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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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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小晚]下堂妻的悠哉生活[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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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赤子之心

   “君兒生日,我這做姐姐的怎麼能不去?”宋驊影笑笑,正欲繼續說下去,卻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聽見那熟悉的聲響,宋驊影微微蹙眉。

    “姑姑,姑姑。”琢兒邁著小腿肚,直往宋驊影懷里沖去,她的身後跟著一臉笑意的楊宇辰……

    宋驊影一驚,忙站起來,將懷中的手爐遞給一旁的小蝶,生怕被這丫頭撞翻了。

    “琢兒,二舅舅不是不讓你來嗎?”寧王剛還一副怕小琢兒被自己帶壞了的模樣,現在居然讓她過來,神奇了。

    “因小舅舅說,琢兒經常跟小舅舅一玩,也沒跟小舅舅學壞,說明琢兒是一個不會被帶壞的好孩子,所以也不會被姑姑帶壞的。二舅舅就讓琢兒來了,順便讓琢兒幫小舅舅看看,姑姑有沒有欺負人。”

    欺負人?寧王還以為她帶陳氏母女回來是打算再繼續出氣呢?宋驊影苦笑地翻了個白眼。

    “那琢兒回去要怎麼跟二舅舅說啊?”琢兒一直扯著她的衣裙,要爬到她懷里,她只好彎腰將她抱起,反正在楊宇辰早就見過自己待琢兒的親切,再裝就顯得虛偽了。

    “姑姑這麼好,當然沒有欺負人啦。”小琢兒自動環住她的脖子,小臉貼上她的頸脖,小孩子特有的奶香味飄進她的鼻翼,很好聞。

    宋驊影滿臉笑意地拍拍她的頭,忽然發現一雙湛清黑亮的瞳眸一直打量自己,不由地迎上他的視線,“不知邪王殿下有何指教?”

    “指教如何敢當,小弟還要向您請教呢。”楊宇辰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三殿下,您說笑了。”宋驊影敷衍地朝楊宇辰一笑,便吩咐小蝶和小舞帶琢兒下去吃糕點。

    “但願是小弟說笑了。只不過二皇兄去安慰那個女人了,二皇嫂難道一點也不介意?”楊宇辰端著茶,狀似無意地吹著熱氣氤氳的茶水,抬起頭,朝宋驊影調皮一笑。

    “說到此事,還真要多謝三殿下了。剛才如果不是三殿下幫忙,那場戲也不會這麼精彩,不是嗎?”聽他的語氣,宋驊影已經知道他已經很肯定自己的表里不一了,不過他似乎沒打算要將這件事告訴他二皇兄,既然如此……

    “二皇嫂是聰明人,跟聰明人講話就是有意思。”楊宇辰放下茶杯,咧開嘴角朝宋驊影一笑,“那種女人在宮里見得多了,看得疲勞了,即使長得再美,小弟看著還是厭惡的很,能挫挫她的銳氣,又能討好二皇嫂,何樂而不為?”

    “討好我?本王妃何德何能,需要三殿下您來討好?”

    “二皇嫂冷靜內斂,聰明過人,演起戲來更是惟妙惟肖,連二皇兄都瞞過去了,小弟心里不知道有多佩服。如果不是小弟無意中看見了二皇嫂您另外的一面,只怕在流言盛傳下,也會對您這蒙塵的瑕玉看走了眼。”

    那天他果然在那棵古樹之上……宋驊影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只是小弟不明白,為何二皇嫂可以神色如常地跟小弟聊天,但是在二皇兄面前卻一副凶悍潑辣的模樣?”

    他實在想不明白,二皇兄美名遠揚,不僅是萬人景仰的寧王殿下,也是俊逸如斯的翩翩公子,更是手握重兵的白衣儒將,女人無不對他趨之若鶩,為何眼前這個女人卻唯恐避之不及呢?寧願裝腔作勢扮惡人,也不要以真面目見他?

    宋驊影慢條斯理地喝著茶,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抬頭看向窗外,只見天色陰沉,白雪紛飛,一片一片地落到地面上。

    “三殿下愛聽真話還是假話?”宋驊影目光炯炯,異常認真地看著他。憑著她與楊宇辰了兩次接觸,她幾乎可以肯定,楊宇辰雖然一臉壞壞的邪笑,有時候嬌縱妄為了些,但是難得的是他有一顆赤子之心,況率性豪爽,只要以誠相待,想必他也會遵守承諾。

    “真話。”楊宇辰毫不猶豫地回答,丹鳳眼認真地看著她。

    “三殿下可曾聽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宋驊影見楊宇辰愣愣地看著自己,不由苦笑道,“三殿下從小生活在宮中,自然是不會理解。一生一世一雙人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傳說,而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期許的也不過是這七個字,但是你知道的,自從嫁入寧王府的那一刻開始,便不止一雙人了,況且……寧王的一雙人,指的並不是我。”

    楊宇辰靜靜地聽著她說話,她的聲音很輕,很柔,沙啞中帶著一絲無奈和苦澀。待他聽到一生一世一雙人,心忽然動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天,二皇兄母妃的忌日。當時也是白雪紛飛的夜晚,自己和二皇兄喝得酩酊大醉,互相問起將來的時候,他記得很清楚,當時二皇兄說,“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如果不是父皇硬塞一個原紀香在他們之間,他們之間是否就不會出現現在這樣的局面?

    以他看來,二皇兄對那個原側妃也並沒有如此上心。如果是他真正在意的人,他又豈會對她的受辱不管不顧?他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對那原紀香任意妄為的。

    “二皇嫂又為何如此確定二皇兄心里的一雙人指的不是你呢?二皇嫂又如何確定二皇兄心里的一雙人指的就是那個女人呢?”

    “不是她難道還是我不成?”宋驊影苦笑地看著他,“剛剛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寧王為了她不惜朝我動手。”

    “那是因為二皇嫂一直在欺負二皇兄。”

    “欺負他?我是被欺負的那個才是吧。”

    “二哥性情溫和,無緣無故怎麼會動手?而且那一巴掌不是二皇嫂你自找的嗎?”

    宋驊影低頭想想,覺得他說的也不無道理。

    “只是如果那一巴掌真的打到二皇嫂你的臉上,只怕你和二哥這一輩子還真的是不可能了。所以小弟才會不惜得罪太子妃的親妹妹而出手阻止的。”

    “看來三殿下對我與寧王的關系還有所期待?”

    “最期待你們的難道不是父皇嗎?”

    宋驊影眉心緊蹙,不知道老狐狸將自己與他之間的約定告訴了這三殿下多少。

    “如若不是親眼見到二皇嫂你的真面目,如果不是父皇親口告訴我與他之間的約定,我也會如二皇兄所認定的那般,以為父皇不喜歡他,所以故意塞給他一個惡名在外的凶悍女人。”楊宇辰極其認真地看著她,目光凝重。

    “老狐狸不喜歡他?”世間不是傳言他深得老狐狸器中嗎?

    “只是二皇兄以為父皇不喜歡他而已。如果父皇不喜歡他,又怎麼會費盡心機,要二皇嫂入寧王府呢?”

    宋驊影有些不解地看著楊宇辰。

    “二皇嫂你有所不知,不過你應該有聽說過父皇和母后夫妻恩愛的傳言吧?作為一個皇帝而言,父皇還是專一的。當時的父皇認為,只有母後后才有資格孕育他的子嗣。所以在這個皇宮中,我們兄弟姐妹五個,全部是母后所出,而二皇兄,卻是那唯一的一個污點。”

    “況二皇兄的母妃早逝,所以二皇兄便有母後親自撫養。母后雖然一視同仁,但是她自己也有這麼多孩子,而且作為六宮之首,後宮的事情多不勝數,根本找顧不過來,況父皇對他也不好,所以二皇兄從小就是最被忽略的那一個。”

    “在我的印象中,二皇兄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努力念書,努力習武,努力做所有他還不能做的事情。他的功課,學識,兵法……一直是我們幾個兄弟姐妹當中最好的,甚至笑容,也是我們當中笑得最溫和的一個。當初年僅十歲的小男孩在兩年之內每天僅睡兩個時辰,背完了翰林書院的全部藏書;當初為了琴技超人,他十天磨破一把琴,十指斷裂,鮮血淋灕,卻不皺一下眉頭……他要證明給所有人看,即使他不是皇后所出,他也可以很強,甚至比我們這些皇后所出的孩子還要強。”

    “他做到了,所以父皇開始考驗他。讓他參加科舉,結果他便做了狀元之尊;讓他去軍中磨礪,結果他成了聞名天下的白衣儒將;讓他周有列國,結果四海升平,附國歸順。他通過了父皇所有的測試,但是最後,父皇竟然將你指給了他。”

    “二皇兄雖然外表一片溫和,但是內心卻是很敏感的。傳說二皇嫂丑陋不堪,凶悍潑辣,沒人敢娶,但是父皇竟然將這樣的一個人指給他,還非娶不可,甚至拿他母妃生前所居住的丹陽殿做要挾。以正常人的思維來說,誰不覺得這是一種侮辱?更何況是一心想向父皇證明自己的二皇兄,他的心里會有多敏感多委屈?當滿朝文武面上恭賀心里嘲弄的時候,你要二皇兄怎麼想?”

    “當二皇兄迎親二皇嫂入門後,眼見的卻是如傳言般的惡女,丑陋,凶悍,潑辣,善嫉……二皇嫂你的確演的很逼真,但是你要二皇兄如何面對這樣的你?他從小就那麼努力的往上爬,難道最後只是為了娶一個他完全看不上眼的女人?你叫他情何以堪?”

    “如果你要二皇兄對你所偽裝出來的那副面目的主人好,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那不是人會做的事情,就算神,只怕也做不到。因為在他眼中,他認為娶你是父皇不喜歡他甚至刻意踐踏他的尊嚴,他認為是你毀了他的整個人生!只是他卻不知道,其實父皇已經將天底下最適合他的女人指給了他。”

    宋驊影愣愣地看著他,為他這一席話而呆住了……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二皇嫂不要再欺負二皇兄了。”

    雖然貴為皇子之尊,雖然是萬人景仰的寧王,但是此刻聽楊宇辰娓娓道來,竟有一種心有戚戚焉的感覺。

    小小年紀的他在兩年之內背完翰林院的全部藏書,這豈是常人所能做到的?就算是不眠不休,兩年內將翰林院的藏書看完都不太可能……練琴練到十指斷裂,鮮血淋灕,會是怎樣一種淒涼?

    宋驊影心中動容,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淡淡地說道,“三殿下與我說這些又有何用?既然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其他的便都是枉然。”

    “或許現在沒用,但是將來就說不定了。”楊宇辰看著她,笑得燦爛而瀟灑,“將來的事情誰知道呢,你說是不是,二皇嫂?”

    “將來的事情如何沒有人知道,不過,眼下我有件事情請求你。”宋驊影定定地看著他,眼底滿是真誠,“希望三殿下您不要將今日我們的這一番話告訴寧王,也不要說你所知道的關于我的任何事情,還希望三殿下答應我。”

    楊宇辰看著宋驊影,與她屏息對峙,直到確定她的無比堅定,才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本來就沒打算要告訴二皇兄這件事。因為這樣,就很難可以再看到二皇嫂凶狠潑辣的模樣不是嗎?”

    壞笑又回到了楊宇辰的臉上,他好玩湊到宋驊影面前,滿眼的邪惡,“不過,二皇兄不是笨蛋,他總有一天會發現你的真面目,到時候他那熊熊肆虐的滔天怒焰,不知道二皇嫂能不能承受?”

    “如果三殿下能管住自己,不要在寧王面前對我如此刻意的好,那麼他發現的機會豈不是可以降低許多?”宋驊影筆直地望進楊宇辰那雙深邃地讓人捕捉不到任何思緒的眼楮,在心中無奈地苦笑。

    三殿下每一次都刻意向著自己,這一點已經足夠引起寧王的注意了。她可不想因為楊宇辰而自己的偽裝破功。

    “對二皇嫂好不是刻意的,而是不由自主的行為,既然二皇嫂如此囑咐,小弟遵命便是。”楊宇辰看著她,眼底漆黑一片,似乎別有深意,繼而自言自語地低喃,“唉,父皇真是偏心啊,如果將你指給我,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三殿下?”宋驊影一時沒有注意到他下面的那句話,不解地看著他。

    楊宇辰悠悠一嘆,“二皇嫂,如果一年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要問什麼,心中一顫,趕忙閉唇不語。

    “嗯?”宋驊影再次不解地看著他,卻見他的眼楮下意識地避開自己,不由的大為好奇。

    楊宇辰的面容早已恢復如常,嘴角挑起一抹頑皮的笑容,“如果一年後,二皇嫂能夠走出這高宅大院,可千萬別忘記了小弟的一分功勞噢。”

    一年之中,還是可以發生很多事情……楊宇辰的眼底閃過一絲深意。

    眼前的楊宇辰實在有點奇怪。宋驊影看著他笑得一臉陽光燦爛的面容,心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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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回無白居

    坐在馬車上的宋驊影撩起窗簾,向外看去,只見天空蔚藍如洗,乾淨澄澈,東方的位置,一輪太陽高掛,遠遠望去,就像一個奇異耀眼的光圈。

    陽光明晃晃地照射下來,透過窗欞,撒進疾馳的馬車上,帶來春日陽光中特有的溫暖香甜的味道。

    宋驊影微笑地看著眼前嘰嘰喳喳的小舞,心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恬靜,一股滿足感從心里緩緩升起。這丫頭生性活潑,無論何時何地,都有著最單純的溫暖與快樂。

    “小姐,快到農莊了,我去外面吹吹風。”說完小舞一溜煙就滑到外面去了,宋驊影也只是笑笑。

    由于是從寧王府偷溜出來,所以沒有從宋府出來那麼方便和安全,宋驊影便將機智些的小蝶留在秋疏齋,以備意外之需,而自己則帶了一直碎碎念的小舞去無白居。

    一年前,宋驊影買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墨山,將無白居建在山腰處,山上種植果樹竹筍,而山下的二十頃良田則租給村子里的農民,種植小麥稻谷等莊稼。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宋驊影再次撩開簾子,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農田,還有不遠處的矮樹,土牆,煙囪……自然淳樸的田野氣息撲面而來。

    宋驊影注意到,兩旁的田地里,已經有不少人在忙著春耕,播種,有的甚至全家出動,干的熱火朝天,以待秋天有個好收成。

    看著農田里父慈子孝,都搶著干重活,而母親則在一邊做著比較輕松的活,一家人臉上帶著質樸的笑容,合合樂樂地干活,跟平常一樣,但是看在宋驊影眼里卻異常羨慕。

    她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唯一的親人。這里雖好,但是從小到大姐弟倆都相依為命,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麼長時間,不知道君兒過得慣不慣?前幾日還下雪了,山里的氣溫比山下要冷得多,不知道他有沒有凍著。

    ‘小姐,小姐……”前面忽然傳來小舞歡快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少爺……那真的是少爺?小舞沒有看錯吧?”

    君兒?宋驊影趕忙掀開車里的簾幕一看,慢慢地,嘴角揚起一道難以抑制的微笑。

    只見不遠處的村口,一個長衫少年靜靜地坐在輪椅上,骨架靈修縴細,面容白皙縴雅,一直望著馬車的這個方向。他的身後站了一位年約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宋驊影自然認得,那便是無白居的管家李叔。

    馬車穩穩地停在宋驊君身側,宋驊影由小舞參扶著下了馬車,走到他面前,輕輕地抱了他一下,“傻孩子,怎麼在這里等?姐姐沒說什麼時候會到啊。”

    半個月不見,他的氣色比在景園的時候要好的多了,人看起來也精神了不少。果然山里的水土空氣比較能養人。

    “姐姐不要擔心,也沒有等很久。”他看著宋驊影,目光干淨剔透,澄澈如洗,嘴角彎彎,笑得像個孩子。在宋驊影的保護下,他的生活單純而溫暖,所以雖然已經十五六歲了,但是真正看起來,孩子氣還比較重。

    “小姐,少爺其實很早就要來這里等了,被老奴勸住,所以才在一個時辰前到村口等。”一旁的李叔笑著插嘴道。

    “李叔,我們邊走邊說吧。”見君兒氣色很好,她便很滿足,很自然地走到他的輪椅後面親自推起車來,“君兒,已經開春了,山上要種的果樹決定了嗎?”

    “君兒挑了幾樣,還沒選好,想等姐姐看了後再做決定。”宋驊君回頭沖他一笑,滿眼的興奮,“還有湖里的魚,君兒覺得還是養些金魚鯉魚草魚和鰱 魚比較容易養活。”

    宋驊影覺得有些奇怪,她記得之前跟君兒討論的時候,他還興沖沖說要養銀龍,斑馬,虎皮紅龍等稀少的魚種,京城沒有,于是她便暗中叫全國各地的商號去搜羅能夠找到的魚種,迅速送到京城來。但是現在……她不解地望了李叔一眼,而李叔只是苦笑地搖搖頭。

    “也好,最好多養些金色的鯉魚,既好看又好喂養,夏天在臨水亭里看著一群群的金魚無憂無慮的游來游去,與水草嬉戲玩鬧,也甚是有趣。”宋驊影就著他的話說下去,她打算等到無白居後找李叔好好問問。

    “對了,姐姐這樣出來安全嗎?寧王知道嗎?如果不知道會不會有麻煩?”宋驊君縴雅的面容微皺,不希望姐姐因他而受到責備。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宋驊影莞爾一笑,“據說前幾日,寧王王妃與側妃起了沖突,寧王失手之下打了側妃一個耳光,結果卻將氣出在王妃身上,命她在一個月之內不得出秋疏齋一步。下人都懼怕王妃的淫威,人人都對秋疏齋唯恐避之不及,又有誰會嫌命長了,到秋疏齋來?所以即使姐姐出來住上幾天,也是沒人會發現的。”

    惡名在外,有時候也不是壞事,宋驊影在心中無奈地笑。

    宋驊君聽了,臉上非但沒有絲毫高興的神色,眉宇間的憂郁又深幾許,“姐姐與那原側妃起沖突了嗎?”

    “放心放心,你姐姐是怎麼樣的性格你還不清楚?能讓自己吃虧嗎?”宋驊影笑著拍了拍他的頭,“倒是你,這些日子有沒有繼續乖乖地用湯藥洗腳?”

    當初穎兒請了慕容神醫給君兒看完腿後,說他腿上的經脈並沒有全毀,當時他不能治愈,但是並不代表以後也不會。當時他便開了副藥方給君兒,要他每隔五天便做一次足浴,保護腿上的經脈不再受損。

    藥浴按摩聽起來似乎很舒服,但是事實上卻很痛苦,雖然君兒每次都說不疼,但是每次都疼得滿頭冷汗。這些年來君兒一直堅持下來,她看著都心酸……

    半年前,落兒曾來信說她見過一個人,他的腿被大火灼傷,玉石壓過,幾乎筋脈盡毀,這樣都能治好,君兒的腿一定也沒問題。

    但是可惜的是,自那以後,落兒和穎兒便都失去了消息……

    宋驊影推著據君兒邊走邊聊,進了村子,有點好奇地看到每個人見到李叔和宋驊君都熱情地打著招呼。

    李叔見宋驊影不解,便笑著介紹道,“這件事老奴正想跟小姐報備。小姐準許老奴便宜行事,所以老奴和二少爺商量了下,將自作主張了,希望小姐聽了不要見怪。”

    “李叔,我將君兒和整個無白居都交到你手中,自然是信任你的,李叔有什麼事情,做主便是了。”宋驊影對李叔是絕對的信任。

    李叔的臉上有一些興奮,嘴角動了動,醞釀著怎樣出口,卻誰知被君兒搶了說了。

    “姐,李叔將這個村子里的地都買下來了,村里的農戶耕種的都是我們的地。說起來,姐姐現在已經是個不小的地主咯。”

    “全都買下來?”當初也不是沒想過要買下這些地,但是這個農莊土地的主人原本是屬于京城的某位大員外家的,無論出多少價錢他都不賣,現在怎麼會賣了?

    “小姐,當初他們死了不賣,現在卻倒貼著賣。老奴只用了兩千兩便買到了這一大片田地。”李叔笑得好不得意。

    “兩千兩?李叔你確定你拿到的地契是真的?”宋驊影不可置信地看著李叔。要知道她當初叫李叔去開價開到兩萬五千兩的時候,老員外還直搖頭說這是祖傳的地,出再多的銀子都不能賣。這才不過一年功夫,只用兩千兩銀子就可以買到這差不多五十頃的土地?

    李叔的臉上有些激動,也有些感慨,嘆息道,“老奴知道小姐很想要這塊地,當初買賣不成後,老奴便暗中叫人留意那員外府的動靜。直到去年秋季的時候,得到消息說老員外去世,當初小姐叫調查那員外府的人員是老奴接的活,所以老奴知道老員外兒子的脾氣和秉性,便暗中等待時機,誰知時機這麼快就來了。小姐你有所不知,自從去年那位老員外去世之後,將財產全都留給他唯一的寶貝,但是他兒子不爭氣,將財產全部敗光後,想起還有這塊地,便自動找上門來了,原來他欠了一屁股的債,急于賣地跑路,老奴見他急于出手,便隨口將價格壓到三千兩,誰知他居然一口答應,不過最後老奴還是用兩千兩買下了這一大片地。”

    又是一個敗家子啊……

    宋驊影現在知道李叔臉上為何一會兒激動一會兒感慨了。

    當年的李叔也是大戶人家的管家,但是那大戶人家的老爺死了之後,財產傳到他兒子手中,他兒子本性就不好,再加上沒人管束,花錢如流水,李叔心痛不已,幾番勸阻不成反而被他嫌棄,然而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他就把祖傳的家產被敗光了。房屋,田產,甚至奴僕,能賣的全都被賣了光了。甚至于在那戶人家家里呆了三十多年,對他關懷備至的李叔都被他悄悄賣掉了。

    李叔一個四十多歲的管家被賣到私鹽場做苦力。要知道,在私鹽場里做工,不到死是不會放出來的,一般都是大戶人家懲戒惡怒的時候才會將其賣到私鹽場,卻誰知那喪盡天良的敗家子竟為了區區幾個錢就把從小看著他長大的李叔給賣了,如果不是宋驊影在機緣巧合之下將李叔贖了出來,只怕現在的李叔早已經是白骨一堆了。

    從此之後李叔對所有的敗家子那是既感慨,又痛恨,不然他也不會在別人落難的時候還壓低價錢。

    “李叔,這件事做的很好,影兒不知道該如何謝你才好。”最重要的還不是節省了這許多銀子,而是隱蔽性的考慮。君兒住在這里,她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如果農戶都是自己人,自就不必說了,但是之前這塊地剛好插在在無白居與自己的農田之間,現在這塊地與那之前的三十頃連在了一起,一眼望去,無邊無際,全都屬于自己家的,隱蔽方面就提高了不少。

    “小姐千萬不要這樣說,當初如果不是小姐暗中相救,老奴現在早已經不在人世了,小姐的恩德厚比天高,這樣說真是折殺小人了。”李叔的語氣異常真誠,他是真的很感謝當年宋驊影的出手相救。據他所知,莊上的許多人都有一段過去,或多或少都受過宋驊影的恩惠,每個人都對她死心塌地地忠誠。

    其實當時她只是看他可憐才出手相救,卻誰知卻撿了個寶。當初她剛開第一家珠玉樓,便將李叔丟到珠玉樓去干活,誰知幾年下來,李叔將珠玉樓打理的井井有條,更是將她的珠寶生意擴展到全國各地。這次宋驊影離開宋府後,實在不放心君兒,所以才會將李叔自珠玉樓調到無白居去專門照顧君兒,順便打理農莊。誰知才來沒多久,李叔就又立下這一大功。

    宋驊影和李叔聊的高興,回過神來,卻發現君兒對著右邊正在修葺的房屋怔怔出神,不由地拍拍他的肩膀。君兒回頭對她淡淡一笑後便又回身去看房屋,臉上卻依舊被憂郁籠罩。

    “李叔……”被君兒這憂郁少年弄得莫名其妙,宋驊影只好求助于李叔。

    李叔悠悠嘆了一口氣,對著宋驊影認真地說道,“小姐有所不知,這處房子里原本住的是一對可憐的姐弟,姐姐十六歲,弟弟才十三歲。前幾日天降大雪,也是老天爺不開眼,這間房子因年久失修,便坍塌下來,壓下來的時候姐姐撲到弟弟身上,幫他擋住了壓下來的梁柱,當場便……死了,弟弟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不過也受了嚴重的外傷,現在還在陳大夫那里醫治。”

    宋驊影聽完後,看了君兒一眼,一下子就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了。

    “放心吧,姐姐不會離開你的。以後不管姐姐去什麼地方,都會帶著你。就算你的腿不會走,姐姐背也會背著你走,絕對不會拋下你一個人的,不要擔心,好嗎?”宋驊影撫著君兒的肩膀,聲音輕柔如水,語氣卻異常堅定。

    “姐,如果有一天,我們也面臨如他們般同樣的境況,你不要救君兒……”默不作聲的君兒忽然悠悠地嘆了口氣,聲音中帶著若有若無的自棄。姐姐已經為他付出太多太多,他不希望姐姐再為了自己連性命都不顧。再說姐姐那麼聰明能干,拿姐姐的命來換自己的,不值得,也不舍得……

    “傻瓜……”原來他一直在擔心這個。這個傻孩子,她怎麼能不救他呢?這個世界上,在她心中沒有誰會比君兒更重要了,她什麼都可以拋棄,卻無論如何都舍不下自己相依為命的弟弟。宋驊影心疼地摸摸他的腦袋,“姐姐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地,有姐姐在,什麼都不要怕。”

    君兒被她保護的太好,這還是他第一次眼睜睜地經歷死亡,所以到現在還有陰影。

    她忽然想到,他不養品種稀有的魚種,或許只是因為它們的生命太脆弱了,很難養活,而他害怕生死離別……這個善良的孩子。

    “李叔,既然現在村子里的人都是我們的農戶,我們就有責任保護他們的安全。你去告訴陳大夫,不管花多少銀子,都要用最好的藥將那弟弟治好,治好後或者是留在無白居或者是去落華影的隨便那個店鋪,就由你們自行商量了。”

    “老奴先代那孩子謝謝小姐了。”想進落華影的人很多,但是能進去的卻極少,極少。

    “李叔不要客氣,那姐姐舍身救弟的事,很讓人佩服。我想那姐姐留下年幼的弟弟,不能照顧他,就算走了也不會安心的,既然如此,不如由我們來照顧吧。”她捫心自問,如果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能為了救君兒而舍棄自己生命嗎?答案是肯定的。君兒是她生命的依附,如若沒有君兒,她不知道在宋府那樣的環境中,自己有沒有勇氣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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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蒼漠孤鷹

     說說走走,半個時辰後,姐弟倆才到達無白居。

    無白居門口此時早已圍了大大小小二十幾個人,一見到宋驊影,一個個都興奮地圍上來叫著小姐。

    宋驊影看著他們,心突然變得柔軟起來,忙迎上笑道,“大家都別擠在門口,各自忙去吧。”

    “君兒陪姐姐在莊子里走走吧。”宋驊影推著君兒慢慢地走著,走過清幽的假山樹木,走進一座放置畫具的涼亭里,細碎的陽光灑在姐弟倆白若霜雪的面容上,朦朦朧朧。

    小時候日日期盼能夠離開黑暗的宋府,日日期待能有一個自己真正的家,溫暖舒適,不受打攪,有事沒事養羊小鳥,種種花草,自由自在的過日子,現在姐弟倆終于有自己的避風港了。

    宋驊影看著眼前的屋宇花草,嘴角彎起一抹滿足的笑,這無白居所有的房屋布局園林設計都是姐弟倆一筆一筆親手設計,一草一木都精心挑選,費盡心思。一想起一年後便能夠在這里長久的生活,她便心中歡喜。

    “姐,君兒將最近到過的地方都畫了下來,你看看。”宋驊君展開了其中的一幅卷軸,白皙的面容上有些有一絲興奮。

    在宋府的時候,君兒從來都沒有出去,一直悶在景園里。到了這里沒幾天,就去了好幾個地方,怪不得氣色好了許多。宋驊影拍拍他的腦袋,欣慰地湊上去一看,只見畫上飄雪初晴時節,一個眉發須白的大師和一個清逸的少爺煮茶論棋,一旁的茶花開的極其茂盛,宋驊影仔細一看,認出來是十八學士。

    “宏遠寺?”宏遠寺名氣遠播,香火鼎盛,在京中享有盛名。不過它離這里有十里之遠,卻不知才來這不久,君兒就到過那里,還跟里面的禪師煮茶論酒。

    “是宏遠寺,姐,這幾叢茶花倒是開得極好,不僅有八仙過海,甚至連十八學士都有,君兒知道姐姐素愛茶花,便照著樣子畫下來。”宋驊君顯得有點靦腆,“不過君兒畫技有限,不能畫出十八學士的精髓,與畫聖藏墨的《茶花魂》更是沒的比。

    宋驊影素來知道君兒最追崇的便是聞名天下的畫聖藏墨,此時聽君兒提到《茶花魂》,不由的神秘一笑,“在姐姐看來,君兒的畫也不比畫聖的差嘛。”

    傳言藏墨生性癲狂,嬉笑怒罵,卓爾不群,他的畫風桀驁不馴,亦嗔亦狂,亦憤亦悲,獨樹一幟。藏墨雖然盛名在外,但是他的畫作很少在外面流傳,為世人所知的僅有《茶花魂》,《蒼漠孤鷹》,《孤禽圖》等少數幾幅。有的人說他是飄然世外的得道高僧,有的人說他是眉發須白的耄耋老人,也有人說他是癲狂狷介的落榜書生,因為沒人真正見過他,所以便有許多種不同的猜測。

    宋驊影因君兒追崇他,便暗中吩咐碧落宮的暗線留意藏墨,但是查到的信息並不多,只知道他的年紀並不大的,再加上他的畫筆風格,宋驊影知道他決不是什麼世外高僧或者耄耋老人。

    “姐姐也說藏墨宗師是畫聖了,君兒的畫又豈能跟畫聖比呢?如若有幸能夠一睹他的真跡,君兒便很高興了,可惜他的真跡很少在民間流傳,連墨跡軒都無法找到一幅。”君兒無奈地嘆了一聲。

    “有幸能夠一睹他的真跡就很高興嗎?如果能夠擁有是不是更高興?”宋驊影朝他神秘一笑,慶幸自己給他選了最適合的禮物。

    “姐姐是說……”宋驊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他知道之前姐姐費盡心機也沒能得到一幅,現在……

    “自己打開看看。”宋驊影遞給他一個精致的紫檀木盒,“姐姐送你的禮物,打開看看。”

    宋驊影見君兒呆愣地看著那副展開的卷軸,滿眼的興奮,也跟著高興起來。

    這件事說來湊巧。前些日子進宮拜見老狐狸完了後,老狐狸便叫內侍捧出一堆的寶物,有白玉手鐲,紅玉扳指,象牙觀音,字畫等物,其中有真品也有贗品,任由她和原紀香挑選一件,想來是故意考驗她們。原紀香選了一件通體晶瑩光潔的美玉,得到了眾人一致贊賞的目光,而她則挑了這幅畫。

    當她伸手去取畫的時候,她注意到好幾位娘娘用絲帕捂著唇角,垂眸暗笑,想來是笑話她一個粗俗的人竟然學人家附庸風雅吧。當宋驊影故意在幾位娘娘面前展開這幅畫時,不少人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是一幅五平方尺的畫作,畫中僅有一只丑陋孤鷹,其他的什麼都沒有。孤鷹沒有展翅飛在空中,而是站在地上,白眼朝天,一副萎靡不振的神態,一點也沒有翱翔天際的雄壯之志,

    那些娘娘笑她“目光獨到”,選來選去竟然選了這副最為丑陋的孤鷹圖,這副丑鷹圖也就配她這樣的人最合適,連皇後也不經莞爾。

    然而,誰會想得到,這就是畫聖藏墨流傳民間,千金難求的《蒼漠孤鷹圖》呢?

    君兒素來愛畫,宋驊影在一旁耳濡目染,鑒賞畫作的能力自然不同一般,所以一眼就看出了這幅真跡。

    她記得,當時老狐狸看著她,目光深沉,笑得意味深長。

    但是除了老狐狸,還有一道讓人心底毛發的目光在看她……但是當她抬頭找尋的時候,那道目光便消失地無影無蹤。當時她也有想過要放棄這幅《蒼漠孤鷹圖》,但是一想到君兒笑得一臉滿足的樣子,便咬咬牙,拿走了。

    《蒼漠孤鷹圖》?宋驊君愣愣地盯著手中的卷軸,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抬起頭,縴雅的面容因興奮而浮上一層薄薄的淺紅,一把抓住宋驊影的手,“姐,這真的是蒼漠孤鷹圖!你是怎麼找到的?”

    “那只老狐狸拿了一堆東西出來讓人挑,不過你姐我眼光好,在一堆贗品中選了個寶。看來嫁給寧王也不是一無是處。”她一眼就看出了《蒼漠孤鷹圖》里那只呆滯孤鷹眼底的孤傲怪癖,憤世嫉俗,可惜,絕大多數人都只被丑陋的外表蒙蔽了真相……

    于是宋驊影便將那日的事情給宋驊君說了一遍,又說到原紀香挑選的那只美玉,雖然外表極盡妍麗,不過卻是贗品時,這善良的孩子居然也笑得一臉幸災樂禍。

    宋驊影見他的目光又被《蒼漠孤鷹圖》吸引住,簡直愛不釋手,一邊看著,一邊指尖還凌空指指點點的虛畫,看的宋驊影直樂,暗自下決心定要把藏墨的另外幾幅圖也給找來。

    “姐,過生日真好……”

    “是啊,過生日是很好,一年難得一次,你還有什麼願望沒達成的,都說出來。”宋驊影邊說邊若無其事地展開君兒的畫作,“其實我弟也很有天分,再過幾年難保不會成為第二個藏墨。你看這畫畫得……”

    宋驊影看著畫中的庵堂,青磚黑瓦,矮小破敗,大門外幾叢野生寒梅迎風招展,稍稍幾筆就勾勒出一副淒涼之意。

    宋驊君見姐姐話說到一半便停住,不由的從畫卷中抬頭,一望便知是自己畫的那張《白雲庵》。他心一動,想到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也是當年娘親的苦難日……

    “姐,我們去看娘吧。”君兒張著清澈的近乎純粹的眸瞳望著她,臉上帶著一絲渴望,“君兒想跟娘說一句話。”

    宋驊影看著這個單純而善良的小弟,看著他眸中的堅定,最終還是敗給了他,無奈一笑,“既然你想去,那便去吧,不過娘見不見我們,姐無法保證。”

    早朝後,三位皇子全都被叫進了御書房。

    老狐狸坐在書案後,靜靜地打量著站在他面前的三個兒子。

    太子楊宇傲俊美陰柔,身軀傲然挺立,目光銳利的不加掩飾。

    二皇子楊宇凌長身玉立,清雅俊逸,臉上帶著溫和的笑,但是笑意從來沒抵達過眼底;

    三皇子楊宇辰,環胸支額,狹長的丹鳳眼一眨不眨,眼底滿是桀驁不訓的邪笑,帶著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

    “傲兒,將你的想法說說,為何不同意治理涼河?”老狐狸狹長的丹鳳眼一眨,目標直指太子。

    涼河幾乎每年夏季的時候都會發洪水,災情雖然沒有奕國的凌汛嚴重,但也足夠引起朝廷的重視。

    “父皇,兒臣沒有說不治,而是覺得天下初定沒多久,國庫也不甚富裕,如果按照二皇弟擬訂的計劃,這個治河計劃不僅時日久遠,有沒有效果不說,單是銀子這一項國庫就承擔不起。所以兒臣覺得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

    國以民為本,作為一個國家的儲君來說,太子還不仁厚。老狐狸心中閃過一絲不悅,但是臉上還是不動聲色地將問題都給一旁的二兒子,“老大說的也沒錯,這個治水計劃長達十年之久,況一下子就要掉國庫一年收入的兩成,也太多了些。”

    “皇兄說的沒錯,國庫是很空虛,但是不要說兩成,只怕現在連一成都拿不出來。”楊宇凌聲音溫溫和和,臉上淡淡地說道。

    “戶部國庫里明明有銀子,為何會連一成都拿不出來?”老狐狸眼底一抹精光閃過,假裝不知情地問道。

    “父皇,其實……”太子正要插嘴,便叫老狐狸狠狠瞪了一眼。太子心中一寒,發覺父皇近些年來對自己越來越嚴厲了。

    “老二,你先說。”老狐狸指指楊宇凌。

    “父皇,兒臣查過戶部國庫的賬,現在戶部報稱國庫尚有八千萬兩,但是現銀卻是兩千兩都拿不出來,這一年來,白花花的銀子全都變成了厚厚的借據單,這是賬目,還請父皇過目。”

    老狐狸接過賬目看了一眼便將其壓在龍案上,目光狠狠地瞪著楊宇傲,毫不意外地看到楊宇傲目光狠辣地瞥過楊宇凌。

    老狐狸也不點破,只是滿臉威嚴,對著太子咆哮︰“太子!朕將偌大的國庫交給你,是要叫你將國庫弄沒的?如果此時發生點內憂外患急需銀子,你是準備拿這一疊厚厚的借據充作軍餉是不是?!”

    “父皇請息怒,其實事情並沒有二皇弟所說的那般嚴重……”

    “這還不嚴重,那你說怎麼樣子才嚴重?你以為老二污蔑你嗎?”老狐狸自龍案的抽屜里抽出一疊厚厚地借據單,“你看看這是什麼!”

    老狐狸將厚厚的一疊拮據單朝太子臉上砸去,繼而言道,“朕將治國理財的重任交給你是因為你是太子,一國的儲君,但是你現在這樣子,你叫朕如何放心將整個音國交到你手中?”

    原來父皇什麼都已經知道了……定然是二皇弟早已將借據單交給父皇,現在又來這里合著演一出戲,他抬眼狠狠地瞪了一眼楊宇凌,眼中飽含嫉妒和狠毒。以前父皇很不待見他,但是近些年來,父皇對他很是器重,重視程度甚至超過了自己,有時候他甚至想問父皇,到底誰才是太子!

    楊宇辰置身事外,冷眼旁觀地看著這出由父皇主導的戲,嘴角噙著一抹淡笑,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

    “朕看這收回積欠的銀兩你也別管了,回春陽宮好好反省一下。”老狐狸打發了太子,才轉身對楊宇凌嘆道,“太子不爭氣,你們做兄弟的也幫襯著點。也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最後一句話的對楊宇辰說的。

    “父皇教訓的是。”楊宇凌垂眉接受教誨,而楊宇辰卻玩味地看著老狐狸,期待老狐狸接下來要說的那句話。

    老狐狸瞪了一臉玩世不恭的楊宇辰,卻果然沒讓他失望地開口,“朕翻過這疊借據,發現向國庫借銀的不止京官,還有許多皇親國戚。這件事一般的大臣不好出面,太子又被朕申飭,看來就只有你們兩個出面回收了。”老狐狸滴溜溜地目光在兩兄弟臉上掃來掃去。

    楊宇辰就有點想不明白,這父皇到底是在幫太子呢還是在幫二皇兄。要說幫太子吧,明明剛才不留情面地將他狠批了一頓,這要說幫二皇兄吧,回收積欠可是個得罪人的活,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父皇,兒臣最近心口有點疼,似乎又犯病了,這件差事恐怕……”楊宇辰自娘胎出來後便有這個毛病,御醫名醫看了不少,都說不能根治,只能好好調養。

    這……老狐狸眨眨眼楮,目光移到楊宇凌臉上。

    “既然三皇弟身體不舒服,自然不能勞累,這件差事就交由兒臣吧。”楊宇凌長身玉立,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但是笑意依舊沒有到達眼底。

    “既然這樣,那這件事就交由老二處理,等國庫的積欠回收了,朕再和你商量治理涼河的事情。”老狐狸不由分說的將事情像丟麻煩一樣全都丟給楊宇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眨了眨眼,意味深長地說道,“老二,你去會會落華影的幕後老板,如果她願意資助,那涼河的治理朕也不會有異議。”

    落華影的幕後老板?雖然他不在商行,但或多或少也聽說過落華影這商號。不用國庫出錢治理,父皇自然是高興了,但是據他所知,落華影里經營的大部分都是女子的用品,和涼河治理完全沾不上邊,又怎麼會同意出資?況據他所知,落華影的幕後老板神秘莫測,還從未在台前漏過面。

    “當然,這件事也急不來。朕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眼光,你不會讓朕失望的。”老狐狸交代完這件事,似乎一下子松弛下來,望了望天空悠然閑蕩的浮雲,突然有了踏青的興致。

    “老二,你回王府叫影兒準備準備,朕和你們幾個一起出去走走,難得天氣這麼好。”老狐狸催促著楊宇凌,笑得一臉的詭異。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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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2 12:34:12 |只看該作者
17.激情踫撞


  “君兒,你真的從來都沒有怨恨過娘嗎?”出了白雲庵,宋驊影認真地看著君兒。

    剛才在庵里君兒所說的話,讓她觸動很大。

    “沒有,真的沒有。”君兒抬起縴雅的面容,同樣認真地望著宋驊影的眼楮,“姐,我們都知道宋府是怎麼樣的地方,又怎麼能強求娘親留下?君兒甚至慶幸娘親離開了,因為這樣就不用受我們以前受過的苦了。”

    這傻孩子難道沒有想過,如果娘親在的話,或許就沒有人敢欺負他們?不過這點,宋驊影也沒有點破。

    宋驊君見宋驊影怔怔地望著白雲庵,知道她的心中並沒有完全放下……

    “姐,我們去宏遠寺看茶花吧?上次晦遠大師說,那品全紫的十八學士近幾日就會開,也不知道開了沒。”姐姐素來喜愛茶花,或許看到茶花心情會好一些。宏遠寺離這里也不遠,正好可以去看看。

    “現在時日尚早,去看看也好。”然而她卻不知道,這一去,有些事情就開始不一樣了……

    宏遠寺是京城最大的一座廟宇,外觀氣勢恢宏,香火鼎盛,香客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宋驊影推著君兒隨著人流走進寺廟,通過幽深小道,徑直往竹林禪院走去。

    在君兒的指點下,他們走近一處寂靜的禪院。比起外面香客鼎沸的喧鬧,這里萬物沉寂,尤顯幽靜清遠,心境在剎那間變得空靈澄澈,仿佛塵世的雜念頓時被洗滌一空,只余一身純淨。

    宋驊君對著門口的小沙彌略一點頭,便由宋驊影推了進去。之前宋驊君機緣巧合之下進入這大破禪院,和星空大師煮茶論酒,結下塵緣,所以門外的小沙彌認出是他,便放行了。

    在路上的時候宋驊君已經跟宋驊影解釋過,這間禪院的主人就是星空大師。星雲大師沒出家前曾是官宦人家的翩翩公子,在書畫,詩詞方面名聲顯赫,出家穿上百衲衣之後,晨鐘暮鼓,深研佛法,後又雲游四海,普度眾生,只是眾人不知,晚年星空大師便是居于宏遠寺,精研佛經。由于他悟性奇高,此時佛法之高深,早已世所難及。

    待宋驊影見到星空大師本人時,不由的在心中暗贊,好一個一塵不染,超然物外的高僧。

    卻見他面容清濯,慈眉善目,拈花一笑,心境通透,一襲淡色僧袍隨風勁透,透著著幾分仙風道骨……

    “星空大師。”宋驊君和宋驊影雙手合十向星空大師行禮。

    星空大師淡淡一笑,亦朝他們雙掌合十,行了一禮。

    “請問大師,不知紫色十八學士開了沒有?今日君兒帶姐姐來就是看此奇花的。”宋驊君嘴角彎起,滿臉期待。

    星空大師看了宋驊影一眼,眼中閃過一道亮光。此女清雅卓然,氣韻不凡,看似歷經艱苦,卻又是至尊至貴的命格,實在是個有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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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考驗開始

    當宋驊影推著弟弟跑進禪房的時候,星空大師正雙手合十坐在蒲團上,雙目緊閉,臉上一片莊嚴,他的身後檀香裊裊,氤氳彌漫。

    “大師……”宋驊影氣喘吁吁地看著星空大師,撫著因劇烈跑動而心跳加速的胸口,喘息了幾下,正欲對大師說明緣由,卻聽見一陣聲音先她響起。

    “師父,外面有一位自稱寧王的施主求見。”這時候從門外走進來一位小沙彌,正是與寧王在牆外說話的那一位小師父。此時他一見師父禪房之內果然有一位女子,不由的大驚失色,呆愣愣地看著宋驊影。

    “寧王?”星空大師緩緩睜開,臉上一片寧靜祥和。

    “那位施主的態度很堅決,似乎非見師父不可……”小沙彌邊說邊瞥了宋驊影一眼。

    寧王楊宇凌星空大師自然是知道。據說寧王不僅有上品的儀態,俊美的身段,而且文韜武略,無所不能,無所不精,乃是音國當世首屈一指的翩翩美男子,只是不知他為何非見自己不可?

    “既然……”

    星空大師才說出兩個字就被宋驊影急切地打斷。

    “大師,不能見!”宋驊影心中一急,雙目一瞪,唬得大師一愣,不解地看著這位看起來有點焦急的女施主。

    宋驊影也發覺自己了的失態,深吸了一口氣,凝神定心後才對著星空大師睜著眼楮說瞎話,“大師您有所不知,小女子與那寧王素有仇怨,一直以來小女子都躲著他避著他,如若此刻被他發現小女子的蹤跡,只怕小女子姐弟倆性命難保啊,大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現在是三條命啊。”緊急關頭,宋驊影把小舞那條小命也拿來充數。

    這是真話,絕無半分虛假。如果被寧王發現自己就是救他的那個人,那之前的偽裝豈不全部敗露?敗露後,除了生氣之外,以男人的劣根性來說,能不對自己好奇嗎?這一來二去的……她不能不防啊。

    看著星空大師將信將疑的神情,她無奈地轉眼對上了小沙彌,“小師父,那寧王是沖著我來的是不是?”

    小沙彌想了一下,對著星空大師實事求是的說道,“師父,那位施主的確是因為聽到這位女施主的聲音後才執意要進院的。”

    雖然宋施主滿口的信誓旦旦,二徒弟也是一臉的絕無虛假,但是寧王美名遠揚,無緣無故怎麼會與這善良的姐弟倆結下仇怨?想來這其中必有隱情。但是現在時間緊迫,也只能先打發了寧王之後再行細問了,如果可以了結了這段恩怨也算功德一件了。

    仁慈的星空大師哪里知道這所謂的仇怨其實只是宋驊影隨口胡謅的謊話。

    但是如何打發這位尊貴的寧王殿下呢?要讓他心甘情願地離開還真不容易。星空大師心念一轉,終于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他的嘴角慢慢彎起一抹弧度,笑得異常詭異。

    “淨悔,你去告訴楊施主,如若他執意要進禪院,也不是沒辦法,只要他回答得出為師的問題。從他站的門口開始,回答一道題目便往前邁一步,答錯一道題就必須後退一步,如若他能夠抵達禪房便可入內;如若退到了院外,他必須得自行離去。這樣可以嗎?”星空大師回頭笑眯眯地對著宋驊影詢問最後一句話。

    一時之間確實也想不出比這更有利于自己的辦法了。禪院門口距離禪房大約有二十步的距離,如若寧王一步也沒有後退,也得要答對至少二十題。這二十題可以隨意出,難道對于琴棋書畫,天文地理,天下萬物,他真的可以做到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無所不精?

    看來星空大師對寧王也很好奇,這樣既可以讓寧王走的心甘情願,又可以試探出他的真實才學,果然是辦法,看來這老和尚不簡單啊。

    “既然大師同意,那麼便按照此法好了。”宋驊影嘴角彎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不一會兒,淨悔小師父便跑進來說寧王也同意這個法子。

    星空大師凝神思索了一會兒,便打算從音國人人熟知的琴藝開始。

    “天下之音,吳門最妙,妙在清微淡遠,楊施主可知何謂清微淡遠?”星空大師這問題看似刁鑽,其實對于寧王來說並不難,吳門的《溪山琴況》中就有用二十四個字來解釋。不過《溪山琴況》一書乃是吳門傳子不傳女的奇書,外人很難讀到。不過落華影旗下的清音樓中就有此書,所以宋驊影自問也能回答的出這個問題。

    寧王從小長在深宮,吳門曾進貢此書進宮,所以這題寧王應該是會答的。

    果然,寧王並沒有讓她失望,清朗的聲線自外面悠悠傳來,就好像他人就站在他們身邊一樣,

    “吳門《溪山琴況》曾注釋過二十四琴況,即‘和、靜、清、遠、古、淡、恬、逸、雅、麗、亮、采、潔、潤、圓、堅、宏、細、溜、健、輕、重、遲、速’。不知在下說的是也不是?”

    星空大師與宋驊影對望一眼。這二十四個字自他口中而出,吐字清晰,字正腔圓,聲音輕悅,怎麼會不對?

    眼見他回答的如此流暢,星空大師暗自點頭,惜才之心漸起,繼而問道,“若論對弈,當屬奕國為尊,而奕國首屈一指的當屬奕國的梅翰林,他的師弟曾用一句話概括他的棋風,這句話曾被記入《黃龍之奕》。不知楊施主知不知道此話是如何說的?”

    “梅老翰林乃是當世棋道宗師,受世人敬仰。他注重棋風開拓,使得整個圍棋的局面開闊,對弈時更顯思路深遠。他師弟也是棋道宗師,他曾評價梅老翰林‘寄縴農于滔泊之中,寓神俊于形骸之外,所謂形人而我無形,庶幾空諸所有,故能無所不有也’。”

    楊宇凌娓娓道來,字字句句精準無比。

    宋驊影與星空大師面面相覷。

    宋驊影忽然想起楊宇辰曾跟自己說過,十歲的楊宇凌曾在兩年之內,每天睡兩個時辰,將翰林院藏書庫中的藏書全部背了下來,而這些題目全部記載于書中,他自然答的出來。

    星空大師想來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轉而從別的方面來出題,然而寧王確實厲害,不管問的是什麼,他都微微一笑,隨即精準無比的答案便脫口而出……

    眼見他一步步地朝禪院逼近,宋驊影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透過窗欞的細縫,宋驊影看著卓然立在青松下俊美如斯的寧王。只見他靜靜地站在那里,雙眼深墨如黑玉,眼底帶著一抹莫名的執著。淡色發帶隨風飛揚,月白色長衫迎風飄袂,溫雅的面容絕美無暇,清逸似仙。

    眼前的人有如此容貌,如此才華,更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夫君。如若不是還有一個原紀香,自己是否會對這樣的他動情?宋驊影捫心自問。

    她忽然在心中苦笑。難道爹爹和娘親的事情還沒得到教訓嗎?爹爹的才情在朝中也是贊譽有加,長的也是如斯俊美,最後還不是……

    她在心中想著,眼睜睜地看著寧王又往前邁了一步……

    宋驊影微微蹙了下眉頭,卻見君兒取過星空大師文案上的筆墨,低頭揮筆而成幾個字,遞給星空大師。

    星空大師接過紙張一看,略一頷首,便對步步逼近的寧王問道︰“楊施主可知畫聖藏墨長的是何等樣貌?”

    藏墨神秘莫測,除了這個名字和為數不多的幾幅畫卷外,根本沒人見過他的真實面目。雖然世人多有揣測,但畢竟也只是揣測。

    宋驊影給了君兒一計贊賞的目光。果不其然,寧王不甘不願地後退了一步……

    宋驊影嘴角彎起一抹淺笑,繼而揮筆寫下一系列的同類問題。

    “藏墨現居何處?”

    “藏墨可有家室?”

    ……

    寧王無奈地節節後退,眼中苦笑連連,此刻他早已猜出問出如此無理取鬧的問題的惹定然是那暖水袋姑娘無疑。也是因為這一點,讓寧王更加堅定了要見她一面,所以,他不能輸。

    “大師乃是化外之人,為何對藏墨如此好奇?據在下所知,藏墨生性孤僻,行事乖戾,他筆下的水墨花草筆畫一般,意境不雅,不是孤傲不群,便是帶有憤世嫉俗的憤懣,在在下看來,一點也沒有可取之處。大師是有道高僧,慈悲為懷,難道竟對這樣的人好奇不已嗎?”寧王後退三步後便穩穩站住,潔白若霜雪的面容冷凝,聲音帶著一絲清冷,還有一絲嘲諷。

    居然說藏墨的畫沒有一點可取之處,真是太過分了!藏墨是他敬仰的天神,是他難以企及的高度,是他努力和追求的目標,而這個寧王居然說藏墨沒有一點可取之處,真是……氣死他了。脾氣一向溫良的君兒緊握身側的手,縴雅的面容此刻漲的通紅,比自己被人罵了還要生氣。

    宋驊影聽到他對藏墨孤陋片面評價,又見自己最為寶貝的弟弟被寧王氣成這樣,先前對他的一點好感此刻也蕩然無存了。

    她一邊輕輕握住君兒的手,示意他不要生氣,一邊手不停筆地凝神寫下去,不一會兒,吹了吹墨汁,將紙張遞給星空大師。

    星空大師接過紙一看,卻見上面白紙黑字,字跡流暢連綿,空靈清透,自成一格,不由的在心中暗贊一聲,再看,卻見那紙上寫著︰

    藏墨的畫作乖戾卻也豪放,孤傲不失其率真,看的出來他是一位至性至情之人。或許他也想做一個哭之笑之的性情中人,只是現實的情況讓他只能掩其鋒芒罷了。楊施主說他毫無可取之處,只怕是楊施主看不出其中的意味,自以為是的就認定了,難道不覺得自己的看法太過偏頗了嗎?

    聽著星空大師裝模作樣地念完這段話,宋驊影注意到庭院中的楊宇凌靈修的身影有一瞬間的僵硬,俊美的容顏上原本因提起藏墨而略顯譏誚倨傲的神情倏然不見,只余一臉的錯愕震驚,卻似乎還有那麼一絲欣喜……

    欣喜?宋驊影揉揉眼楮想再次確定,待再看時,他臉上的表情早已不見了。

    他的眼楮緩緩地,緩緩地移到宋驊影站立的方位,清湛如墨的雙眸定定地望著宋驊影站立的方位,透過白白的紙糊,直射宋驊影的瞳眸。

    他的眼楮深黑如墨,眼底閃著一絲激動……宋驊影心中一顫,腿腳一軟,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沒有了藏墨問題的困擾,雖然宋驊影依舊擇取最為刁鑽的問題,但是也沒能難道寧王,眼見他一步又一步地逼近……

    宋驊影卻不知道,經過剛才的對答,此時的寧王心中隱隱升起一股偏執的堅定,他今日是非要見到他的救命恩人不可了。

    星空大師先前見宋驊影說的淒苦,也有幾分相信她的說辭,但是現如今看這兩個人一問一答,寧王步步逼近又節節後退,宋施主驚慌失措後復又自信從容,兩個人各出奇招,琴棋書畫,文韜武略,天文地理,一個出的刁鑽,一個回的精準,實在是有趣至極,除了傳個音,反倒沒自己什麼事了。

    看他們兩個一個清雅俊逸,另一個清塵脫俗,如若站在一起,倒也賞心悅目。

    他這清淨的禪院什麼時候竟成了年輕人滋生情愫的地方了?這樣對佛祖不敬的很啊。但是星空大師除了一臉苦笑,卻也並不出言阻止。

    眼見寧王離台階只有一步之遙了……跨過這一步他便可以入內了,雖然他的面容一臉平靜,但是宋驊影不難看出他眼底跳動的火焰……

    宋驊影和宋驊君的眼底都有些焦急,宋驊影甚至連往自己臉上抹灰的心思都有了。忽然,她看到星空大師的書案上放著一本平攤的經書,忽然計上心頭。

    她拿起那本經書,一看,是一本很生僻的經書,不由的心中暗喜,提筆將自己心中的想法寫給星空大師看。

    星空大師此時對寧王早已欽佩有加,有意撮合這兩位年輕人,卻見這宋施主突然想出如此刁鑽的問題,有些不願意地執起紙張。

    “請問楊施主,《玄玄真經》倒數第五十七頁,倒數第三列,倒數第六個字是什麼字?”

    果然,寧王一頓,一時無語。

    這本《玄玄真經》生僻的很,就連寺中的和尚都很少有念過,他一位皇子又豈會念誦過?就算念誦過,這倒數第五十七頁,倒數第三列,倒數第六個字又豈會說的出來?

    這宋施主雖是女流,但是腦筋通透的很。既然他想出這個方法,只要照這個法子隨便報幾個字讓楊施主回答,那楊施主此前的努力豈不功虧一簣?星空大師有點遺憾地想到。

    果然難倒他了!姐弟倆目光一踫,皆看到對方眼中的欣喜之色。

    “世尊,若諸眾生誦持大悲神咒,墮三惡道者,我誓不成正覺,誦持大悲神咒,若不生諸佛國者,我誓不成正覺……”在場諸人忽聽院外寧王誦經的聲音娓娓傳來,俱是一驚!

    “‘悲’,倒數第五十七頁,倒數第三列,倒數第六個字是‘悲’。”

    宋驊君見姐姐愣愣地,忙湊身過去就著姐姐手中攤開的那一頁,倒數第三列,倒數第六個字,赫然便是一個“悲”字。

    整個世界在剎那間一片寂靜……

    這怎麼可能?!

    寧王微微一笑,提起一腿正要邁進禪房……正在這緊急關頭……

    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鬧一聲,隱隱伴隨著高呼“走水了!走水了!大悲殿走水了!”

    “二皇兄!還愣著干什麼?父皇正在大悲殿呢!”楊宇辰見楊宇凌有一瞬間的愣神,一把拉起他的手臂,飛身往外急奔而去,滿臉的焦急,眼底卻充滿邪惡的笑意。

    楊宇凌本身武功就不及楊宇辰,一聽父皇所在的大悲殿著火,心一驚,一下子就被楊宇辰給拉走了。

    疾馳中,他回頭望了一眼終究沒能推開的門……

    那道門,依舊,緊閉。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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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悠哉日子


     初春午後的陽光溫暖和煦,透過新發的枝葉,漏下細碎的光圈。

    大樹底下放著一張制作精細的搖椅,此時搖椅上懶洋洋地歪著一個清瘦的身子,手里捧著一本賬簿,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

    她的身旁放了一張制作精巧的小桌子,桌子不高,分設兩層抽屜,最上層放著一些點心水果和茶水,供她隨時取用。

    “小姐,小姐。”困意漸漸泛上來的宋驊影被小舞因激動而高喊的聲音驚醒,揉了揉眼楮,打了個哈欠,抬頭茫然地對上異常興奮的小舞。

    “小姐,你看——”小舞炫耀似地從袖中抽出一封信,在宋驊影面前揚了揚,歪著小嘴欣喜道,“小姐,穎師父來的信噢。”

    穎兒?

    她和落兒自前年歲末之時,黃昏之後,最後現身在蒼茫山上與了塵大師煮茶論禪,下了三天三夜的圍棋,然後飄然而去,至今沒有任何音訊,就連碧落宮的暗線也追查不到絲毫蹤跡,但是現在,穎兒竟然來信了?

    宋驊影的睡意一下子全跑光了,她嗖地一聲站起來,接過信後,急忙展開一看,這一看,臉上的神色卻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原來這些日子以來,她們一直在躲一個很厲害的仇家,信上還說落兒終究逃不過,被人下了藥,醒來後,雖然沒有變得癡呆,但是卻將前塵往事全部都忘光了。現在落兒正和她一起呆在奕國,準備二月份的殿試……

    宋驊影拿著信,神情有些恍惚。穎兒生性豁達,將落兒忘記了前塵往事這麼大的事情說得如此輕松,但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擔心。

    信上還說,給落兒下毒之人,就是能救君兒腿疾的那個人。這件事雖然難辦,但是她們會竭盡全力去做,叫她等她們的好消息雲雲。

    “小姐,落師父怎麼樣了?會不會死呀?”小舞看完信後,大眼楮紅通通地,里面盈滿了霧氣,嘴角一扁,就差放聲痛哭了。

    宋驊影見她這樣,心里忽然就變得輕松起來,“你落師父那麼厲害,人稱笑傲江湖的‘秋華雙月’之一,怎麼可能會死?只不過失去記憶罷了。不過她身邊有你穎師父在,我們就不用擔這個心了。”

    宋驊影震驚過後,心也放了下來,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貴為公主的穎兒還說等女扮男裝的落兒考上狀元,與她假鳳虛凰結了夫妻,便可永遠離開皇宮,在外面逍遙自在了。

    她是離開了,但是自己卻一頭往這牢籠里鑽,還不知道一年後能不能順利離開呢。宋驊影不由的苦笑。

    “落師父真的不會死嗎?那她忘記了前塵往事,是不是就是說把我們也忘記了?”剛剛被宋驊影勸住的小舞一想到此,眼淚又不由自主地凝聚起來,淚眼汪汪地看著宋驊影,祈求她能說個不字。

    “我們也在她的前塵往事里,不是嗎?”宋驊影悠悠嘆了一口氣,臉色一黯,“希望落兒能盡快好起來。”

    讓她不可思議的是,給落兒下毒之人便是唯一能夠治愈君兒的人。當初落兒給她講君兒的腿治愈有望的時候,那時候他們兩個就已經熟識了,既然熟識,又為何要給落兒下毒?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小姐,廚房送來的點心,要不要嘗一嘗?”小蝶提著一籃吃食走了過來,見宋驊影點頭,便將點心一樣樣的取出來,放置在小桌案上。

    自從上次小姐大鬧浣衣坊之後,府里的人雖然還略有微詞,但在生活飲食上再也不敢輕慢她們了。就連李嬤嬤,在別人面前凶神惡煞,但是一見到秋疏齋的人,也只是冷冷地“哼”一聲後走掉,看來上次的落水事件確實讓她長了點記性了。

    宋驊影拿起杏仁糕掰了一小塊放在嘴里,嘗了嘗,嘴角彎起一抹笑容,“這個味道還不錯。君兒最喜歡杏仁糕了,可惜他不在。”而她自己也不敢隨便出門了。

    誰會料到她運氣可以差到這種地步?

    在秋疏齋失蹤沒被人發現,但是在外面卻差點就被抓個正著。不知道寧王有沒有認出自己的聲音?

    不過有一點很讓她疑惑不解的就是,寧王到底有沒有認出她。如果說沒有吧,那日他為何非執意見到自己不可?如果說有吧,自己回到秋疏齋後,他卻依舊立場堅定地不踏進秋疏齋一步。

    百思不得其解的她自然不知道,她救小松鼠的那番對話,讓當時沒有完全昏迷的寧王回憶起了暖水袋姑娘救他的那個畫面,使得他執著地非見她不可。

    不過那時的寧王確實讓她驚艷,那麼樣的才華,普天之下有誰能與其相爭?

    如若不是最後那關鍵性地走水事件,只怕自己早已暴露在了他面前,宋驊影心有余悸地想到。

    當外面響起楊宇辰的聲音後,宋驊影便想到這辦法定然是他想出來的,後來見到了小舞,經她描述後就更加確定了。

    為了幫自己,楊宇辰不惜毀了好好的一座殿宇。更何況這座殿宇並不是普通的殿宇。眾所周知,宏遠寺建寺已久,佛經多藏于大悲寺,而他毫不猶豫地一把火就點起來,這份機智與狠辣,也只有從小生長在皇宮里的人才做的出來。

    宋驊影還沉浸在自己是思考中,卻忽然聽見一陣奶聲奶氣地呼叫聲。

    “琢兒好久沒見姑姑了,姑姑有沒有想琢兒啊?”琢兒甩開牽她的那只手,邁著小腿肚,箭一樣朝宋驊影飛奔過來,一頭撞進了她的懷里,小手扯著她的衣襟,抬起亮晶晶地大眼楮,期待地望著宋驊影。

    一見到這小丫頭,自己的刻意偽裝就全部破功了。她苦笑地拍拍琢兒的小腦袋,注意到帶她來的不是三殿下,而是一位十四五歲的俊俏姑娘。

    “小舅舅呢?”

    “小舅舅在後面噢,他說要給姑姑壓壓驚,所以準備去了。”小琢兒揚起陽光燦爛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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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原來如此
   
聽著院內熱鬧的聲音,楊宇凌忽然心中升起一種陌生的感覺。

    自從他在別人眼中看到自己尷尬地位的那一刻開始,他便下定決定要做最優秀的皇子,以此來獲得父皇重視的目光。為此,他的整個童年都是在淚水和汗水浸泡中長大,何曾有過如此單純的快樂?

    “二皇兄一個人在院外豈不孤單,何不進來一起?”楊宇辰瞥了宋驊影一眼,眉眼彎彎地朝院門的方向看去。

    寧王在院外?宋驊影拿筷子的手一僵,愣了一下,繼而埋怨地瞪了楊宇辰一眼,埋怨他不早點提醒自己,埋怨他無緣無故居然叫寧王進來。

    楊宇辰只是沖她彎起唇角,一臉神秘的壞笑。

    再抬眼,卻見楊宇凌踏步走來,清透的面容帶著一絲溫和的笑,衣衫飄袂,淡色冠帶在他身後飄揚,襯得他如斯般俊逸,他的身後跟著柔若無骨體不勝衣的原紀香。

    他不經意地看了宋驊影一眼,徑直走到楊宇辰面前,輕笑道,“三皇弟的耳力,為兄佩服的緊,倒是不知道是什麼風,將三皇弟吹來了這秋疏齋?”

    楊宇辰看了原紀香一眼,似笑非笑地彎起嘴角,“是啊,不知道是什麼風,將我們兄弟一起吹來了秋疏齋,竟然連原二嫂也一起來了呢,好難得啊。”

    原紀香婀娜的身段盈盈朝楊宇辰和宋驊影各福了一下,聲音輕柔如水,“妾身見過三皇子殿下,見過姐姐。”

    楊宇辰素來對她沒好感,“嗯”了一聲後便陪著小琢兒吃食物。宋驊影想起今日的自己,雖然沒有濃妝艷抹,但是因為忙著燒烤,被煙燻過的面容看起來應該有些狼狽,應該不至于會招惹到寧王的目光吧?

    但是,他卻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宋驊影打定主意,故作不悅地朝一旁的原紀香橫了一眼,臉上的諷刺不加掩飾,“喲,妹妹身為王府的掌權人,受妹妹這一禮,姐姐如何敢當?妹妹從來不到秋疏齋,不知今日過來,有何貴干?”

    楊宇辰了然地看了宋驊影一眼,眼底暗笑。

    “姐姐為何要說這樣的話,妹妹是妾,給姐姐請安是理所當然的。”

    “是嗎?既然理所當然,為何之前不見你來過?”宋驊影橫了她一眼,目中譏誚。

    “姐姐……”原紀香垂眉低首,搓著衣角,滿臉委屈,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抬起頭,美眸飽含秋水,帶著一絲委屈,“姐姐才是寧王府的女主人,妹妹雖然暫時代為管理,但是有些大的事情始終要姐姐拿主意,所以妹妹才過來秋疏齋,如果惹姐姐不高興……”

    原紀香咬著唇角,眼中晶瑩的淚珠滾滾而下,走到一旁放著茶水的桌上,倒了一杯,緩緩走到宋驊影面前,“姐姐,妹妹給您賠罪了,如若妹妹以前有對不起你的地方,還望您大人大量,原諒妹妹的不是。”

    楊宇凌靜靜看著兩個人,俊逸的面容上面無表情,但是眼底始終凝著一抹淡漠。

    宋驊影看著向自己低頭的原紀香,看著她晶瑩淚水中波光盈盈,閃過一絲詭譎,再仔細看她蔥白玉手端著的茶杯中熱氣氤氳,白煙裊裊升起……

    只一瞬間,她便明白了原紀香的詭計。

    在她猶豫的瞬間,余光瞥見楊宇凌眉宇微蹙,眼中似乎帶著一絲若有所思……今天的自己在他眼中實在是太不自然了,難道已經惹他起疑了?既然原紀香自己心甘情願要這麼做,那麼既成全了她,又保護了自己,何樂而不為?

    唉,可惜了這一雙縴縴玉手了……她看了原紀香一眼,心中暗嘆。

    她緩緩伸出手,在她就要踫觸茶杯的時候——

    忽然,只聽見“膨——”的一聲響,伴隨著幾聲尖叫,滾熱的茶水往原紀香手上、身上潑去……

    “你怎麼這樣?!原二嫂哪里得罪你了?!你竟然拿這麼熱的水潑她!”馨然公主見原紀香柳眉緊糾、淚光盈盈、一臉的痛苦,立馬沖上去扶住她,轉臉對著宋驊影怒喝。

    楊宇凌眼底沉暗,眸光寒光萬點,冷冷地看了宋驊影一眼,走到原紀香身邊,扶住她低聲細語的安慰。

    “王妃娘娘……如果不原諒妹妹……不想喝這杯茶……只說便是……但是為何要將茶水……潑到妹妹手上?”她的淚水滾滾而落,強忍著刺骨的疼痛,咬牙切齒地說出這番早就醞釀好的污蔑話語。

    痛!真的很痛!當滾熱的茶水潑到手背裸露的白嫩肌膚上時,那股鑽心的痛痛得原紀香整個人都麻木了。

    淚水迷蒙,遮住了她眼底的毒辣……

    王爺對自己不冷不熱,雖然一臉的溫和,但是骨子里卻一片淡漠。甚至連這王府的掌權也是他為了補償自己而特意給的權利。她一直知道,王爺對自己並不上心,甚至連新婚之夜,當所有人都以為王爺夜宿霜雪樓時,他卻獨自翩然離去……

    她一直以為在王爺心中,自己雖然不夠分量,但是宋驊影更沒位置。但是當她看到王爺靜靜地站在秋疏齋,露出她從所未見的真心笑意時,她的心慌了,一股永遠失去心愛男人的恐懼從她腳底升起。她不能失去王爺,所以她只能對自己狠!

    “是她自己摔的杯子,與本王妃無關。”

    宋驊影委屈地看著寧王,而讓她心顫的是,這次,寧王並沒有像上次那樣怒火中燒。他只是冷冷地,冷冷地盯著自己,眼中一片沉暗……

    面對任何人都從容不迫的宋驊影此時在寧王的注視下心跳開始加速,雖然她臉上依舊神色如常。

    “你做了什麼,自己心中有數!”他冷冷地看了宋驊影一眼,扶著原紀香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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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過後,綿綿春雨終于停止了,陰陰沉沉的天氣也散了開來。

    “小姐,前廳下人來報,說老爺正在大廳等候,不知道小姐要不要見?”小蝶打發了前來報訊的下人,走進里屋,見宋驊影正在看碧落宮暗線收集的密報,神色有略顯凝重。

    “爹?他來做什麼?”宋驊影眼楮也不抬一下,繼續盯著手中的情報。據密報所言,最近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暗中盤查“落華影”的幕後首腦。

    這股力量與當初老狐狸派出的人有些相似,但是老狐狸早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已經將自己騙到寧王府了,自然不需要大張旗鼓地盤查。那麼,這股力量究竟是誰?

    “小蝶不知道老爺過來做什麼,不過看老爺的神色有些焦慮,應該不會是什麼好事吧。”小蝶回憶了下在大廳里走來走去的宋翰林,憑直覺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噢?不會是好事的話,我倒要聽上一聽。想必爹要說的事情應該不會想讓很多人知道,你去叫爹到秋疏齋來。”

    不會是好事的話,應該是那件事吧,宋驊影的眼角不由自主地彎起來。她邊站起來邊吩咐小舞將手中的情報燒掉。

    “爹爹怎麼親自來寧王府了?”宋驊影譏誚地看著他走來走去略帶焦慮的身影,眼底閃著一抹譏誚。

    “這個……”宋翰林見到宋驊影,搓搓手,一派欲言又止的模樣。

    宋驊影見他如此,心底更是暗笑,故作親熱的端了杯茶親自送到宋翰林手中,期待著望著她,“爹爹,不知道七姨娘在景園住不住得習慣?”

    一提起這件事,宋翰林的臉忽然漲得通紅,剛剛醞釀好的仁慈笑容倏然不見,又氣又怒地瞪著宋驊影,“是你搞的鬼?”

    由于情緒變化太快,所以嘴角有些扭曲。

    “搞的鬼?影兒已經將整個景園都讓出去了,就連君兒都搬了出去,留下清清靜靜的景園給七姨娘養身安胎,爹爹還要責怪影兒什麼?”

    此時的宋驊影一臉的無辜,一抹頑色在她眼中一閃而過,但是宋翰林卻並沒有捕捉到。

    “真的不是你做的?”宋翰林的眼底帶著一絲懷疑。

    “爹爹,影人一直都住在寧王府里,寸步不出秋疏齋,又能對遠在宋府的景園做什麼?爹爹莫不是高估了影兒?”

    她的確不能做什麼,不過落兒留下的暗線中一個個武藝超群,飛檐走壁的,至于他們是不是做了點什麼,也就難說了。

    宋翰林用心一想,也覺得這個女兒沒這麼大的能耐,但是轉念又一想,又覺得不對,他抬頭冷冷地對著宋驊影,“影兒你的確沒能力,但是如果叫王爺出手幫忙那就說不定了。”

    宋驊影此時已經可以確定宋翰林所謂的那件她搞的鬼是什麼事情了。只是,她很好奇七姨娘現在……還安好嗎?既然有本事搶她的景園,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宋驊影在心中冷冷地想到。

    原本她想一把火燒了景園,但是後來七姨娘執意要住進,她便將計就計,暗中放出爹爹要立七姨娘為正室的消息,其他的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燈,這些年里都在暗中計較,此刻得到這個消息,七姨娘還會有好日子過?更何況她做的還不止這些……

    “爹爹你在說笑吧?王爺他的確有這樣的能力,但是他又豈會為了影兒做這種事情?爹爹不會沒聽說過,影兒自從成親後就一直被王爺禁足在秋疏齋吧?”

    世人皆知宋驊影雖然飛上枝頭,但是卻無論如何都做不了鳳凰。雖然皇帝皇後對她寵愛有加,處處維護,但是寧王卻對她愛理不理,成親後便將她打入下堂,又豈會幫她?

    宋翰林一下子就被說的啞口無言。

    “不知爹爹這次來找影兒所謂何事?”宋驊影好像地看著他,嘴角隱隱藏著一抹譏誚。

    “這……”宋翰林的臉上閃過一絲赧然,猶豫的好一會兒,終于吞吞吐吐的說道,“影兒,你畢竟跟王爺是夫妻,你在他跟前還是能說的上話的吧?”

    難道爹爹有事相求王爺?宋驊影看他猶豫的臉色,心中明白了幾分。

    “影兒你也知道,爹爹之前為了給你準備嫁妝,從國庫中借了些銀子,但是現在萬歲爺派寧王清查積欠。你也知道宋府這些年被你姨娘們敗了很些銀子,內中早已空虛,也就僅僅只能維持表面上的風光,欠國庫的銀子只怕一時半會兒……”

    宋驊影自然知道,三姨娘四姨娘她們暗中拿宋府的錢出去外面開店鋪,一開始倒是賺了好些銀子,但是一旦她們加大投資,不出幾個月便連本帶利賠了個光,氣得她們咬牙切齒。她們又怎麼想的到,其實這一切,都是落華影在暗中操作?

    但是爹爹一直自負清高,從來不管賬房里的事情,他一直以為宋府家底殷實,財富雄厚,但是直到她出嫁時連嫁妝都湊不全的時候,他才知道宋府的現狀。宋驊影執意跟他要嫁妝,也是這個原因。

    “從國庫里借的,不僅僅是給影兒做嫁妝吧?”宋驊影譏誚一笑。據他所知,爹爹從國庫里借的銀子很大一部分都被諸位姨娘分了去,而給她的嫁妝里雖然式樣齊全,但只要觀察仔細就會發現那些東西其實都是舊品,全都是諸位姨娘將自己不要的東西拿出來充數的。

    “但是影兒不能否認,國庫里的借銀有一部分給你的嫁妝吧?”宋翰林看見宋驊影眼中的譏誚,臉色一沉,語氣也不悅起來。

    “爹爹,如果不是娘親陪嫁的嫁妝在這些年里被諸位姨娘分了個精光,影兒又豈會厚著面皮朝爹爹討要嫁妝?”

    “現在說這些無意,其實爹爹這次來……是想要你在寧王面前美言幾句,雖然爹爹知道寧王對你不好,但是那也是因為你自己不好,在宋府作威作福也就算了,到了寧王府還這麼不知收斂,李嬤嬤是你能隨便動手的嗎?也難怪王爺會厭惡你了。”

    “李嬤嬤?影兒堂堂一位王妃懲戒一下刁奴還需要別人指示不成?”宋驊影心中暗笑,原來李嬤嬤事件早已傳得人盡皆知了,不知道傳言中的版本是怎樣的?

    “那也要看看是誰啊!她可是原側妃的乳娘。你雖然是王妃,但是一點也不得寵,倒是看那原側妃得寵的很,等她有了小世子後,你這王妃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還很難說,你這樣不爭氣,你要宋府的一家老小如何指望你?”宋翰林氣呼呼地看著她不爭氣的女兒,卻不知道宋驊影聽到這番話,心中早已笑翻了。

    那些姨娘以前那樣對她們姐弟,那些所謂的弟弟妹妹可有一次將她們姐弟放在眼中?景園的東西他們能搶的全部搶走,搶不走的也要破壞了才開心。但是現在她做了王妃,爹爹就自以為是的將她當成宋府一家老小的指望?

    難道他就直覺的以為她忘記了以前的仇恨?難道他對她以前所受的苦就這麼直接給無視了?難道他以為她是心甘情願奉獻的老好人?真是可笑!

    他還怨她不爭氣,不能讓宋府一家老小指望。也不問問她宋驊影要不要讓他們指望!

    “爹爹,千萬不叫將宋府一家老小指望影兒,影兒如何承受得起,更何況影兒怕爹爹你以後會後悔呀。”

    後悔這兩個字,宋驊影的咬字特別清晰。

    “如果你肚子爭氣點,給王爺生個一男半女的,這王妃的位置就坐穩了,怎麼還會承受不起?”宋翰林完全沒有看出宋驊影話中的譏誚,哼了一聲,自以為是的說道。

    總算他想起了自己今日來的目的,慢慢的嘴角扯出一個笑容,“影兒,如果你不能說服寧王,要不進宮一趟?萬歲爺不是對你不錯嗎?只要你好好求求萬歲爺,如若能免了咱們的欠銀,豈不最好?”

    宋驊影暗中翻了個白眼,突然為自己的娘親悲哀,她怎麼會為這樣的男人而出家呢?真是不值得啊。

    “爹爹,雖然萬歲爺對影兒不錯,但是畢竟寧王才是他的兒子,這世上還有寵愛媳婦多過自己兒子的嗎?爹爹,如果是你,你會這樣做嗎?”

    宋驊影篤定地盯著他,果然見宋翰林長長嘆了一口氣。

    “既然這樣,爹爹只能另想辦法了,影兒你也別閑著,多替爹爹想想辦法,如果能借到銀子就送到宋府來。”

    要銀子她多的是,至于給不給,這要看她的心情。

    宋驊影心中冷笑。

    “爹爹,七姨娘現在可安好?”

    “請了大夫開了藥,胎兒總算沒事。”宋翰林長嘆一聲,站了起來,不悅地看了宋驊影一眼,因為今天他厚著老臉特地跑來卻什麼收獲都沒有,“還不是因為你們那景園,不干不淨的,害得你七姨娘三天兩頭的生病。”

    也不想想當初是誰非要景園不可,現在出了事了倒來怪她。宋驊影心中冷笑,心中突然浮現一個邪惡想法。

    現在她好歹也王妃了,要不要去宋府耀武揚威一番?

    打定主意,她對著宋翰林笑吟吟地開口,“爹爹,影兒禁足期滿,請示了王爺後便回府去看望七姨娘吧。”

    宋翰林看了她一眼,目光閃爍,欲言又止。

    宋驊影沒讓他說出口便將他打發走了。

    猜也猜的到,爹爹那眼底的意味其實並不想讓她回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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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柳暗花明

    街頭繁華似錦,人流來來往往,車馬川流不息。

    坐在靠街臨窗位置的他端著酒杯,時不時地瞥了眼面前獨自喝著悶酒的男人,眼底始終凝著一抹悠淡。

    “劍昀,你真的決定放棄了?”他雖然沒見過原劍昀命定中的她,但是卻早已聽過他們的故事,此刻突然聽說原劍昀與她恩斷義絕的消息,不由的心中震撼。朋友多年,他知道原劍昀的性情,他從不輕易動情,但是一旦動了真情,又豈會輕易放棄?

    原劍昀的家族可謂奕國首富,楊宇淩出遊列國時無意中救過原劍昀一命,從此兩人結為知己,成為莫逆之交。此次原劍昀因商號的關係來到音國,第一個見的自然是他的好朋友,也就是音國的二皇子甯王殿下。

    “不是覺得放棄了,而是已經放棄了……我……徹底傷了她的心,我……終歸是放不下那些東西。”他仰面將整壺酒都灌進口中,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楊宇淩,忽而淒涼一笑,“問世間,情為何物?兩情相悅又如何?終究抵不過上一輩的恩恩怨怨。”

    楊宇淩看著他,長長歎了一口氣,將酒杯中的酒一口飲下。

    “你呢?”原劍昀忽而一笑,看著楊宇淩,略帶調侃,“齊人之福的滋味如何?”

    楊宇淩看著他略帶血絲的眼睛,嘴角浮起一抹苦笑,“齊人之福,絕非我所願。劍昀兄又不是不知道為兄希望的也不過只是‘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而已。如果不是心中所想,再多的人,也只是多餘罷了。”

    “噢?難道宇淩兄心中另有他人?”原劍昀嘴角一扯,好奇道。

    心中另有他人?楊宇淩捫心自問,自己心中真的有人嗎?腦中隱隱約約出現一個幫他擦著額頭血跡的溫婉面容,但是始終看不清楚她的臉……

    那是宏遠寺中的她,便是她吧。她是懂自己的,比任何人都懂。

    她說藏墨的畫作乖戾卻也豪放,孤傲不失其率真,看的出來他是一位至性至情之人。

    她說或許藏墨也想做一個哭之笑之的性情中人,只是現實的情況讓他只能掩其鋒芒罷了。

    她說自己的評價太過偏頗,看不出藏墨畫中的意味……

    可是……如果她知道,其實藏墨就是自己的話,不知道,會是何種的表情呢。

    楊宇淩眼中忽然浮現一抹狹促……很期待她知道這件事情時的神色。

    可惜那日最終也無法相見,星空大師更是雙唇緊閉,一句話也問不出來。他也曾暗中派人監視宏遠寺,但是這麼多天來,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忽然握緊身側的手,沉思了半響後,揚眉對著原劍昀,“劍昀兄走南闖北見識多廣,可知這暖水袋出自何處?”

    暖水袋中的水他早已傾倒而出,如今只剩圍著玄色狐毛的空空皮囊。這個暖水袋,他時時刻刻都戴在身邊,寸步不離。

    此時,他將暖水袋拿了出來,呈現在原劍昀面前,似乎恍惚已久的心也漸漸安定,明朗清晰起來。他握緊身側的手,眸中沉澱了一種叫做堅定的東西。

    “暖水袋?”原劍昀接過暖水袋仔細一看,眼睛一亮,這東西倒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暖水袋做工精細,狐毛亦屬上等,看來不是平凡人家之物。

    “這暖水袋裡面灌滿水,倒也是冬日取暖的佳物,比手爐,銅爐要好上許多。這個創意不錯,如果可以用來在市面上流通,賣給一些富家太太小姐……咳咳,淩兄,為何如此看著小弟?”

    不愧是久經商場,原劍昀一看就知道這暖水袋可以賺錢,此時腦中已經清晰明瞭地列出這暖水袋的數條好處,暫時忘記了前一刻他還是傷春悲秋的失意之人。

    但是……宇淩兄為何如此兇狠地瞪著自己,好像要把自己一口吞下去。

    “絕對不許在市面上流通!”楊宇淩一向溫和的面容此刻凝著寒霜,語氣冰冷地告誡道。

    “這是為何?”明明是可以賺很多銀子的機會啊。

    這是為何?楊宇淩心中苦笑。如果這暖水袋在市面上流通開來,那麼他要找到那暖水袋姑娘的幾率就更加渺茫了……更何況,他知道,她是存心在躲著他。

    “難道……這跟你那意中人有關?”原劍昀頭腦通透,一想就通。

    楊宇淩不置可否地苦笑,面容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苦笑,“她是為兄的救命恩人。”

    只是救命恩人如此簡單?原劍昀嘴角掛著一絲了然的笑意,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唉,宇淩兄另有意中人,這叫新婚燕爾的大嫂們情何以堪啊?聽說宇淩兄的王妃兇悍潑辣,又豈會容得下這暖水袋姑娘?”

    宋驊影兇悍潑辣?楊宇淩嘴角掛著一抹譏誚。她機智聰明,目光獨到,又怎麼會是真正的兇悍潑辣之人?

    第一次,洞房花燭夜,她的演技很好,表現地的確如外界傳言般粗俗不堪,兇悍善嫉,而自己也終究被騙了過去。

    第二次,皇宮之中,父皇讓她與原紀香挑寶物。她當時挑中了那副在眾人眼中不值一文的畫,但是只有自己和父皇知道,這幅畫千金難買。當時,自己雖然懷疑,但是卻依然固執地以為是巧合。

    但是第三次,那一次浣衣坊遇見,才讓自己徹底的確定了。刮那一掌,只是因為看見她身旁的丫頭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才故意試探。自己當時算好了掌力,但是終究還是發生了讓人苦笑的事。

    由於三弟的介入,原紀香的臉狠狠地撞到了自己掌下,而自己當時想收掌,卻已經太遲了。當時自己下意識地不是去安慰原紀香,而是看她,所以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她眼中的那抹譏誚。

    她是在演戲,他很早就知道,但是為何演戲,他還沒有查清楚。他不會刻意去拆穿她,因為只有等他查明一切後,才有籌碼與她談判,現在,不急。

    楊宇淩看著若有所思的原劍昀,忽然轉移話題,“劍昀兄,你家世代經商,也曾與落華影有過生意往來?”

    “原家生意遍佈幻化大陸,涉及多個方面,而落華影亦是音國首屈一指的商號,生意上的往來自然是有了。”其實因為穎華的關係,不止是生意上的往來,甚至落華影的幕後首腦與他也甚有交情呢。

    “那劍昀兄可曾見過落華影的幕後首腦?”楊宇淩問出了原劍昀剛剛心中所想的那句話。

    “這個……自然是見過的,而且還頗有些交情。怎麼,宇淩兄突然對落華影有了興趣?不過聽說落華影經營的可都是女子之物。”

    “如若可以,還望劍昀幫為兄引見一下。”搜查了這麼久沒有消息,如今一聽說原劍昀見過落華影的主人,楊宇淩才放下心來。

    原劍昀自然滿口答應。

    “小姐,這是昀少爺通過商號發來的信箋。”小舞負責聯絡,所以一般的書信往來都是通過秋亦青與小舞傳遞。

    原劍昀?宋驊影想起穎華書信中略略提過的那句話,眉頭微微蹙了一下,她拿過信箋仔細一看,發現原劍昀並沒有提他和穎華的事情,只是說到一些生意上的合作,需要面談,還要給她引薦一位高人。

    看著原劍昀故作神秘的樣子,宋驊影只是淡淡一笑。生意上的事不一定要她親自出面,那位高人她也確實沒興趣,不過她倒是想問一問他和穎華之間的事情。

    “小姐,您真要去赴約嗎?”小舞一臉的義憤填膺。

    宋驊影知道小舞也算穎華的半個徒弟,雖然經常被頑劣的穎華欺負的很慘,但是小舞卻依舊緊巴巴的黏上去,對她崇拜的不得了。可能是因為上次穎華在信中隱約提到她和原劍昀恩斷義絕的消息,所以小舞才會對原劍昀表現地如此氣憤吧。

    “你不是也很想去問個清楚嗎?”穎華生性孤傲,很少有能看得上眼的,現在好不容易愛上原劍昀卻被他無情的拋棄,作為知心好友,她有必要替她問個清楚。

    “那倒也是,不過小姐,我們還是偷偷摸摸的從後門出去嗎?”

    “那倒未必,甯王已經答應我,明日可以回去宋府,你去傳個消息,把時間約在明日傍晚便是。”

    宋驊影想起自己去請求甯王讓自己回府時,他盯著自己瞧的那抹若有所思的目光……如果已經被他發現了端倪,倒不如找個時間和他好好協商一下。

    第二日,當宋驊影在眾人的簇擁下衣衫光鮮地踏入宋府時,看到一臉怨憤卻不得不在大廳迎接她的姨娘們,心底暗笑。

    宋翰林一見宋驊影到來,忙笑著迎上去,樂呵呵道,“影兒你可總算來了,大家都等你很久呢,快進來,快進來。”

    “都在等女兒嗎?這倒是讓女兒受寵若驚了。”宋驊影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個平日裡趾高氣揚的臉,然後定格在五小姐宋驊傾臉上,嘴角似笑非笑,“五妹妹似乎有些不高興,這是為何?”

    “大姐,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呢。您現在可是高高在上的正妃娘娘,就算您這次回府是故意來耀武揚威的,五妹又豈敢在您面前有絲毫不悅?”宋驊傾冷冷地哼了一聲。

    “不敢有絲毫不悅?那你現在又是什麼態度?”宋驊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忽而譏誚一笑,“爹爹前幾日還說宋府的一家老小就都指望大姐我了,你現在這態度,豈不是讓爹爹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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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耀武揚威


 「一家老小都指望你?」宋驊傾冷冷一笑,別過臉去,「那也得你有本事才行啊。一個一成親就被禁足在府中多日的人還說的出來這句話,真是可笑。」

 「傾兒!」宋翰林和五姨娘齊聲喝道。就算宋驊影再不得寵,但是皇帝對她可好得很,處處維護她,只要她在皇帝面前說宋府一句壞話,只怕整個宋府都要遭殃。宋驊傾一扁嘴,狠狠地跺了一腳。

 「影兒,這是三姨娘特地為你做的白蓮羹,你嘗嘗看味道如何?」三姨娘施施然端了一個托盤走到宋驊影身邊,一臉親切的笑。

 影兒?宋驊影心中一陣惡寒。以前在她們口中聽多了諸如死丫頭、賤人等稱呼,如今乍一聽一向尖酸刻薄的三姨娘叫她影兒,渾身哆嗦了一下。她抬頭看三姨娘那笑容,三分弧度,恰到好處。怎麼人家就適應良好呢?她就納悶了。

 「三姨娘做的白蓮羹自然是頂好的,也是最寶貝的,想當初君兒病入膏肓的時候,眼巴巴地想喝您親手煮的白蓮羹卻一口也喝不到,影兒當時還被三姨娘一頓訓斥呢,不過您貴人多忘事,應該早已不記得了吧?」宋驊影嘴角彎起完美的弧度,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
 
 當初君兒生了很嚴重的病,吃什麼東西都吐,根本無法進食。當時他偶然見三妹宋驊靈津津有味地吃著那碗她娘親親手做的白蓮羹,也說想吃。但是白蓮羹製作不易,更何況食材珍貴,不是一般人能夠吃的到的。

    當時宋驊影為了弟弟求得一碗白蓮羹,受盡三姨娘的辱罵,最後也只得了一碗三妹妹不要吃了的白蓮羹。當時宋驊影氣得臉色漲紅,一怒之下甩碗就走了,回到景園後姐弟倆才抱頭痛哭。後來才知道君兒喜歡的並不是白蓮羹本身,而是娘親親手煮出來的味道。一聽到這話,宋驊影當時的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了……

 三姨娘自然記得當初的事情,此刻想起,心中怨恨宋驊影不給面子,不是好歹,但是臉上還是笑得近乎諂媚,「有這樣的事情,三姨娘倒真是不記得了,呵呵。」

 「三姐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也是有的。」四姨娘見自己一直被忽視,便插嘴道。她看出來老爺現在對宋驊影這賤人好的很,只要討好了她,不愁這正室的位置到不了手。諾要論按資排輩,也就三姨娘能高過自己,所以四姨娘一找到機會都會將三姨娘狠狠打壓。這句年紀大了,不僅意味著三姨娘年老色衰,更說明三姨娘記性不好,沒資格跟她爭。

 三姨娘狠狠地瞪了四姨娘一眼,她生平最見不得別人說自己年紀大。這四姨娘平日裡仗著自己沒有生養過孩子,身材保持良好,就四處炫耀,也不怕老了沒孩子送終!只見三姨娘朝四姨娘扯出一抹陰狠的笑容,「四妹妹這說的是什麼話,姐姐可只比妹妹大上兩歲呢,姐姐要是年紀大了,妹妹只怕也年輕不到哪裡去!」

 宋驊影冷眼旁觀兩位姨娘尖酸刻薄地爭強鬥狠,心中暗笑。不管哪一邊贏了,對她都有害無利,兩敗俱傷更是她所樂見的。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嘴!」宋翰林見這兩位愛妾當著影兒的面就爭起來。雖然這種事情以前也不少見,但是現如今宋驊影已經是王妃之尊,堂堂的皇家人,怎麼還可以當著她面前這般沒規沒距?

    所以宋翰林一下子就黑了臉,冷冷地看著三姨娘四姨娘。兩位姨娘難得見好好脾氣的宋翰林動怒,一下子怔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而宋驊影此刻則端起一旁冒著熱氣的茶杯,一邊有一口沒一口地輕輕呷著,一邊享受著宋府眾人的尷尬。

 「影兒,你難得回一趟宋府,要不去景園走走?那裡畢竟是你未出閣時的居所,應該還會有些回憶在。不過可惜的是那些下人都被你遣散走了,如今的景園有些淒涼倒是真的。」宋翰林挫挫手,好半響才終於說出一句話,打破這層尷尬。

 「雖然下人被大姐遣散走了,但是有些東西卻還是在的。我們都知道自從大姐搬走後景園就開始鬧鬼了,說不定如今大姐回來這鬼也就不鬧了呢。大姐,您還是趕緊去景園一趟吧,那些不乾淨的東西見著了你,不定會多高興呢。」宋驊傾一聽說爹爹要帶宋驊影去景園,嘴角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傾兒!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宋翰林狠狠地瞪了這個平日最得自己寵愛的小女兒。

    「景園鬧鬼?」宋驊影面色一僵,驚愕地看著宋翰林,「爹爹,景園鬧鬼是怎麼回事?景園怎麼會鬧鬼呢?影兒出閣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這……」宋翰林一時無語,「爹爹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爹爹後來也請了很多大師過來做法驅鬼,那些大師算過風水都說景園陰氣太重,也只有影兒你這樣命中帶火,凶中帶煞的奇硬命格才能克住景園中那些東西,影兒你一走,那些東西便出來作怪了。」宋翰林要宋驊影去景園,其實還是私心的想借由宋驊影奇硬的命格去克住那些髒東西……

    宋驊影一聽這話,口中的茶一點就噗了出來……

 原來在他們眼中自己的命格竟然如此硬,連鬼神都克得住……

 其實,什麼鬼不鬼的,還不是因為不想宋府的人打攪了景園的清淨,她才吩咐秋亦青帶著幾個輕功一流的高手配合著君兒的畫技,暗中潛入景園,演了幾出厲鬼索命的戲碼,卻沒想到效果還真是不錯。

 「對啊,自從大姐搬走後,七姨娘便迫不及待地搬進景園,可是才耀武揚威地住了幾天就屁滾尿流地爬出來,差點也肚子裡的孩子也保不住,哼,真是有夠可笑的。」宋驊傾見誰都是一副不屑的樣子,此刻說起七姨娘,嘴角帶著幸災樂禍的譏誚。

 宋驊影看著這所謂的妹妹,心中暗笑。這要誰娶這丫頭,保管家無寧日。她那副五分尖酸三分刻薄一分譏誚的性子完完全全遺傳自五姨娘,簡直是一模一樣。只不過五姨娘經過歲月的磨合,銳氣淡了些,但是這五妹妹嘛,只怕將來有的是她苦頭吃了。

 「爹爹,既然影兒命格奇特,能夠克制得住景園裡的東西,反正閒著也沒事,不如讓影兒陪爹爹去一趟吧。」忽然很想去景園,整個宋府也就只有景園是乾淨的了。雖然小時候在景園受盡了欺侮,但是那裡卻是姐弟倆唯一成長的地方。現在過去景園……在同樣的地方,順便討回這些人以前欠下的債,豈不更好?

 宋驊影抿嘴一笑,帶頭走了出去。景園的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走過林蔭夾道,繞過一座假山,不一會兒便到了位於宋府最後面的景園。

 在眾人的簇擁下,宋驊影走在最前面。這在以前,哪裡會有如此殊榮?權利,果然是很誘人的東西,只要跟掌有權利的人沾了邊便會有無窮的好處。遠遠看著,外觀上景園與以前一般無異,待進了景園,宋驊影心中一黯,因為她感受到了景園到處瀰漫著蕭瑟的氣息。

 看著週遭的一切,宋驊影心底一黯。幾個月前,這裡寒梅輕搖,香氣襲人,到處瀰漫著冬日陽光中溫暖馨香的味道,君兒還坐在這裡畫著那些京城貴女的畫像,而如今這裡樹葉枯敗,雜草叢生,角落裡蜘蛛網密佈,就連大門也都是緊閉,幽幽沉沉,一點生氣都沒有。忽然空中飛揚著點點煙灰,紛紛灑灑飄落在眾人頭山、衣服上。

 「是誰在那裡?!」宋翰林蹙著眉頭大喝一聲,只見假山後面的角落裡滾出一位年約十三四歲的丫頭。那丫頭似乎是被宋翰林突如其來呼喝聲驚嚇住了,蒼白的面容上一雙驚恐的眼睛愣愣地瞪著他們一行人。

    「綠衣?」這時候大家都認出來了,這丫頭是梅園七姨娘的貼身丫鬟綠衣。

    「老、老爺……」綠衣結結巴巴地看著眾人,尤其在見到宋驊影的時候,雙目更是瞪著渾圓。

    「你不好好服侍你家主子,跑這來幹什麼?你家主子有孕在身,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有你好受的!」宋翰林自己也被這突然滾出來的丫頭嚇了一跳,更何況七姨娘是他最寵愛的小妾,所以一時之間口氣沖了點。

 「老、老爺。」綠衣迅速瞥了宋驊影一眼,忙低頭結結巴巴地解釋,「老爺,是七姨娘叫綠衣來景園……燒紙的。七姨娘昨日……又夢見了那些東西……所以今天一大早她便吩咐綠衣到景園燒些紙錢給那些……」

 宋驊影和小舞對視了一眼。宋翰林一聽,臉色一黯。七姨娘一直是他最為得寵的妾室,這些年來她在自己身邊使勁招數,非搬進去景園不可,使得自己最後寧願讓影兒姐弟怨恨也要幫她爭取到景園。但是,她實在不是個有福之人,搬進景園沒幾天,便出了這種事情……自從搬出景園後,她整個人都變得神情恍惚,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一驚一咋的,實在煩心的很。

    等宋驊影時隔幾個月後再次見到七姨娘的時候,僥是鐵石心腸的她也不由地覺得心酸。

    屋內很暗,門窗緊閉,四面八方都用黑布蒙上。此時的七姨娘頭髮凌亂不堪,衣衫不整,面色蒼白無色,雙目渙散無神,原本削瘦的身子此時更是只剩下皮包骨頭,只有肚子還微微隆起……她一見這麼多人走進來,下意識地立馬躲到床角,將整個身子都深深地埋在被子裡,雙肩微微顫抖。

 綠衣似乎見慣了這種場面,朝宋翰林他們抱歉地看了一眼,才走過去在她身邊低聲細語的勸慰,但是七姨娘依舊緊緊抓住棉被,青筋暴起,皮包骨頭的指節微微顫抖……

 宋驊影對上小舞憐憫的目光,知道這孩子已經動了惻隱之心。七姨娘平日裡雖然尖酸刻薄,頤指氣使了些,但是因為進府的時候宋驊影已經有能力保護自己和弟弟,所以也沒被她怎麼欺負。會叫人扮鬼嚇她純粹是因為她覬覦景園,她從來沒想到過那次的驚嚇居然會帶給七姨娘如此濃重的創傷和陰影。

 「梅兒,我帶影兒來看你了,你看看……」宋翰林見綠衣勸慰了好半天都沒有效果,不耐地親自上前,想要拉出七姨娘。

 「影兒……宋驊影……景園……不要!不要過來!你們不要過來!啊——」七姨娘忽然癲狂起來,頭埋在棉被下猛烈搖晃,就是不探出來。

 宋驊影脊背僵硬,衣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心中一陣茫然。報復的結果出乎意料的成功,原本她應該高興才是,但是現在……除了懊悔,她找不出別的情緒。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害七姨娘變成這副樣子,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她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因為罪魁禍首的確是她自己。

 「七姨娘……」宋驊影剛跨前一步,卻見七姨娘忽然有了反應,她掀開棉被,飛速衝到宋驊影面前,一拉拉住她,死死地抓著,面容僵硬,雙目瞪得渾圓,緊張地語無倫次,「我把景園還給你,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啊……求求你放過我啊……好恐怖啊……那些人是來索命的……求求你放過我……」到得後來,她死死地抱住自己的頭,蹲了下去,無聲地抽泣……原來她的意識的清醒的……

 「爹爹,七姨娘的病並不是不能治,為何不請大夫過來看一下?」她暗中問過綠衣,自從七姨娘發癲的這段日子以來,宋翰林便極少去梅園,就算去了,也很快便會離開。甚至連大夫也只是一開始的時候請過幾次,後來基本上就任由七姨娘自生自滅了……好歹幾個月前還是她最寵愛的女人,但是一旦她出了事,他就棄之不顧。這麼薄情寡義的男人……宋驊影只能表示無語。

    「爹爹不是沒盡過力,爹爹也請過幾次大夫,也請道士來施過法,不過都沒什麼用處,再說府中現在銀子吃緊,哪裡還有閒錢用來給她糟蹋?」宋翰林看了宋驊影一眼,歎了一聲。大夫開的藥方中需要百年人參,這讓此刻風雨飄搖中的宋府去哪裡籌集?所以只能委屈七姨娘了。

    宋驊影看了他一眼,心中徒生出一股無力感。看得出來宋府的確是只剩外面一個空殼了,自己報復的目的也一步步地接近……但是七姨娘這樣,叫她於心何忍?「小姐。」小舞示意宋驊影,與原劍昀約定的時間快要到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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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2 12:34:53 |只看該作者
23-他是藏墨?


    宋驊影和小舞在馬車上換過衣服,在河伯的駕駛下朝與原劍昀約定的地方行去。

    百茶園,很普通的一個茶園的名字,但是在音國,還沒有人不知道它的存在。

    因為它是音國文人雅士最為尊崇的地方。在這裡,一壺紅茶可以賣到一百兩,一塊雲酥糕可以賣到十兩,但是大家都樂得掏銀子,因為在這裡吃,這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當宋驊影驅車趕到的時候,原劍昀正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百茶園最貴的雅間裡,手中端著一杯茶,看著牆上的壁畫,一臉苦思。「明明相愛卻還要互相傷害,何必呢?」宋驊影帶著小舞推門而入的時候,正好看到原劍昀正在靜靜地看著牆上的壁畫,畫中正是奕國最為繁華的都城,而穎華此刻正在那都城的皇城裡面。

     原劍昀的心裡明明就沒有放下,卻還要狠狠地捅了彼此一刀,何苦呢?原劍昀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一回頭便看見了立在門口一臉淡笑的宋驊影,陽光自她身後斜射過來,灑了她一層橘黃的光輝,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朦朦朧朧。而她的身邊,站著一位一臉怒容的小書僮,仔細一看,認出來是小舞。「宋兄都知道了?」原劍昀在見到宋驊影的那一刻便收起了情緒,淡笑地站了起來。

    他之前和穎華在一起的時候,曾一起結伴到過音國,所以也見過宋驊影,但是他見到的宋驊影一直是男妝打扮,所以並不知道她的女子之身,就如同他一直認為是情敵的秋沉落也是男子之身一樣。

    「都知道倒沒有,在下這次到來不就是希望從原兄口中知道一些所謂的事實嗎?」宋驊影一點也不客氣地徑直走到桌邊坐了下來。「可是在下約宋兄出來,只是有幾件生意要與你詳談,並沒有要說別的打算。」原劍昀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眉宇凝著一抹淡漠。

     「穎師父到底有什麼配不上你,你為何要拋棄她?」小舞揮舞著小拳頭,怒氣沖沖地瞪著原劍昀。當初如果不是被穎師父撿到,只怕現在的小舞早已餓死在街頭了。雖然穎師父救她只是一時性起,雖然穎師父最愛欺負她,但是在她心中,穎師父一直是無所不能的人,一直是她崇拜的偶像,但是偶像居然被眼前的這個男人拋棄了,小舞氣不過,沒聽宋驊影的吩咐便衝上去怒視原劍昀。

    原劍昀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深邃的黑眸閃過一絲陰沉,一仰頭,將杯中的茶一口飲盡,像喝酒一樣乾脆,放下茶杯,他忽而苦澀一笑,「是,是我原劍昀負了李穎華。」

    「我原本想為了她而放棄家族仇恨,但是就在那一刻,我也終於意識到自己有多傻……原來在她的心目有一個人,至始至終都比我重要!」原劍昀冷凝的面容微微顫抖,蒼涼一笑,「那個人,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落兒?」宋驊影驚愕地看著原劍昀。這原劍昀吃醋吃得也太烈了些吧,落兒明明是女兒之身……「除了他還會有誰?」原劍昀很快便控制了自己的情緒,別過臉去看窗外的殘陽,目光隱隱帶著嫉恨,「他們兩個號稱『秋華雙月』,一個清逸出塵,一個艷冠群芳,本就是全江湖人人殷羨的神仙眷侶,而我算什麼?不過一介商人,穎華又豈會真將我放在心中?」宋驊影臉上浮起一個怪異的笑容,心中早已笑翻了。這個原劍昀竟真得將落兒當成了情敵,在落兒面前自卑的主動放棄;而穎華卻認為他因著上一輩的恩怨,對她忽冷忽熱,繼而拋棄。

    只不過……這個烏龍實在是大了些……不過宋驊影又想起穎華信中提到待落兒高中狀元後她便會下嫁於落兒,從此之後遠離皇宮的紛紛擾擾,做一個真真正正的平常人。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只怕也與原劍昀有關吧。

    宋驊影知道她的心中最牽掛的其實還是眼前這個自怨自艾的原劍昀,所以,她準備順勢幫朋友一把。想至此,宋驊影嘴角淡淡一笑,「原兄真是豪爽男兒,說放手便放手了。可是原兄你也知道穎華的脾氣,生性孤傲,乖戾偏執,自從被你拋棄後便回了奕國皇宮。可惜的是穎華一時氣憤不過,便賭氣說要嫁給新科狀元郎。」

     穎華要嫁給新科狀元郎?!原劍昀突聞噩耗,面容瞬間僵硬,脊背發寒,深黑的瞳眸隱隱跳躍著火焰。「落兒和穎兒自小一起長大,相伴攜手遊歷江湖,感情自然比一般人要好上許多,但是據在下所知,她們雖然親密,卻也是朋友之誼,與你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見原劍昀要反駁,宋驊影搶先一步繼續說道,「如果穎兒心中所愛之人真的是落兒,那麼穎兒離開你之後為什麼不和落兒在一起,而是獨自回了奕國皇宮?再說她們之間真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哪裡還會多出一個你?」宋驊影一直沒有說破落兒的女兒之身。因著朋友的默契,她知道,這個秘密是穎兒手中的王牌,要說也只能她自己說。

     她細細觀察著原劍昀的面容,果然見他瞳眸中閃過一絲悸動,繼而調侃一笑,「原兄,奕國離這裡千里迢迢,就算用最快馬也要走上個十天半個月的,算算時日,這再過七八日科舉便開始了,就算原兄才高八斗,此刻也沒了用武之地了。」

     「不過既然原兄你都已經放棄穎兒了,這也就不關你的事了,但是為何現在又露出這樣焦灼的神情?」宋驊影再接再厲地接上一句,揶揄他。「宋兄說笑了。」原劍昀乾咳一聲,藉以掩飾自己方纔的尷尬之色。宋驊影見該說的話也說的差不多了,忽然想起原劍昀之前在信箋中提過要給她介紹的神秘高人,便好奇地開口詢問,「原兄之前說要介紹的神秘高人不知是誰?現在何處?」

    原劍昀看著牆上的壁畫而發呆,忽然聽見這句問話,忽然想起來楊宇凌到現在還沒到來。他一邊遣人去外面等候,一邊對著宋驊影淡笑,「這位神秘高人你定然會喜歡的。」

    「噢?倒不知是何方高人?」「宋兄之前托在下代為打聽藏墨的《茶花魂》、《孤禽圖》等真跡的下落嗎?還記得嗎?」原劍昀見宋驊影一聽見藏墨這個名字,雙眼倏然湛清一片,忙點頭,興致高昂地盯著他看,不由地一笑道,「《茶花魂》等圖我是找尋不到了,不過好歹請了藏墨過來讓宋兄見上一面,不知宋兄有沒有興趣?」

      藏……墨……饒是宋驊影平日一副自信從容的淡定模樣,此刻一聽見這消息,也不由的有些激動。君兒素來愛畫,她在旁耳濡目染多了,也就喜歡上了,雖然不如君兒執著,但是她還真的是很喜歡藏墨的作品,此刻聽說藏墨就要現身,自然很興奮。

     「原兄先前為何要故弄玄虛,直接說了藏墨豈不更好?」這樣,她就可以將君兒帶來。君兒如果知道這個消息,還不定能高興成什麼樣呢。「不是在下故弄玄虛,實在是藏墨為人太過小心,不喜別人知道他的行蹤,所以才不願在信箋中提起。」

     「畢竟沒有人見過藏墨的真實面目,原兄又如何確定你請來的人是藏墨?」宋驊影雖然對原劍昀深信不疑,但是藏墨行蹤飄忽不定,他又如何能夠找到?「不瞞宋兄,其實藏墨本就是在下的朋友,不過他封筆已久,所以一畫難求。」

    「你與藏墨是朋友?!」宋驊影再淡定從容,此刻也不由的滿臉驚愕。藏墨乃是聞名天下的畫聖,傳言他生性癲狂,嬉笑怒罵,卓爾不群。

     有人傳言他是飄然世外的得道高僧,有人說他是眉發須白的耄耋老人,也有人說他是癲狂狷介的落榜書生,但是卻沒有任何人見過他的真實面目,甚至連碧落宮的暗線都追查不到任何信息,但是,原劍昀竟然不聲不響地與藏墨做了朋友!

     「是的,朋友,就像你跟穎華那樣的朋友。這次他之所以會來見你,是因為你是落華影的幕後首腦,而他有求於落華影。」「只要落華影能幫的,自然會幫,不過……在下能不能請藏墨去見一個人?」如果能請藏墨指點下君兒的畫技,或者收君兒為徒的話……宋驊影心思轉動,一瞬間已想了很多辦法。

    「這個……在下實在不能做主,恐怕只有等宋兄見到了藏墨然後親自問他了。」原劍昀見宋驊影一臉的算計,不由地無奈苦笑。楊宇凌有求於落華影,只怕還真的會被算計上了。

     原劍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殘陽一片,橘紅滿天,已近傍晚時分了,楊宇凌怎麼還沒來?他招手叫過小廝,在他耳旁吩咐了幾句,小廝點點頭,快速離去。很快,小廝便回來了,附在原劍昀耳旁嘰裡咕嚕低語一番。

     宋驊影見原劍昀微微蹙了下眉頭,眼中還有一絲苦笑,不由的好奇道,「原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跟藏墨有關?」她還想帶著藏墨回去讓君兒好好高興高興呢。自從上次在宏遠寺中匆匆離別之後,君兒帶著小松鼠回了無白居,而自己則帶著小舞徑直回了寧王府,猶記得當時君兒滿臉憂色,她這做姐姐的也應該做件讓弟弟高興的事情。

     「這事,的確跟藏墨有關。對了,宋兄可曾聽過暖水袋這一東西?」「暖水袋?」一聽到這次,宋驊影心底咯登一下,腦袋懵了一下。原劍昀見她如此反應,只道她沒聽過所以覺得茫然,便笑道,「這暖水袋倒真的是件好東西,由堅韌的牛皮所致,外面縫上玄色狐毛,天冷時在裡面灌上熱水,乾淨又方便,倒是比手爐要好上許多。」

     「聽原兄說來,這暖水袋確實不錯,如果能在市面上流通,倒是能狠狠賺上一筆,特別是京中的貴族小姐夫人,對此物定然喜歡。」宋驊影也是做慣生意的,這一點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只是她不明白,原劍昀為何會突然提到暖水袋……「不過可惜……藏墨也只是給在下看了一眼暖水袋,堅決不予以製作出售。」原劍昀長長歎了一口氣,「癡兒啊……藏墨他也是癡兒啊……」藏墨……暖水袋……宋驊影心中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而且這股預感隨著原劍昀的話越來越強烈……

    「原兄……這暖水袋……是藏墨的?」宋驊影心中一顫,說話也有些結巴了,只是臉上還依舊維持著不動聲色。「倒也不是藏墨的,聽說是救過藏墨一命的那位姑娘所贈。他雖然沒見過那位姑娘的面容,但是卻早已對她情深一片,唉,奈何緣分淺薄,兩人就算見面也互不相識啊。」

     言者無心,聽著卻有心。宋驊影聽到此處,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在馬車上救過的人,自己曾將暖水袋置入他的懷中為他取暖,但是——新婚之夜她便認出了那人不是別人,而是寧王楊宇凌。宋驊影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卻聽原劍昀繼續說道,「藏墨對那暖水袋寶貝的很,因為那是他與那姑娘相認的唯一憑證,所以才不讓在市面上大範圍的流通。剛小廝回話說藏墨在路途上被人偷走了暖水袋,所以緊急追趕去了。藏墨對那暖水袋姑娘算是情根深種了,只可惜了他家裡那兩位新婚王妃。」

     「新婚王妃?」宋驊影捕捉到最後一句話,心中一陣緊張,目光炯炯地盯著原劍昀,「藏墨是位王爺?」千萬不要是那個讓她天旋地轉的答案……原劍昀神色倏然一變,發現自己早已說漏了嘴。他忽而一笑,音國新婚的王爺能有幾個?宋兄聰明絕頂,想必早已猜了出來,如果再行隱瞞的話,倒顯得自己矯情了。「沒錯,其實藏墨就是音國的二皇子楊宇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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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設個圈套


    「沒錯,其實藏墨就是音國的二皇子楊宇凌。」楊……宇……凌……那豈不就是二皇子殿下,也就是寧王,更是與她才有幾面之緣的相公?!

    宋驊影突然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手腳頓時鬆軟無力,面容平靜卻始終蒼白。

    原劍昀將目光轉向一言不發,神情有些癡呆的宋驊影,不由地有些好奇道,「難道宋兄和宇凌兄相識不成?」「相識?」與寧王何止是相識……在外人的眼裡,他們兩個的關係只怕比任何人都要親密。

    腦中忽然想起那日在宏遠寺中,他對藏墨的評價。他說,藏墨生性孤僻,行事乖戾,他筆下的水墨花草不是孤傲不群,便是帶有憤世嫉俗的憤懣,在在下看來,一點也沒有可取之處。當時他為何要這樣說?難道在他心中,對他自己的評價便是如此不堪嗎?還是他想通過自貶讓別人褒揚他?猶記得自己當時對他的評價是孤高不失其率真,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

    猶記得自己當時說完這句話時,長身玉立在庭院裡的楊宇凌錯愕震驚的面容上浮現一抹欣喜。

    原來藏墨就是他!「原兄多慮了,在下一直隱居幕後,又豈會與寧王相識?」宋驊影此時早已收斂了驚訝之色,只是臉上還帶著一抹淡淡的苦笑。如果不是原劍昀相告,她又豈會知道原來自己一直派碧落宮的暗線暗中查找的人,其實就是被自己推得遠遠的寧王?

     聽原劍昀的口氣,似乎寧王對救過他的自己念念不忘,甚至情根深重,一直隨身踹著暖水袋試圖找尋自己……她忽然覺得臉上有些發燙……正在宋驊影思索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王爺,我家少爺就在裡面。」小廝的聲音隱隱從外面傳來……宋驊影渾身打了個寒戰,倏然站起身來,對原劍昀急切地低聲道,「不要告訴寧王說你見過我!切記!」說完,拉著小舞朝窗外跳去……楊宇凌聽到門內傳來一道略為熟悉的聲音,急切中推門而入,忽見窗門大開,目光精銳的他捕捉到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在窗外劃過……而室內,僅餘原劍昀一張錯愕的俊顏。

     「劍昀兄,怎麼只有你一人?」他明明聽到另有一道刻意壓低的聲音。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窗外瞟去,但是窗外除了殘陽餘暉,哪裡還有那抹亮眼的月白色。「本來就知道小弟一人啊。」「可是剛剛愚兄明明聽到……」「噢,那個啊……」原劍昀忽然想起了宋驊影的警告。宋驊影是穎華的朋友,他豈敢輕易得罪?

    「那個是落華影的暗影,落華影的幕後首腦讓他稍口信說今日有些俗世纏身,不能前來赴約,以後有空再行聯繫。」原劍昀他自己也滿腹疑問,便隨便編了個借口。

     幸好原劍昀沒有提起宋驊影對暖水袋的異樣表情,還有最後被楊宇凌嚇走的事實,不然以寧王對暖水袋姑娘的心心唸唸,只怕一瞬間便會將這兩件事情給想到一塊了。原劍昀他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如何能夠快速到達奕國,阻止穎華下嫁新科狀元的事情,更何況宋驊影在他面前一直以男裝示人,自然沒有將她與暖水袋姑娘聯繫在一起。「聽說宇凌兄的暖水袋被人偷了?不知是誰有這麼好的身手?」原劍昀好奇地問道。

    楊宇凌蹙了下眉頭。「不會是那暖水袋姑娘知道你在找她,所以派人將她的暖水袋偷走吧?」原劍昀笑著調侃。

    楊宇凌苦笑道,「不是,只是一個市井小偷。如果真的是她派的人那倒好了。」

    「宇凌兄真的對那姑娘如此念念不忘?非找到她不可?」楊宇凌想了一會兒,目光炯炯地望著原劍昀,語氣堅定,「是,就如同你對穎華一般。」

    「你跟我們不一樣。你都沒見過她的面,如果她長的醜若無鹽,性情凶悍潑辣呢?你還能對她一網情深?」不知為何,楊宇凌忽然想起新婚之夜見到的宋驊影……丑若無鹽?凶悍潑辣?那一日,她便將這八個字演繹的淋漓盡致。

     「一個能讀懂藏墨的人,必定是空靈剔透般的人物,又豈會是醜若無鹽,凶悍潑辣之人?」楊宇凌一臉的自信。一路馬不停蹄地奔回秋疏齋後,主僕倆才面面相覷。小蝶對這兩人的反應很是奇怪。小舞一驚一咋也就罷了,但是小姐無論什麼時候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但是此時卻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待小舞用她那誇張的語調描述了當時的驚險場面後,小蝶暗呼幸好。幸好當時小姐帶的人是輕功不錯的小舞,如果當時帶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那豈不是要被寧王面對面碰了個正著。

    「小姐,小舞說寧王殿下就是藏墨,而且他對你情根深種?」就連小蝶也覺得這件事很是匪夷所思。宋驊影還沒說話,就被小舞搶了話,說的乾脆,「小蝶,寧王對暖水袋姑娘一往情深那是不爭的事實,而那位暖水袋姑娘恰巧就是小姐,還好小姐明智,當時便吩咐不要再用暖水袋。不過說來寧王也真傻,這天氣日漸熱了,誰還會拿出暖水袋來取暖啊。」

     「寧王就藏墨,小姐就是暖水袋姑娘,而藏墨對暖水袋姑娘情根深重,也就是說寧王對小姐一往情深!小姐,您和皇上的約定中不是說只要寧王對您動了一絲情意,您就得無條件的留下麼?」

    如果,如果寧王知道他一直瘋狂找尋的人就是他棄之不顧的正妃,不管他表現的是深情還是暴怒,小姐離不開寧王府就是不爭的事實!「小蝶說的對,小舞你絕對絕對要管住你的嘴巴,一點都不許透露,知道嗎?」

    「可是,小姐,小舞能不能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小舞被宋驊影端斂的神色給嚇住,噘著委屈的小嘴,豎著右手食指,弱弱地問道。宋驊影知道她不問個清楚,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出個什麼差錯就為時已晚了。

    「小姐,既然寧王一直在找您,而您也一直在找尋他,那為何你們不乾脆都說開了,好好的在一起豈不更好?」宋驊影一愣,不過她很快便回過神來,「仰慕藏墨的人是君兒,不是你家小姐我。」

    「對了,小姐,今日宮裡派人傳話,請小姐明日攜原側妃一起進宮見皇后娘娘。」小蝶忽然想起來這件事。皇后娘娘?宋驊影腦中浮現出那張端莊慈愛的面容……這次進宮,因為寧王不在,所以也無需為了寧王坐哪輛馬車而暗自較勁。倒是當宋驊影見到原紀香的那一身金縷羅裙的時候,微微怔了一下,她身邊的小舞小蝶亦是一副略為吃驚的面容。

    而原紀香則趾高氣揚地瞥了她一眼,體態婀娜地走到後面的那輛馬車旁,在丫鬟的扶持下,踩著奴才的後背,輕輕鬆鬆地就上去了。宋驊影她們三人相視一笑。皇后在御花園設宴,所以下了馬車,內侍便徑直將她們帶往御花園而去。

    遠遠地看著皇后娘娘身邊坐著幾位妃嬪,太子妃亦端坐在一側,冷眼看著宋驊影。

    她們走近時,原紀香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眾人的目光。只見她著一身淡金色輕羅紗衣,玲瓏的身軀上似乎渡著一層淡淡的金輝,灼灼發光,裙擺隨著她的腳步搖曳,就好像籠罩在浮雲裡一般。她靜靜地立在那裡,尊貴華麗,美不勝收。

    「這衣裳是哪裡來的?倒是精緻的很。」皇后娘娘首先誇了出來。「謝母后讚賞。」她盈盈一拜,體態婀娜,更襯得羅裙如浮雲般飄渺。她垂眉低首,眼含秋波,就是不說出來是哪裡來的衣裳。「傻妹妹,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呢。」太子妃笑著看了原紀香一眼,上前將她拉到一旁坐下,轉身對著皇后娘娘笑道,「這是二皇弟送的衣裳,這傻妹妹害臊呢。」太子妃邊說著,她還邊得意地瞥了宋驊影一眼。

     寧王有買過金縷燦衣?她怎麼不知道?這件金縷燦衣乃是彩蝶軒今年春季重點推出的羅裙之一,不過由於材質稀有,做工精細,彩蝶軒總共才做了兩件,沒有幾千兩是買不到的。之前在馬車前遇見原紀香的時候,宋驊影便認了出來她身上所穿的便是彩蝶軒的金縷燦衣,因為重點推出的幾件羅裙都是要由宋驊影親自過目的,而且賣出去的賬目都是要由宋驊影親自看過的。據她所知,金縷燦衣到現在也才賣出了一件,而買主,據說是一位外地的客商。

    「聽說這件金縷燦衣乃是彩蝶軒今年春季重點推出的羅群之一,總工才兩件呢。二皇弟這麼慷慨的就送了這個傻妹子,連王妃都沒有吧?」太子妃得意地瞥了宋驊影一眼。「姐姐……」原紀香跺跺腳,似乎在嬌羞,又似乎在責怪姐姐說話太不留情面,但是眼底卻是絕對的炫耀。

     皇后娘娘何等眼光?自然看得出來太子妃故意諷刺宋驊影。只見她朝宋驊影一笑,將她招到自己身邊,親切地說道,「影兒最近怎麼都不進宮?就算不陪母后,陪陪琢兒也好啊。那丫頭最惦記你了,整天拿著那只草編的蚱蜢說是姑姑送的呢。」看著皇后眼中那抹瞭然的目光,宋驊影心中一顫,暗自沉思皇后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正在這時,只見小琢兒鬆開馨然公主牽著她的手,邁著健壯的小腿肚飛奔過來。她先奔到皇后娘娘面前,小小的身軀略略行了一禮,「琢兒見過皇祖母。」皇后娘娘拍完了她的小腦袋,她才轉過興奮的小臉,扯著宋驊影的裙角,「姑姑,抱抱,抱抱。」

     在眾人的注視下,宋驊影還在考慮要不要和小琢兒表現得如此親密,只聽見一旁的太子妃走了上來,牽著琢兒的小手笑道,「姑姑很凶,抱不好琢兒,來,大舅母抱抱琢兒好不好?」

    琢兒轉過小臉,看了一眼太子妃,清秀的小臉蛋一笑,「琢兒謝謝大舅母,不過——」她又轉過頭,無辜的小臉對上宋驊影,「不過,姑姑一點也不凶,姑姑,琢兒要姑姑抱。」

    宋驊影餘光瞥見太子妃憋氣到扭曲的美麗面容,心中暗笑,又看著小琢兒那張澄澈無辜的小臉蛋,哪裡還會拒絕。她彎下腰,一把將小琢兒抱了起來,刮刮她軟軟的小鼻子。

     馨然公主瞥了宋驊影一眼,她還依舊記得宋驊影一杯滾熱的茶水全部傾倒在原嫂子的手上,害得她筋骨受損,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能再撫琴了。「二皇嫂這件裙子真漂亮,穿起來跳舞一定很不錯。」馨然公主一轉眼就看到了原紀香身上的金縷燦衣,一下子被那金燦的羅裙吸引住。「是啊,小公主真是好眼光,這可是彩蝶軒今年春季重點推薦的羅裙之一呢,統共才兩件。」太子妃在小琢兒那裡討了個沒趣,便笑吟吟地轉到馨然公主身上,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再過半個月就是母后的生辰,如果然兒穿著這件羅裙跳舞,一定很好看吧?」馨然公主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那件羅裙。這麼漂亮的羅裙,即使她生為公主,也還沒見到過。「那有什麼難的?」皇后娘娘接口道,「到了那一日,你跟你原二嫂借了穿著就好了。」

    「或者可以叫二皇弟再買另一件送給小公主呢?」太子妃幫著出主意。「母后,大姐,本來小公主喜歡,香兒自當讓出,不過這件羅裙香兒已經穿過,公主貴為皇女,又豈能穿香兒穿過的衣裙?不如這樣吧,由香兒出面,替小公主將另一件金縷燦衣買來,這樣可以嗎?」原紀香主意一出,自然眾人都隨著符合。

     「原側妃,一件金縷燦衣要花上好些銀子呢,府裡只怕……」宋驊影欲言又止,發現所有人都在瞪她,大概是在怪她小氣。「既然是送給小公主的,這銀子自然是香兒的私房錢裡出的。」原紀香也瞥了她一眼。

    她要的就是原紀香這句話。宋驊影懷中逗著小琢兒,心中卻暗自好笑。原紀香將話說的這麼滿,難道她以為另一件金縷燦衣就真這麼好買嗎?她這件金縷燦衣只花了幾千兩銀子,她以為另一件也這麼便宜嗎?宋驊影低頭考慮,要不要乘機狠狠賺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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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報復之一


    第二天一早,宋驊影就被兩個丫頭催促著起來,說要去原側妃那串門,但是被宋驊影以太過招搖為理由給拒絕了。不過宋驊影看著小舞苦著一張臉,終究不忍心,遂在午後帶著兩個丫頭出去轉悠轉悠,期許能碰到些什麼好玩的事情。

     當她們剛走到前院的時候,就看見古松垂枝的臨水亭裡坐著四個身影,一個靈修,一個俊逸,相互對弈的便是寧王楊宇凌和邪王楊宇辰,另外兩位分別撫琴煮酒卻是馨然公主和原紀香。

    春日午後的陽光溫暖香甜,此時琴音清越,酒香四溢,再加上俊男美女四人,倒也是一副其樂融融的美景。此時,宋驊影下意識地想避,卻已經來不及了。

     「今日天朗氣清,連二皇嫂也出來了,實在難得啊。」楊宇辰落下一子,朝宋驊影所在的方向投去一抹笑容,「不過二皇嫂既然已經來了,何不過來涼亭一坐?」寧王抬頭,深黑如墨的瞳眸朝宋驊影射去,只一瞬間,便收回了目光,不動聲色地落下一子,「三皇弟,該你了。」寧王此刻對自己如此冷漠,但是對暖水袋姑娘卻是如此偏執狂熱,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其實就是他遍尋不到的那個人……真想看看他那張因激動而扭曲的面容,宋驊影忽然有點邪惡地想到。

    亭中四人中,有三人擺明了不歡迎她,如果她夠聰明就應該自行退去。但是宋驊影見原紀香那一臉的不悅,忽然興起一個想整整她的念頭,也就徑直走了進去。亭中一塵不染,檀香裊裊氤氳,小爐上一壺溫著的美酒散著淡淡的酒香。

    「姐姐這會兒怎麼有空出來了?」原紀香在眾人面前依舊是一副柔柔弱弱乖乖巧巧的模樣,向宋驊影請完安後,便端坐在一旁專心煮酒。「就只許你們撫琴煮茶、品酒對弈,本王妃出來會兒還要你干涉不成?」宋驊影橫了她一眼。

     以宋驊影扮演的角色,見到原側妃她們四人高高興興的在一起,而自己好像被排斥在外的樣子,自然嫉妒的要死,說話應該是這樣凶巴巴的樣子吧?楊宇辰落完一隻,偷空瞄了她一眼,眼底飽含笑意,被宋驊影一瞪,才將視線轉到棋局上。

    原紀香被宋驊影的話一將,垂眉低首,絞著衣角,一副很委屈的樣子。馨然公主看不過去了,她氣呼呼地朝宋驊影開口,「你憑什麼要對她那麼凶?你是王妃就很了不起啊?」「沒什麼了不起的,但是看到不順眼的人說幾句也不行嗎?」

     宋驊影對馨然公主倒是不凶,諂媚一笑,「對了,不知原側妃答應送公主的那件霓裳羽拿到沒有?」「李嬤嬤已經去彩蝶軒拿了,很快便會拿回來,你著什麼急啊,又不是送你的。」馨然公主朝她哼了一句,轉身拉著原側妃的手,笑容滿面,「還是原嫂子好,不像某些人,一毛不拔,哼!」

    「對啊,那些銀子可都是你原嫂子的私房錢呢,攢的不容易啊。」宋驊影眼底閃過一絲詭譎的笑。不知道原紀香的私房錢有多少,到時候只怕連嫁妝拿出來當掉也還不了吧。

    「雖然妾身的嫁妝不多,但是送小公主一件稱心的衣裳還是送的起的,這點姐姐就不要多慮了。」原紀香一臉自信地回視宋驊影,好像不希望這件事繼續談論下去。「什麼霓裳羽衣?」聽了半天對話的寧王忽然抬起頭,對著原紀香。「這……」原紀香的臉色有點不自然,眼神有些游移。

     「二皇兄不知道嗎?」楊宇辰一臉不解地看著寧王,眼中依舊是一抹邪邪的笑,「聽著這金縷燦衣和霓裳羽衣乃是彩蝶軒今年春季重點推出的羅裙。二皇兄不是送了其中一件金縷燦衣給原嫂子嗎?難道二皇兄沒聽說過這霓裳羽衣?」

     寧王眉宇一蹙,執著黑子的指尖頓了一下,他抬頭看了原紀香一眼,「哦」了一下,就又很認真地下棋了。宋驊影注意到,在楊宇辰說這句話的時候,原紀香一直在看著寧王,眼底閃過一抹侷促。當她看到寧王只是「哦」了一聲後,臉上微微一紅。

     宋驊影心底暗笑。馨然公主也感到氣氛有些詭異,眨著美麗的大眼睛,在他們幾個人臉上瞧來瞧去,卻始終看不出來什麼名堂。忽然,馨然公主眼尖地發現李嬤嬤帶著幾個奴僕,急沖沖地自外面走來。她知道李嬤嬤奉了原側妃的命去彩蝶軒取霓裳羽衣的,所以她一激動就站了起來,朝李嬤嬤揮舞著小手,「李嬤嬤!這裡,這裡。」

     李嬤嬤氣喘吁吁地走到臨水亭,先給幾個人請了安,待看到宋驊影的時候,目光裡閃過一絲狠厲,但是終歸還是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李嬤嬤,霓裳羽衣呢?」馨然公主第一個發現李嬤嬤兩手空空,聲音帶著一絲不悅。

    「回公主,那霓裳羽衣恐怕……」「恐怕怎麼樣?」馨然公主一緊張,一把抓住李嬤嬤的手,急切地問道。那件霓裳羽衣她可是非常喜歡的,早上一起來就往寧王府趕,希望第一眼就能看到它,現在李嬤嬤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奴盡早去彩蝶軒的時候,發現那件霓裳羽衣在是還在的,但是據那裡的學徒說那件霓裳羽衣昨天已經被一位奕國的商旅給訂走了,無論出多少錢都不會賣了。後來老奴親自問了管事的劉嬤嬤,她也說了同樣的話……不過……」「不過什麼?」原紀香走上前去,不悅地瞪著李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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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十里紅妝


    「不過什麼?」原紀香走上前去,不悅地瞪著李嬤嬤。「不過那劉管事說彩蝶軒正準備推出一件比金縷燦衣和霓裳羽衣更上乘的衣裳,整個音國只此一件,如果公主和側妃喜歡的話,可以親自去彩蝶軒看看。」「竟然有比金縷燦衣和霓裳羽衣更上乘的衣裳!好,我們去看看。」馨然公主拉著原紀香的手蠻牛一樣就要往外衝。「彩蝶軒就是落華影旗下的那個彩蝶軒?」寧王不聲不響地落下一子,結束一場完美的對弈。

    「回王爺,的確是落華影商號下的彩蝶軒,這落華影欺人太甚,仗著自己財大勢大,明知道是寧王府要的東西,卻偏偏要讓給奕國的客商,明擺著不將我們寧王府放在眼裡!」李嬤嬤一大早的就碰了壁,軟硬兼施,卻還是被劉管事不輕不重的幾句話輕描淡寫的給擋了回來,心中著實氣憤,此刻聽寧王問起,不由的添油加醋了一番。

     「二皇兄不是奉父皇之命找尋落華影的主人嗎?就算還沒見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幕後首腦,想必對落華影也瞭解甚多吧?落華影會不會仗勢欺人,二皇兄想必比誰都要清楚吧?」楊宇辰瞥了李嬤嬤一眼,倒了杯酒給宋驊影,然後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品味起來。雖然輸了棋,但是他的心情看起來卻似乎絲毫不受影響。寧王奉命找尋落華影的主人?

     宋驊影接過酒杯的手一抖,酒杯裡的水晃了一下……難怪之前碧落宮的暗線收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暗中調查落華影的主人,想必那股力量就是寧王操控的吧?只是寧王為何要找尋自己?宋驊影心頭掠過一抹不安,直覺以為是老狐狸搞得鬼……

    楊宇辰有點不解地看著宋驊影,看著她臉上瞬息萬變的神色,很是不解。但是任他再聰明,他也猜不出落華影那樣大一個商號的幕後主人其實是個年紀輕輕的女人,而且這個年紀輕輕的女人就是他最為感興趣的二皇嫂。

     老狐狸將什麼都告訴了他,甚至連宋驊影和寧王的一年之約都說了,但是就是沒有說宋驊影其實就是落華影的幕後主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皇上為何要調查落華影?難道落華影犯了什麼罪?」老狐狸對落華影瞭如指掌,該知道的,他的暗影早已幫他調查的一清二楚,還需要寧王來查什麼?

     忽然,宋驊影靈台一陣清明……是了,老狐狸是答應過不告訴寧王自己的身份,但是他現在是通過讓寧王自己調查來找出落華影幕後的主人……這樣就算不違背合約了……這隻老狐狸!想來上次原劍昀說的寧王有求於自己,定是為了錢財而來的了。

     宋驊影的眉宇微微蹙了一下。「倒不是落華影犯了什麼罪,只是父皇現在要修涼河,手頭缺點銀子,要找落華影破點財。二皇兄,你說是不是?」楊宇辰朝宋驊影彎起唇角,細緻的丹鳳眼更顯狹長。宋驊影心中苦笑。

     她這廂要原紀香破財,哪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老狐狸居然在後面揮著熊掌要她的財……既然這樣,她為何不將這冤大頭轉移到原紀香頭上?她的心中忽然閃過一股邪惡的念頭。

     「二皇兄,既然父皇要落華影破財,我們就先去試探試探,就算鬧出了什麼事,想來父皇也不會說什麼的。」馨然公主只對那件比金縷燦衣和霓裳羽衣還上乘的衣裳感興趣,但是她知道凡事只要拉上二皇兄,成功的可能性就是絕對的。

     寧王看著一臉興奮的馨然公主,想了會兒,終於歎了一聲,朝她微微一笑,「嗯,一起去一趟也好。」他用盡手段也見不到落華影的幕後主人,甚至連他姓甚名誰都查不出來,不由的有些懊惱。

     不過以他的能力都查不出來,看來這個落華影的幕後主人實在不容小覷,連他都心生佩服之意,如果有緣倒是可以好好結交一下。宋驊影看到寧王的淡笑,不由的心中感歎,寧王他似乎對誰都笑,唯獨對自己冰冷而淡漠……

    「既然要去的話,二皇嫂也一起去吧,順便去彩蝶軒挑幾件入眼的衣裳。」

    楊宇辰此話一出,宋驊影倒不好拒絕了。她扮演的本就是愛慕虛弱的女人,見到漂亮衣服不撲過去反倒要拒絕,那就太不正常了。而且,她也想親自過去看看原紀香美麗面孔的扭曲模樣,於是便答應了。

     彩蝶軒位於最繁華街市。彩蝶軒共三進三退。臨著街市的方位,有六間相連的商舖,分別賣成衣,絲綢,絹布,繡品等什物;而後院佔地廣闊,則分別設有絹坊,絲坊,繡坊等分坊間;而再進去則是規模巨大的織廠,絲場,染廠等諸多提供原料的廠間。

     整個彩蝶軒規模巨大,分工明確,在劉管事的打理下更是管理的井井有條,整日財源滾滾。當寧王等幾位衣著光鮮的俊男美女湧入彩蝶軒的時候,彩蝶軒的丫鬟倒也不慌不忙招呼他們坐在,倒完茶水後,才去請劉管事出來。宋驊影很少出現在檯面上,就算出現也一直是男裝打扮,所以這些丫鬟們自是認不得她,也只有幾位主要的管事才能偶爾見到她的面。

     劉管事一出來,第一眼便看到了宋驊影,不過她生性沉穩,行事老練,得到宋驊影一個暗示的眼神後,便將她視而不見了。她樂呵呵地走上前去,有禮地招呼他們,「不知貴客臨門,老身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則個。」

    「劉管事客氣了。」寧王站起身來,淡淡一笑,「在下楊宇凌,聽說貴寶鋪有霓裳羽衣一件,舍妹一直想來見識一下,於是今日在下便帶她過來了。」

     劉管事看了李嬤嬤一眼,對著寧王一笑,「原來是寧王殿下,實在是失敬。想必該傳的話,這位李嬤嬤都傳到了吧?不是彩蝶軒故意為難,實在是那件霓裳羽衣已經被奕國一位商客給預定走了,為商者最為講究的便是信用,彩蝶軒又豈能出爾反爾?那位商客回府拿銀子去了,所以霓裳羽衣還在彩蝶軒,各位見識一下倒也無妨,怕只怕……」劉管事又將目光瞥了一下李嬤嬤。

    這下誰都看的出來,其實仗勢欺人的不是劉管事,而是李嬤嬤。「聽說彩蝶軒還有一件比金縷燦衣和霓裳羽衣更為上乘的衣裳?快拿出來瞧瞧。」馨然公主急忙道。

     「這位姑娘矜貴清雅,超凡脫俗,身軀玲瓏有致,穿上那件流雲蘇真可謂是仙女下凡,如果跳起舞來,只怕整個音國都找不出一位可以與您相媲美的人物……」劉管事不愧是做慣生意的,這一誇起人來絕對能將醜小鴨誇成天鵝。「只不過什麼?」馨然公主一聽跳起舞來會更美,整個心都雀躍起來,拉住劉管事趕緊問道。

    「只不過那件流雲蘇乃是彩蝶軒今年傾盡全力裁製的衣裳,整個音國獨此一件。所以在價錢上……」「價錢沒問題,你還怕本公主會少你銀子不成?」「劉管事,不知這流雲蘇……」原紀香忽然心中閃過一絲不安的感覺,她想要問劉管事這流雲蘇到底值多少銀子,但是她的話還沒問完,便被楊宇辰刻意的嗓門給壓過去了。

    「劉管事,這位是馨然公主,她可是皇上最為得寵的公主,難道連你一件衣裳銀子還付不起?更何況這件衣裳是原側妃送給馨然公主的禮物,她絕不會短了你一兩銀子的,原嫂子,你說是吧?」楊宇辰此刻已經看出點眉目了,邪邪一笑,趕忙催促劉管事,「所以啊,要賺銀子,就趕緊把那件流雲蘇拿出來吧。不然惹惱了馨然公主和原側妃,你一個小小的彩蝶軒可承受不起。」

    「原來是公主殿下,還有側妃娘娘,是老身小氣了。來人,快將流雲蘇呈上來。」劉管事忙一臉惶恐地招呼夥計上流雲蘇。只見四個清麗的丫鬟抬出一具蒙著紅布的物體,卻見那物體約有一人之高,紅紗遮蓋下,依舊顯出玲瓏有致的身軀。

     到彩蝶軒買過衣裳的人都知道,這個東西叫做「模特」,是彩蝶軒特有的招牌,至於為什麼叫模特,她們就不得而知了。馨然公主在劉管事的示意下,上前一扯紅紗……看著眼前的流雲蘇,馨然公主目光中飽含驚喜!

    只見眼前的流雲蘇通體淡粉,看似輕柔如風,渺渺如輕煙,裙擺如團霧輕攏……

    「這就是流雲蘇嗎?」她輕輕用手觸碰了一下,薄紗輕透,觸手柔軟,光滑細膩,靠近一聞,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回公主,這就是流雲蘇。公主別小看這小小一件,它可是最為珍貴的雲絲棉精紡而成,集彩蝶軒最為優秀的坊工經過一道道的工序,歷經一年而製成的。不要說音國,就連整個幻化大陸都找不出第二件來。公主乃皇家貴胄,本身就帶有一股無形的貴氣,這件流雲蘇也只有公主您才能穿出它的韻味來。」

     劉管事不愧是打理彩蝶軒多年,一張口說得小公主滿臉的興奮,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流雲蘇,小手更是一直摩挲著薄紗,簡直愛不釋手。「劉管事,不知這件流雲蘇需要多少銀子?」被劉管事吹噓得這樣天上少有地上僅有的珍貴,原紀香心中不安的陰影更加濃重了。「這件流雲蘇它的價錢可不低啊。」

     劉管事瞥了宋驊影一眼,見自家主人正低頭呷了一口茶,但是眼底卻浮著一抹頑色,心中暗自好笑。「劉管事,這可是你的不對了。原側妃乃堂堂的寧王側妃,她說了要買送給公主做禮物了,你這吞吞吐吐的算什麼意思?原側妃娘家你也是知道的,堂堂的尚書府,還有原大小姐現在可是貴為太子妃,以後可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之尊,難道還能欺你不成?再說就算不提家人,原側妃自己的嫁妝可也是十里紅妝,折合成現銀,沒有十萬兩也有八萬兩的,難道買你一件流雲蘇還買不起嗎?原二嫂,小弟說的對吧?」原紀香被迫點了下頭,心中不安的陰影越加濃厚了。

     「對嘛對嘛,原二嫂說要送我的。劉管事,你快說多少銀子,我原二嫂立馬派人回去取。」馨然公主急急地催促劉管事。她現在對這件流雲蘇滿意的不得了,絕對是志在必得。

    劉管事略微為難了,才對著馨然公主豎起一根手指頭。「這……是多少?」馨然公主茫然了一會兒,低頭去問原紀香。原紀香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了,她有些緊張地站起來,嚥了下口水,對著劉管事的視線,「劉管事,這一根手指頭是指……一萬兩?」一萬兩,雖然比預定的貴了些,雖然肉痛,但是她還是支付的起的。

     「嗯,是一萬兩。」劉管事見原紀香鬆了口氣,眸中閃過一絲詭譎,繼而嘴角微微一扯,「是一萬兩黃金。」一萬兩黃金?!那豈不就相當於十萬兩白銀?!原紀香頓時面如死灰,圓睜著一雙美麗的瞳眸,死死瞪著劉管事!她右手下意識地摁住胸口,胸口劇烈起伏,全身冷汗淋漓,如果不是李嬤嬤扶得快,只怕一下子就會癱倒在地下。

    「一……萬……兩……黃金?」原紀香蒼白的面容毫無血色,纖細的手指顫顫地指著那件薄如輕煙的流雲蘇,口齒不清地吐出幾個模糊的字。這樣小小的一塊布就抵得過自己耀人的千畝良田,十里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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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2 12:35:25 |只看該作者
27- 一箭三雕


    這樣小小的一塊布就抵得過自己耀人的千畝良田,十里紅妝?馨然公主也注意到了原紀香的反常,嘟著小嘴,張著無辜的大眼,在她的臉上溜來溜去……

    劉管事餘光瞥到宋驊影的暗示,忙朝著馨然公主笑道,「小公主也覺得這件流雲蘇有些貴了是不是?其實真要說起來,一萬兩黃金也不止呢。小公主可曾聽說過笑傲江湖幾多時卻絕跡江湖一瞬間的秋華雙月?其實這件流雲蘇就是秋華雙月之一的華仙子親自設計,那可是無價之寶啊……」

    「你是說這件流雲蘇是秋華雙月之一的華仙子親自設計的?!」馨然公主瞪大眼睛,白嫩的面容因激動而顯得紅撲撲的。秋華雙月不僅是當世奇俠,更是江湖中盛傳的一對神仙眷侶。秋少俠一襲白衣勝雪,華仙子也是一身紅衣似血。他們路見不平,持強扶弱,劫富濟貧,受萬人景仰。

     當世之中,受過他們恩惠的人不計其數,但是卻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正面目,甚至連姓名都沒有聽說過。他們行蹤飄忽不定,神龍見首不見尾,不過自前年歲末之日,黃昏之後,秋華雙月最後現身於蒼茫山上與了塵大師煮茶論禪,下了三天三夜的圍棋後飄然遠去,至今沒有任何音訊。

     「不止是華仙子親自設計,而且製成當日,華仙子身穿流雲蘇,在蒼茫山頂迎著落日餘暉,隨風而舞,飄若雲霞,渺若輕煙,竟似要化蝶而去一般……」馨然公主聽得很認真,眼睛睜得大大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劉管事。馨然公主素來景仰秋華雙月的大名,更是將這對神仙眷侶當作畢生膜拜的對象。她雖然貴為公主,但是秋華雙月行蹤飄忽不定,終究也是難以見上一面,此前,聽說這件衣裳乃是秋華雙月之一華仙子親自設計,心中早已興奮萬分了,此刻聽說這件流雲蘇竟是華仙子穿過的,更是激動難耐。

    「劉管事怎麼知道?難道劉管事親眼見過?」原紀香此時已經慢慢鎮定下來,臉色也微微恢復了些血色。她知道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消公主對這件流雲蘇的念頭,不然以她之前的承諾,只怕將全部的嫁妝當掉也不夠支付的。

     「老身哪有這樣的福氣可以親眼見到華仙子翩然起舞?說實話老身連華仙子長得是何模樣都沒見過。只不是老身的主人與秋華雙月有幾分情分,這些事也是老身的主人說的,如果公主不愛聽……」劉管事故意看了原紀香一眼,頓了一頓,便停口了。

     「愛聽愛聽,本公主最愛聽秋華雙月的事跡了。劉管事,還有嗎?那日華仙子翩然起舞的時候跳的是哪一支?還有誰看到?秋少俠當日也在場嗎?」馨然公主激動地揪住劉管事的衣袖,滿眼的渴望。「華仙子當日舞的是一支『羽化蝶』,據說當日在場的便是老身的主人和秋少俠。據老身的主人所言,秋少俠當日還誇了華仙子一句『蝶中飛仙』呢。小公主舞技卓然,整個音國有誰人不知?只怕比之華仙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公主穿上這件流雲蘇……」

     「華仙子真的跳『羽化蝶』?」馨然公主有些嬌羞地盯著自己的繡花鞋。她原本就想舞一曲「羽化蝶」呢。不知道如果秋少俠在的話,是不是也會誇自己一句「蝶中飛仙」呢……

    「這件流雲蘇雖然價錢貴了點……」劉管事估摸著馨然公主臉上的神色,慢吞吞地說道。

    「不貴不貴……既然是華仙子親自設計,還由她親自穿過的衣裳,這個價錢一點都不貴,是不是,原二嫂?」馨然公主滿臉期待地望著原紀香。她只知道,這件流雲蘇是她最崇拜秋華雙月之一的華仙子曾經擁有過的,不管如何,她志在必得。

     說來也是原紀香運氣不好。她討好誰不好,偏偏要討好這個白目又單純的馨然公主。如果是別人,看到這麼貴的東西,就算再喜歡,也不會讓別人花這麼多銀子。但是馨然公主不同。她從小就嬌生慣養,一出生就應有盡有,長到現在,還從未親自付過銀子,所以對金銀基本沒有概念。在她心目中,一萬兩黃金跟一塊玉珮、一支金釵的價值差不了多少。

    宋驊影早就著人打聽過馨然公主的喜好,知道她最為崇拜的是秋華雙月,所以便教劉管事演了這一出。寧王與原劍昀是朋友,原劍昀初時介紹自己與寧王認識時,勢必說過落華影的幕後主人與穎華她們的關係。

     既然如此,她便順水推舟,由劉管事口中吐出她們三人之間的關係,如此七分真中帶著三分假,聰明如寧王也未必會看的出來。「然兒,不許無禮。這一萬兩黃金不是說拿出來就拿的出來的,還是明日稟明了父皇……」寧王看了宋驊影一眼,對馨然公主說道。

     「可是人家現在就想要嘛,原二嫂說過要送給然兒的……」馨然公主委屈地噘著小嘴,淚眼汪汪地望著原紀香,「原二嫂……你不是說過要買給然兒的嗎?」原紀香臉上原本就一陣青一陣白,最後被白目的馨然公主這麼赤裸裸地一問,不由地滿臉通紅,張嘴想說,又欲言又止,急得絕美的面容扭曲地竟乎猙獰。

     要她一下子拿出一萬兩黃金,真比殺了她還難受。宋驊影見寧王有意替原紀香開脫,便搶在他面前對著馨然公主笑道,「小公主,王爺說的對,這一萬兩黃金可不是說拿出來就能拿出來的。你原嫂子畢竟是側妃,就算要送東西給公主也是我這二嫂呀,不過既然你原嫂子之前發過話了,我也不好再搶在她面前,免得駁了她的面子。」

    原紀香怨毒地瞪著宋驊影,發出一陣牙齦咬碎的聲音……坑了自己還在馨然公主面前裝大度,這宋驊影果然不容小覷!

     「李管事,這件流雲蘇雖然價值連城,但是馨然公主和兩位王爺親自過來,也是彩蝶軒的榮耀。要不這樣吧,這流雲蘇就以八千兩黃金成交。寧王,邪王和本王妃各出一千兩,原側妃出五千兩,這樣可好?」

     三殿下不是愛看戲嗎?總得出點金子買戲票吧;寧王想幫原紀香推脫,也該罰。各自出點血也是應該的,宋驊影不懷好意地瞄了他們一眼。「幾位都是皇室貴胄,能來彩蝶軒是我們的榮幸,況又是公主這樣天姿國色的美人穿,又豈是金銀能衡量的?王妃怎麼說便怎麼樣吧。」李管事一副很好商量的口氣,配合著宋驊影演戲。

    「你……會這麼好心?」馨然公主有些不信地抬起淚眼汪汪的大眼睛,有點崇拜地望著宋驊影。

    「皇上賞賜了好些東西下來,拿去典當一下應該是夠的。與其去求皇上用皇家的銀庫,倒不如我們這些受皇恩浩蕩的人盡盡孝心不是?這不看小公主您真喜歡這件流雲蘇嗎?況且秋華雙月誰人不知,誰人不識?華仙子親自設計的衣裳可只此一件呢。」「嗯!」原來二嫂也喜歡秋華雙月呢。馨然公主擦擦眼淚,朝宋驊影甜甜一笑,完全無視氣得咬牙切齒的原紀香。

    原紀香這銀子也花的真冤枉。平白無故用了五千兩黃金,非但沒有討到馨然公主開心,還反而讓她對宋驊影心存感激。她一想起來,就恨不得掐死宋驊影。

     宋驊影眼見寧王有意讓老狐狸出這筆錢,但是以老狐狸的精明和對她的瞭解,只怕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計策,到時候叫她白送衣裳給他最為寶貝的小女兒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她必須趁現在將這可能性掐滅在搖籃裡。

     整個落華影都是她的,她所承諾的一人出一千兩黃金也不過是虛應而已。自己不花一分錢,既能贏得馨然公主的好感,又能花掉原紀香接近一半的財產,還讓原紀香討好馨然公主的計劃全部泡湯……雖然少賺了一點,但是一箭三雕,何樂而不為?況且那件所謂的流雲蘇……其實是當初落兒親自給穎華設計的,獨特是獨特,好看也是好看,但偏好紅色的穎華嫌與自己性格不符,便將其丟棄在一邊了。

     直到宋驊影昨日書信送到,劉管事才在箱底將這件羅裙找了出來……能賣到五萬兩,簡直是天價。這二皇嫂搞得是什麼把戲?楊宇辰玩味地看著宋驊影演戲。一千兩黃金他並不在意,就當……花錢買了張戲票吧。

     「二皇嫂,其實這件羅裙也很好看的,要不你去試試?」馨然公主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流雲蘇花了大家很多銀子,於是近乎討好地拉著宋驊影走到一件羅裙面前。很簡單素雅的花色,宋驊影自己是喜歡的,但是別人眼中的宋驊影是絕對不會喜歡的。

     宋驊影正要裝模作樣地將其推開時,身後突然傳來寧王淡淡的話語,「然兒,陪你二皇嫂進去換上,對了順便將她臉上的濃脂俗粉給洗了。」宋驊影腳步一軟,一回身,對上寧王深邃的眸瞳……見他眼中浮著一抹戲謔,心中一緊。

    「王爺,您也知道,這些羅裙不是臣妾喜歡的類型,臣妾才不要這樣素雅的顏色,一點也不鮮亮,只有那些故作清高的人才會喜歡。」宋驊影聽到寧王要她將臉上的濃妝給洗掉,心突然顫了一下。

     當初燒烤的時候雖然沒有濃妝艷抹,不過那時候滿臉黑塵,過於狼狽,所以反差不會太大,但是現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個馨然公主無緣無故討好她是要幹嗎?還給她介紹衣裳……這態度轉的也太快了吧?善惡感還真弱。「二皇嫂……」馨然公主拉著她的衣袖,噘著無辜的小嘴,無辜的大眼朝著她一眨一眨的。

    「本王妃才不要穿這麼病怏怏的衣服,也不要在外人面前淨臉!」宋驊影故作不悅地甩開馨然公主的手,氣呼呼地轉身——正在這時,卻與端著熱茶上來人差點撞著,幸好馨然公主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所以只是虛驚一場。

     「你是……」但是端著熱茶的人卻愣愣地站著,直直地盯著宋驊影。當宋驊影站穩後,轉身去看眼前人的時候,不由心中跳了一下。眼前這人不是別人,好巧不巧便是當日在宋驊影的鼓勵下到彩蝶軒做繡工謀生的劉大嬸!她之前瞭解過劉大嬸是在繡坊裡做一等工的,但是怎麼會突然跑到前廳來?

     看她這樣呆愣愣地盯著自己看的模樣,莫非……「看什麼看?!本王妃是你一個下人能隨便盯著看的嗎?不懂規矩!哼!」反正在別人眼中她粗俗凶悍的很,被下人這樣盯著瞧,不發脾氣那才叫不正常。宋驊影狠狠地瞪了劉大嬸一眼,轉身回坐的時候給了劉管事一抹暗示的目光。

    「王妃請恕罪,只因民婦見王妃有幾分面熟,似乎與民婦的恩公有些相似,所以民婦才會冒犯了王妃,還請王妃恕罪。」劉大嬸有些惶恐地給宋驊影跪下。「噢?與王妃相似的恩公莫非是王妃的兄弟?你且說說看是什麼恩情讓你對那恩公念念不忘?」寧王若有所思地看了宋驊影一眼,朝劉大嬸淡淡一笑,眼中說不出的溫和,望之親切。

    「這要從去年十二月十五開始講……」劉大嬸對宋驊影的知遇之恩非常感激,逢人便講恩公當時如何如何,可惜不知恩公的姓名,不能將他的美名遠播。去年十二月十五……一聽到這個時間,寧王淡笑的面容不由的僵硬了一下……就是在這一天,他得知自己將要迎娶惡名遠播的女子為妻;就是在這一天,生平從未打過敗戰的寧王被人下毒,奄奄一息;就是在這一天,他遇見了暖水袋姑娘,從此苦苦追尋……

    這個劉大嬸,什麼不好提,偏偏提這個十二月十五……如果被寧王追問下去,雖然不至於會牽連出暖水袋姑娘,但是自己是落華影的幕後主人這件事就有些懸了……「王爺又不是不知道本王妃家中那幾個兄弟。

     好吃懶做恃強凌弱倒有他們的份,要說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王爺竟也能聯繫到他們身上?不覺得很可笑嗎?」宋驊影哼了一聲,站了起來,「這位大嬸的故事還真是乏味得很,聽得本王妃直打哈欠。這銀子也花了,衣裳也買了,是時候回府了吧?」

    寧王似笑非笑地看了宋驊影一眼,朝李管事笑道,「在本王離開前,能否請貴寶號的主人出來一見?」李管事哈哈一笑,「王爺,不是老身故意為難,實在是老身的主人不在音國,早在兩日前,她便動身去了奕國,近期是不會趕回來了。

     所以如果王爺一定要見老身主人的話,只怕至少得月餘之後了……」「奕國?」兩天前他托人帶信給劍昀兄的時候,難道就起身去奕國了?「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叨擾了。」寧王看了劉大嬸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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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真相大白?


    寧王的目光靜靜地落在眼前的黑影身上,溫和的面容上卻有著凌厲的霸氣,「查不到是什麼意思?!」人,他明明昨日就見過。寧王負手而立,望著天邊遊蕩的浮雲,眉宇微蹙。

    「回主人,小人們已經盡力追查,但是劉氏與她兒子似乎從未在彩蝶軒出現過一樣,一點蛛絲馬跡也找尋不到。」不愧的落華影,下手還真迅速。

     寧王身側的手微微動了一下。「不過……小人們追尋這件事的時候,查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黑影冰冷的聲音微微頓了一下,在等待寧王發話。「嗯?」寧王轉過身,身後的陽光在他身前印出一抹淡淡的身影。

     「小人們發現……小舞姑娘與落華影有書信往來。不過落華影幕後的力量實在不弱,小人們沒能拿到那封信。」小舞?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小舞是宋驊影身邊嘰嘰喳喳的那個丫頭。也就是說……宋驊影與落華影有著密切的關係!

     「什麼時候的事情?」寧王薄唇一彎,扯出一抹陰冷的笑容。自己費盡心機也沒能見到落華影的幕後主人,她宋驊影卻與落華影有著密切的關係,這叫他這個傳說中的相公情何以堪?

    「昨日。」昨日?果然是一齣好戲。為了看這齣好戲,他還平白無故搭上了一千兩黃金,不過,這一千兩黃金花的還真值,終究讓他確定了心中的猜疑。先是設局讓原紀香上當,然後引自己與三皇弟作證,利用馨然的單純,狠狠宰了原紀香一大筆銀子。

     這樣既滅了原紀香的銳氣,又為她自己出了口氣,還讓馨然對她心存感激,最後還讓彩蝶軒賺了一大筆銀子……這女人心機和手段,實在不容小覷。怪不得父皇和三皇弟要對她如此另眼相待了。

    「暫停調查落華影的幕後首腦,全力追查宋驊影的一切過往,越詳細越好。」寧王面容嚴峻地揚手,黑影一躬身,轉身便自窗中掠去,瞬間便消失不見。寧王負手在書房裡踱了幾步,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快步走到書案邊,打開其中的一個抽屜,抽出一疊紙張,細細翻查起來。

     而此刻的宋驊影正窩在軟塌上,愜意地曬著太陽。她的手中此刻也正拿著一張薄紙,紙上字跡工整,還蓋著赤紅的蓋印。「小姐,現在整個宋府的房契都在您手中了,那些姨娘小姐少爺們要是知道了,只怕下巴也要掉下來了。」小蝶笑得一臉的開心。

     「嗯,看她們還敢不敢欺負我們小姐。如果現在她們要敢再說一句不敬的話,小姐,您就將她們全部趕出宋府。」小舞揮了揮她的小拳頭,裝出一副凶狠的樣子,忽而,她奸詐一笑,「小姐,要不咱們再回一趟宋府,拿著房契在她們面前揚上一揚?」

     「小人得志。」宋驊影看了她們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笑罵道。這張地契是今早從落華影的錢莊裡送來的。宋府,果然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宋府本就不是什麼世家大族,而宋翰林一介書生,不善經營,府中進項少,主要是靠著朝中俸祿和祖上田產過日子,原本日子還算富庶,但是誰知這抬進來的妾室一個比一個會花錢,而且還有財大勢大的落華影從中作梗,宋府能撐到今時今日已是不易,此刻庫中早已經是一片空虛了,不然宋翰林也不會逼不得已,將祖宅抵押給了錢莊。

    寧王手段高明,在他的威逼利誘下,朝中諸臣雖然心中略有不服,卻還是不得不掏出銀子還了積欠,眼見還銀子的日子一天天到了,宋翰林心裡著急啊。嫁出去的女兒又不得寵,在府中說不上話;寧王看著自己是皇親國戚,還勸著帶頭還款,哪裡有半分情面可講?家中田產已經被那些女人賣得差不多了,變賣祖宅又捨不得,於是便只有學別的京官那樣,以祖宅做抵押,去錢莊借錢了。

    誠如小蝶小舞所言,現在,她確實有能力可以將那些曾經加害過她和君兒的人一個個趕走。但是這樣,豈不便宜了她們?宋驊影看著手中的薄紙,眸中含笑,眉角飛揚。而她卻不知道,此時的寧王手中,也正拿著一張薄紙,相同的是,他緊蹙的眉角,也微微地漾開了……寧王此刻手中拿著的,正是此前他吩咐人暗中調查宋驊影的資料。宋驊影果然不是一個普通女子,自己當初只顧著怨恨父皇,倒是被蒙蔽了雙眼。

    資料中記載,宋驊影下嫁寧王府後,她所居住的景園變成了鬼園,得意洋洋搬進去住了幾天的七夫人竟變得瘋瘋癲癲。景園原本的奴僕在一天之內被遣散的乾乾淨淨,卻全部消失無蹤。她最為寶貝的弟弟也在這一天神秘消失,甚至連宋府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還有一個最為重要的一點,就是這些年來,宋府的生意處處碰壁,倒閉得極有規律,似乎有人在暗中操縱。如果不是落華影相助,她一個閨閣中的女子如何能做的到?這樣一來,她故意濃妝艷抹扮粗俗就有了一個很好的理由……之前他還沒把宋驊影與落華影聯繫在一起,但是方才聽了黑鷹的匯報後,他才驀然醒悟……

    寧王長身玉立,負手站在窗前,目光眺望著東北方秋疏齋的方向……嘴角挑起一抹詭譎的笑意。

    似乎,去秋疏齋走一趟,是個不錯的決定。而此刻的宋驊影忽然渾身一個激靈,心中閃過一抹不安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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