,隨著怒號狂風中傳來,眾人耳中隱約聽得奔馬沙沙踏著雪地馳騁,只是與銳嘯風音凝成一片,似真似幻,若有若無。

    眾人一怔,吳奉彪不愧牧場場主,凝耳靜聽後,修地立起,眉梢一揚道:「馬匹不在少數,至少也有數千匹──鄭賢弟,咱們去瞧瞧,不要是西棚馬群,不等廊棚釘好,耐不住寒冷就竄奔出場吧。」說著與鄭金吾雙雙躍出,葉勝亦如飛地馳去,身形投入茫茫風雪之中。

    謝雲岳面上浮出笑容,星目陡露神秘的光采凝視戶外。趙蓮珠嬌嗔道:「雲哥,你這一年變得太多了,比起從前更形怪異,有什麼事說呀?瞧得怪不順眼的。」她見謝雲岳這種神情,得意非凡,可又不吐露隻字,氣憤不過衝口說出。

    謝雲岳哈哈大笑道:「習與性成,依然故我,那裡變得了,什麼事等會自然明白,蓮妹,你也太心急了。」說著做了一個鬼臉。那鬼瞼正是當年在滄州常做的,趙蓮珠笑又不是,氣又不是,惱得直橫白眼。周月娥抿嘴格格嬌笑不止。

    吳奉彪鄭金吾如風竄入,身上滿是雪片水漬,向吳奉彪笑道:「卜英這廝已將掠去牧場馬匹全數送回,他說和相府珍寶失竊之事,概由他負責解決,侄兒七日內全可釋放,不過他離去之際,神色狼狽不已,只怕來日,牧場還是多事難了。」

    謝雲岳向著吳奉彪道:「聽說還有兩名哨官被場主幽禁,可否釋出,容在下與他們說幾句話。」

    飛雲手吳奉彪「哦」了一聲道:「不是少俠提起,吳某幾乎忘懷了。」立命釋出。

    兩哨官一見吳奉彪等,就要破口大罵謝雲岳面色一沉,喝道:「本大人已命額阿撤去兵卒,你們回命額阿,塞北牧場此後若有風吹草動,唯額阿是問。」兩哨官一時摸不清頭腦,眼見謝雲岳氣度高貴,聞言忖測必是京中派下來的欽差,立即改容領命離去。

    謝雲岳對雷嘯天道:「煩請二哥攜同樂揚先赴長白,小弟待燕山事了,即可趕去。」

    雷嘯天笑著對謝雲岳道:「老三,你準備在此停留幾日,兩位姑奶奶可是望穿秋水……」

    謝雲岳轉頭望向周月娥、趙蓮珠,只見二女滿臉嬌羞,一臉期期之色,腦海中浮現倪婉蘭的悲淒神色,感到自己也是有些過份,看看眼前二女,也是一年未見,多少次夢縈魂牽,當下笑說道:「這次我就多留些日子,半月如何?」

    「真的?」周月娥、趙蓮珠撲到謝雲岳身邊,滿臉欣喜的問道。

    「當然是真的咯。」謝雲岳又做了鬼臉,將二女逗得直樂。

    雷嘯天笑嘻嘻地對周月娥、趙蓮珠二女道:「二位姑奶奶這下滿意了吧,老三啊,哥哥我真替你擔心哦……」

    周月娥、趙蓮珠紅頰上湧,滿臉嬌羞地「啐」道:「又嚼舌頭根……」眾人也是大笑不已。

是夜,趙蓮珠、周月娥聚在謝雲岳的房間,趙蓮珠望著謝雲岳,嘟著嘴道:「雲哥,你給我說實話,到底在外面招惹可多少女孩子?」

    謝雲岳臉一紅,當下一五一十,將顧嫣文、傅婉、胡若蘭,以及倪婉蘭、江瑤紅的事情都坦白交待了,謝雲岳對二女道:「我知道,我是對不起你們……」

    周月娥截住了他的話頭,道:「雲哥,你別多心,我和蓮姐雖然不會大方到將自己夫君拱手讓人,但是容納幾個姐妹的度量還是有的,只要你別隨便拈花惹草,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女子,我們不會在意的。」

    趙蓮珠也轉顏笑道:「雲哥,你可別誤會我們姐妹是醋罈子,我只是氣雷二哥鬼鬼祟祟,故意不告訴我們真相。」

    謝雲岳驚喜道:「你們真的原諒我了?」

    趙蓮珠偎入他懷中,嬌聲道:「雲哥又沒做錯什麼,有什麼要原諒的?」

    周月娥也偎入他懷中,仰面嬌聲道:「是啊,我們也都知道,沒有女孩子不會喜歡雲哥哥你的。再說,妾身姐妹怎敢干涉大老爺,只求你莫忘了我們姐妹就行了。」

    「你們真好,我永遠也不會忘了你們。」謝雲岳激動得擁緊二女,熱吻向雨點般落到了二女的臉上、櫻唇、脖頸,多日相思,一吻如願。

    溫存半晌,趙蓮珠嬌聲道:「這麼說來,「生米已經煮熟」的有顧、傅、胡三位姐妹,雲哥哥,你對倪婉蘭、江瑤紅姐妹未免有些絕情吧,尤其是對倪婉蘭妹妹……」

    謝雲岳感歎一聲道:「造化弄人啊,誰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對蘭姑娘,我實在很抱歉……」

    周月娥嬌聲道:「好在事情還有挽回餘地,雲哥哥,你不如把她們都娶了回來吧?」

    謝雲岳道:「你們真的一點也不在乎?」

    趙蓮珠微歎一聲道:「要說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那不可能,但是我們已經飽償相思之苦,她們的感受就可想而知了,我想雲哥哥你以後也不會快樂的。雲哥哥,把她們娶過來吧,即使再多娶幾個也沒關係,我相信我們姐妹能和睦相處的。」

    謝雲岳感歎道:「我真是前世積德,才能娶到像你們這麼賢淑的妻子,得妻若此,夫復何求?」頓了一頓,低聲問二女道:「我走後,你們有沒有想我?」

    趙蓮珠低聲道:「你還說呢,我和月妹飽償相思之苦,你卻在外面風流快活,你還好意思問?」

    謝雲岳笑著問周月娥道:「好酸啦,月妹,你說說看,怎麼個想我法?」說完就伸嘴過去在周月娥俏臉上輕輕吻了一下。

    周月娥被謝雲岳吻得臉上癢癢的,身上酥酥麻麻的,渾身酸酸軟軟的,心胸起伏雙乳抖得更厲害,陰戶也在不知不覺間沁出水來,於是小嘴附著謝雲岳的耳根上嬌聲細語的道:「哥哥你不在,我和姐姐有如守寡,我們怎麼受得了呢,我們需要……」以下的話她就嬌羞得說不下去了。

    「月妹,需要什麼啦?」謝雲岳把臉貼在周月娥俏臉上,在她耳朵旁呵著氣問道,這使得周月娥的俏臉更熱更紅了。

    周月娥情不自禁了,艱難的把臉移開,風情萬種的白了謝雲岳一眼說:「嗯……就……就……就是……是那個嘛……」已羞不可抑的垂下了頭。

    謝雲岳看著周月娥風騷的樣子,寶貝一下子已硬了起來,把褲襠頂得老高。這一切可沒逃過周月娥的眼睛,看著謝雲岳隆起的褲檔,她不由得底下頭,心靈深處卻想再看一看。這時她覺得渾身好燥熱,尤其是陰戶更是熱烘烘的快溶化了一般,充血的陰唇漲得難受,淫水加快地往外流。

    謝雲岳低頭看見周月娥濕潤的胯間,寶貝翹得更高、變得更硬了,呼吸也變急促起來,低聲說道:「月妹……我知道了原來是……哈……哈……」

    周月娥羞得站了起來,作勢要打的嬌聲道:「雲哥哥你好壞唷,敢欺負月妹,看我不打你這壞哥哥,啊呀……」

    不知是被拌一下還是沒站穩,忽然周月娥整個人撲到在謝雲岳身上,濕漉漉的陰部正好壓在謝雲岳隆起的地方。兩人都猛地一顫像觸電一般,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使得他倆渾身無力。

    「唷……快……扶我起來啊……壞哥哥……」周月娥嬌喘著無力的說。

    「月妹,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嗯……不行啦……你這壞哥哥……快嘛……快嘛……」周月娥邊說邊撒嬌的亂扭身子,使得自己濕濕的陰戶不斷地在謝雲岳的大寶貝上磨擦,快感像潮水一般一波一波襲來,她的陰戶越來越熱,兩片陰唇越來越大,像一個饅頭一般高高的賁起,淫水越來越多,不但把自己的褲子弄濕,連謝雲岳的褲子也濕了,倆人的性器官隔著薄薄的兩條褲子不斷的磨擦著。

    謝雲岳再也忍不住了,於是將雙手變動一下,飛快的把周月娥的衣褲脫個精光,一手摟住她的纖腰,一手握住堅挺的乳房揉摸起來,嘴裡說道:「月妹妹,就讓哥哥來餵飽你好了。」

    周月娥的粉臉滿含春意,嫣紅的小嘴微微上翹,挺直的瓊鼻裡吐氣如蘭,一雙梨型尖挺的乳房,粉紅色似蓮子般大小的奶頭,高翹挺立在一圈艷紅色的乳暈上面,配上雪白細嫩的皮膚白的雪白,紅的艷紅,兩色相映真是光艷耀眼、美不勝收,迷煞人矣。

    謝雲岳順手先拉下自己的睡褲及內褲,把已亢奮硬翹的大寶貝亮出來,再把她軟軟的玉手拉過來握住:「月妹,快替我揉揉,你看我的小弟弟已經快要爆炸了。」

    謝雲岳另一隻手毫不客氣的伸往周月娥的胯內,摸著了豐肥的陰戶,草原不多不少,細細柔柔的,順手再往下摸陰戶口,已是濕淋淋的,再捏揉陰核一陣,潮水已順流而出。周月娥那久未被滋潤的陰戶,被謝雲岳的手一摸揉已酥麻難當,再被他手指揉捏陰核、撫弄陰唇、摳挖陰道,這是女人全身最敏感的地帶,使她全身如觸電似的,酥、麻、酸、癢是五味俱全,那種美妙的滋味叫她難以形容,連握住謝雲岳大寶貝的手都顫抖起來了。

    謝雲岳把周月娥抱起放在床上,他像飢渴的孩子,一邊抓住周月娥的奶子,只覺得軟綿綿又覺得有彈性,掌心在奶子上摸揉搓著乳頭,手指左右開弓的捏著乳房。周月娥感到全身神經末梢如觸電,渾身都酥癢得舒服死了。謝雲岳越用力,她就越覺得舒服,她似乎已入忘我境界似的輕哼:「喔……喔……好哥哥……癢死了……喔……你……真會弄……」

    謝雲岳弄得更起勁了,把兩個奶頭弄的像兩顆大葡萄一般。周月娥被逗弄得氣喘噓噓慾火中燒,陰戶已經癢得難受,再也忍不住了,於是她呻吟著道:「唔……好哥哥……唉……別再弄……弄月妹的奶奶了……月妹下面好……好難受……嗯……喔……」

    謝雲岳聽得周月娥淫浪的聲音,像母貓叫春一般,心中想:「沒想到月妹原來是這麼騷蕩。」低下頭用雙手掰開周月娥的雙腿仔細看去,眼前只見在一片烏黑的陰毛中間,有一條發亮的、淌著淫液的肉縫,一顆鮮紅的水蜜桃站立著,不停的顫動跳躍。兩片肥美的陰唇不停的張合,陰唇四周長滿了烏黑亮麗的陰毛,粘著亮晶晶的騷水在閃閃發光。

    看著周月娥嬌羞嫵媚的俏模樣,謝雲岳忍不住把周月娥壓在身下,周月娥嬌慵無力的掙扎了幾下,風騷的白了一眼,謝雲岳看著周月娥的騷樣心中一蕩,寶貝勃硬起來,頂在周月娥的小腹上。周月娥呼吸急促,臀部頻頻扭動,眼睛放出那媚人的異彩,嘴唇火熱,穴兒自動張開,春水氾濫,於是呵氣如蘭嬌淫的說:「那就讓月妹的小穴嘗一嘗好哥哥的大寶貝吧。」周月娥說著一隻手握住謝雲岳的大寶貝,移近自己陰戶,一隻手分開自己的陰唇,然後一挺腰肢「噗滋」的一聲,大寶貝終於干進到了周月娥的陰道內。

「啊……」兩人都忍不住叫了起來,謝雲岳覺得自己的寶貝好像泡在溫泉中,四周被又熱又軟又濕的嫩肉箍得緊緊的。

    「啊呀……好爽……月妹的小穴真好……」謝雲岳舒服得大叫。

    「好哥哥……你的寶貝又大了……太爽了……快用力干……唔……」周月娥回應著謝雲岳,但已被他吻住了嘴。

    謝雲岳熱情的吻著周月娥的香唇,周月娥也緊緊的摟著他的頭,丁香小舌巧送,和他熱烈的吻著。周月娥雙腿緊勾著謝雲岳的腰,玉臀搖擺不定,她這個動作,使得寶貝更為深入,龜頭已直抵子宮了。謝雲岳也就勢攻擊、再攻擊,拿出特有的技巧,猛、狠、快,連續的抽抽插插的,使得淫水四溢,肉與肉拍擊的聲音,響聲不絕。

    不久,周月娥又樂的大聲浪叫道:「哎呀……冤家……好哥哥……你真……會幹……我……我真痛快……雲哥哥……會幹穴的哥哥……太好了……哎呀……好哥哥……你太捧了……幹得月妹心神俱醉……美……太美了……哎呀……月妹要飛了啦……哎呀……」

    周月娥同時扭腰挺胸,尤其那個圓圓的玉臀,左右擺動,上下拋動,婉轉承歡。謝雲岳以無限的精力、技巧全力以赴。周月娥嬌柔嫵媚、風騷淫蕩的挺著屁股,恨不得將愛郎的寶貝都塞到陰戶裡去,她的騷水一直流個不休,小嘴也浪叫個不停:「哎呀……雲哥哥……你……幹得月妹……舒服極了……哎呀……干死月妹了……雲哥哥……嗯……喔……唔……我愛你……月妹要一輩子……讓你干……永遠不和你分離……」周月娥挺腰拋臀的迎湊著謝雲岳的抽插,媚眼如絲,嘴裡語無倫次的呻吟亂哼著自己也不是什麼的話。

    「哎呀……嗯……喔……都被你……干的……太舒服……美極了……天啊……太美了……月妹痛快極了……用力……對啊用力……哦……哦……好爽……好哥哥……月妹被你幹得爽死了啊……用力干……把月妹……的小穴……插爛吧……哎呀……」

    周月娥的兩片陰唇,吞吐著極力迎合謝雲岳大寶貝的抽插,一雙玉手不停在謝雲岳的胸膛和背上亂揉,這又是一種刺激,使謝雲岳更用力的又快又狠地抽插,也哼哼唧唧的說:「月妹……我……我要干死你……」

    「哎呀……對……干……干死…騷月妹……啊……我死了……哦……」周月娥猛的一聲大叫,達到了高潮。

    謝雲岳覺得周月娥的子宮正一夾一夾的咬著自己的龜頭,忽然用力的收縮一下,一股泡沫似的熱流,直衝向自己的龜頭,他再也忍不住了,用力的把寶貝頂住周月娥的子宮口,全身一陣哆嗦,腰脊一麻,然後覺得有一股熱流經過寶貝,從馬眼激射向子宮深處。周月娥被謝雲岳滾燙的精液射得險些昏過去,她用力抱著無力的趴在自己胴體上的愛郎,好讓他的寶貝留在自己的陰道子宮內。

狂潮之後,謝雲岳邊撥出寶貝邊對周月娥說:「騷月妹,你的小穴吃飽了嗎?」

    周月娥抬起頭,吻了謝雲岳滿是汗水的額頭一下說:「大寶貝哥哥,騷月妹的小穴從沒吃得這樣飽過啦。」

    「那月妹怎麼感謝我呢?」謝雲岳愛嬌的揉著周月娥堅挺的乳房說。

    「大寶貝哥哥,你要月妹怎麼謝,月妹就怎麼謝啦。」

    「真的,月妹,我這麼久沒看過你的玉體,讓我仔細看看,好嗎?」

    「玩都被你玩了,還有什麼好看的……」周月娥說著將身體橫躺,讓謝雲岳仔細看她:豐滿的身段,曲線優美。胸脯和胯間的皮膚極為柔嫩,呈現白皙皙的嫩白。胸前一對挺實的乳房,隨著她緊張的呼吸,而不斷浮動著。

    乳上兩粒黑中透紅的乳頭更是艷麗,使他更是陶醉、迷惑。纖細的腰身及平坦的小腹,一點疤痕都沒有。兩胯之間隱約的現出一片赤黑的陰毛,更加迷人。毛叢間的陰阜高高突起,一道鮮紅的小縫從中而分,尚有潺潺的淫液溢出,更使人著迷。

    謝雲岳看到此,整個神經又收緊起來,馬上伏身下去,此時的他像條飢餓已久的野牛。他狂吻著、狂吮著,雙手也毫不閒著的在她的雙峰上、小腹上、大腿上,還有那最令人銷魂的地帶,展開搜索、摸撫。在謝雲岳雙手的撫摸之下,周月娥那略顯紅黑的大陰唇,如今已是油光發亮了。謝雲岳用手去撥開周月娥那兩片陰唇,只見裡面出現了那若隱若現的小洞天,洞口沁出了那動人的淫水,謝雲岳一見毫不考慮的俯下身去,吻著那陰核,同時將舌尖伸進那小洞裡去舔。

    謝雲岳舔的越猛烈周月娥的嬌軀顫的越厲害,最後她哀求的呻吟著:「唷……雲哥哥……我受不了了……快插進來嘛……月妹……難受死了……」

    於是謝雲岳不再等待,深深吐出一口氣,雙膝翻入周月娥的雙腿內,把她的雙腿掰得更開,用雙手支撐著身子,挺著火熱的大寶貝,對準了潺潺流水的桃源洞口,輕輕打著圈圈研磨了一會。周月娥知道愛郎的大寶貝已觸到陰戶,忙伸出右手握著愛郎的寶貝,帶引著寶貝。謝雲岳屁股一沉,整個龜頭就塞進陰戶內。這時周月娥的香腮上現出了那迷人的酒窩,水靈靈的眼睛也露出了滿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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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0 02:46:38
謝雲岳一見如此,更是喜不自勝,屁股猛然用力一沉,把大寶貝一直送到直抵花心,他感到大寶貝在陰戶裡被挾的好舒服,龜頭被子宮頸銜的好痛快,一時捨不得抽出,便把屁股旋轉起來,使得那種感覺更為強烈。果然,從龜頭傳來陣陣酥麻欲醉的感覺。

    周月娥更被旋磨得渾身淘淘然,真有如登仙境的飄逸,不禁呻吟囈語說:「哎唷……太美了……月妹從沒這……這麼爽過啊……啊喔……別磨了啦……好哥哥快給……妹妹來一頓……一頓狠狠的幹嘛……」

    謝雲岳也有不動不快的感覺了,遂提起屁股,運用腰力狠狠的抽插起來。抽插了沒多久,謝雲岳將周月娥的雙腿高架在肩上,提起大寶貝,對準小穴「噗滋」一聲又一次全根盡沒了,「卜」的一聲又撥將出來,就這樣「噗滋」、「噗滋」的大寶貝一進一出的狠狠抽插著。

    這姿勢是女的陰戶大開、陰道提高,大寶貝可次次干到陰道深處的花心底部。同時男的站立,低頭下視兩人性器接觸情境。謝雲岳看著大寶貝抽出時,將周月娥的小穴帶著穴肉外翻,分外好看,當插入時又將這片的穴肉納入穴內。

    這一進一出一翻一縮頗為有趣,看得他慾火更熾旺,抽插速度也越快,由於剛洩了兩次,所以這次他可以幹得更是耐久。抽插一快,那穴內的淫水被大寶貝的碰擊帶得溢出來,卻發出美妙的「噗滋」、「啪啪」、「噗滋」、「啪啪」拍擊聲。

    這時的周月娥也感神魂顛倒,大聲浪哼著:「好哥哥……雲哥哥……幹得我痛快極了……好哥哥……我好舒服……啊喔……太美了……喔……」

    周月娥已然進入忘我境界,雙臂摟著愛郎的頭,小嘴如雨點般的吻在愛郎的臉上,最後吻著了嘴,更把舌頭頂入愛郎口中搞起來:「唔……唔……哎呀……我要上天了……哥哥……快用力頂……啊……唔……我……要……丟出……丟出來了……喔……」

    謝雲岳的龜頭被火燙的陰精澆的好不舒服,這是多麼美妙。周月娥陰精一出,雙臂就軟軟的放了下來。謝雲岳將周月娥的雙腿放下,伏下了身去,吻著她的香唇同時右手按在她的雙乳上探索。

    「嗯,好軟、好彈、好豐滿……」謝雲岳撫摸周月娥的雙乳,感到無限享受,不禁由衷讚歎道。

    如此溫存了一會,謝雲岳見周月娥也回過了氣,又蠢蠢欲動了。他的大寶貝將周月娥的小穴塞得滿滿的,櫻唇也被他封得緊緊的。周月娥也吐出了香舌,迎接謝雲岳的熱吻,並收縮著陰道,配合著謝雲岳大寶貝的抽送。由於他倆都洩了兩次,這一次重燃戰火,更是火勢兇猛,燒的更劇烈。謝雲岳是越抽越快,越插越勇,周月娥是又哼又叫,又美又舒服。

    忽然周月娥大聲浪叫著:「啊唷!美啊……太美了……月妹要快活死了……雲哥哥……你太偉大了……你給我……太美了……用力干吧……把小穴插穿了也沒關係……我太快活了……真的……太美了……哎呀……唷……」她像一隻發狠的母老虎,瘋狂的拋動屁股迎接愛郎的抽插,已魂入九霄,得到了高潮。

    謝雲岳像一隻餓狼捕獲美食,用盡了全身力量狠狠的抽插著。這時,周月娥全身一顫,一股火熱的陰精又噴射而出,真是太美了,謝雲岳的龜頭被陰精一灑,全身酥酥麻麻的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小腹一緊、丹田內一股熱呼呼的精子像噴泉似的全射到周月娥的子宮內。

    「啊……美死了……哥哥……我……」

    「苡……苡……月妹妹……我也爽死了……苡……」

    他倆靜靜的擁抱著,享受這射精後的片刻美感。

謝雲岳和趙蓮珠的交歡又是另一番光景,他一手摟住她的細腰,一手伸入肚兜內,握住豐滿的乳房摸揉起來,再把她軟綿綿的玉手拉過來握住自己已亢奮硬翹的大寶貝亮了出來:「來,珠妹,替哥哥揉揉……」另一隻手毫不客氣的翻開裙擺,伸入褻褲內,摸著了豐肥的陰戶的草原不多不少,細細柔柔的,順手再往下摸陰戶口已濕淋淋的,再先捏揉陰核一陣,潮水順流而出。

    趙蓮珠那久未被滋潤的陰戶,被愛郎的手一摸揉已酥麻難當,再被他手指揉捏陰核及扣陰道、陰核。這是女人全身最敏感的地帶,使她全身如觸電似的,酥、麻、酸、癢、是五味俱全那種美妙的滋味,叫她難以形容,連握住愛郎大寶貝的手部顫抖起來了。

    趙蓮珠那一對大型的乳房,豐滿極了,全身雪白,肌膚柔嫩軟滑,大奶頭上生有許多小孔,謝雲岳用手一摸乳房,彈性十足,用口含住大奶頭一吸吮,甜甜的奶水吸得一口,他把它都吞入肚裡,手再往下滑,摸上小腹上面,小腹是那麼平坦。再看她的陰戶,高肥突的陰毛不多不少,柔柔細細的。大陰唇肥厚,艷紅色的陰核似花生米般大,突出在外,小陰唇及陰壁肉,還紅通通緊小有如少女。

    慾火高燒的謝雲岳,看得難以忍受,那一根大寶貝,像怒馬似的,高高的翹著,大有一夫當關,萬人莫敵的氣概,赤紅的龜頭好似小孩的拳頭般大,而青筋暴露。看得趙蓮珠雙頰飛紅,媚眼如絲,小嘴抖動,舌舐自己的香唇。

    趙蓮珠粉臉上所透出來的表情,看得謝雲岳已奮脹難忍,再聽她那欲迎還拒的嬌呼聲,是真難忍受,也顧不得再調情挑逗她了,發狂似的壓上她那豐滿的胴體上,手持大寶貝,先在陰唇外面擦弄一陣,嘴唇也吻緊她那鮮紅的小嘴。

    「喔……雲哥哥……我……」趙蓮珠雙手摟抱著謝雲岳那寬厚的背項,再用那對豐肥的雙乳緊緊貼著愛郎的胸堂磨擦,一雙粉腿向兩邊高高舉起,完全一付準備愛郎攻戰的架式,一雙媚眼半開半閉,香舌伸入愛郎口中,互相吸吻舐吮口中嬌聲浪語:「雲哥哥……我受不了啦……您……殺了我吧……」

    謝雲岳的大龜頭,在她陰唇邊撥弄了一陣後,已感到她淫水愈流愈多,自己的大龜頭已整個潤濕了,知道可以行事了,於是臀部用力一挺,「滋」的一聲,大龜頭及寶貝已進了三寸多。

    「哎呀……」跟著一聲嬌叫:「痛死我了……雲哥哥……你的寶貝太大……了我受不了……」她一邊嬌哼著「受不了」,一邊還肥臀上挺,想把愛郎整條寶貝都吃盡到小穴裡,才算充實滿足,但是她又感到小穴裡被大龜頭撐得滿滿的、脹脹的,是又痛又酸、又麻又癢,那使得自己更形肉緊起來。

    謝雲岳更改用旋轉的方式,慢慢的扭動著屁股,使她小穴鬆動一點再深操抽插:「珠妹,還痛不痛?」

    「嗯……有一點……雲哥哥……要憐惜妹妹的穴小……請你別太用力……輕一點……插……好嗎……哥……」

    「乖,哥哥會憐惜你的,小寶貝,哥哥也捨不得弄痛了你。這樣好了,你叫我插我就插,你叫我停我就停,一切聽你的,好吧?」

    「好……我親愛的雲哥哥……你真疼我……先吮吮我的奶頭……我的奶好脹……下面也好癢……要哥哥的大寶貝……再插進去一點……」於是謝雲岳低頭含住她的大奶頭吸吮,下面屁股再用力一挺,大寶貝又操進去三寸多。

    「啊……我的好人……停一下……你要操死我了……」趙蓮珠把兩條粉腿盡量張開高舉,等待愛郎大寶貝的衝刺。於是謝雲岳臀部一提,用力往下一插,一盡到底大龜頭頂入子宮了。

    「啊……雲哥哥……我痛死了……」趙蓮珠全身一陣說不出的酥、麻、酸、癢佈滿全身每個細胞。

    「雲哥哥……你真要了我的命了……」趙蓮珠那淫蕩的表情,浪蕩的叫聲,刺激得謝雲岳暴發了原始地野性,慾火更盛、寶貝暴脹,再也顧不得溫柔體貼,憐香惜玉,緊壓在她那豐滿的胴體上,一手抱著她的香肩,一手揉著她的奶子,大寶貝在那一張一合的小穴裡,是愈抽愈急,愈插愈猛,操得她嬌喘如牛,媚眼如絲,全身顫抖。

    這時她全身血液沸騰,一陣高潮上心房:「啊……雲哥哥……我好痛快……我……要……洩……身……了……喔……」

    趙蓮珠被愛郎的大寶貝操得媚眼欲睡,欲仙欲死,小穴裡的淫水一洩而出,直往外冒,花心猛的一張一合吸吮著龜頭。謝雲岳依然埋頭苦幹,直感到嬌妻的肥穴裡,陰壁上嫩肉,把太寶貝包得緊緊的,子宮口猛的吸吮大龜頭,真是妙不可言,爽在心頭,真是天生的尤物。

    「雲哥哥……我好……舒服……真美……真美死……我……了……我又……要……要……洩……了……」語未叫完,她全身一陣顫抖,又洩身了。

    謝雲岳此時也快達到高潮,像野馬似的,發狂的奔馳在草原上,雙手摟緊趙蓮珠肥白的臀部,抬高抵向自己的下體,用足了氣力,拚命的抽插,大龜頭像雨點般的,打擊在她的花心之上。

    「珠妹妹……抱緊點……哥哥要……射……射精了……」趙蓮珠此時也舒服得魂飛魄散,進入仙境,雙手雙腳緊緊纏在愛郎身上,拚命擺動著臀部,挺高陰戶,以迎接他那狠命的衝刺。

    「哎呀……好人……我美死了……好舒服……好痛快……我……美得要……要上天了……我又要……洩……喔……」

    趙蓮珠被愛郎這一陣猛干,已使她達到高潮的頂點,不住的抖動著,小嘴猛喘大氣,小腹一陣收縮,子宮一收一放,一開一合,猛的吸吮大龜頭,一股淫精,噴射而出。謝雲岳也達到了興奮的高點,全身酥麻,大龜頭一陣麻癢,一股陽精飛射而出,全射入她的子宮裡面。

    「啊……好妹妹……哥哥……射給你了……」

    趙蓮珠被滾熱的陽精一射,燙得全身一陣酥麻叫道:「啊……雲哥哥……好舒服……」兩股淫液及陽精,在小穴裡面,衝擊著激盪著。

    謝雲岳射精後,也不急著拉出他的大寶貝,繼續讓它泡在趙蓮珠的小穴裡面。他溫柔的撫摸趙蓮珠那豐滿的胴體,從奶房、小腹、肥臀陰毛、陰戶及外陰等部位,然後再親吻她的櫻唇,雙手撫摸她的秀髮和粉頰。輕揉的問道:「好妹妹,舒服不舒服?」

    趙蓮珠覺得謝雲岳粗長碩大的寶貝,操得她如登仙境,事後又會如此體貼入微的愛撫,真是心滿意足的愛之入骨,緊緊的摟著愛郎又親又吻:「哥……我好舒服……哥……你舒服嗎……」

    「好妹妹,我也好舒服,好痛快。」二人卿卿我我親吻撫摸,慾火再升,按著又展開第二次戰火。只殺得天搖地動,人仰馬翻,花樣百出,戰了一個多時辰,方才盡興,三人才心滿意足的相擁睡去。

承德府這日來了一個俊逸的少年,走進一間大街上飯莊,喚了幾樣酒菜,獨自飲酌。天色已自放晴,然而只見得一圈日環,迷濛霧繞,透射出一絲熱氣,仍自凜冽異常,較甚於下雪之時,寰宇皆白,地上堅冰成凍,騾馬套車駛行其上,只聞鐺擋叮叮之聲。

    這家飯莊是承德府卓具盛名的長興記,不獨菜餚好,而且自釀的竹葉青極為香冽,食客趨之若鷲,雖在此天寒地凍時,也上了八成座。忽然,厚重的門簾一揭,如風走進五人,在先來的俊逸少年鄰座坐下。那五人肩頭均插著兵刃,十分觸目,初時他們尚沉默俯首飲灑,到得後來,帶有三分酒性,漸漸把話匣子放開了。

    只聽傅二人低著嗓門說道:「陳兄,咱們這次至布達拉寺,該是凶多吉少,點蒼神劍羽士金一鵬至今還沒來,缺少一個最大幫手,只怕劫難重重。」

    又聽得一人說道:「王老弟說話也太洩氣了,固然布達拉寺喇嘛個個武功高強,但我暗他明,審慎而行,也不見得救不了蔡山主出來……」

    鄰座俊逸的少年,一聽得蔡山主三字,不禁星目一亮,暗忖道:「那蔡山主莫非是野人山主祭福,他為何被布達拉寺喇嘛擒住?」傾耳聽下去,目光微掠了那說話的人一眼。

    只聽那人說道:「布達拉寺喇嘛多至三百餘人,但除了首座五大黃衣喇嘛外,其他均是武功平平,話雖如此說,但眾寡懸殊,實如王老弟所說,前途堪虞。」說著,劍眉微皺,低飲了一口酒。

    這時又一人說道:「我等也非無能之輩,雖然艱險重重,也要放膽一行,哎,說實在話,點蒼神劍羽士金一鵬倒是個真正好幫手,想他未出道半年,就劍劈了十八名泯江好手,劍學之造詣,已達爐火純青階段,他素重言諾,怎麼還不見來。」說著忽噫了聲,道:「瞧,這不是他來了麼?」

    俊逸少年循聲外視,只見一面如朗月,三咎短鬚,看起來尚未到三句年歲的道士,掀開門審後,用目略一掃望,發覺五人在座,遂面含微笑走過來,打了招呼坐下。那俊逸少年正是謝雲岳,他從塞北牧場趕往燕山,費時兩日才趕抵承德,燕山主峰霧靈山僅距承德才不過百餘里,他藉酒解愁,正猶疑不決去見燕山神尼時如何措詞,倘或倪婉蘭傷心欲絕,轉愛成仇,將又是一種尷尬的局面,他自始至終就不想捲入這漩渦之中,極力閃避,但事實大謬不然,偏偏臨到自己頭上,正感躊躇為難時,忽聞五人所說話,紛亂的思緒也就暫時消失,暗暗聽他們究為何事,野人山主蔡福被布達拉寺拘禁。

    他一見得神劍羽土金一鵬肩頭兩隻長劍,不禁微微一驚,原來那兩柄劍鞘薄如層紙,通體雪亮隱泛淡藍光采,劍鞘頭如此薄,劍身必薄如蟬翼,一望即知這兩柄劍是上好緬鐵鑄造,鋒利無比,非內力絕頂,不可能力貫劍梢。但是神劍羽士金一鵬微笑說道:「途中因伸手管一閒事,不覺略為滯留,竟使諸兄久候,甚是抱歉。」

    姓陳的漢子答道:「豈敢,兄弟等正因群龍元首,正憂慮間,金老師翩然降臨,現在就請金老師發號施令吧。」

    金一鵬忙謙遜道:「小弟才出道半年,經閱尚淺,何敢當此,此又為貴門之事,外人又何可干越,小弟又不過濫竽充數而已,久聞智狐陳百城陳老師才智卓絕之名,依小弟看來,還是陳老師主持,小弟唯馬首是瞻。」

    陳百城微笑道:「究竟金老師是名門子弟,謙謙君子,虛懷若谷,無怪金老師才出道未久,就名揚遐邇,既然如此,兄弟就有僭了,此時尚屬過早,待晚間再作計議如何?」他們說話盡量壓低著嗓門,飯莊內笑語喧嗶,將聲音淹沒,並無一點可疑之處,只有謝雲岳凝耳靜聽,字字入耳。

    只聽智狐陳百城又道:「為了蔡山主陷身布達拉宮,情意力拙,不得已非借重金老帥不可,久仰點蒼劍學卓絕,號稱天下第一,正好克制首座大師呼克圖的「流雲七式」,當年口外六雄不知為了什麼緣故,與布達拉寺結怨,聯手合襲呼克大師,那呼克圖劍走輕靈,劍氣吞吐自如,分取六雄,未滿三式,口外六雄被呼克圖一招「排雲奔電」,六雄同時左胸穿了一孔,血如泉湧而死,隨即呼克圖名震北地,炙騰人口,之後陸續尚有找上呼克圖應證過招的,無不敗在「流雲七式」之下,是故兄弟想來想去,除了貴派「萬花奪錦」劍法,再也沒有克制他那「流雲七式」的,所以才斗膽請金老師相助。」謝雲岳暗哼了一聲,只覺陳百誠說點蒼劍學堪稱天下第一,未免誇張太甚,不禁心中不忿。

    那神劍羽士金一鵬究竟年輕,吃陳百誠一捧,虛傲之氣頓時浮於瞼上,於咳了一聲,嘴角經出得意笑容,緩緩說道:「陳老師鷹獎,今小弟不勝汗顏,敝門劍學在三十年前,第一之名當之無愧,現下武林中卻不乏劍學好手,大有凌駕本門趨勢,去年江南道上出了一姓謝的後起之秀,敝師兄施元亮折在他的手中,這姓謝的揚言五年之內,必來拜山,敝掌門鑒於本門劍學逐漸衰微,已潛心默悟了一套「萬花奪錦」劍法,聞師兄施元亮回報,遂將這套劍學擇門下天資較為穎悟,秉賦特好的弟子十五人,加緊傳授,因為這套「萬花奪錦」劍學具有無窮的玄機,非具有上乘根骨,不克有成,小弟不才,幸蒙選中習這上乘劍學,哈哈……」言下不勝自負。

    謝雲岳好勝成性,聞言忖道:「這「萬花奪錦」劍法能有「玄天七星」劍法更奧妙在奇麼?未必,我倒要躡在他身後,瞧瞧這一「流雲七式」與「萬花奪錦」有何出奇之處?」忽憶起明亮大師之言:「過載者沉其舟,欲勝者傷其先。」不禁冷汗如雨,轉念道:「自已受師父十餘年諄諄教誨,乃讀書明理之人,為何不心平氣和,恕曲諒直,以一己之仇,嫉視天下武林,恃強好勝,養成一身拗性驕骨,嗔欲忌妄,恐怕將後自己略無存身之地,古云:「養心莫善於寡慾」,他們之事與我何干。」想著心意一平,鄰座六人這時說著不相干的事他又低飲輕酌,一副悠閒姿態。

    片刻之後,謝雲岳突然一個念頭,在腦際間電掠過,想道:「恩師來信誡言「冤家宜解不宜結」,涵意極深,我為什這麼蠢法,他們此去必有凶險,何不自己趁機相助,救出野人山主蔡福,得以化解前怨,豈不是好。」心意一定,覷眼望了鄰座一眼,見他們六人正在推杯把盞,笑語勸酒。

    這時,靠壁角一張座上忽立起一人,楞帽罩額,身材魁偉,身著淡黃色長袍,朝智狐陳百誠身後擦過,右手望臉上抹了抹,倏又放下,乾咳了聲,那咳聲宛如敲鐘,廳內頓起翁然之音。神劍羽士金一鵬等猛然怔住,均停杯掉面凝望那人。只見那人身法如行雲流水,眨眼,即掀開門簾走出戶外,顯然那人是一內外雙修的好手。

    謝雲岳瞧出那人神情有異,擦過陳百誠身後之際,雖是抬手抹除面上酒後燥熱沁出的汗珠,但放下時,只覺他兩指迅如閃電地望右一彈,又走出外面之前,嘴角隱含一絲冷笑,似含有無窮殺機,但又瞧不出有何可疑之處。只見他劍眉一蹙,若有所悟,星目神光一閃,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匆匆立起望外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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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0 02:47:48
「第十九章」羞愧憤極皓首自刃亂雲散鬢玉人無恙

    冷風撲面如割,街上積雪經寒風一吹,頓成堅冰,灰黑光溜,異常難行,行人寥寥,只見那人往右走出,步履輕靈。謝雲岳亦隨著走去,順風疾行,左彎右轉,但見那人朝清代行官走去,心中越發肯定了那人是喇嘛改裝。

    行宮一名避暑山廢,址落市西北,左湖右山,壘石繞垣,周圍約十八里,松柏蒼翠,黃屋輝映,山石台榭,錯落有致,建築極為莊嚴富麗,尤以山莊內瓷塔建築,別饒情趣,精巧絢麗,五色輝映,四周松柏掩翠,益增美觀。

    眼看那人走近山在團垣,忽地反身一掠,止目瞪著謝雲岳走來。謝雲岳心中一驚,面色如垣,垂首望前走去,裝做著無所事般,忽聽那人一聲焦雷似地大喝:「站住。」

    謝雲岳倏然定住,只見那人面含冷笑道:「佛爺眼中不揉砂子,在你飲酒時,佛爺早就對你留下了意,哼,你是不是與他們一夥?」

    謝雲岳面色一怔,張目問道:「他們是難呀?」面色倏又一沉,說道:「尊駕說話太無道理,飯莊之內,五方雜處,在下入內用食,又不犯王法,尊駕喝住在下,是何道理?」

    那人陰惻惻的一聲冷笑,道:「那麼你為何躡著佛爺?」

    謝雲岳不但不答腔,卻仰面一聲長笑,聲撤雲空,隨風搖曳,歷久不絕,那人臉色一變,心說:「這小子好充沛的內力,方才尚以為是一等閒之輩,竟走了眼啦。」不由大喝道:「小子,你笑什麼?佛爺不告訴你名號,你也不知道佛爺是何許人?」

    話猶未了,謝雲岳卻冷冷地說道:「你是何人,與我何干,你就道出名號也唬不住小爺!少爺尚有事,不耐煩與你嘮叨,恕不奉陪。」說著掉面竟然回步走去。

    那人見謝雲岳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滿臉鄙屑神情,不由難堪之極,頓時暴聲大喝道:「小子,你膽敢不將佛爺放在目中,這是你自找死路。」說著五指倏伸,身形如風,朝謝雲岳身後右肩抓去。手出若電,勁風銳利,這一抓上,那還不肩骨全裂。

    那知謝雲岳身後卻似長了眼睛一般,就在他五指堪抓者肩頭之際,身形疾如鬼魅飄風,往左挪移七尺之外,旋身反面怨目而視。那人一招走空,不由地一怔,繼又獰聲笑道:「料不到俺雲奔多羅今日遇上了高人了。」口中雖說著,心內卻暗驚道:「這小於是用的什麼身法?出奇的快詭絕倫,如果是布達拉寺之敵,那就不堪設想了。」

    只見謝雲岳冷笑說道:「少爺不敢當高人之名,只求你少在少爺面前嘮叨就是了,趕緊夾緊尾巴滾吧。」長風嘶嘯,耳中只聞得一片斷枝墜雪之聲,但見雲奔多羅呆立在積雪中,面色青白,眼中射出一股憤怒的目光。

    雲奔多羅之在口外,可說是遐邇傳聞,婦歸皆知,身居布達拉寺監院之職,一身內外兼修功夫,卓絕精純。謝雲岳見雲奔多羅神色,就知即將發難,只見雲奔多羅一聲桀桀怪笑道:「果然不出佛爺所料,你與他們是同路人悔不該一念之仁,留下你的性命,想他們已距遊魂地府不遠了。」說著目光陡射,喝道:「留你不得。」話落掌出,雙掌倏地推出一片狂飆,疾雷奔電而來。

    謝雲岳一聽,就知雲奔多羅離出飯莊之時,暗中做了手腳,這等居心惡毒,不禁劍眉雙聳,尋見他雙掌推來,冷笑一聲,雙掌一錯,施出弭勒功彈字訣,往外一推。轟地一聲大震,兩股狂飆撞上,立時氣流激漩,冰濺雪花,旋上半空,只見雲奔多羅一條身形被彈起四五丈高下,又向山莊內甩射了進去。

    這掌飆威力絕大,一波之勢,將山莊內蒼松翠柏枝頭積雪崩塌,只聽得連珠密雨,蓬蓬不絕。驀然,一聲怪叫聲起,只見雲奔多羅竄出了莊外,一頂瓦塊四愣皮帽已然不見,露出一顆溜溜頭顱,氣極獰笑道:「小子,你若有種,佛爺今晚在布達拉寺等你。」

    謝雲岳冷笑道:「雲奔多羅,你無事把非,怪不得少爺出手得罪,如今你不但不知悔悟,反敢約布達拉寺比鬥,哼,就算布達拉寺真是龍潭虎穴,少爺今晚也要一闖。」雲奔多羅聽說,雙肩一振,穿空斜飛,望山莊之內逸去,謝雲岳定一定神,反身向那家飯莊疾走。

    這時月色可被肜雲遮沒,陰霾昏茫,狂風怒嘯,一片呼呼銳音,街頭巷尾,全被茫茫白雪遮沒,了無行人,雖有也少得可憐,存身在這冰天雪地中,滿目蕭條。他一面飛馳奔去,心中忖道:「這雲奔多羅的確不可小視。自己雖守著恩師之戒,不可輕易傷人,但也用出七成功力,雲奔多羅竟知不可硬接,順著自已一彈之力,反射入莊園內,頓將自己彈勁卸於無形,如此看今晚之行,必要大費一番手腳了。」轉眼,就到這飯莊門首,急掀開門簾,身形閃電掠入,首先一眼就落在智狐陳百城那張座上。

    只見六人舉杯而坐,面容鐵青,目光呆滯,嘴角均淌出白沫,望下直滴。皆因他們都正襟危座,店內食客均未發沒有異,即是偶有見及,卻認作酒醉所致。謝雲岳忖出那定是雲奔多羅離去之際,暗中弄了手腳,心叫不妙,身形疾逾電閃掠入。

    飯莊食客先未發覺有異,此刻循著謝雲岳驚措舉動,而引起他們注意,紛紛起立,蜂湧趨視。只見謝雲岳拿起酒杯察視杯中酒色,澄碧清香,並無異樣。謝雲岳暗暗搖頭,忖道:「這雲奔多羅心意好毒,施展出這無聲無味的毒藥。」當即命店伙借來一支銀簪,置入杯中,只聞得沙沙聲響,濃煙外冒,撥出一看,簪頭銀質,盡都變成紫黑色。

    眾食客不禁相顧咋舌,謝雲岳正欲舉掌抵著智狐陳百城後胸,以菩提禪掌驅毒,忽然冷哼三聲,回面喚過店伙道:「這幾人被人在酒中置放了絕毒藥粉,你趕緊找乘一輛騾車,我送至一位朋友那裡去,看著有治否。」店伙喏喏連聲,如飛奔出。

    謝雲岳為防在飯莊內施救,過於張揚,易被布達拉寺喇嘛警覺。不大一會,門外車聲轔轔,店伙招來騾車,將智狐陳百城六人抬往車廂內,謝雲岳與趕車把式並坐於車轅上,一聲長鞭脆響,濺雪飛馳,而去。薄暮時分,雲層暗垂,一片狂風呼嘯之聲,尖銳刺耳,刮起瀰漫雪塵水粒,一片灰濛濛地,宇宙混飩,天地同色。

    承德郊外一處松林內,七人圍火而坐,火勢熊熊,松枝發出畢剝之聲,那火光映著七人髭眉皆赤。這群人正是謝雲岳與智狐陳百城等。只聽智派陳百城道:「陳百城獲少俠解救,此恩此德,沒齒不忘,日後少俠如有所驅使陳百城,雖死不辭。」

    謝雲岳微笑道:「陳兄說話太客氣了,小弟不過舉手之勞,何敢言德,再小弟今晚也與雲奔多羅禿驢約鬥,還仗諸兄指點?」

    神劍羽士金一鵬見謝雲岳丰神逸朗,俊秀不凡,談吐之間,如沐春風,令人顛倒,不禁衷心感佩,生出敬仰之意道:「少俠最好不要謙虛,貧道雖出道不久,卻瞧出少俠精華內蘊,必是武林高人門下,只是少俠堅不示出姓名,實在使貧道煞費猜疑。」

    謝雲岳不禁朗聲大笑道:「小弟實非居傲穩秘,奈有不能說出之苦衷,稍時蔡山主被救出,就知小弟是何許久了。」

    金一鵬見謝雲岳堅持不說,只得作罷了,轉口問道:「陳老師想必將布達拉寺途徑摸得清楚了,否則,布達拉寺地廣,建築可極複雜,易於迷途,豈不是自送死路。」

智狐陳百城笑道:「金老師無需置慮,兄弟已耗時兩日在布達拉寺外,默察度勢,繪出一紙圖形,想必大致差不了。

    金一鵬點點頭道:「不是陳老師提起,小弟還險些忘懷了,陳老師精擅地圖建造之學,野人山巧妙消息埋伏,遐邇傳聞,都是陳老師巧思傑作。」智狐陳百城笑笑,由懷中取出一張圖卷展開,只見圖上,無論殿樓堂閣,亭台水池,位置尺寸無不載得清清楚楚,謝雲岳不禁大為歎服。

    陳百城指在圖上說道:「布達拉寺佔地甚大,大小殿堂樓閣不下數十百幢,依山形而建,依兄弟想法,我們七人去時不宜分開,直奔中間一幢八龍佛殿,布達拉寺五大黃衣喇嘛均起息此殿,到時煩金老師及少俠抵制首座大師呼克圖,兄弟則在八龍佛殿左側一座藏經樓中救出蔡山主。」

    眾人點頭稱是,人山主蔡福,為何失陷在布達拉寺中,智狐陳百城隻字不露,謝雲岳也未追問。是時,天色暗沉,四外一片漆黑,狂風刺耳,震驚心胸坐在陳百城身側的關德麟不時加添松枝,燭煙火焰來回搖曳不定。

    神劍羽士金一鵬忽聞身後起了一種異聲,立時旋身縱去,肩頭兩支薄如蟬翼的緬劍跟著脫鞘而出。只見藍霞虹射,倏如閃電,將兩株碗口徑粗的松樹迎刃而斷,一剎那間,轟隆大響,枝葉斷折,雪塊濺飛如雨,四外松梢積雪亦被震波所及,紛紛墜下,拍拍之聲,不絕於耳。

    智狐陳百城等五人見狀,知金一鵬必有所覺,隨著跟去,只剩下謝雲岳端坐不動,火光映照下,那張俊臉泛上一絲笑容,手中似是不經意地,將兩截松枝甩擲飛出。陳百城等躍齊在神劍羽士金一鵬身側,只見金一鵬兩眼望著腳下發怔。

    眾人循著他的眼光看去,緬劍藍霞閃耀下,兩具雪狐屍體赫然呈顯眼廉,天靈蓋已削去,鮮血淚淚流出,滲入白雪內,慘狀不忍卒睹。關德麟豎起拇指讚道:「無怪金老師名聞遐邇,黑夜視物如同白晝,雙劍出手,毫無虛發,兄弟等自愧不及太多。」

    金一鵬赫然一笑道:「關兄謬獎了,料不到小弟失聽若此,兩具雪狐竟爾小題大做,能不愧煞。」說著回劍入鞘,同著眾人步回火堆前。但見謝雲岳垂首用松枝在雪地上亂劃,不知在想什麼?

    金一鵬見謝雲岳從容若定,這種胸襟沉著,不禁暗暗心折,笑道:「在下竟為兩隻雪狐淆惑所乘,自愧不如少俠太多。」

    謝雲岳淡淡一笑,道:「金老師本來聽覺甚聰,不慎為風勢漩蕩所惑,賊喇嘛已悉數就殲,但請寬坐無妨。」

    眾人聞言大感驚異,金一鵬意似不信,翻腕一伸,風快地執著一根燃著的松枝,騰身躍出,四外尋視,陳百城等亦隨著縱去。只見相距五六丈外,松林雪地中,橫七豎八躺著十數具喇嘛屍體,渾身無絲毫傷痕,分明是為上乘內家點穴手法所致。

    金一鵬暗叫慚愧,只道自己身手能在武林中爭一席之地,但此刻與人家一比,顯然相差特殊,不由深深敬服。二更初點,七條黑影向西北方馳去,星月俱沉,隱隱只見淡淡身影在茫茫雪地上飛逝。承德西北郊外布達拉寺與西藏最大寺院,拉薩布達拉寺非但同名,在建築上的富麗堂皇,也並無軒輊。

    熱河省接壤蒙邊,喇嘛廟甚多,尤以布達拉寺規模最有崇閎,面積廣闊,依山而築,形如積木,多為鐘樓碉堡格式疊次而上,四周圍牆環繞,雉柴三差,其內殿宇巍峨,樓台層次輝煌,松柏蒼翠羅植其中,極饒幽致。

    智狐陳百城等人到達布達拉寺側,謝雲岳忽靈機一動,暗對陳百城等人低聲道:「我們此來布達拉寺,旨在救人,最好避免與寺中喇嘛搏鬥,不如在下單身先入藏經樓,試試能救出蔡山主來否,若一個更次後未見在下出來,再煩諸位相救。」

    眾人此時深信謝雲岳有此功力,微一沉吟之下,均予同意,神劍羽士金一鵬道:「只是太偏勞少俠了,少俠不如帶一柄貧道的緬劍去,也好恃之防身。」

    謝雲岳笑道:「在下腰中還有一柄軟劍,金老師盛情心領了。」說著,身形一晃,穿過圍牆落向寺內。

    雲低風狂,寒冽異常,耳中只聽得喬干密枝在風中搖曳怒嘯,及一片墜雪聲,余外只是一片漆黑,連個燈光均無,饒謝雲岳目力特好,也不過看出十丈之內。布達拉寺今日燈火齊滅,顯然事前有備,安排陷坑,一網打盡。

    謝雲岳隱身在一株蒼松之後,心中揣摩著智狐陳百城所繪的圖形。狂風怒吼嘯濤,分外淒厲刺耳,尤其在這星月俱無,天寒地凍的晚上更顯得恐怖、陰森。謝雲岳心想:「動手搏鬥,最好避免,恩師之戒言猶在耳,雲奔多羅之事,不必耿耿於心,徒造殺孽,這又何苦。」想著,身形一動馳去。

    才出得十數丈外,忽見迎面撲來兩條黑影,風聲勁疾生嘯。謝雲岳眼光何等銳利,知撲來的是兩條西藏毒獒,忙踏「玄天七星步」讓過藏獒撲來之勢,反身迅如閃電劈出兩掌。只聽得拍嗒兩聲巨響,藏獒震飛在地,狺狺哀鳴了一陣死去,這時謝雲岳人已一鶴沖天撥在樹梢,雙足一點,嗖地又起,半空中一個盤旋,輕飄地落在一處殿頂上。耳旁尚聽得喝叱聲,知是發現藏獒屍體,繼而警哨聲驟響搖曳夜空。

    謝雲岳窮極目力之下,隱隱瞧出每處屋頂上有兩三喇嘛,近身四五丈外有一個喇嘛,似是發覺謝雲岳落下殿背,悄悄循聲息飛撲而來。這喇嘛身法詭速,轉眼便撲至近前,謝雲岳暗哼一聲,不退及進,欺身探手,那喇嘛大駭,想道:「天下那有這等打法,如非是這人功力超群,焉敢自送其死。」不禁怔得一怔。

    這時謝雲岳豈能饒過他,雙指閃電的點在那喇嘛的精促穴上,一擊都未出,便自昏死過去。謝雲岳略一打量方向,便自朝八龍殿撲去,仗著身形詭奇快捷,盡量避免被敵發覺。不到一會,謝雲岳已自落在八龍佛殿簷角,外面朔風如割,大殿內一片漆黑,他正想去殿內一察究竟,只聞得殿內有了喁喁人聲,不禁將欲伸出的腳步又縮了回來。

    人聲漸近,清晰入耳,只聽得一人說道:「今天不知怎的,金龍護法大師大異常情,平時笑口常開的,今日顯得煩躁不寧,連經院副座雲奔多羅的話都懶得聽了,說不到三句便欲使離去,只囑咐我們按時送食物給那位姑娘。」謝雲岳凝眼望去,殿內較殿外尤更黑沉,只隱隱看出殿內一列蒲團之側,立著兩個小喇嘛在說話。

    另一個小喇嘛問道:「金龍護法大師平時最鍾愛你了,你總該知道這一點,他為何今日那麼心緒不寧呢?」

    「嗯,我只知道京裡派下一批雍和宮喇嘛來,聽說事情很嚴重,究竟為了何事,除了首座五大法師外,恐怕寺內無一人知道。」

    「現在他老人家呢?」

    「他老人家已去迎佛坪,恭待雍和宮喇嘛蒞臨。」

    跟著傳出一聲輕笑,道:「他老人家生平不喜女色,怎見了這位姑娘後,就魂不守舍,這大概是有緣吧。不過那姑娘武功特好,又仗著一柄利劍防身,他老人家莫奈她何,只每天在石室圓洞外偷視一刻,有時說上兩句話,最後搖搖頭歎氣離去。」

    「說真的,那姑娘真個艷美,不要說他老人家,就是我也一樣死心塌地愛她。」隨即一陣嘻嘻哈哈笑聲。

兩個小喇嘛你一句我一句,把謝雲岳聽得墜入五里霧中,猜不出所以然來。京中雍和宮派了喇嘛來為的是什麼?那位姑娘又是誰?這些並不是當前的急務,救出野人山主蔡福才是正題,才想進內制住兩個小喇嘛,逼向他們可知蔡福是否囚在別處,抑在經樓。

    忽聽一個小喇嘛說道:「時刻不早啦,我們還要送食物給他們,那個蔡老頭子性情最暴,張牙舞爪地令人討厭,要非是我們喜歡看那位姑娘,他們只住在鄰室,我真想餓他兩天。」說著兩具黑影向殿內漸漸後移。

    謝雲岳跟著躡去,兩個小喇嘛並肩喁喁笑語,始終未發覺身後隨著有人。由殿後穿出右廊,登上石階,向山上迂迥穿走,天風嘶嘯,袍抽褶褶震盪出聲,但是謝雲岳毫不顧慮,因為風嘯樹濤之音,將一些微弱聲音悉數湮沒。

    他身輕有如楊絮隨飛,輕飄飄地,直似一具幽靈,隨風飄送。他忽然警覺那傳警的鐘聲已倏然無聞,那殿閣樓台上分佈的喇嘛也一個不見,意料,這布達拉寺定有什麼變故,也許都去迎佛坪上吧?兩個小喇嘛走近一所房屋,室內燈火全無,可依稀嗅得酒肉香味,謝雲岳知道他們去取酒食,掩在門外未跟隨入內。

    果然兩小在內一陣碗筷翻動後,每人匆匆提著食盒出來,謝雲岳跟著他們左轉,右走彎入一座龐大石室。這兩小喇嘛也是心不在焉,推開門後並未反身掩好,讓那扇門虛掩著,是以謝雲岳能乘虛晃入。屋內一條狹仄小弄,只得一盞吐出微弱光焰的油燈,懸在頂上,那燈光竟是那麼昏暗,無力,無形加重了這石室陰森、恐怖的氣氛。

    只見兩小停身在壁上一個小圓孔外,蹺足探首道:「姑娘,我們送酒食來了。」並未回聲。

    謝雲岳一走進石屋,不由大為驚愕,原來弄道兩邊壁上,均是每隔三丈,有一直徑一尺大小圓孔,高與人齊,雖然卻是禁囚所用,然而並無門戶,僅僅是小圓洞而已,難道禁囚的人,另有途徑送入麼。此刻,那兩小喇嘛叫了兩聲不應,轉過面來,見謝雲嶽立在兩丈開外,不由張大眼睛,目露駭然之色,正想呼叫出聲,謝雲岳已鬼魅飄風般,倏然而至,兩指分觸在兩小喉結穴間,低聲道:「蔡山主囚在何處,快說。」兩個駭得面無人色,口禁不能發聲,手指著另外一個圓孔。

    謝雲岳低聲道:「往何處進入,你們知道麼?」兩小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謝雲岳頓足急躁,兩指挺出,兩指飛點在喉結穴上,兩小頹然倒地,皆因他估量入寺起,將近有個時辰,恐神劍羽士金一鵬等人等候逾時,入寺涉險。他立在小圓孔前,探首內視,不禁一陣激動,只看他眼內放出了一片迷惘之色,就知他被意外的驚奇,使之惶惑不解。

    室內一片昏黃,只見一個纖細的婀娜少女,背向而跪,雙手掩面,似乎在祈禱什麼,滿頭的雲發蓬鬆零亂。謝雲岳一見她的背影,彷彿甚熟,漸漸他的眼光由迷惘變為癡呆,轉達至木立。那少女一動不動,宛若一具木塑雕像,良久,只見少女緩緩將手放下,淒婉地歎息一聲,喃喃自語道:「無盡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曼妙而無限淒怨的語聲,入得謝雲岳耳中,木愣的目光倏轉驚喜,情不自禁地喚了一聲:「嫣文……」

    那少女似乎一怔,緩緩別過面來,因謝去嶽立在窗外,又無光線,昏暗異常,少女並未發現他,凝然茫注著圓孔。雲岳卻瞧得清楚,那不正是顧嫣文?只見她杏目蘊淚,玉顏憔悴,長髮散披雙肩,似是受了多日的委屈,楚楚可憐,他見顧嫣文並未應聲,又低喚道:「嫣文,是我,謝雲岳。」聲音並不高,石室中起了一片震盪。

    顧嫣文雙目中突露欣悅光輝,竟飛撲了過來,幽怨地叫道:「雲哥,快救我出去,我是渡日如年,差不多要發瘋啦。」一雙柔荑伸出窗口,給謝雲岳緊緊握住。

    這乍逢驚喜,覲面有如隔世的情景,卻是難以言宣,多日來委屈、悲憤、抑憂,顧嫣文此時盡情發洩,眼相像斷線珍珠般地流出。謝雲岳緊握住她那只柔若無骨的手掌,開口想問她怎會被困在布達拉寺中,但眼見這等悲楚,又不忍出口,心中籌劃救她之策。

    驀地,一聲冷哼起自耳際,謝雲岳縮手旋身,掉面一瞧只見一個高大黃衣喇嘛立在身前不足一丈處。那喇嘛才不過四旬左右,三綹短短黑鬚,配著他那挺直的鼻子,十分威嚴,雙眼射出攝人的光芒。石室的門本是虛掩著,一陣陣狂風襲人,那僅有的燈光被吹得搖曳不定,更最得幽暗、陰森。

    謝雲岳驚詫地望著這黃衣喇嘛,皆因他那寬大袈裟為風吹得獵獵作響,每一次飄動後,地面上均灑落下血跡如雨。不出那是血液,可卻聞得一絲腥臭氣味,所以肯定了,不知那些血液是他本身負傷淌下,雖然,在微露燈光下分辨,抑是經過一場激鬥後,旁人重傷的血液,沾在它那寬大黃色袈裟上,經勁風激盪而致灑落。

    但這都不符合常情,試想一個身具上乘武功的人,負傷之後,以自行閉住穴道,阻止血液流出,黃衣喇嘛目光精芒外射,分明是一內外雙修高手,這逼穴制血在他而言是輕而易舉的,顯而易見不是他本身流出的血液。另外更煞費猜疑,要說是旁人噴出附沾在他那袈裟上,在此天寒地凍,滴水冰成的氣溫下,早必凝結了,焉能雨點般灑下。

    謝雲岳不由愣住了,苦思推敲,仍然找不出正確的答案,眼見這喇嘛身上袈裟有六七處穿孔,大小不一,這是激鬥後殘留的遺跡。室內一片沉寂似水,兩人相對木立,炯炯而視,微聞心臟跳躍聲。顧嫣文不知何時將一顆螓首伸出小圓孔,驚叫道:「雲哥,那是金龍法師呼克圖,從他身上可以問出石室出入門戶。」

    呼克圖目光突轉變為呆滯,長吁一口氣道:「不錯,囚牢出入機關消息,只有我們五大首座才能知悉,但目前僅我一人,其餘的人均皈登極樂了,片刻之前,我想離開本寺,但心中想著姑娘是我平生唯一所愛的人,不過一揚拚鬥後,腦中只是混淆不清,記憶不起那掣機所在。」說著,用掌猛擊自已的腦袋,口中喃喃自語道:「我是怎麼了?我是怎麼了。」一聲幽靈似地歎息,起自他的口中,人也似鬼魅般向門外飄去。

顧嫣文驚叫道:「快追,還有那牛黃清心丹也在他身上。」謝雲岳一直茫然注視著呼克圖,先為他那灑下的血跡所迷惑,現在卻為他那目光、言語有所不解,而此刻又被顧嫣文叫聲更是混亂。

    心知顧嫣文叫出牛黃清心丹必定有緣故,未遑相訊,眼見呼克圖已閃出門外,只有一截衣角留在門內,眨眼,這衣角已是不見。謝雲岳倏然一動,似離弦之弩般射出門去,耳畔只聽得顧嫣文叫道:「雲哥,你要速去速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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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0 02:48:38
謝雲岳一閃出門外,狂風疾嘯,振蕩衣袂,天空星月俱在,眼前比前更是昏黑,窮極目力,呼克圖身形己穿在對面屋脊上,於是更不怠慢,縱身疾躍追去。兩人一前一後,兔起鶻落,越屋穿脊飛馳。只見呼克圖立在屋角上頓了一頓,一瀉而下,謝雲岳隨著跟去。

    謝雲岳發覺落足之處,是一敞寬方場,但見廣場上纍纍積屍,呼克圖逡巡其間,一長聲歎息後,突哈哈狂笑,這笑聲高亢雲霄,震盪心魄,慘厲異常。呼克圖笑定,目光忽留在謝雲岳身上,大喝道:「閣下為何緊隨不捨?」

    謝雲岳為眼前這情景極為驚疑,廣場中屍體不下七八十具,聞言答道:「這廣場中屍體均是死在大師「流雲七式」之下麼?」

    呼克圖似乎一怔,道:「什麼?流雲七式,啊,流雲七式,不錯,這地上屍體一半死在我這「流雲七式」之下,還有一半卻死在他們雍和宮大喇嘛手下。」

    謝雲岳緊跟著問道:「那雍和官大喇嘛呢?」

    呼克圖不禁怒道:「我方才不是說過,他們都是死在我這「流雲七式」之下麼?」說著轉身又待離去。

    謝雲岳急叫一聲:「大師……」呼克圖慢慢轉過身軀,目光呆滯地望著謝雲岳。

    此刻,肜雲已被狂風吹散,露出一梳下弦月,散出淡淡光輝,映著這一片廣場積屍、弭布著淒涼、恐怖。謝雲岳目光遲疑了一下,說道:「在下不敢阻攔大師離去,只求大師說出石屋出入消息,並求牛黃清心丹一丸。」

    呼克圖呆滯的目光忽轉為精光四射,輕笑一聲道:「牛黃清心丹。」說著往懷中揣出一隻小瓶,向謝雲岳面前一丟,道:「拿去。」謝雲岳飛手接過,又聽得呼克圖道:「機關消息我自己都不知,你問我,我又該問誰去。」說時身形疾劃,向場外雪樹叢中杳去。

    偌大的廣場中,只剩下謝雲岳孤零零一人屹立著,饒是他再大膽,也不由心上泛起一陣寒意,較體外切骨奇寒尤甚,他看了躺滿一地積屍一眼,再也無勇氣看上第二眼,因為地上屍體,幾乎一半都是劈去天靈蓋,腦髓血液做了一地,凝成糊狀,腥臭之氣,中人欲嘔,慘不忍睹,他雙掌往下一按,嗖的撥起兩丈高下,施展梯雲縱法又是一踹,落在屋頂,閃電飛逝向囚嫣文石屋掠去。

    他一路默默忖道:「方場中一半積屍,難道都是被呼克圖「流雲七式」劈死麼它?這「流雲七式」不知有何厲害之處,可惜自己未曾目睹,不然倒可資借鏡!這呼克圖看來似是被一種凌厲的掌力,使腦震盪,喪失一半記憶……」想著,已至石室門首,忙收斂思想,一閃而入,口中喚道:「嫣文,嫣文……」

    顧嫣文喜應了一聲,小圓孔中伸出螓首來,問道:「你可問出怎麼個出入之法麼?」

    謝雲岳搖搖頭,姑娘目中滿露焦急之色,連說道:「這怎麼辦……這怎麼辦。」說著,不由自己眼淚直淌。

    謝雲岳見她一臉愁容淚痕,忙勸慰道:「嫣文,你稍安勿躁,愚兄定要設法救你出來。」顧嫣文螓首急縮而入,只聽她在室內急得直跺腳,狠狠罵呼克圖。

    謝雲岳沉吟須臾,忽掠身在石室小圓孔外,高聲喚道:「蔡山主。」

    室內並無回音,他又喚了一聲,突然室內起了一聲暴喝:「什麼人在鬼叫,老夫又未死,要讓哭喪似的幹麼?」

    謝雲岳不由心笑,這老頭子好大的火氣,口中說道:「蔡山主不可誤會,在下是受山主門下之邀來搭救你的。」室內可是一片沉寂。

    這時,顧嫣文又探出頭來,詫問道:「雲哥,你在和誰說話呀?」

    謝雲岳笑笑,揮了揮手,突然,石室室內又起了嗡然暴喝道:「你是誰?」

    「在下俞雲。」謝雲岳聳聳肩笑道。

    蔡福在室內沉吟片刻,道:「俞雲,你敢是仍懷恨晉祠之事,來此羞辱於我麼?」

    謝雲岳朗笑一聲道:「在下與山主並無絲毫怨隙可言,山主何必耿耿於心。」室內又是一片死寂,謝雲岳用掌往牆上一貼,探首向窗內尋視著,又見室內漆黑一片,什麼都瞧不見。他搖搖頭又回至顧嫣文之處,手指敲了兩下石壁問道:「文妹,你那靈龜劍還在麼?」

    顧嫣文答道:「在嘛。」

    謝雲岳不由急得跳足,說道:「靈龜劍切金斷玉,鋒利無比,你怎麼不將圓窗劈大點,即可穿窗而出。」

    只聽顧嫣文嬌笑了一聲道:「怎麼我竟想不到及此,冤冤枉枉被囚了三天。」跟著一陣金石互擊之音,謝雲岳眼見室內金蛇晃動,即知姑娘已撥出靈龜劍劈削石壁。

    他立在甬道中,兩眼凝視著倒地兩個小喇嘛屍體,腦中又在思索呼克圖袍襟之血,及失去一半記憶之事,只覺殊為詭異複雜,愈想愈離奇不解。陡然,眼前金霞大盛,壁上已開了一個大孔,只見顧嫣文已攀掠而出,緩緩收劍歸鞘,面露嫵媚歡悅笑道:「你真個說我沒想到以靈龜劍出囚麼?我是愛惜靈龜劍受損,再者呼克圖武功絕卓,不是仗著你教我的九宮正反陰陽步,幾乎遭辱。」

    謝雲岳朗聲大笑後,隨手要過靈龜劍,在蔡福所囚之石室小圓窟壁去,剎那間,光華亂閃,火星直冒,金石之聲大作。靈龜劍本鋒利無比,擊石成粉,須臾已砍穿了一個大洞,謝雲岳與顧嫣文騰身掠入,仗著劍身為華映照,只見蔡福躺在壁角,天靈蓋已被擊碎,從頭以上,血肉模糊一片,琵琶骨上為拇指粗鋼索當穿扣住,上有倒須芒刺。

兩人不由面面相觀,半晌作聲不得,良久,謝雲岳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料不到此老性情如此剛烈,聞說我來救他,羞於見我,竟舉掌自刃了,早知如此,反不如命智狐陳百城等人前來。」

    顧嫣文越瞧越心驚肉跳道:「雲哥,我們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吧。」不由分說,拉了謝雲岳掠出石室。

    一踏出室外,躍登對面屋頂,只見風勁月迷,寒冽侵膚,那松柏喬枝映在雪地牆角宛如鬼影幢幢,大地一片淒迷、昏暗,呼嘯濤聲囂耳,此情此景,真夠淒涼。驀然,向兩人吹來一陣強勁寒風,隱隱帶來兩聲陰惻惻地冷笑,笑聲確不大,傳入兩人耳中,不由得透脊骨冒上一陣寒意。

    兩人大驚,倏然扭轉身形,目光至處,只見距身前三丈遠處,屋頂石樑上並肩立著兩個骨瘦嶙峋的灰衣僧人,頭頂戒疤深陷,同是一張顴骨高突的瘦臉,昏夜之下,瞧不清孰彼孰此,但覺四隻梟眼,一瞬不瞬地注視在他們兩人臉上。這兩個僧人神情陰森、恐怖、顧嫣文不禁掩身在謝雲岳身後。

    謝雲岳見他們無聲無息地隨著身後,自己一點都未曾發覺,他知道這兩人必是武功詭異之輩,強壓製麵上驚詫憤怒神情,說道:「兩位是誰?為何跟蹤在下身後?」

    那兩灰瘦骨僧人一言不發,同時倏然伸拳,向謝雲岳的胸前抓來,三丈距離,一晃而至,詭疾無倫。謝雲岳只覺兩僧手法看似平庸,骨子裡其實玄奧無比,無論避向何方,均在兩手陰寒籠罩之下,自已「玄天七星步」估量可以脫出,但身後的顧嫣文難逃毒手,情勢危殆,暗哼一聲,兩手倏分,向來掌撞去。

    一片潮湧如山勁風打出,只見兩僧人驚噫了一聲,身形倏然而動,朝謝雲岳身後掠去,瞬眼不見。謝雲岳大掠,生恐顧嫣文遭了毒手,迅快縱身,在這一剎那間,只聽得顧嫣文一聲嬌喝,青朦朦光華驚天騰起,旋而見兩僧一隻手掌向飛劍尖,另五隻鬼指飛向顧嫣文皓腕。

    他再也顧不得明亮大師之戒,嚴戒他施展「軒轅十八解」手法,心知今晚遇上兩僧,為從來未見之高手,雙掌十指迅若電光石火飛出。「軒轅十八解」詭異無比,一分之勝,兩手拾指已分搭在兩僧手腕上,就在一扣之際,兩僧哼了一聲,手臂滑溜脫出,隨風晃開兩丈。

    只見兩僧雙眼睜得銅鈴大,暗暗驚奇此少年身手如此高絕,此刻,他們心存戒懼之心,自是不敢輕舉妄動,只凝視著謝雲岳。顧嫣文先前不由得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時怒罵道:「雲哥,這兩個禿驢如此的可惡,快點解決了他們吧。」

    這兩句話聽在兩個灰衣瘦鬼僧人耳內,不由神情激動,額骨高張,同時陰惻惻地說道:「老衲生平在手下解決的人無數,人未聽說有人解決老衲的,只憑這兩句話,就該戮殺。」

    謝雲岳不禁大為驚異,而兩僧不但形象一樣,而且說話也是共一心意,聞言冷冷說道:「你們覺得被罵得不忿,只怪你們盲目生事惹非,我只問你們來這布達拉寺中,就為的是找區區在下麼?」

    兩僧聞言一怔,又陰惻惻說道:「你可曾見到迎佛坪上,狼藉零亂的一片屍體麼?」

    謝雲岳點點頭說道:「嗯,見是見到,莫非都是你們所殺麼?」

    兩僧也不理這句問話,緊接著說道:「你可曾見到呼克圖麼?」

    謝雲岳道:「不錯,方才見過,如今不知跑到哪能裡去了?」

    兩僧隨即發出一聲刺耳尖笑,同聲道:「那麼你定是呼克圖邀來的幫手?」

    謝雲岳不由厲聲道:「你們不要胡亂誣指,呼克圖與我們陌路平生,為什麼要幫他!因。」說話之時,忽見兩僧兩眼側機遠方,似為物所吸引,不由倏然止口,循向而窺,隱隱只見寺外一處峰腰上,劍芒湧現。

    兩僧喉間吐出:「呼克圖……」三字,身形倏然前飄,劃空疾逝,兩條枯瘦身形,瞬即消失在那昏茫月色之中。

    謝雲岳風快地拉著顧嫣文的手腕,低喝道:「文妹,我們也去。」兩人去勢宛如雲奔,兩僧也是風疾無比,只見兩僧向那三天大松上騰去,踏枝而行。

    謝雲岳拉著顧嫣文從側向疾躍,隱在一塊凸出岩石之後,目光落處,不禁倏然一驚,但見呼克圖手持長劍屹立,那寬大黃色袈裟,在輕風中振蕩獵獵出聲。在呼克圖身後圍著六人,那是神劍羽士金一鵬、智狐陳百百城等。只見神劍羽士金一鵬腳下不丁不八,身影微弓,兩手一上一下交叉執著兩柄緬劍,全神貫注在呼克圖手上,那薄如蟬翼的劍身,只在輕風中上下波動,閃出藍汪汪耀眼光芒。

    謝雲岳心想:「只要那兩僧人不暗中出手,自己且隱此處,瞧瞧呼克圖流雲七式與金一鵬的萬花奪錦劍法,有何詭異凌厲之處,眼見金一鵬那「白虎踞座」的立式,暗暗讚歎道:「該人真個不凡,看來深得點蒼劍學中三昧,只瞧他那柄緬劍晃動不停,蓄勢不發,暗含敵不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玄機。」

    只聽金一鵬大喝道:「呼克圖,你怎不展出你那名震武林之「流雲七式」?」

    呼克圖一臉茫然之色,目光呆滯,喃喃自語說道:「流雲七式?流雲七式……哈哈,我想起來了……」流雲七式,劍身倏然而動,由左劃空而右,震腕一抖,只見了匹練光華中,躍出十數點寒星,分刺金一鵬全身重穴,滿空均是刺耳銳嘯。

    金一鵬料不到呼克圖竟不打招呼倏然過招,幾乎手忙腳亂,忙晃身撤出兩步,手中雙劍抖得筆直,只見他雙劍疾劃一個小劍圈,一抖之間,散出千百點銀芒寒星,閃電擊去,宛如焰火,散出金花萬點。謝雲岳瞧得仔細,只覺金一鵬抖出寒星,人身之百六十大穴無不在籠罩之下。

    叮叮救聲金鐵亂鳴,呼克圖與金一鵬一觸而開。呼克圖仍是滿面茫然之色,金一鵬一聲冷笑,猛一矮身,倏地撥起兩文多高,人在凌空,雙劍又是無數耀眼光芒的金花罩下。呼克圖一動不動,對那凌空壓下的劍勢,恍若無睹,顧嫣文看得不由驚叫出口。

    眼看金一鵬凌空詭異的「萬花奪錦」,劍勢即將壓體,突然,呼克圖飛快一掌迎頭擊去,只是一陣金鐵亂鳴,眨歸之間,呼克圖已攻出三招,將金一鵬落下的身形,連迫退三步,隱在石後的顧嫣文這時低聲說道:「雲哥,奇怪,你看那呼克圖攻出劍勢,只是一式,方向不同而已,那是什麼流雲七式。」

謝雲岳目注著呼克圖的劍式上,搖頭道:「此人不知是何故,神智昏亂,喪失記憶,一連兩式出劍,均是一招「排雲奔電。」武功之道,首重功力,與時俱增,熟能掩拙,若非呼克圖記憶喪失,金一鵬雖然「萬花奪錦」劍學何等到玄詭精奇,究竟功候尚淺,早敗在呼克圖手下了。」

    顧嫣文意似不信,妙目凝注場上,只見金一鵬雙劍湧起銀花點點,左右飛動,攻向呼克圖全身要穴,委實精堪絕倫,但仍然為宛酒呼克圖一式「排雲奔電」逼開。耳中只聽得雷奔風飆一片轟隆怒嘯之音,不絕於耳,劍光及處,松枝柏葉宛似驟雨般灑落,迷濛寒月之下,頓成奇景。

    顧嫣文瞧了半刻,雙目露出迷惑不解神色問道:「呼克圖怎麼會記憶喪失,雲哥,你知道麼?」

    謝雲岳搖頭表示不知,忽面露驚容,俯身抓起一把冰雪,向林外分作三次激射打出,顧嫣文愕然不解。智狐陳百城立在場外與神劍羽士金一鵬掠陣,眼角忽瞥見了一團白影星射打來,驀然一驚,伸手疾探,一把抓住,只覺觸血手冰冷徹骨,一點勁道均無,放掌急瞧,見是一把冰屑,心中微訝之際,又是一團白影打來,忙側身閃,兩臂微振,向雪團打來的方向躍去。

    他躍進林中,身形尚未沾地,眼前一花,突覺雙腕一麻,全身勁力全失,身不自主地被一條人影拉人林中。膽飛魂落之下,定睛一瞧,見是謝雲岳,林中尚立著一位風華絕世,美若天人的少女。

    謝雲岳一鬆開雙手,悄聲道:「陳兄,現在無暇多言,兄等正處於危機一發之境,速暗示意金兄退去,蔡山主已自絕身死。」

    智狐陳百城聞得蔡福已死,胸頭大震,慘然變色,剛要啟口追問詳情,謝雲岳連聲催促,陳百城見謝雲岳一臉憂急,雖不明其故,但確信在危急中,霍然躍出場外,高叫道:「金老師,我們還有急事待辦,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們不如走吧。」

    神劍羽士金一鵬正急躁不耐,無論自己用上極玄奧的劍招,仍然被呼克圖一式「排雲奔電」封了回來,心頭暗暗怪異,只不明呼克圖始終展用一式之故,聞言立即撤招,躍退圈外。呼克圖橫劍一臉茫然,驀然,林中傳出陰惻惻怪笑,聲如梟鳴,寒月淒迷之下,令人不寒而慄。那笑聲雖不大,卻分外恐怖,攝魂奪魄,使人不禁神魂欲飛。

    智狐陳百城面上變色,急道:「金兄,我們速離。」忙招呼眾人一聲。

    他們紛紛躍起時,迎面忽起了一片陰柔勁風,將眾人震落,踉蹌迫在場心。眾人駭然失色道,只見林中走出兩個灰衣嶙瘦僧人,眼見是走,卻晃眼即至,快速無倫。

    但見左首僧人冷冷道:「今夜誰也不能安然離去,聽侯老衲發落。」右首僧人嘴唇微動著,卻不見說出話音。

    金一鵬被陰柔勁力一撞,驀然氣血浮湧,心神激盪,但見兩僧步法怪詭,不禁大恐凜駭。此時聞言,由不得劍眉一剔,他本心高氣傲的人,大喝道:「金某要走就走,要留住金某,哼哼,恐怕你們還不配有此功力。」話音一落,一聲啪地脆響,金一鵬兩頰同時挨了一掌,立時眼內金花亂湧,只見兩僧一左一右,立在身前一尺遠處,陰森森冷笑。

    金一鵬幾曾在人前受此難堪,羞愧已極,大喝聲中欺身雙劍弧形推去,迅疾無比、兩溜銀芒中,震起十數寒星逕刺兩僧九處大穴。兩僧屹立不動,似未曾目睹一般,待雙劍遞至,各各疾伸三指一捏。金一鵬兩柄劍尖登時被兩僧捏住,兩僧怒哼一聲,三指一彈,這段柔軟銳利的一雙緬劍,齊腰中斷成四截。兩僧隨手一甩,兩截劍尖夾著一溜寒光飛出,卡燉兩聲,投入兩株古松樹幹內。

    金一鵬神色慘變,冷汗沁出,長歎一聲,閉目禁聲,臨死之前歎息,蘊含著失望,灰心、怒憤。智狐陳百城等癡癡發怔,誰也不敢伸手,陳百城心智過人,一見兩僧身手怪異,便知他們武功高不可測,自己等人倘若出手,速招死亡,忙止住眾人輕舉妄動,急欲知道為何不見謝雲岳出來,偷眼移注林內,毫無動靜。

    這時,灰衣兩僧雙雙舉手一揮,金一鵬、陳百城等只覺得一陣陰寒勁風一拂,機伶伶地幾個寒戰,神智一迷,頹然側僕雪中。兩僧望也不望,同時旋身飛落在一臉茫然的呼克圖身前,左首一僧冷冷說道:「呼克圖,你隨老衲們進京吧,和相深深愛惜你一身技藝,一再囑命留你性命,不然,何致讓你在迎佛坪上溜脫。」呼克圖目光呆滯,盯在兩僧臉上,漠然不發一聲。

    兩僧臉上浮起一絲冰冷冷笑容,飛出兩指,朝呼克圖「志堂」穴點下。驀然,林中忽飛出兩捧灰白冰粒,疾通電閃,繞這兩僧功力登峰造極,仍然避開不了。啪啪聲中,兩僧被打得迎面開花,冰粒擊在面上,其痛徹骨,厲嗥一聲,身影倏然而動,朝林內飛射而入,同時伸手推出一片阻柔氣勁。

    這片氣勁威力有如排山倒海,卻未帶出絲毫嘯音,只聞轟隆嗶啦一片大震,幾棵徑尺蒼松喬柏震折而下,雪技濺射,騰起一層瀰漫白霧。兩僧飛空閃電掠入林中,舉目一瞧,哪有半個人影,深哼了一聲,目露凶光,雙雙又掠飛林外。

    這次兩僧冰冷的臉色中,首次現出驚駭之容,原來不想金一鵬等人全都不見,而且呼克圖亦是形蹤杳然,兩僧一怔,同時揚出兩聲厲嘯,身形激射飛起,瞬息形影消失。鉤月淒迷,寒風四湧,昏茫銳嘯,迷蕩雪野中,萬物皆無生氣。布達拉寺中燈火俱無,死寂寂地,積屍狼藉……

霧靈山矗立在馬蘭關外,屏障天險,危崖峭壁,峻撥千丈,密柏菌松,亭亭翠蓋,篁竹籠綠,美景饒趣。惜乎春、夏、秋三季,煙雲浩緲,氤氳郁勃,往往覿面聞聲不見人,山中盡多古松,龍鱗五霞,聳干三天,技河糾結爭奇,干丈五以上看,輒四面橫枝而出,巔垂斜指,自巔垂飆,飄支囂濤,其龍腿鳳壑糾紛翔舞之態,奇逸絕古,晉人有聯:「峰影遙著雲蓋結,松濤靜聽海潮生。」差可比擬。

    嚴冬初春始睹霧靈山真面目,卻盡在漫漫白雪籠罩之下,雪地冰天,滑溜難以攀越,一不慎足則成千古恨,是以好山水之勝者,視為畏途,登臨絕足,是以其名不彰。在山之南麓,萬峰圍繞,絕壑之中有座小庵,砌石為牆,疊竹成項,門上朱書三字「止止庵」,

    庵前五株腿干奇松,橫枝飛垂四射,形態奇古,庵後則一片滴翠篁竹,篁竹之背,飛瀑高懸,搖已鳴雷,散珠濺玉,蕩谷穿雲。目前盡都在大雪紛飛之下,北國偶或平地寒冽不見雪,山中則一屆嚴冬,無日不在降雪,直至開春三四月後,天候轉暖,開始雪止轉融,但峰頂依然白皚皚地一片。

    止止庵門緊閉著,除了紛舞飛雪,寒風勁嘯外,顯得無比的靜謐。傍南的一間斗室內,床沿斜倚一個黑衣少女,兩目紅腫,粉臉蒼白,平時一對水汪汪雙眸,顯得失去光彩,幽怨、淒情,重重的打擊,脆弱的心靈不堪負荷,令她更形憔悴了。

    這黑衣少女輕歎了一聲,雙目泣淚欲滴,輕抬羅袖拭了拭,婷婷立起,一手護胸,走在窗前小案,燃上一爐檀香,香霧繚繞,瀰漫全室。室內光線陰暗,只見她燃著一盞油燈,騰起一片昏黃光輝,她就在油燈下翻閱華嚴經,隨手揭開一頁,兩目凝注在紙上,但覺眼內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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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8-20 02:49:01
往事如利劍椎胸剜心,永遠平復不了心靈上的創傷,她癡情死戀,反遭謝雲岳白眼,尤其當眾給她奚落、難堪,使她柔腸寸斷,傷心欲絕。情愛之於人,往往猶如春蠶自縛,至死而不自覺,首次傾心示愛,在少女一生中,最使她刻骨銘心的了。

    只見她淚眼模糊,目中低聲慢吟道:「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一聲悠長幽怨地長歎出諸她的口中,意味中憤怨多於相思,心靈上空虛,是無法以他物填補的,珠淚由不住似斷泉般淌下。

    驀地,房門被推開了,一個老婦探首進來,道:「蘭姑娘,庵主喚你咧。」

    黑衣少女低應了一聲,道:「四姑,多謝你,她老人家練功完了嗎?」說話時,緩緩轉身立起。

    老婦見她雙眼哭泣紅腫,眉頭皺了皺,歎息了一聲,跨了進來,道:「蘭姑娘,你這是怎麼啦?回庵數日整天哭泣,哭壞了身子怎麼得了?事情總得慢慢解決,少年男女總離不了拌嘴的。」

    黑衣少女急道:「那兒是拌嘴,他存心欺侮我嘛。」

    老婦搖首道:「這騙不了我,老婆子是過來人,我像你這般年歲,盡多裙下拜伏之臣,哼哼!老娘還是愛理不理的,引他們失魂落魄的,臭男人有什麼了不起,叫我是你呀,再找過一個,天下英俊的男子多的是,憑什麼要找他。」說完不覺笑了出來。

    黑衣少女聽到一半,忍不住格格嬌笑出聲,但聽得最後卻氣得連連跺足,嗔道:「四姑,你知道什麼嘛,要是能另找一個,還用你說。」

    老婦睜眼驚疑道:「怎麼?蘭姑娘與他有……」

    黑衣少女本來蒼白的臉色,剎那間,漲得滿臉通紅,重重跺足道:「四姑,你別胡說,你不知道其中詳情,誰像你。」說時,杏眼圓睜,氣憤不已。

    老婦見黑衣少女即將發作,忙道:「姑奶奶,等會再談。」說著一溜煙跑了出去。

    黑衣少女回憶著,那日在漫天風雪中,為飛天鷂子婁敬德「鐵袖勁功」所傷,朦朧中只覺心上人一隻熟而有力的手掌,貼在自已酥胸,一種說不出舒適的滋味,透流週身,心兒直跳。這罕有的溫馨,愛憐,直願那隻手長撫胸際。

    但剎那間被耿長修一攪,美夢即趨破碎。哎,這些四姑哪會知道,女兒家清白身軀裸露人前,怎能不對他死心塌地,非他莫屬。不由把耿長修恨得牙癢癢的,那日在辛莊耿長修被心上人擊傷,自己愧疚難安之下,才責問心上人一句,誰知為他奚落,猶如萬芒刺心,才割斷青絲,狠狠離去,自己回山深恨心上人薄情,在師父面前哭訴,師父只寒著一張臉隻字未吐。

    自已深明師父個性,越是如此,越是不可善了,遂不由替心上人暗暗耽心。皆因第二日矮方朔荊方追來此地,與恩師解說,只聽恩師說:「燕山門下不是任人可以欺侮的,叫謝雲岳來燕山賠罪,老身還要看看他,憑什麼作賤蘭兒,只要答出理來,方可罷休。」矮方朔荊方搖頭離去。

    她在門後聽得一清二楚,一時之間,酸、甜、苦、辣,百味均呈,她不知是愛,抑或是恨,與心上人重見面時,該是如何情景,自己既已決絕,萬不能立即回心轉意,恐遭心上人輕視。但他既然來到了燕山,即表明了歉悔之意,自已再不理他,他個性耿直,寧折不彎,萬一又拂袖離去,那不是美夢全都消滅,遂致恨難填嗎?

剪不斷,理還亂,她此刻的心情,紛雜潮湧,希望與報復相互交織,矛盾交加,患得患失,倍增不已。她不禁幽幽長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倪婉蘭呀,你怎麼如此命薄?」強自收斂心神,理了理散亂雲發,走出門外,耳畔只聞得青叮叮之聲。

    到達佛堂之前,擊聲倏然止住,堂內傳出語聲:「是蘭兒麼?進來。」進得門去,眼見案側坐著一個霜眉銀髮老尼,鳳目開闔之間,冷電逼射,不怒而威。

    這老尼就是名震武林的燕出神尼,鳳目一瞥走了進來的倪婉蘭一眼,道:「蘭兒不必自苦如此,待為師將眼前難關解決後,與你了卻心願就是。」

    倪婉蘭瞧出神尼眼中微露尤慮之色,心中不解,聞言一怔,道:「你老人家還有什麼疑慮於胸嗎?」

    燕山神尼點點頭說道:「為師十五年未出庵門一步,潛修「大乘般若」真力,你們卻認作為師心澄似水,悟透禪機麼?不是的,為師為對付四個強仇大敵,今晚千松崖上有一場生死拚搏,還不知鹿死誰手呢?」

    倪婉蘭面有驚容,道:「你老人家威望海內,稱尊武林,還有什麼人敢捋你老人家虎發?」

    燕山神尼被說得展顏一笑,掀肩地道:「你這丫頭,真是不知天離地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回,卻是武林隱世高手,現今江湖中只有限數人得知,你們簡直無從耳聞,一是括蒼三老,再是當今青城掌門師伯無影神掌畢曉嵐,武學登峰造極,你當是平常之輩麼?」

    倪婉蘭聽後,掠詫道:「這四人蘭兒從來沒有聽說起,卻猜知他們都是正派高人,為何與你老人家結仇?真是不可理解之事。」

    燕山神尼不禁莞爾一笑,道:「武林恩怨是非,甚多不可理解之事,但此事曲在為師,十五年前,為師雖身列禪門,卻好勝逞強,在招蒼摘星峰上與無形神掌畢曉嵐與括蒼三老不期而遇,小敘論劍,為師不該詡「牟尼降魔」劍法天下第一,畢曉嵐立請印證,為師固不忿括蒼三老中皓首神龍成元出言機諷,牟尼劍法走至一百十九式上削斷成元右手雙指,截去畢曉嵐一角大袖。四人大怒,展出平生絕藝,將為師逼在系崖之上,眼看涉危之際,無影神掌畢曉嵐深明為明理,立時收手,說四人合毆,勝之不武,約期今晚再作生死之搏。」說罷微微太息一聲,神情不勝杞尤。

    倪婉蘭聽後悚然心驚,問道:「你老人家今晚以一敵四麼,怎麼行呢……」言下眉梢一蹙,忖道:「他們不來便罷,姑娘非要見識不可。」

    燕山神尼目光如電,一眼瞧出倪婉蘭心意,笑道:「蘭兒到時不可替為師惹麻煩,括蒼三老氣量狹仄,皓首神龍成元削指之痛,仇氣如海,為師的只有倚仗我佛慈悲解開怨孽就你大師姐凌玉霜晚間必來,你們只在庵內不出,便可無妨。」

    倪婉蘭一聽凌無霜要來,腦際浮起大師姐慧婉溫柔的影子,五六年不見了,不禁大喜,只知大師姐為何今晚趕來,正要啟口問燕山神尼。神尼又道:「你去後面,看看游四姑晚飯準備好未?」說完立即閉上雙目。倪婉蘭應了一聲,望後面走去。

    南廂小室內油燈昏黃,檀霧瀰漫,倪婉蘭枕劍躺在床上,雙眸凝視承塵出神。往事不堪回首,只覺坐臥不寧。窗外朔風狂疾,桐油窗紙刮得剝剝作響,時天已交酉初,大地一片昏茫,鵝掌大的雪片漫天飛舞,無聲無息地落了,一寸寸地增厚。

    止止庵內燈火如豆,倪婉蘭穿窗回去已窒,腳才沾地,便聽得門外游四姑聲音道:「蘭姑娘,庵主喚你咧。」遂漫應了一聲,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向佛堂走去。佛堂上燃著兩支松油巨燭,燭光映在燕山神尼臉上,面寒如霜,倪婉蘭不禁胸頭一寒,幽幽喚了一志:「師父。」

    燕山神尼只仰面沉思,似為一件重大疑難之事困擾,不得解決,只看她面色陰晴數易便知。這時,游四姑從佛堂之後探首出來,望著倪婉蘭眨了眨眼,說道:「蘭姑娘,你霜姐姐在後面等你咧,快去。」

    倪婉蘭止住啜泣,眼內露出喜容,望了望燕山神尼面色,囁嚅道:「師父,蘭兒去見霜姐姐啦。」燕山神尼點點頭,倪婉蘭大喜,向佛堂後走去。

    倪婉蘭隨著游四姑身後,走進庵後游四姑臥室。榻上坐定一個白衣絕色少女,清麗淡妝,飄飄出塵,使人一見就有愛憐之念。倪婉蘭高叫了聲:「霜姐姐。」

    白衣少女含笑立了起來,道:「蘭妹,我們好久不見了,讓霜姐姐瞧瞧你。」執著倪婉蘭手腕,仔細打量蘭姑娘兩眼,慢歎了一聲道:「蘭妹,你比在山時,清瘦了不少,你可曾哭泣過麼?」

    一言勾起了倪婉蘭的無限酸辛,忍不住淚珠像斷泉般淌下,一把伏在凌玉霜懷中,哽咽出聲。凌玉霜撫摸著倪婉蘭雲發,悄聲勸慰道:「蘭妹,不可傷心,生為婦兒家,這些事是無可避免的,只有由上蒼安排,你的事姐姐早聽四姑說了,事猶可為,無須長日憂急。」

    游四姑自倪婉蘭入室後,便匆匆離去,此刻又匆匆走入,見面就笑道:「你姐妹談完沒有,強敵己來到千松崖上了。」

    凌玉霜淡淡一笑道:「四姑,你今晚經不是想動動筋骨?」

    游四姑點點頭道:「三十年沒動了,不知行也不行,你師父說什麼都未允我跟去,經我一激,庵主無可奈何只得允我隨行。」

    要知游四姑當年也是一心狠手辣女魔頭,一次為正派高手圍攻之下,墜下危崖,奄奄一息,幸遇燕山神尼路過施救,帶來霧雲山中悉心調治,半年後才得復元,自是悔心革面,在止止庵中不出。倪婉蘭聽說強敵已到千松崖頂,心欲看一場熱鬧,又恐燕山神尼知道,想起凌玉霜頂好說話,軟磨著大師姐設個法。

    凌玉霜不禁皺眉,笑道:「你這麼大了還是這麼磨人,其實恩師不准你我出去是含有深意的,這樣吧,我帶你藏在千松崖附近一個隱秘山洞中,不過你要答應我,無論見到什麼,你不可伸手。」倪婉蘭大喜,連聲答應。

    游四姑當先而出,凌玉霜與倪婉蘭隨著閃出室外。千年崖頂燃亮了十餘支松油火炬,那麼凶湧的狂風,對這松油火炬絲毫起不了作用,熊熊的火焰只在狂風密雪中搖拂不定。崖上千百株奇松,龍蛇盤腿,枝柯垂楊,形態詭奇,一株盤根奇松上坐定了三個老者,都是龐眉皓首,胸前銀鬚飄忽。

    火光映在他們臉上,儘是臉色深沉,只見左側一個老者,災然伸出右手,目光落著那殘缺了無名指右掌一眼,泛出一毫冷笑,道:「天到這麼時分,老虔婆尚未來,莫非是心怯不成?」

    話剛一落,驀聞火光之外,暗中響起燕山神尼話聲,道:「括蒼三友真是信人,怎麼青城一老,無形神掌畢曉嵐還不見光臨?」聲出一片急風湧到,火苗亂顫中顯出霜眉銀髮的燕山神尼。

括蒼三老面色一愕,燕山神尼已到近前,他們尚懵若不覺,不禁赦然,紛紛上起。皓首神龍成元舉起只剩三指的右掌揚了揚,沉聲道:「斷指之恩,十五年來刻骨銘心,今晚作個了斷,老虔婆,你還有何話說?」燕山神尼不禁霜眉一剔,正待答話。

    只見居中黃老衫道:「二弟暫緩,今晚終需恩怨結清,急個什麼,畢老師也就來了,待他一來,再動手不遲。」

    燕山老尼微笑道:「究竟是黑衫隱士方異高人吐屬,令人心折。」皓首神龍成方冷笑一聲,兩道充滿殺機的目光,凝注在燕山神尼臉上,一瞬不瞬。

    燕山神尼淡淡一笑,似對面前括蒼三老未放在眼內。驀然,由山谷遠處響起一聲龍吟長嘯,遙劃長空,隨風傳來,刺入耳鼓。這嘯聲來得電疾,由遠至近,山谷頓起回音,跟著一片雪崩之聲,轟隆震耳欲聾。燕山神尼高嘿了一聲佛號,垂眉念道:「善哉,善哉。」

    山崩地裂聲中,火光忽然一閃,離括蒼三老不及一丈遠處,像一頭飛鳥飄下一個面像清懼老人。他一落下即哈哈大笑道:「括蒼三老別來無恙,恕畢某一步來遲,殊覺歉疚。」忽轉眼望著燕山神尼微微一笑道:「神尼你好,想不到你我等年將就本,老了還是不免一場意見之爭。」

    燕山神尼微微稽首道:「畢施主別來重逢,眉宇清奇,想來施主功力益發精進,老尼此番應約,請問畢施主作何了斷?」

    畢曉嵐還未答話,皓首神龍贊元厲聲道:「怎麼了斷,非叫你濺屍劍下,止止庵化作劫灰,方消我恨。」

    燕山神尼聞言霜眉一皺,冷冷說道:「只怕沒有如此容易,你見老尼的庵還不是依然無恙麼?」

    皓首神龍成元不禁面色一變,忽見火炬之外有物投射而來,電遊星射,成元舉掌微晃微晃,射來之物立時篤篤墜在雪地中。只見七個人首落在括蒼三老週遭,被皓首神龍成元一掌擊得面目模糊,血跡淋漓,慘不忍睹。燕山神尼只默默念佛,無形神掌畢曉嵐眉梢微掀,括蒼三者不禁勃然色變。

    皓首神龍成元激動尋常,大喝道:「什麼人藏頭縮尾,算得什麼光明行徑。」

    暗中揚起一聲冷笑道:「你也配說光明行徑,乘著燕山神尼履約來此時派遣爪牙意圖燒燬庵堂,被我老婆子撞見,氣他不過,全部割下六陽魁首,臊臊你的臉。」皓首神龍成元目凝著暗中說話的人,面蘊冷笑,突舉掌一揚,只見一道黑芒,電疾打出。

    驀聞終終一聲,暗中走出遊四站,左手抱著一具高不三尺鐵琵琶,指著成元冷笑道:「你那黑煞燈只可用來對付平常之輩,在我老婆子面前玩弄,不班門弄斧,你不啻知我老婆子是暗器的祖宗嗎。」

    無影神掌畢曉嵐看清了游四姑形像,不禁噫了聲道:「原來是你。」

    游四站轉眼望著畢曉嵐道:「不錯,你料不到我鐵琵琶游四姑還未死吧,若有興趣,老婆子無不奉陪。」

    畢曉嵐冷冷笑道:「掌底遊魂,何足言勇,老朽此來,為的是與燕山老尼解決舊怨,你我三十年恩怨已了,還說則甚。」說話,身形退後三四步。

    燕山神尼未曾料到鐵指琵琶游四姑當年墜崖時,是受無影神掌畢曉嵐掌擊所致,三十年來一句話鋒不露,驚異地望了游四姑兩眼。這時皓首神龍成元濃哼了一聲,霍地推出一掌,勁隨掌出,較凶湧朔風還要來得凌厲,排雲駁空,嘯聲銳厲。

    游四始倏然橫舉琵琶迎著推來掌勁一撞,那琵琶上五弦一陣叮叮噹噹脆音響出,清亮悅耳。只見游四站倒出兩步,那弦音未綴中,突然射出一蓬牛毛飛針,滿天花雨般向皓首神龍成元罩去。成元深明利害,他方才聽得畢曉嵐道破對手,是三十年前名滿江湖的鐵指琵琶游四姑,一身內外功夫精絕,那琶琶內藏著倒須飛針,更是絕毒無比,一中人體,非剜去傷肉不可,黑白兩道,莫不談虎色變,一見飛針射出,颼地「一鶴沖天」撥起四五丈高下,舉掌下擊,狂風及處,飛針根根墜沒雪中。

    成元輕飄飄地落下,一臉漠然不屑之色。游四姑大喝一聲:「你再接我一招試試。」琵琶一振,疾捲而出。勁風嘶嘯,弦音亂顫,這顫音竟由四方八面傳來,使人有無所適從之感。

    琵琶飛去之勢電疾,眼看就要掃在皓首神龍成元臉上,但成元恍若無睹,卓立不動,他明知這招是虛,靜以觀變。果然招到眼前,突又一變,只見四方八面,琵琶黑影飛到,五音齊奏,叮叮咚咚一片。皓首神龍成元身軀微晃,疾退三尺,全身湧起,迅快絕倫地落在游四姑背後,推出雙掌。

    游四姑一招打空,不禁胸頭駭異,驀覺胸後微風飄然,立即琵琶一卷,回身捲來,這一招用出了平生真力。誰知一接之下,手腕一軟,絲毫用不出真力,心知不妙,正待撤招過開來掌還擊,這片掌勁已反彈了過來,手中琵琶脫手飛出,只覺前胸宛若中了千斤重錘一般,悶哼聲中,身不由主地倒飛了出去。

    吧噠大響,游四姑已飛墜在雪地,撞黑了一支松油火炬,只見游四姑翻身坐起,面目突變,張口噴出一股鮮血,又倒在雪中。皓首神龍成元哈哈狂笑道:「螳臂擋車,也敢逞強,老夫這柔家也是你能抵擋的。」

    燕山神尼飛在游四姑身前,扶起一瞧,只見游四姑面如金紙,氣若游絲,便趕緊飛點了游四姑九處重穴,取出一隻小瓶,傾出三粒丹藥置入游四姑口中,再將她平置地上,轉身瞪著成元道:「成施主,你手段未免太毒了點。」

    皓首神龍成元放聲狂笑道:「老禿婆,你自顧不暇,尚敢貓哭老鼠,老夫立誓,今晚來到千松崖的人,就無人能全屍而歸。」

    一旁立著的無影神掌畢曉嵐,聽得不禁直皺眉頭。燕山神尼冷冷說道:「阿弭陀佛,老尼這千松崖豈可任人作孽之地,我佛慈悲,老尼今晚要大開殺戒了。」說著,龍吟聲中,一道青朦朦地光華奪目而起。

    只見燕山神尼手中執著一柄寒光冷電的長劍,迎風一晃,電旋飛舞,耀目欲眩。驀地劍勢一斂,燕山神尼托著寶劍,冷冷說道:「老尼想施主們均是成名高人,何苦一旦全毀在千松崖頂,不如收手離去,恩怨自了。」

    成元眉目激動,大喝道:「老虔婆,狂的什麼口舌,你那牟尼降魔廿八把,十五年前讓你稱尊,如今看來不值一笑。」

    燕山神尼哼了一聲,尚未答話,只見已受重傷的游四姑霍地立起,向成元疾出一掌。那掌風中夾著一丸銀白之物,快速無比地飛去。皓首神龍成元做夢也未料到身負重傷的游四站,竟能躍起偷襲,猝不及防下,銀白之物已經打向眼前,急飛出一掌。

    只聽得一聲波的脆音,銀白彈丸被掌勁震碎,登時散出一蓬磷火電射地襲在成元的臉上。這磷火絕毒無比,見物即然,沾在成元銀鬚上,呼的燃著,一團火光罩著成元臉上燒去。皓首神龍成元風快的雪地中一躺,一個皓首鑽在盈尺冰雪中,好不容易把那磷火熄滅,立起身來,只見成元頷下銀鬚,頂上白髮,以及雙眉全被燒去,面目焦黑,神態正是可笑。

    另外括蒼二老此時竟沉不住氣了,雙雙各出一掌,推向招搖欲墜的游四姑。游四姑內腑俱毀,仗著燕山老尼三粒靈丹,強聚著一口丹田真氣,奮力躍起,打出一顆藍磷飛彈,此時已到油盡燈桔之規。豈堪二老重力一擊,聲都未出,便震飛了出去。

    暗中突發出一尖叫聲,黃衫隱士方異面色一變,喝道:「什麼人?」身卻往尖叫聲方面撲去。

    突聞一聲朗笑,喝道:「與我回去。」黃衫隱士方異撲去的身形,突又倒飛而回,落在地面,微微色變。立在盤松之下的無影神掌畢曉嵐,為著皓首神龍一句狂言說是今晚來在千松崖場之人,俱不能全屍而歸,心中暗暗有氣,退在一旁,冷眼旁觀,心存隔崖觀火之心。

    這時,見黃衫隱士方異被一種無形勁力由暗中震回,心中驚詫道:「難道暗中還藏有得能人,能將方老兒震回,一定不是等閒之輩?」向括蒼二老一使眼色,三人心意相通,同時大喝一聲,凌空飛起,向樹林撲去,六掌同時退出。

    「找死。」一聲怒斥,一聲轟然巨響,一片潮湧如山的勁風陡起,只聽「叭噠」、「叭噠」、「叭噠」三響,夾著三聲慘嗥,黃衫隱士方異和括蒼二老倒地死去。

    無影神掌畢曉嵐和燕山神尼都不禁胸頭猛震,暗感此人武功卓絕,此種奇異的身手,平生罕睹。尤其無影神掌畢曉嵐更是感覺「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爭勝之心頓時泯滅,深感自己此來真是自找沒趣。

    燕山神尼高聲道:「何方高人相助,請現身一見。」一連三聲,樹林中卻無一絲聲響。

    「庵主,您不用叫了,老婆子知道是誰?」暗中突然傳來蒼老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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