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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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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小晚]下堂妻的悠哉生活[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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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2 12:38:00 |只看該作者
51-影兒囧囧


    寧王說的果然沒錯,幽冥殿並沒有牽連無辜,無白居裡並沒有絲毫異樣。

    小纏果然靈性十足,它一溜煙跑回去,抬著小腿,展示著宋驊影自寧王身上撕下來的錦緞,於是宋驊君他們很快便找了過去……宋驊影身著中衣,又兼之在風中吹了許久,一開始由於精神高度集中到還不覺得,待得回到無白居後,便癱倒在床上,無聲無息地睡了過去。待得她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她抬眼望去,卻見小舞趴在一旁的矮桌上,小臉蛋枕著手臂,此刻正睡得香甜。她睜著眼睛盯著頭頂的簾帳,昨天發生的一切自腦海中紛至沓來。寧王貴為皇子,但是為了救自己,明知那些人是為了引誘他出去,卻還不惜以身犯險,捨命相救於自己,後來他身受重傷,卻依舊一次次地將自己保護。

     他傷的那麼重,不知道會不會有事……一想到他可能有事,宋驊影的心忽然顫了一下,她掙扎著起來,但是稍稍一動,便覺全身酸痛難耐。可能是她起床的聲響驚醒了沉睡中的小舞,只見她抬起茫然的小臉蛋,揉揉惺忪的睡眼,朝宋驊影的方向看去。

     「小姐,你醒啦!」小舞眼見宋驊影醒過來,一臉興奮地跑過去,激動地抓住宋驊影的手,「餓不餓?要不要吃什麼東西?」的確是有些餓。宋驊影摸摸咕嚕聲響的腹部,可憐兮兮地看著小舞,「寧王……他怎麼樣了?」

    小舞還沒有回答,這時候小蝶早已端著早點自門外走進來,見到宋驊影醒了,臉上滿是喜悅:「小姐,慕容神醫給寧王診治過,說寧王內傷過重,又加之失血過多,雖然一時難以轉醒,不過不會有性命之憂的,小姐別擔心。」

   見宋驊影眉心一動,小蝶會意,便柔聲稟告,「小公主昨晚上也被三殿下救回來了,帶回來的時候睡的很香甜,一點也沒有受到驚嚇。」「那就好。」宋驊影緊蹙的眉這才慢慢舒展開來。宋驊影忽然想起昨日寧王與那位黑衣蒙面殺手的對話,以此看來,寧王勢必知道是誰買兇追殺他們的。

   雖然昨日僥倖逃過一劫,不過幽冥殿的規矩她是知道的,一次不成就會有第二次,只是不知道昨日碧落宮的那幾位白衣劍客最後怎麼樣了。「小舞,去找秋大哥來見我,我有事要問他。」宋驊影起床梳洗打扮後,秋亦青就來了。

   他恭敬地站在宋驊影面前,不待宋驊影想問,便將昨日的戰況交代的一清二楚。原來昨日那些五位白衣劍客的確是秋沉落留在音國的暗線,這些暗線可供宋驊影暗中調度,除了收集情報外,這些暗線還兼保護落華影之職。暗線分佈在音國各地,留在京城的並不多,暗中保護無白居的便是昨日那五位。

   昨日一開始,戰況就呈現勢均力敵,不過後來由京城趕來的四大護衛和碧落宮在京城的暗線加入,自然很容易便勝了黑衣殺手。不過當時,寧王與宋驊影掉進黑洞昏迷了過去,所以並沒有聽到大家的呼喚。

    「打敗了黑衣殺手?」宋驊影聽聞此言,眉宇才慢慢舒展開來。她知道冥王殿的規矩,如果打敗了追殺自己的黑衣殺手,而且出得起價錢的話……「小姐,黑衣殺手臨走時曾留話,如果小姐出得起價,他們自也不會食言,小姐是否……」

    宋驊影忽然想起寧王,為何他如此清楚追殺他的人?難得他之前被追殺過?可是聽他的口氣,對那個人卻並不怨恨,甚至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麼,那個人究竟是誰?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滿身是血的躺在雪地裡,還中了很嚴重的毒。那一次,難道也是被人追殺?那個人真正要殺的人是寧王,自己只不過被寧王牽連到了。至於要不要反追殺,應該要問過寧王的意思才行。

   她隱隱覺得,那位買兇追殺他們的人,並不簡單。「如果沒有反追殺,那些殺手是不是還會對我們下手?」宋驊影目光炯炯地望著秋亦青。如果非要反追殺才能保命的話,她會毫不猶豫地出價。當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她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是,如果追殺的是別人,幽冥殿的確會再次派出第二批殺手。」不過,隨即秋亦青嘴角便浮著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宋驊影見他笑得神秘,不由地有些莫名其妙,「秋大哥為何如此笑?」「小姐請恕罪。秋某只是笑那些黑衣殺手回去後,只怕再也出不了幽冥殿一步了。」

   秋亦青見宋驊影更是滿臉的不解,遂解釋道,「昨日那些黑衣殺手離開後,秋某便著手調查,這才發現幽冥殿的冥王與我們少主有著莫大的關係。」「落兒?」冥王與落兒?

   宋驊影腦海中浮現起那張無論何時何地嘴角都噙著一抹溫柔笑意的摯友,腦海中忽然意識到了些什麼。「小姐猜的沒錯,冥王的確對我們少主有意,不過少主對他有沒有情就不知道了。如果冥王知道您與少主的關係,而且又恰巧知道他的手下追殺小姐,而且還將小姐的夫婿弄成重傷,以他的個性,只怕那些黑衣殺手這一輩子都出不了幽冥殿一步了。」

   秋亦青笑得有些幸災樂禍,繼而說道,「如果小姐同意,秋某便可以透過渠道,將這個消息傳給少主和冥王,如此,小姐就不用太過擔心,因為那些殺手非但不會再來,而且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如他所掌握到的信息,那位冥王追求少主追到吐血,千般萬般討好少主,對於這件事,自然會處理的很讓人滿意。冥王喜歡落兒?這倒從未聽她們說起過。不過既然自己已經沒有了性命之憂,她也就放下心來。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秋大哥了。」打發了秋亦青,宋驊影便決定到寧王居住的清琉院去。他傷成那樣,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為了自己。除去感情,僅就道義而言,自己也不能對他太過冷淡了。更何況,宋驊影是真的擔心。雖然身上有些酸痛,卻也顧不得了。她由小舞參扶著出了庭院,吃力地走過一條遊廊,拐過一道角門,很快便到了清琉院。清琉院水榭花牆,疊石漏窗,是個居住的好地方。

    剛走進院子,便碰到了剛往外走的慕容神醫。「影兒,怎麼親自來了?」慕容神醫曾給她把過脈,知道她被掌風波及,脈虛體弱,又兼之昨日灌了冷風受了驚嚇,此刻應該躺在床上才是。他這邊剛給寧王把完脈,正要往她那裡去呢,這下可好,她親自摸索著過來了。

   「影兒躺著有些累了,便出來走走,又想起寧王昨日傷勢頗重,放心不下,便至這清琉院了。」宋驊影的前半句是假,後半句倒是真的。她不願被人看出自己對寧王的在意,所以話說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慕容神醫原本與寧王便是萬年好友,後又知道他與宋驊影的關係,也曾暗中撮合他們,不過他們兩個人並不領情罷了。

   不過……慕容神醫輕輕瞥了宋驊影一眼,按說這丫頭對寧王也冷淡的很,應該不會撐著虛弱的身子親自來探望。難道……昨日發生了些他們這些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慕容神醫玩味地挑了挑眉尖。「對了,神醫,寧王的病情如何?可曾醒了嗎?」宋驊影見慕容神醫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暗自心驚,便將對寧王所有的關心隱藏在了眼底,臉上裝作很隨意地問道。

   「唉。」慕容神醫輕輕歎了一口氣,回身看看緊閉的大門,拉著宋驊影神神秘秘地走到牆角,面帶嚴肅地說道,「影兒有所不知,宇凌這小子這次傷勢非常嚴重。他的內傷看似嚴重,不過慢慢調理,卻也不難治;右臂雖然自上而下重重劃了一刀,但是止血包紮後慢慢的,傷口也就癒合了;但是最為嚴重的,便是後背和後腦的傷……」後背和後腦?

   宋驊影聽得心驚肉跳。這兩處,都是寧王替她擋得,如果因為這兩處傷,而讓寧王有些什麼好歹,那可如何是好?叫她如何安心?慕容神醫的醫術她是絕對相信的,但是她卻不知道,慕容神醫此刻正在忽悠她。

    「後背和後腦的傷如何?能不能治?」宋驊影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聲線略顯緊張。

    慕容神醫閱人無數,此刻自然看出宋驊影眼底的緊張。他心中暗笑,不過面上卻越顯凝重,他悲哀地輕歎一聲,「老夫仔細檢查過他的傷勢,他的後背曾兩度受到重創……」

    的確,第一次為了保護她,他的後背重重撞在了粗大的樹上,大樹都被撞裂了;而第二次,便是落洞的時候,他在最後關頭,將她抱在懷裡,而用他自己的後背則承受了所有的重力……宋驊影心底有些酸澀。

   慕容神醫見她垂眉低首,眼眶微紅,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遂將嘴角的笑容隱了去,繼續忽悠道,「其他的倒沒什麼,不過他落地的時候,被厲物刺傷夾脊,影兒你也知道,這夾脊由第一胸椎自第五腰椎,共三十四穴,用以承載全身臟器。不過你可能不知道,宇凌那小子三十四穴傷了十五處……」

    一手培養出秋沉落和李穎華這兩個妖孽的慕容闕,能簡單到哪裡去?忽悠起人來,他可是相當的習以為常。慕容神醫假裝沒有看到宋驊影眼底的心疼,繼續娓娓道來,「這十五處要穴治起來極其不易,不過這還不是最難的,最難的便是他後腦的撞傷。」

   「宇凌的武功不弱,不過,這種人都有一種致命的弱穴,也就是俗稱的罩門,而他的罩門便是後腦的八風穴。」「那……治得好嗎?」宋驊影底氣不足地問道。「治是治得好的,不過花費的時候會比較長,而且還會有一些後遺症。」

    「後遺症?」「對。宇凌這小子傷了八風穴,就算他恢復後,武功只怕連原來的五成都不到。」反正她不懂武功,也看不出他五成的功力有多少,所以慕容神醫忽悠的隨心所欲,「武功還是其次,間歇性的頭痛也可以接受,怕的是他的智商也會因此受到影響啊。」「唉,原本多聰明一孩子啊。幸好影兒與他早有過協議,不然這一輩子可如何是好哦……」

   慕容神醫故作歎息地拍拍宋驊影僵硬的細肩,搖搖頭,一臉遺憾地走掉了。宋驊影下意識地看了眼那雙罪魁禍首的手,懊惱地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如果不是自己推開他,他也不會……他的智力真的會受影響嗎?那麼聰明的寧王,兩年之內便能將翰林書庫裡的書全部背下來的寧王,文韜武略無所不能的寧王,才華橫溢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的寧王,真的就會這樣子毀在自己手裡?

    「小姐?」小舞不解地看著自己小姐。慕容神醫走了有好一會兒了,但是小姐還是呆愣愣地盯著自己的雙手,眼眶裡佈滿了水汽……被小舞一喚,宋驊影才回過神來。她很努力地整理好情緒,慢慢地朝寧王所在的房間走去……

    寧王靜靜地躺在床上,俊眸緊閉,白玉般的鼻樑俊挺微翹,唇角的弧度完美至極。宋驊影呆呆地看著他,看著清輝的晨光照在他俊朗清逸的面容上,看著每一分光彩在他身上流轉……

    呆呆地站著,呆呆地看著他,時間漸漸地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宋驊影注意到,寧王的指尖微微動了一下。她的心,也莫名其妙跳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撲到寧王面前,抓住他的手,眼淚不由自主地撲簌撲簌往下掉。

   她很堅強地抹了一把,可是眼淚還是掉個不停。「你……沒事吧?」寧王醒了過來,第一句,依舊是問她的安危。「我沒事,我們都沒事。」宋驊影好不容易止住自己的眼淚,顫顫地、輕輕地觸了下他層層包紮的腦袋,盯著他,半晌才問出口,「你的……頭,痛不痛?」「痛。」寧王不假思索地回答,而這個答案徹底擊潰了宋驊影,她的手顫抖地越加厲害了。

    「慕容神醫說……你的傷很嚴重,要好好休息。我不打攪你了,你慢慢休息。」宋驊影倏然站起身,疾步往外走,卻因為走得太急,被裙角絆倒,很狼狽地撲倒在床上,整個身子栽倒在床上,雙目的視線正好對上了寧王的垮間……生平第一次,宋驊影滿臉通紅,手無足措……寧王的臉上也出現一抹淡淡的紅暈……正在這時,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喧鬧聲越來越近,很快便到了房門前。

    「父皇,二皇兄就在裡面。」是三殿下的聲音……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門外的人魚貫而入。走在前面的,自然是老狐狸無疑。

    寧王是皇室貴胄,又是老狐狸最為屬意的儲君,他受了如此重的傷,老狐狸親自到來也無可厚非,但是——老狐狸的身側忽然露出一抹纖細的身影,朝寧王的身邊飛奔而去……「王爺……嗚嗚嗚……王爺您怎麼傷得這麼重啊,臣妾的心好疼啊……王爺……嗚嗚嗚……」原紀香飛撲過去,緊緊摟住錯愕的寧王,哭得一臉崩潰。

   楊宇辰不安地看了宋驊影一眼,她的臉上早已恢復了慣有的淡定。但是,剛剛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她臉上為何會有一抹突兀的潮紅?他餘光瞥過二皇兄,卻見他雖然被原側妃摟著,但是視線卻一直停留在二皇嫂身上……他的心忽然閃過一抹刺痛,拳頭握得緊緊的,青筋暴起,指甲深深現在肉裡卻沒有意識到。

   寧王剛剛甦醒過來,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也沒有,如何能推開八爪魚一樣的原紀香?所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宋驊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此刻自己正在擔心著她的情緒。

    「影兒給皇上請安。」宋驊影靜靜地朝老狐狸行禮。而此時,老狐狸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一會兒看看寧王,一會兒又落到宋驊影身上,嘴角閃過一絲滿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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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真相大白!


    而此時,老狐狸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一會兒看看寧王,一會兒又落到宋驊影身上,嘴角閃過一絲滿意的笑容。「影兒不必多禮。」老狐狸瞇著眼,笑看著宋驊影,「沒想到影兒還有這麼清幽雅致的住所,如果不用心找,還真不知道啊。」不知道?琢兒和三殿下還不是在你的暗示下找過來的?甚至寧王能找到這來,也跟你這老狐狸脫不了干係,而且如果不是寧王住在這裡,又怎麼會發生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宋驊影暗自腹誹。

    兒子都病成這樣了還在算計,這老狐狸還真是沒人性。寧王為了得到他的承認,練成鐵人般的意志力,真的值得嗎?宋驊影還真的替寧王感到不值。繼而,又為他心疼。有一個這樣的爹爹,母親又早逝,寄居在皇后那裡,聽說小時候還經常被太子欺負……宋驊影想至此,狠狠瞪了老狐狸一眼。而老狐狸卻回敬她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

    忽然,見原紀香淚眼迷濛地跪倒在老狐狸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然後楚楚可憐地抽泣道,「皇上,王爺傷成這樣,臣妾就算回去,也是吃不下睡不著,所以,請您准許臣妾留在這裡,臣妾想親自照顧王爺……」老狐狸玩味地瞥了宋驊影一眼,負手道,「這無白居可不歸朕管。」老狐狸的暗示可真夠明顯的。宋驊影見他如此裝模作樣,心中冷冷一笑。

    原紀香也不是傻子,此刻早已聽出了老狐狸的暗示,趕緊匍匐跪倒在宋驊影面前,張著盈滿淚水的美眸,可憐兮兮地望著宋驊影,「姐姐……」全屋子裡的人都在看著她,那些打量的目光讓宋驊影感到一陣氣悶。

   原紀香也是個可憐人。她的才情容貌樣樣不輸她姐姐,但是她姐姐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而她則只是寧王府的一位側妃,其實她又有什麼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爭寵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不過她的腦袋沒有野心大而已。偏偏又碰上自己這樣的主,被自己欺壓的也蠻可憐的。

    原紀香對寧王一片情深意切,而寧王對她呢?她想起當初與寧王約定的時候,他一臉的譏誚,跟自己慢條斯理地談著條件,其中之一便是自己走的時候要帶走原紀香。

   可見,寧王對她殊無半分情意。如果今後自己與寧王一起,那她該怎麼辦?愛情和婚姻都是兩個人的事情,連一粒沙子都不能融入,更何況是一個大活人?對付她的手段多的是,可是難道真的就這麼隨隨便便將她處理掉?自己又有什麼資格這樣做?

   宋驊影剛轉過這個念頭,心中忽然浮現一抹自嘲。和寧王在一起?自己什麼時候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寧王如果只是寧王,或許還有可能,但是事實又怎麼會如此簡單?種種跡象表明,他就是老狐狸最為屬意的儲君,待得老狐狸退位之後,他便是萬萬人之上的千古帝王。帝王?多麼殘酷的一個詞,而她呢?母儀天下嗎?宋驊影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徹骨冰冷。

    論智力,論能力,論財力,她知道自己的確有做好皇后的資本,但是——這個位置所要承擔的東西太多,所要放棄的東西也太多……而所要犧牲的,偏偏是她最為珍貴的自由和愛情。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口口聲聲說著愛自己的他為了維持朝廷的勢力均衡而雨露均沾;她沒有辦法接受別的女人孕育他的孩子;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夜夜獨眠,而他卻理所當然地睡在別的女人懷裡……她沒有母儀天下的野心,也沒有愛情至上的情操,她只想要住在悠悠青山綠水間,過著簡簡單單的生活。

   曬曬太陽釣釣魚,種種花草遛遛狗,平時可以看看賬簿打理落華影,飯後還可以陪著君兒在山間田野裡慢悠悠地走上一圈,這樣清清靜靜的生活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但是,如果和寧王在一起,這一輩子,注定要活在女人的戰火裡,永遠都不會快樂。

   自己雖然為寧王動了心,但是也僅僅只是心動而已,現在阻止,應該還來得及。宋驊影臉上忽明忽暗,閃過很多情緒……原紀香只當她不想答應,正在想借口打發她,心中怨恨,臉上表現出來的卻是更加的淒苦,她一把揪住宋驊影的衣裙,放聲哭道,「妹妹只當王爺出使奕國還未歸來,卻原來和姐姐在這裡住了這麼久……妹妹一點也沒有責怪姐姐的意思,可是妹妹心中也是很思念王爺的……現在看到王爺這樣,妹妹心裡真的是說不出的難受啊……」

   王爺現在身負重傷,正是脆弱的時候,自己在這個時候只要悉心的照顧,難保不會讓王爺心動。可憐的原紀香還在自以為是地動著歪心思,哪裡知道人家寧王早已將她踢出局了。

    她哭的梨花帶雨,終於將宋驊影自沉思中拉過神來。「無白居大的很,你愛住便住吧,沒人會趕你走。」宋驊影不動聲色地拉回自己的裙子,見寧王正當著老狐狸的面,目光一瞬不順地盯著自己,想起剛剛心裡的主意,她咬咬牙,對原紀香繼續說道,「王爺這清琉院也大的很,你就住這吧,順便也能多照顧王爺。」

   「父皇您來的突然,影兒一點準備都沒有,失禮的很,您先和王爺說會兒話,影兒這就下去打點一下。」「你去吧。」老狐狸瞭然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為難她,就放她走了。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就真的一點也不嫉妒?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自己在她心裡還是一點位置都沒有嗎?寧王的臉慢慢黯淡下來,握緊被窩裡的手,望著宋驊影離開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受傷的脆弱。

   宋驊影走出屋子,深深吸了口外面的清新空氣,腦中也清醒了一點。微風輕拂髮絲,卻吹不去心中的氣悶。她站在庭院之中,輕風吹起了她單薄的衣裙,背影帶著莫名的傷感,他只稍稍看上一眼,心中就刺痛了一下。

   「對不起……」楊宇辰以為是自己帶來的原紀香讓宋驊影如此失落。他不是故意的,這一切,都是父皇的意思。宋驊影猛然回頭,對上了楊宇辰灼灼的瞳眸,心忽然顫了一下。「為什麼說對不起?」沒有帶著邪笑的三殿下讓她有點不習慣,宋驊影淡淡笑了一下。

    「看得出來二皇兄對原側妃並沒有別的想法,但是他對二皇嫂……」楊宇辰說到這裡,心微微疼了一下,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停頓了。她剛才臉上的落寞那麼明顯,以他對她的注意,又怎麼會發現不了?看來,她對二皇兄已經不是一般的在意了。這兩日,對於他們來說,經歷的事情比之前的大半年還要多……

    宋驊影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楊宇辰外表雖然一副桀驁邪倪的樣子,但是心內卻極其謹慎細心,以他的聰明,自然能從寧王和自己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但是她既然已經打定主意離開寧王,這些話她實在不能再聽下去,於是,她打斷寧王的話,「三殿下可知昨日的殺手是誰買通的?」

    「二皇嫂不必擔心這個,您要相信二皇兄的能力,他會將這件事處理好的。」楊宇辰微微歎了口氣,勾起唇角,朝她邪邪一笑。既然二皇兄沒說,自然有他的顧慮。而且,自己也不忍心她活在擔驚受怕中,寢食難安。

    「我相信寧王的能力。」宋驊影抬頭了眼遠方悠悠的山巒,也跟著歎了一口氣,「這場暗殺,難道不正因為他的能力而引來的嗎?」「二皇嫂在懷疑……太子?」楊宇辰眼底閃過一道精光,看宋驊影的眸瞳閃過一絲讚賞。

    「太子的動機不難猜測。三殿下可還記得皇宮設宴那一日說過的話?三殿下說,這個太子能做多久,還很難說呢。既然三殿下這麼說,本王妃也就有理由相信,父皇對咱們這位太子甚是不滿。換句話說,如果太子被廢,那麼我朝的儲君由誰繼任?父皇屬意誰做儲君,雖然看似不明朗,其實卻並不難猜,太子自然也心中有數。寧王礙了他的路,他暗中找人將這塊石頭除掉,這也無可厚非,不是嗎?」宋驊影仰著晶亮的眸子,一瞬不順地盯著楊宇辰。

   她將之前暗線搜集的情報在腦中全部過濾了一遍。知道當今太子雖然表面上得寵,但是凡是涉及國家切身利益的事情,多半是由寧王處理。而楊宇傲非但沒有聰明的腦袋和過人的膽識,更沒有寧王的名聲與威望,而且據說他又是心胸狹窄之輩,追殺自己的弟弟,在皇族來說,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也不排除老狐狸暗中操縱的可能,畢竟這隻老狐狸道行高深,冷血薄情,談袖便能主導全局,不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比擬的。「二皇嫂所言不差,太子是有這個動機,不過畢竟沒有證據,而且事情或許也沒這麼簡單。」不想讓她介入危險之中,所以,她知道的越少,對她越有好處。要證據嗎?如果她來個反追殺,而太子剛好在那個時間段死掉,這算不算證據?

   宋驊影心中冷冷一笑,卻並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老狐狸探望了寧王后,由宋驊影他們陪著,慢悠悠地游了遍無白居後,便帶著小琢兒回宮了。至於寧王,他倒是說,這裡山清水秀的,最適宜休養,讓他在這裡好好養病,殺手的事情他會著人調查。宋驊影自從那日離開後,宋驊影便再也沒有到過清琉院,這段時間寧王都由原紀香在照顧。

   原紀香自然做夢也想不到宋驊影會將這麼好的機會□裸地擺在她面前,心中暗自慶幸。不過,寧王的臉色卻似乎越來越差。「王爺,外面天氣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原紀香服侍了寧王梳洗之後,在他床前柔聲問道。

    寧王俊美的雙目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天朗氣清,天空一片蔚藍,窗外的古木漸漸凋零,落葉隨風慢慢飄落……

    「嗯。」寧王應了一聲。出去走走會不會碰到她?自從那日之後,她便再也沒有來過,而自己,卻莫名其妙地開始期待她的身影。不知道她最近在做什麼?真的那麼忙,忙得連看自己一眼的時間都沒有?留原紀香在身邊,她真的就一點都不在意?寧王有些委屈地想著。園中不知何時盡染秋意,枯黃的落葉瀉灑一地,輪椅碾過落葉,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響。

    寧王清瘦的身軀坐在輪椅上,淡淡地看著周圍的景色。目光所及,沒有看到心中牽掛的那個人,再美的風景入眼也是荒蕪的。「王爺?」原紀香僵硬地輕喚一聲。她在園中住了幾天,別的地方不清楚,不過宋驊影的悄然苑她卻是知道的。

   清琉院和悄然苑隔了很遠,若按照「木」字結構算,清琉院在右邊的一捺,那麼悄然苑便在左邊的一撇。為何,王爺卻偏偏要來這裡?原紀香心中其實早有怨氣。寧王府巍峨堂皇,應有盡有,為何不在府裡養傷,卻偏偏留在這窮鄉僻壤的山溝裡?就算非要在風景如畫的山間養傷,難道王爺的園子還少嗎?宋驊影又不待見他們,為何還要留在這裡受氣?她曾不止一次地給王爺暗示,可是王爺每次都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一句話也不說地閉上眼睛。

   原紀香其實隱隱已經猜到,只是她不敢也不願去承認事實罷了。原紀香見寧王的目光有些沉黯地直視前方,放置在腿上的手忽然劇烈顫抖,青筋暴起,嚇了她一大跳。她順著寧王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的楓林樹下,一男一女兩具靈修的身影相互對坐,手中各執一枚棋子,他們中間隔了一張棋桌。

   他們下的似乎並不專心,邊下邊不時的交談,言笑晏晏。忽然,火紅的楓葉落到她的發間,他微一抬手,輕輕地取下來,遞到她面前,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寵溺……而她則回他一個燦爛笑容。寧王的手握地緊緊,目光冷冽,臉上如罩寒霜!自己一直提心吊膽地盼著她來,哪怕只是輕輕地問候一聲,但是她就是一步也不願意踏進清琉院。

   原以為她不來看自己是因為操心園子裡的秋收,是因為太忙,卻原來,是跟三皇弟在這邊悠閒對弈!宋驊影……本王為你受盡傷痛,護你周全,而你卻在這裡和別的男人言笑晏晏,可真對得起本王!寧王的臉上閃著狂濤的怒焰,心裡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燒!只有死命握住手心,努力克制,才不會失去理智!他想揚起溫和的笑容,然而,他嘴角的笑看起來猙獰而殘酷。

   胸口很悶,悶得他差點透不過氣來。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對她的感情,竟已如此之深。忽然,他狂濤的怒火被冷水澆滅一般。是啊,自己有什麼資格去質問她?以相公的資格?可笑。

   很久之前就跟她有過協議,一年後放她離開,如今,離一年之期已經越來越近了。以愛她的資格?這就更可笑了。自己心目中的人一直都是另有其人,自己曾發誓要找到她,與她白首不相離。可是,現在這樣的自己,這算是變心了嗎?自己都這樣三心兩意,有什麼資格起苛求她?如果她就是她,該多好?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寧王滔天的怒火化成濃濃的自棄……

    宋驊影,這下看你如何向王爺交代!原紀香嘴角浮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她低頭正準備將寧王推到他們面前,卻發現寧王原本鐵青的面容此刻竟化為一片黯然……「走吧。」寧王淡淡地說了一句。「王爺,王妃和三殿下……」原紀香醞釀了許久,正想添油加醋說上一番,卻被寧王高聲打斷。

    「本王說,走!沒聽見嗎?!」一向溫和的寧王怒不可遏地喝了她一聲,嚇得原紀香眸光中的淚珠又撲簌撲簌往下掉。寧王沒有再理會她,自己轉著輪軸徑直回身而去……原紀香氣憤地跺跺腳,怨毒地瞪了宋驊影的方向一眼,嗒嗒嗒地往寧王離開的方向跑去。

    寧王離開悄然苑後,使勁地轉著輪椅,速度之快,讓人瞠目結舌,卻也因此,他的手磨破了皮,鮮血淋漓。他心中妒意橫生,心情極度煩躁,於是不辨方向地亂搖,不知不覺便到了百禽園。

    百禽園……墨然亭……君兒說過,她很喜歡藏墨,如果告訴她自己就是藏墨,她會不會……孤高絕傲的寧王何曾如此卑微過?他唾棄地自嘲。看著高高的藏墨亭,坐在輪椅上的寧王漸漸平靜下來。

   「王爺,您走的好快,臣妾差點追丟了。」原紀香氣喘吁吁地小跑到寧王身邊,深秋時節,她的臉上佈滿了細密的汗水。也難怪她走路都跟不上寧王。三寸金蓮,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好看是好看,不過走的卻很慢。她能追到這裡,還算她有心了。

   「推本王上去。」不待她喘息完,寧王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命令道。「啊?」原紀香剛擦了一把汗,抬頭看看高高的墨然亭,還有長長的斜坡,聲音也低了下來。不過,今天的王爺真的好恐怖,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她一句反對的話也不敢說,咬咬牙,壯烈地抹了把汗,使勁全力將寧王推了上去。

   墨然亭內,靜悄悄地,一個人也沒有……高處的視野很開闊,淡淡的秋風迎面吹來,帶著一絲清冷的味道。寧王面無表情地看著湖裡的一對鴛鴦,此刻它們正歡快地嬉著水,那樣的旁若無人,似乎天地間就只剩下它們兩隻……

    原紀香從小嬌生慣養,何曾有如此辛苦過?此刻,她的小腿肚一直在打顫,如果不是死命撐著書案,她真的想一下子癱倒下來……寧王一臉面無表情地看著遠處……忽然,「砰」得一聲響,卻是原紀香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她手忙腳亂間,竟抓住了書案下方的抽屜,用力一拉,那些畫卷全都被傾倒了出來,散落一地。

   寧王被這聲音驚醒,略一回頭,淡淡的看了地上散亂的畫卷一眼……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張畫捲上,像是看到鬼一樣,臉色變得異常蒼白,身子也在微微發抖……他慢慢地伸出手去,還沒夠著畫,身子就「砰」地一聲跌倒在地面上。但是他似乎毫無所覺,指尖顫抖,輕觸畫卷……原紀香呆呆地看著此刻的寧王,心裡慢慢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整個藏墨亭沉默的猶如死寂,亭外的陽光靜靜地朝在寧王顫抖的指尖上……

    如此熟悉的筆跡……和她一模一樣的筆跡……寧王的目光漸漸往下移去……看著下面的題款,赫然便是宋驊影三個字!!!宋驊影……寧王麻木地坐在地上,全身的血液似乎降到了冰點!過往的一切如浮雲般紛至沓來。去年十二月十五,自己出事的那一日,那位劉大嬸曾懷疑過她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日在宏遠寺,她出盡難題,卻堅決不見自己……墨山與宏遠寺距離如此之近……她喜歡藏墨……還有松鼠,叫小纏的那只松鼠……還有這字跡……與她評價藏墨的字跡……幾乎一模一樣……她就是暖水袋姑娘……這個答案幾乎呼之欲出了!

   那日,在黑洞之中,她明明知道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但是,她什麼都沒說,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她面前狼狽的道歉!寧王臉上佈滿陰霾,真相大白的狂喜、被欺騙愚弄的怒火和洶湧氾濫的酸楚在體內交織,胸口如被巨石壓住般,沉悶的差點窒息,他猛得一拳砸向一旁的書案,書案頓時幡然倒下,木屑紛飛,而他的拳頭亦是鮮血淋漓!而他似乎整個人陷入某種迷幻之中,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他的右臂曾被黑衣殺手自上而下重重劃過,此刻由於激動過度,原先包紮止血好的傷口如今竟汩汩地流出鮮血,砸向書案的右拳亦是一片血肉模糊……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欺騙他?!他想狂吼,卻發現自己喉嚨乾澀,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耳朵雷鳴般轟隆。

   寧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不管不顧地往前走去,他要去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他的眼底佈滿□裸的憤怒和痛恨,還有滿滿的酸澀和苦楚,委屈的淚珠滾滾而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現在的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之前就全身是傷,如今又氣憤過度,沒走出幾步,忽覺眼前一陣黑暗襲來,腦門一陣金星閃過,使得他整個身子往下栽去,重重摔倒,順著斜坡,直挺挺地滾到地面,白皙若霜雪的面容上滿是擦傷!

   「王爺……王爺您怎麼了?您這是怎麼了?」原紀香被寧王嚇得魂飛魄散,趕緊跑下去扶起寧王,卻見寧王「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全都噴在她的臉上,然後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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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絕不放手


    「王爺……王爺您怎麼了?您這是怎麼了?」原紀香被寧王嚇得魂飛魄散,趕緊跑下去扶起寧王,卻見他很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全都噴在她的臉上,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原紀香被寧王噴了一臉的鮮血,又氣又急,手無足措地看著懷中暈厥過去的寧王。

    她看看周圍,除了那些玩得快活的動物,沒有一個人。寧王會不會死啊?原紀香緊張地低頭,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滴滴答答往下掉。她害怕地伸出手,探了下寧王的氣息,還好,雖然微弱,卻還是有點溫熱的呼吸。她想扶起寧王,可是寧王雖然看起來精瘦,抱起來卻一點也不輕,骨架纖細的原紀香自然扶不動。

     忽然,她茫然的腦海中陡然浮現出一根救命稻草。宋驊影,對,她這麼厲害,一定會有辦法的。如果宋驊影知道,在寧王病危時刻,原紀香第一個想起的是自己而不是慕容神醫,不知道她是該哭還是該笑了。「王爺,您撐著點,臣妾就去找人來救您。」言罷,她依依不捨地看了寧王一眼,撒腿就往宋驊影的悄然苑跑去,雖然跑得跌跌撞撞,不過速度卻是極快。當原紀香臉色蒼白,髮絲凌亂,鬼一樣出現在宋驊影面前的時候,宋驊影倒是真被她嚇了一跳。

    「王爺、王爺他快要死了,求求你們救救他,王爺真的快要死了……」原紀香的眼淚嘩啦啦地流下來。寧王快要死了?宋驊影直覺以為原紀香在說笑。她雖然沒有親自去看他,但是每天都有人親自匯報他的病情,所以她很清楚,寧王復原的還算不錯。

    但是看原紀香的反應,還有她臉上的血跡,她的心莫名其妙地慌亂起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楊宇辰焦急地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厲聲問道。什麼叫二皇兄快要死了?他這麼強悍的身體怎麼可能會死掉?難道是黑衣殺手捲土重來?「王爺突然就嘔血了……突然就暈了過去,在藏墨亭……」原紀香臉上身上血跡斑斑,她的身子忽然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面上,不知道是勞累過度還是驚嚇過度。

     眼見原紀香癱倒,宋驊影眉間灼灼,心緒焦躁,回頭便對楊宇辰說道,「你快去請慕容神醫。」說完,頭也不回的拔腿就往藏墨亭跑去。楊宇辰被她眉間的焦灼刺痛了一下,呆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卻見她早已跑遠了。他也凝神屏息,朝慕容神醫的院落飛去。當宋驊影跑到百禽園的時候,遠遠就看見那一抹淡雅的身影仰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上一灘血跡,觸目驚心。他就那麼靜靜地躺著,周圍一個人都沒有,看上去是淒涼。

    宋驊影心中一陣疼痛,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寧王面前,半跪著抓起他的手腕開始把脈。還好……她抹了一把汗,脈象還算沉實,比初始在黑洞裡的時候要好的多了。

   她能把脈卻不能醫,所以在慕容神醫沒有到來之前,她除了幫他包紮右臂的傷口,清理嘴角的血跡,別的什麼都不能做。宋驊影有些心疼地看著他……他的五官原本完美到極致,俊雅白若霜雪,一點瑕疵也沒有,他只要淡淡一笑,周圍的一切便都失了顏色,但是現在,絕美的容顏上卻到處都是擦傷、淤青、紅腫,還有一絲絲殷紅的血跡。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指尖莫名的顫抖卻不敢觸摸他的傷口……可是,寧王怎麼會突然間暈倒呢?

   她不由的抬頭看前方的斜坡,坡上隱隱有一絲血跡,很顯然,他是直接從斜坡上滾下來的……好好的,怎麼會滾下來?藏墨亭裡又有什麼玄機?宋驊影正欲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被緊緊拽住,低頭一看,卻是寧王那只剛被自己草草包紮過的右手。

   「王爺,您醒了?您醒了嗎?」宋驊影輕拍他臉上沒有受傷的部位,然而寧王卻俊目緊閉,眉宇也不蹙一下,只是緊緊抓住她的手,力道之大,讓她心驚。這是怎樣一隻手啊?淡色錦緞衣袖上,血跡斑駁,手背血肉模糊,皮肉都翻了出來,連指甲裡塞滿了木屑,而且都斷裂了好幾根,指尖更是一片殷紅。

   他為何會重傷如此?指甲上的傷又是如何而來?而此刻,寧王就是用這只傷痕纍纍的手,緊緊地拽住了她……她的心忽然一陣抽搐、絞痛。

    如果不是周圍血跡斑駁,宋驊影會以為寧王在跟她開玩笑。昏迷了的人,又怎麼會一下子就抓住自己的手,而且勁道如此之大?宋驊影沒擔憂多久,慕容神醫很快便到了。卻見慕容神醫略帶玩味地看了一眼寧王與宋驊影緊握的手,眉峰一挑,什麼話也沒說,便不動聲色地給寧王把起脈來。

   除了慕容神醫,還有另外一個人的視線也落在那雙緊握的手上……他一動不動地盯著那雙手,目光裡飽含複雜的情緒,忽然,只見他神色一變,倏然地轉過去去,右手緊緊攥住胸口,然後他又似乎意識到什麼般,很快自懷中掏出一罐藥丸,有些顫抖地連著好幾顆全都倒進嘴裡……

    慕容神醫抬頭,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因緊緊盯著寧王而一無所知的宋驊影,輕歎一聲,便低頭繼續給寧王施針……清琉院內,寧王靜靜地躺在床榻上,而宋驊影寸步不離,因為他們的雙手緊緊交握,似乎沒有任何力量能將其分開。

   寧王即使昏迷著,但是他的力道還是很大,如果可以看的話,宋驊影被握住的部位此刻早已淤青一片了。她咬咬牙,忍著。比之寧王的傷,這點痛算什麼?「王爺他……怎麼會突然這樣?什麼時候會醒?」宋驊影掙脫不開寧王的鉗制,所以只能乖乖地呆在他的身邊,等他自動醒來。

   不是不走,而是走不開。她為自己的心軟找了一個足以自欺欺人的借口。目光所及,沒有見到楊宇辰的身影……「唉。」慕容神醫再次看了眼他們交握的手,慢悠悠地黏著幾個山羊鬚,面容有些凝重地看了雙目緊閉的寧王一眼,目光又轉到宋驊影身上,「影兒可還記得老夫之前跟你說過的關於宇凌的病情?」宋驊影見慕容神醫的面容似乎比上次更加嚴肅了,心中早已漏了一拍,故作鎮定地說道,「神醫有話但說無妨。」「宇凌之前後腦的八風穴受了重擊,要知道這八風穴乃週身要穴之一,整個大腦都受它控制。

   上次萬幸沒有損壞了宇凌的智力,但是間歇性的頭痛,發作起來可是非常厲害的。輕者頭痛不堪,重者甚至會神志不清。依老夫估計,宇凌這孩子八成是間歇性的頭痛症發作起來,導致神志不清,所以才造成了這些傷痕。」「頭痛症有這麼嚴重?」「就有這麼嚴重!」已經梳洗乾淨的原紀香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聽見他們談論寧王的病情,所以也只是靜靜地站著,現在聽見他們談起寧王發病的症狀,便插口道。

   自己可是當時唯一的在場人員,最清楚不過了。「怎麼說?」宋驊影他們將目光定格在原紀香的臉上。害寧王至此的人除了宋驊影還有誰?如果不是她和三殿下一副親密的樣子,王爺也不會怒不可遏地丟下自己一個人搖著輪椅離開。看著王爺指甲斷裂、指尖血肉模糊一片的手,原紀香怨恨地瞪了宋驊影一眼。

   她不會說的,不會告訴她寧王對她的在意。「原側妃?!」宋驊影無意中加重了語氣。所謂關心則亂,說得便是此刻的宋驊影吧。一向從容淡定佔盡先機的宋驊影也有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候。原紀香打定主意,便從藏墨亭開始講述。回憶起剛才的情景,原紀香眼底的恐懼又漸漸凝聚起來,「剛才王爺到了藏墨亭後,原本好好的,但是突然整個人就像遇見鬼一樣,全身顫抖,又突然瘋了一樣,對著一張畫又哭又笑,像是陷入某種迷幻中,神志很不清醒……非常恐怖!」

    宋驊影和慕容神醫面面相覷。宋驊影眼底盈滿了自責和愧疚,而慕容神醫的臉上卻閃過一絲疑惑。剛才把過他的脈,脈象沉實,一時昏厥很有可能是怒急攻心,卻怎麼會神志不清呢?他目光瞥過,卻見寧王的指尖微微顫動了一下。

   他的眉峰微微一挑,眼底閃過一絲玩味的笑容,繼而輕輕咳了一聲,對著宋驊影端斂著面容,嚴肅地吩咐道,「宇凌現在的病情很棘手,不能受一點刺激,不然病情就越加難以控制,到時候連老夫都無能為力了。所以等他醒來後,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你都要順著他的意,絲毫忤逆不得,知道嗎?」宋驊影見慕容神醫說得如此鄭重,只當寧王的傷真的很嚴重,便很甘願地點了點頭。

    神志不清……這麼完美的寧王被自己弄得如此狼狽,而這些天來自己還丟下他不管不顧,實在太過分了。如果他能醒過來,不管是要打還是要罵,她都認了。於是,慕容神醫以病人需要休息為由,出門的時候將不甘不願的原紀香也給支走了。

    於是,宋驊影便成了任由寧王宰割的小綿羊……狡猾滴慕容神醫唉。慕容神醫的忽悠和原紀香的解釋,無意中很好的掩蓋了寧王知道宋驊影就是暖水袋姑娘的事實,同時消除了宋驊影的疑慮,也使得寧王在這件事情上佔盡了先機。慕容神醫他們走後不久,寧王便彈開雙目,緩緩地坐了起來,森冷而又陰鷙的目光惡狠狠地瞪著宋驊影,臉上陰晴不定。在寧王恐怖目光的注視下,宋驊影忽然覺得一陣寒風陰面襲來,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寧王一直都沒有說話,也沒有放開手,只是冰冷地看著她。忽然,寧王的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容,他的另一隻手,慢慢地、慢慢地,移到宋驊影皓白的頸間,掌間炙熱的觸感燙燒著宋驊影的肌膚,而她只能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看著寧王,生怕自己一出聲,他手下的力道就足以讓自己窒息……如果說,之前宋驊影對慕容神醫的話還有一絲懷疑,那麼此刻,她是深信無疑了。

   寧王,真的是瘋了……周圍一片寂靜,房內的氣氛也很怪異,他們的姿勢則更加詭異。寧王受傷的右手緊緊地拽著宋驊影的左手,而他的另一隻手,卻移到她的頸脖上,目光陰鷙而又癲狂地盯著她,手裡的力道慢慢收緊……就是她!自己費勁心思要找她,她明明知道,但是她非但不見自己,還一再的逃離,看著自己狼狽,踐踏自己的自尊,她很開心是吧?!他覺得一股怨恨自心底漸漸升起,他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

    寧王的眼底閃過一絲陰狠,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王爺……有話……咳咳……好好說……」他是真的想將自己掐死嗎?雖然慕容神醫說無論他做什麼,都要順著他的意,但是他現在是想要掐死自己哎!求生的本能使得宋驊影下意識地用另外一隻手去掰寧王的手指,但是他的手指堅硬如鐵,即使她用盡力氣,他的手指卻還是紋絲不動。「唔——」宋驊影憋得滿臉通紅,但是在黑暗襲來之前,頸上的力道卻突然消失了。

    「咳咳——咳咳——」窒息的感覺驟然消失,宋驊影邊咳嗽邊拚命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倏然見到寧王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微笑。她心裡忽然劃過一絲不安……難道寧王已經知道了自己就是他心心唸唸要找的暖水袋姑娘?不會不會,照慕容神醫和原紀香的解釋,寧王是腦袋受創後才會變成這樣癲狂的。

    難道是……寧王知道了自己的傷勢,所以才會如此怨恨自己?畢竟他腦袋上的傷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宋驊影為寧王的怪異行為找了個借口。這樣的寧王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不能逃避,絕對不能逃避……宋驊影哆嗦著唇角,身子拚命地想往後退,但是心裡卻非常努力的告誡自己。「您的傷……並不是不能治,慕容神醫連君兒的腿都能醫好,一定也能醫好你的。」

    但是,寧王似乎對自己的話充耳不聞,看自己的目光越來越冰寒。原紀香說的沒錯,這樣的寧王的確很恐怖。宋驊影想退開一步,卻忘記了自己的左手一直被寧王捏在手裡,只見寧王稍一用力,瘦弱的身子便一下子跌倒在寧王懷裡。寧王左手抬起她的下顎,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了她的下顎骨。宋驊影一時吃痛,驀然抬眼瞪他,卻望進他那雙殘酷而又無情的雙眸。瘋子!眼前的寧王陰鷙而乖戾,殘忍又無情,就像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宋驊影忽然想起慕容神醫的話。他說,宇凌現在的病情很棘手,不能受一點刺激,不然病情就越加難以控制,到時候連老夫都無能為力了。所以等他醒來後,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你都要順著他的意,絲毫忤逆不得,知道嗎?

    真是自做孽不可活……如果她知道會有今天的一切,當初在山洞裡,就應該讓寧王吻個夠,吻個徹底!她緊緊攥著小拳頭,悔得腸子都青了。她心中這樣想著,卻不料眼前忽然出現寧王放大的面容,他毫不留情地重重壓上她的唇……

   宋驊影最近的運氣真是背的可以,越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寧王狠狠地攫住她的唇,舌尖毫不留情地探進她的櫻唇,肆虐的扯咬、蹂躪,被欺騙被愚弄被踐踏的自尊與自卑化為狂濤的怒焰,活生生地欲將她凌遲。雖然嘴裡吃痛,唇畔被咬得鮮血淋漓,但是宋驊影卻是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一推開他,上次的事情就會重演。所以,她只能眼睜睜地任他予取予求,但是眼眶卻微微濕潤,帶著委屈的紅腫。

    看到宋驊影眼底的濕潤,寧王的神智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輕輕撫著她白皙的面容,一動不動地凝望著她……四周很靜,整個世界彷彿就只剩下他們兩個……宋驊影趴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因激動而跳動劇烈的心跳聲,剛才還不覺得,但是現在忽然靜下來,臉上微微有些燙紅。她見寧王慢慢平靜下來,微微動了一下。沒反應?又輕輕地動了一下。還是沒反應?

    她一個咕嚕坐了起來,指著寧王一直緊握的那隻手,底氣不足地說道,「能不能……放……手?」想要自己放手?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寧王瞪著她,臉色變得鐵青,咬牙切齒地擠出:「你害本王變成這樣,還想要本王放手?」

   「呃?」「本王的腦袋變得神志不清,難道不需要你負責嗎?!」寧王露出森白的牙齒,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慕容神醫臨走前說的那句話,他聽得清清楚楚,聰明如他,自然知道慕容神醫給出的暗示,如果還不善加利用的話,連他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既然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她是暖水袋姑娘的事情,那就好好陪她玩玩。她不是喜歡欺騙喜歡愚弄別人嗎?那麼就讓她也嘗嘗這個滋味又如何?讓她嘗嘗這種痛苦是如何的痛徹心扉!

    至於離開?這一輩子,想都別想!寧王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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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做牛做馬


    「小姐,小姐。」李叔剛向宋驊影匯報完園子裡的事情,便見小舞從外面跑進來。「那老奴就先告退了。」李叔微微一笑,朝宋驊影告退。小舞的一驚一咋,府裡人早已習慣了,李叔自然也不例外。「嗯,李叔先下去忙吧。」眼見李叔走遠了,小舞這才神秘兮兮地湊到宋驊影跟前,笑瞇瞇地對宋驊影說道,「小姐小姐,剛才清琉院的小輕說原側妃早上的時候被王爺趕回王府啦!」小舞一直看那個裝模作樣的女人很不爽,一聽說她被王爺趕走,便興沖沖地跑來跟宋驊影匯報。

    「趕走了?」宋驊影微微挑眉。怎麼突然間就被趕走了?之前不是住得好好的嗎?

    「嗯。聽說今天早上原側妃在伺候王爺的時候,打碎了一個瓷碗,碗裡的湯水全都淋在了王爺身上,所以王爺大發雷霆,趕蒼蠅一樣將她給趕走了。」小舞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沒想到原側妃也有這一天啊,想當初,小姐新婚第二天進皇宮的時候,她還裝模作樣的跟小姐爭寵呢。

    不過這原側妃也真是的。明明自那日甦醒之後,王爺的一日三餐都是指定由小姐親自餵食,這原側妃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早上興沖沖地燉了甜湯,說要給王爺進補,哪知道王爺心情不悅,只是隨便瞪了她一眼,她就嚇得連瓷碗都拿不住了。「唉,」小舞故作煩惱地趴在書案上,雙手撐著小巴,噘著小嘴,兩隻眼睛圓溜溜地在宋驊影身上打轉,「小姐,您說王爺最近是怎麼回事啊?對您依賴的要命,挺像個彆扭的小孩。」

    如果小姐遲了點去清琉院,他就會生氣地瞪著小姐,直到小姐軟化認錯為止,與以往的溫潤性子完全不同了。「彆扭的小孩?你確定你說的那個人是寧王?」宋驊影不置可否的瞥了她一眼。

    自從前幾日藏墨亭事件後,寧王一覺醒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性格陰晴不定。那一日,他狂性大發,真如原紀香所言,似乎陷入了某種迷幻的境地,甚至想掐死自己……宋驊影每當想到那一刻,脊背就有些發寒。不過,他恨不得掐死自己,這也是情有可原的。雖然,那日在山洞之中,是他先吻得自己,自己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但是畢竟是自己推得他撞牆,此時又怎麼能跟病人計較?況且他又傷得那麼重。

   如果老狐狸知道,自己將他最為屬意的儲君弄成了神志不清,就算他再怎麼欣賞自己,也是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不過幸好原紀香並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然以她無中生有的性子,只稍在老狐狸面前添油加醋幾句,難保不會洩了底。所以為了保命,她最近都近乎卑微的被寧王奴役……想想自己還是蠻可憐的。

    「小姐,是時候去清琉院了。」小舞指指外面的日頭,很好心地提醒宋驊影。寧王的暴怒在近幾日發作的尤為明顯,慕容神醫說他腦袋裡有血塊,壓迫了八風穴,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症狀。神醫不愧是神醫啊,平常人誰會想得到腦子裡多了個血塊,就會來個性情大變呢?宋驊影順著小舞的手指,看看外面的日頭。天空一片蔚藍,日頭當空照耀,純淨的天際飄著幾片悠悠浮雲……「唉。」宋驊影微微歎了一聲,合上才看了一會兒的賬簿,無奈地站起身來……

    清琉院裡,寧王靜靜地坐在輪椅上,看著窗外的秋景,眉宇微微蹙著。昨天原紀香當面對她不敬,不管她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他都已經尋了個借口將原紀香給打發回去了。為什麼她還不來?平日的這個時辰,她都會提著食盒,言笑晏晏的走進來了。

    雖然她在他每次都笑得有點假,不過還算可愛。寧王回憶起宋驊影明明氣得抓狂,但是在自己面前卻還要裝作很高興的甜甜一笑,不由的莞爾。越接近她,越瞭解她,就越被她吸引。自從知道她就是暖水袋姑娘的時候,他的確很氣,氣得癲狂,氣到暈厥。

   醒來後,發現她正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身邊,可憐兮兮地望著自己。自己拼盡全力找尋的人竟然就在自己身邊,不僅如此,她明知道自己找尋她,非但不回應,還譏誚地看著自己在她面前的狼狽,叫他情何以堪?猶記得那日在洞中,她明明看得出自己對暖水袋的珍視,卻還要假惺惺地問上一句,那個人是誰?

   猶記得自己陷入她和暖水袋姑娘之間,難以自拔,還曾一度自嘲,懷疑自己朝秦暮楚,三心二意。他承認自己生性老成,有生以來,從來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大哭大笑過。但是在知道她就是她的那一瞬間,自詡控制蓮強的自己竟然也會崩潰,泣不成聲,甚至氣到暈厥……

    所以在醒來的那一刻,回憶起一切的自己被狂濤的怒焰沖昏了頭腦,很想很想直接掐死她!但是,怎麼捨得呢?看著她漲紅的面容,心中所有的怒氣忽然間竟都自動化成了心疼……

    直到吻上她的那一刻,憤怒早已被狂喜所代替……她將陽光帶入了他荒蕪的世界,讓他嘗到了溫暖的滋味,他怎麼還會捨得放手?這一輩子,是絕對不可能了。可是……她明顯的隨意態度卻叫他非常揪心。

   她的心,她的感情,他殊無把握。之前有一個秋沉落,現在跟三皇弟又……如果回到王府,她執意要和離書,該怎麼辦?如果一年之約到期,她執意要離開,該怎麼辦?寧王腦海裡紛紛亂亂,既欣喜又擔憂,還有一抹不被待見的脆弱,這些情緒使得他的眉宇又緊蹙了幾分。宋驊影推門而進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臉憂鬱的寧王,靜靜地坐在輪椅上,背影拖得很長……

    寧王聽到響動,略一抬眼,便知道是她來了。「遲了。」他面無表情地瞥了宋驊影一眼,冷冷地說道。「路上碰到了一點小事,所以耽擱了點時間。王爺是現在就用膳,還是遲一會兒?」宋驊影這幾天已經瞭解他的情緒,對他的冷淡也習以為常了。她示意小舞放下食盒,然後便打發她走了。

    「既然是小事,何必需要如此久的時間。」寧王雖然嘴上不滿,但是還是很自動地欲將輪椅搖到宋驊影身前,可惜他的手上包滿了紗布。宋驊影見狀,忙走上前去推他,嘴角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今天廚房裡準備的菜色很不錯,這道是香辣蹄花,這道是碧綠豆腐盞,還有這道薄荷茶香骨……」宋驊影見寧王專心在菜色上,略有些好奇,便耐心介紹道。前幾日餵他什麼他便吃什麼,現在也學會挑食了?沒有多味魚湯……寧王的眼神漸漸地沉黯了下來。

   猶記得昨日君兒來看他的時候,曾說過,姐姐唯一會做的菜便是多味魚湯,口感濃郁,味道極好,她們姐弟倆自小就極愛這道菜。但是,眼前的菜餚雖然豐富,卻沒有他最在意的那道菜……要到什麼時候,她才會主動為他做這道菜?不過,他會等的,等到她心甘情願做為止。

    「啊——」宋驊影捧著小米粥,示意寧王張嘴。寧王的右手受了重創,從臂自指尖,沒有一處完好,原本這餵飯的活是由原紀香替代的,但是自從那日他醒來之後,卻嫌東嫌西把原紀香嫌棄的半死,最後宋驊影實在看不過去了,才親自動手,哪知道這一喂,寧王就賴定她了。

   寧王視線落到她的面容上,乖乖地張嘴,然後吧砸吧砸地吃地香甜。唉,怎麼像小孩子一樣,喝口粥都能黏著嘴角。慕容神醫說寧王的智力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但是照她看來,影響的又何止一點?眼前的寧王天真的像孩童般,那麼容易滿足。

    宋驊影拿錦帕輕輕擦了一下他沾到小米粥的嘴角,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便轉移視線給他夾菜,所以,她並沒有發現寧王眼底極閃而過的笑意。從來沒有想過,小白米粥,竟然比山珍海味還要美味。寧王嘴角慢慢揚起……

    吃過飯,由於外面的天氣實在很好,寧王便冷冷地示意,自己要出去曬太陽。

    宋驊影如今正肩負著討好寧王之職,自然乖乖的從命。秋高氣爽,藍天白雲,天空清澈透明,開闊而悠遠,四周除了偶爾的一陣沙沙的風吹落葉聲,更多時候,寂靜而安謐。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山下秋收的熱鬧一覽無遺。

   不過他們並沒有下去,而是漫步在果園之內,走走停停。不知過了多久,他們走出了果園後,迎面而來的便是滿眼的綠意。茶園。這座墨山茶園由於臨近無白居,材色又是極好,於是去年,經李叔之手,便自一客商手中購得此處茶園。

   茶林沿著山坡築成梯田,工工整整,層次分明,茶林疊翠,煞是好看。遠遠的,便聞到了茶葉濃郁的清香。「我們過去看看。」宋驊影推著寧王,自青石鋪成的小道一路往茶園裡去。

    春早採茶忙,清明前的茶葉才是最金貴的,如今雖是秋收的季節,卻不甘茶葉什麼事。所以,如今的茶園,只有幾位守茶人,一點也不喧鬧。只是,宋驊影沒有發現,寧王看了一眼周圍的茶園,眉宇微微蹙起。

   俗話說的好,秋日的陽光,桃李的芬芳,攬月的長風,醉人的文章。如果此刻拿著一本書,曬著暖暖的太陽,靠在大樹底下看看書,睡睡懶覺,也算別有一番風味。宋驊影想著,便不由自主地掩著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她平日就有睡午覺的習慣,除了冬季,其他三個季節,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都是要午睡休憩的。如今曬著慵懶的太陽,秋困像條蟲子般穿進她的大腦,使得她哈欠連連。

   「去那邊的大樹底下。」寧王略一瞥眼,便看出了宋驊影的睏意,不過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命令宋驊影,「本王腿有些酸了,來捶幾下。」您老人家的腿一直放置在輪椅上好不好?辛辛苦苦在後面推車的可是本小姐哎……宋驊影哀怨地瞪了他一眼,無語望天,自己這苦命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呀?

    改天一定要找慕容神醫再仔細問問,寧王這血塊到底什麼時候會消失。宋驊影無奈地坐在小石頭上,半瞇著雙目,掄著雙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捶著寧王的腿,而他大爺卻早已合上雙目,理所當然地打起盹來。宋驊影倒沒有偷懶的意思,不過困意上泛,也不是光憑意志力就可以抵擋的。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她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小,下捶的頻率也越來越低,腦袋一垂一垂的,不一會兒,竟也跟著打起盹來。

   突然,隨著一陣輕輕的「啪」聲傳來,宋驊影整個腦袋掉到寧王的腿上,唇角吧砸吧砸吞了下口水,竟沉沉地睡了過去……而此時,似乎早已睡過去的寧王竟突然彈開雙目,滿意地看了眼趴在自己腿上的宋驊影,嘴角的笑容漸漸闊大……竟然這麼容易就睡著,唉。他伸出手,輕輕地拂開耳鬢垂下來的幾縷髮絲,動作輕柔,生怕吵醒她一般。

    而此時的宋驊影卻「嚶」了一聲,寧王以為她醒了,倏然抽回她發間的手,臉色有些僵硬地瞪著她。然而,她卻只是吧砸吧砸了幾下嘴巴,下意識地抱緊了他的大腿,然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又沉沉地睡了過去……寧王的腿僵了一下。這算不算她第一次對自己主動投懷送抱?

   他的心口忽然盈滿濃濃的喜悅……像傻子一樣咧開嘴角,樂呵呵地笑了起來。陽光透過枝葉斜漏下來,形成彩色的光圈,在她的臉上跳躍……而她則閉著雙目,嘴角滿足地微翹著,似乎在享受輕風拂面的溫柔。

   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柔軟起來,胸口最靠近心臟的地方悸動了一下。她比陽光還要溫暖的笑容……讓他深深眷戀,繼而心甘情願沉淪下去……寧王一直滿足地看著她的睡顏,似乎過了很久很久……

    忽然,一陣粗重的腳步聲傳來,隨之響起一陣高亢的嗓音,「你們是誰,怎麼會進到茶園裡來?!」光天化日之下,一男一女在此私會,還摟摟抱抱,真是豈有此理!墨山茶園的王管事疾步朝這邊走來,邊走邊高喊出聲。王管事的聲音非常嘹亮,頓時將沉睡中的宋驊影給驚醒了,她下意識地揉揉惺忪睡眼,打了個滿足的呵欠,才慢慢抬起頭來。「東家?!您……您……」茶園的王管事見是宋驊影,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東家竟然和一個男人在大樹底下親親我我,這、這……此時,宋驊影也發現了自己枕著寧王睡,偷眼看去,卻見寧王正輕輕垂著被自己枕得麻木的雙腿,她的臉上微微有些燥紅。「嗯,這裡沒事了,王管事如果忙的話,就先忙去吧。」宋驊影要打發了王管事,不過不知為何,王管事站在原地,倒是有些躊躇了。

    宋驊影不解地望著他,開口道:「王管事是不是有話要說?」「這……」王管事斟酌了一下,覺得還是說出來比較好,不然如果真出了點事,這麼大一茶園,他還真擔待不起,於是他清了清嗓音道,「小姐有所不知,自夏季紅茶採得後,園子裡的茶葉就漸漸有些不對勁,小人到處找尋方法,卻還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就想著要將此時稟告東家您。」

    寧王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前的王管事一眼,又抬眼望望不遠處的茶葉,眼中若有所思。

    「不對勁?怎麼會不對勁呢?」「小姐您看——」王管事隨手自一株茶樹上摘下一片,指示給宋驊影看,便展示便解釋道,「這些都是今年早些時候生成的茶葉,東家請看,這些葉尖的淺綠色斑點,過一段時間就會擴展為黃褐色的斑點,再過段時間,會變成灰青色,到得最後,就會生出黑色小粒點。小人終年與茶樹為伍,對茶樹還算有些瞭解,但是這樣怪異的事情,卻還沒有遇到過。」

   王管事有些擔憂地看著整座茶園……這座茶園由他精心打理,他實在不希望它們出任何一點問題。更何況剛換到新任東家手下就出狀況,他實在過意不去。宋驊影對茶樹的這種病變也不懂。不過慕容神醫應該懂吧?上次劉老漢家的辟腸就是他治好的。

    但是宋驊影的念頭才剛浮上來,卻忽然聽見一陣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王管事多年與茶樹為伍,可曾聽過茶樹炭疽病?」「炭疽病?」王管事臉上一陣迷茫。說實話,這種病害,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嗯,炭疽病。這種病一般在在五六月份的時候開始病變……借雨水傳播開來,尤其在雨量較多的時候,傳播的更為嚴重。此前曾有一段時間陰雨連綿,只怕那時候病害就已經開始了……」

    寧王說得頭頭是道,聽得王管事連連點頭。「那麼,您說這要如何治癒才好?」「其實想要徹底治癒並不是很難。你明日至南山茶園取些茶復混肥,和一些特質的藥劑,另外再叫南山茶園派幾個人過來幫忙,這茶園也不大,三天時間估計就能治好了。」

    「南山茶園?!那可是皇家茶園,歸寧王殿下掌管,小人怎麼能隨便進去?」王管事說罷,目光轉向宋驊影。這位年輕人說話還真隨便,皇家茶園怎麼能是他們這種普通人能隨便進去的呢?就算進得去,他們又豈肯會將那些肥料藥劑交給他?

   寧王看了宋驊影一眼,嘴角一勾,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南山茶園現在可也歸你們東家管呢,為何不能進去?王妃你說是嗎?」蹬蹬蹬……王管事倒退三步,穩穩地坐在了地上……宋驊影一臉懊惱地瞪著寧王!寧王這句話,就相當於高調地向無白居的人宣佈了自己的身份,而她們的東家,就是寧王真真正正的王妃!無白居對於她的重要性他是知道的,他就不信,整個無白居都知道她是寧王王妃的情況下,她還能離開的那麼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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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遠走天涯


    君兒昨日說口中無味,所以宋驊影今天親自到廚房做多味魚湯。多味魚湯酸辣適中,口味香濃,君兒自小就愛吃這個。廚房的下人已經將緋鯉、無須鱈、海鰻、江鱈等海魚開膛剝皮,剔去魚骨,切割成塊。蔥蒜等調味佐料俱已準備妥當。宋驊影淨手之後,正欲動手,卻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清脆而又興奮的聲音。

    「姑姑——姑姑——」小身子還沒邁進來,聲音卻已經充斥著整個房間。

    這丫頭,回宮沒呆上幾天,這會兒又過來了,不知道皇后娘娘會作何想法呢。宋驊影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姑姑,琢兒又回來了!」小丫頭奔到她面前,仰著粉雕玉琢的小臉,扯著她的裙角,一臉的依賴。「這麼快回來?皇祖母有說什麼嗎?」宋驊影一把抱起她,點點她的小俏鼻子。

    「皇祖母說,二舅舅生病了,要琢兒來照顧二舅舅。」琢兒的小手摟著她的脖子,小腦袋很熟練地貼在她懷裡,小臉上閃過一絲擔憂,「二舅舅病得很嚴重嗎?比小舅舅還嚴重嗎?」

    楊宇辰病得很嚴重嗎?宋驊影眼底閃過一絲疑問。在她的印象裡,楊宇辰從來沒有顯現出一絲病態,從來都是無所謂的揚起嘴角,壞壞地笑著,而且他的武功那麼好,怎麼會生病呢?至於寧王……宋驊影臉上閃過一絲黯淡。寧王腦中有血塊,自從醒來後,性情大變,有時候看上去,一如往昔般聰明,但是有時候,卻幼稚的猶如孩童,弱智的可以,連慕容神醫都說很棘手,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二舅舅雖然病得很嚴重,不過只要琢兒抱抱二舅舅,親親二舅舅,二舅舅很快就會好啦。」

    琢兒這丫頭單純就像和煦的陽光,沒有人會拒絕溫暖吧,寧王也不會例外。

    「那琢兒現在就要去看二舅舅,姑姑抱琢兒去嘛。」「姑姑現在要做菜,先讓小舞姐姐帶琢兒去看二舅舅,姑姑等下就過去,好不好?」宋驊影柔聲安慰。琢兒小鹿般的眼睛瞧瞧小舞,又看看宋驊影,圈住宋驊影的小手不捨地慢慢鬆開,噘了噘小嘴,「那好吧,姑姑要早點來哦。」

   打發了小琢兒,宋驊影重新淨手之後,便將切碎的蔥蒜等放入油鍋中,待香味四溢後,便將魚塊放入油鍋中,脆皮炸成金黃色,待煽出香味後,置入一旁盛滿佐料的鍋中,加入茵香、香芹段、風輪菜、香葉,蓋上蓋子,吩咐將火生的旺一些,待得三注香後就可以起鍋了。看著冉冉升起的白煙和熱湯滾動的聲音,宋驊影忽然想到寧王小氣的面容。

    要不要給寧王也做一份?「小姐,清琉院來傳,王爺一早就去了藏墨亭,午飯也會在那裡用。」藏墨亭?宋驊影忽然想起寧王就是藏墨,而自己那個傻弟弟卻還不知道。突然,她的心微微一驚,君兒會不會無意中跟寧王透露些什麼?

   不過她隨即一想,君兒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的,應該不會多話,最多也就說些景仰藏墨之類的話。宋驊影一想到君兒一臉崇拜地談著藏墨,而作為藏墨本人的寧王卻一臉鄙夷地反駁,就覺得好笑。

    藏墨亭內,果然如宋驊影所料,寧王與君兒正在對著一幅畫評頭論足。「姐夫覺得這副畫不好?」君兒指著那幅《遠山》,不解地望著寧王。這幅畫乃是墨國四大畫家之一的侯溫所作,雖然名氣比不上藏墨,卻也是一畫千金,不知為何,寧王卻對這幅畫不甚喜歡。

   寧王看了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君兒善畫花鳥,不過對於水墨青山所知不多。所謂:潑墨者用墨微妙,不見筆跡,如潑出耳。而這幅既名為《遠山》,山,草,石等應濃淡合宜。但是,你看這畫,這裡潑墨過濃,山色過翠,草色過綠。潑墨講究的便是應手隨意四個字,而此畫中,刻意造作,多的是墨污之跡,氣韻尤為不足,如何能夠稱得上是好畫?」

   寧王口中娓娓道來,邊說還邊用手指著幾處墨污之跡給君兒看。君兒一開始聽寧王講的時候還頗有些不以為意,不過待他親自指出幾處之後,心中愕然。這幾處墨污,極其細微,如果不是他指出來,就算仔細看也看不出來。只有絕頂的畫家才能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端倪……姐夫的畫技究竟到了什麼地步?君兒既訝異又敬佩地盯著寧王。

   寧王自那日散步回來之後,就開始苦思冥想追求宋驊影的計策。他知道她與君兒感情極好,要留住她,關鍵就在君兒身上。君兒不是說他最為崇拜的人便是藏墨嗎?這一點不好好利用的話,連他都覺得對不起自己。所以一大早,他便來了藏墨亭,不出所料,君兒果然在藏墨亭裡作畫。有一點上,自己和他頗為相似,那便是畫技上都沒受過系統的訓練。不過自己較之君兒比較幸運,因為自小的啟蒙便是畫技卓絕的母妃,所以在後來用墨上也多多少少帶了她的風格。

    而君兒多了是自己摸索,不過在他看來,君兒的筆鋒如行雲流水,潑墨為山為石,為雲為霧,水墨淋漓,頗有氣勢,比之那候溫實在有過之而無不及。以他的性格,水墨青山自然更為適合,不過或許是因為他太過喜歡藏墨,所以畫風朝他乖戾的方面靠近,倒也顯得有些刻意了。

    心境不像,而君兒刻意模仿,自然形似而神不似。就算是他自己,現在沉浸在滿腔的男女私情之中,想要畫出以前的《茶花魂》、《孤禽圖》等孤高絕傲的畫風,卻也有些困難了。

    寧王見君兒呆愣,便又指著那幅君兒所畫的《墨山》道,「這幅畫比之候溫的《遠山》,卻要好的多了。」「姐夫說笑了。」君兒不信地搖頭。候溫乃墨國的四大畫家之一,聲望之高,也就只有藏墨能壓得過他,而姐夫卻指著自己隨手塗鴉的這幅畫說比候溫著名的畫作《遠山》要好,不是恭維是什麼?

    「四大名家的頭銜又有什麼了不起?畫技上你自然比不上他,不過候溫心胸狹隘,為人善妒,在心境上,君兒比他何止高了一籌?如果這幅《墨山》能夠用上極濕墨法,明眼人一看便知高低。」

    「極濕墨?」君兒從古書上看過這種潑墨法,不過這種手法下筆極快,講究的是合開的氣勢,淋漓猶濕的氣韻,不是說畫就能畫的。他領略的其他幾種畫風,但是於極濕墨一途,卻始終沒有學會。

    「磨墨。」寧王示意他的貼身侍從小貴。「是……」小貴看了眼自家王爺的右手,自臂而下,裹著層層紗布,如何能夠作畫?

    君兒也有些不信地看著他。「你看著。」寧王自輪椅上站起來,示意君兒仔細看他作畫,只見他手執墨筆,先用淡墨點開,龍飛鳳舞,筆走游龍,繼而再用濃墨潑灑,「濃墨淡墨交接之際,最為講究的便是層次分明,這裡下筆一定要快,隨水滲開後,或點或刷,講究的是一氣呵成……」

   寧王凝神潑墨,邊畫邊講解,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畫成了另一幅《墨山》圖。粗略一看,兩者並無極大的區別,但是仔細一看,高低便立刻顯現了出來。寧王所作的《墨山》墨氣淋漓,焦墨水墨相和,光影聲色俱已包含,深淺高低一看便知。更為難得的是,寧王執筆的,乃是左手。君兒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副《墨山》,指尖微微顫動,忽然,他抬眼看著寧王,臉色有些激動,「姐夫的畫工,足以與藏墨齊名呀……」

   他一直以為,當時之中,只有一位藏墨,但是現在觀姐夫的畫技,下筆如行雲流水,應手隨意,與藏墨雖然畫風不同,但是畫技卻如出一轍!他之前批駁藏墨的時候很是膚淺,後來三殿下說姐夫與姐姐墨然琴音的時候,自己也不盡信,但是現在看他展示的畫技,潑墨惜墨,宛若神巧,何人能比?

   眼光還不錯,居然能看出自己與藏墨不相上下。不過光是畫技相似,便能讓他如此激動,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就是藏墨,豈不激動到昏厥?寧王嘴角微微揚起。不過藏墨的畫風怪癖癲狂,並不適宜君兒學,所以他有心將君兒引領到清然淡雅的水墨青山這塊來,而他本身就有這方面的實力。就算不用藏墨的頭銜,他也有本事讓君兒如藏墨般景仰自己。寧王嘴角微微勾起。

    在寧王的指點下,君兒沉浸在水墨青山中,一晃便已至正午。而此時,小琢兒早已經找到了藏墨亭,此刻正有模有樣的拿著畫卷坐在寧王身上,而寧王則給她講著故事,小丫頭聽得津津有味。

   忽然,小琢兒一抬眼,見到宋驊影來了,將畫卷遞給一旁站著伺候的小貴,動作敏捷地爬下寧王的大腿,朝宋驊影奔去,一邊拉著她的手,一邊撫著自己的小肚子,仰著白嫩的小臉,可憐兮兮地望著宋驊影:「姑姑、姑姑,琢兒好餓哦。」宋驊影一把抱起她,拍拍她的小腦袋,寵溺地親了一口,「餓壞了吧?姑姑給揉揉?」

    「嗯!」小丫頭嗯得還挺興奮的。宋驊影見此,不由的好笑,隨手摸了摸她的小肚子。這時候,下人早已打來清水,給他們淨手。宋驊影這時候才發現這丫頭的臉上,手上都沾了不少墨汁,無奈地搖搖頭,便抱著小琢兒到放置在石桌上的銅盆前,笑著地幫她擦洗,邊洗還邊逗她。

    小時候,每次作完畫後,母妃也是這樣,站在自己身後,耐心而細緻地幫自己淨手,清水中印出母妃寵溺的笑容……多少年了……這些久遠的記憶,就好像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寧王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心中充滿了暖意,嘴角也微微揚起。

   洗盡手後,宋驊影便將小琢兒放置在另一張圓凳上,然後招呼君兒和寧王一起用飯。跟以往一樣,寧王的飯,依舊由宋驊影親自喂送。君兒的目光瞥過寧王的左手,忽然眉眼間閃過一絲笑意。這個姐夫啊……

   能自如潑墨的手,吃飯總沒問題吧?不過看著姐姐熟練地餵著,而寧王則滿足地吃著,兩個人看似平淡,但是眉眼之間卻極是自然,就像幾十年的老夫老妻那般安詳,他也就沒點破。自己對這個姐夫越來越滿意,不知道姐姐是否亦是如此?寧王看著放置在自己面前的多味魚湯,嘴角的笑意逐漸擴大,一臉傻樣……不過在宋驊影看來,又是一陣心驚,以為他傻勁又上泛了。

   三個大人各懷心思,所以沒有注意到小琢兒可憐兮兮地撅嘴。二舅舅以前從來沒有笑得這麼開心的,一定是姑姑喂特別好吃,所以二舅舅才笑成這樣。二舅舅這麼大了還要姑姑喂,自己這麼小一孩子,卻要自己吃。她噘著小嘴,撮著碗裡的小米粒,可憐兮兮地望著姑姑。好想姑姑喂……還是宋驊影第一個發現琢兒丫頭的異樣。

   她趕忙放下手中的瓷碗,湊到小丫頭面前,摸摸她精緻的小臉蛋,柔聲問,「琢兒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或者是菜色不合胃口?」琢兒丫頭這樣子,還真讓她心疼。小丫頭張著小鹿般純澈的大眼睛,看著宋驊影,「琢兒也要姑姑喂。」還道什麼事呢。宋驊影見此啞然失笑,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當然可以啊。」

    小琢兒高興地摟著宋驊影的脖子親了一口,迅速挪下小圓凳,在眾人的驚愕中,爬上寧的大腿,乖乖地坐好後,就將小嘴巴張成圓圓的,等著宋驊影餵飯。眾人見此,更是哈哈大笑。喂一口小琢兒,然後接著喂一口寧王,忙碌的宋驊影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老媽子,伺候著兩個主子。然而,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不知不覺中,她的嘴角也微微揚起……

   藏墨亭裡一片溫馨祥和的氣氛,而在不遠處的小樹屋裡,有一個人,靜靜地靠著牆壁,絕望地看著遠處亭子裡的他們,用力揪著胸口,臉上盈滿的痛苦,整個人透著灰涼的淒然。

    他們很快樂吧……看著她試完飯菜的溫度,然後一勺一勺親手喂二皇兄吃飯,還不時用絲巾細心地擦拭著他的嘴角,不知不覺中便帶著說不盡的柔情,而二皇兄則笑得像個傻子,那麼滿足,那麼快樂。他能感覺得到,二皇兄對她的感情已經不是初時的隱忍,他對她的感情如野草般瘋長,一天比一天瘋狂,如果沒有了她,二皇兄會枯死吧?

   他深深地凝望著遠處的那抹讓他魂縈夢繞的身影,隱忍的痛苦深切地揉進他的眼眸深處。為何偏偏是她?他低頭,自懷中拿出一隻草編的蚱蜢,拿到眼前……滿眼的綠意晃傷了他的眼,他忽然揚著臉,眼睛一眨不眨,但是眼角晶瑩的淚還是悄然落了下來……

   如果沒有梅林的那次相逢,沒有發現她刻意偽裝下的美好,是不是,就不會如此痛苦?他不知道,但是他唯一知道的是,如果沒有在樹上偷看她編蚱蜢給琢兒,自己也就不會每天編一隻……傻傻地編著。他忽然輕輕一笑,笑容如月下的妖魅般邪惡。如果她看到如此狼狽的自己,會心疼嗎?

   不,不要,他不要她用悲憫而又可憐的目光看著自己,因為這樣,比殺了他還要難受。他陡然鬆開手,任痛苦在胸口蔓延,任由痛苦在四肢百骸中遊走……他的目光又漸漸黯淡下去……難道自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

    愛得如此隱忍,只為了不想造成她的困擾。但是父皇明明白白地告訴自己,宋驊影,是要做下一任皇后的。皇后……六宮之首啊,天下女人至尊至貴的位置呵。但是小時候,母后曾對自己說過,那個位置太高、太冷,一顆心就算再溫暖,也會有被凍結的時候。他記得,當初母后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滿是悲哀。

    那麼端莊典雅的母后,也會有那麼狼狽的一刻……如果有朝一日,二皇兄登上了那個高高的位置,坐在二皇兄身邊的她,真的會幸福嗎?她真的願意坐那個位置嗎?如果她不願意,如果她不願意……是不是自己就可以有機會帶她遠走天涯?

    心中卻慢慢升起了一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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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一幅畫卷


    月光清冷如霜,透過冰涼的紙窗戶牖,斜射而進,照得室內一片清輝。月影搖曳中,窗前一抹俊挺的身影長身玉立,似乎想起了什麼,他的嘴角微微翹起,眼底漾著一抹淡淡,卻幸福的笑。不用說,此人就是最近經常獨自傻樂的寧王。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宋驊影不僅親自餵他吃飯吃藥,飯後還經常推著他在園子裡散步,或者是在綠水青山中看著朝霞夕陽,看著池中各種各樣的魚類悠閒自在地游來游去,看著淳樸的佃戶日出而作日落而……

   這樣的日子簡單,卻也很快樂。他想起她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地餵著自己吃飯,看著她眼底蘊含的滿滿溫柔,心就不由自主地顫動起來,四肢百骸都盈滿了暖意。原來這就是幸福的味道。但是,他的笑容並沒有維持多久,就被一抹凝思所代替。他慢慢地掀起寬大的衣袖,看著眼前被層層紗布包裹著的右臂,眼底閃過一層陰影。

    雖然紗布包的很厚,但是他知道,其實自己的傷口已經結疤,過不了多久就可以行動自如。如果,等傷口好了之後,她是不是就不會再幫自己餵飯?他的心中忽然閃過一抹脆弱……他的左掌漸漸握住右臂,眼底的脆弱漸漸變成了狠厲。

   忽然,他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鬆開右臂,大步流星地朝書案那裡走去。案上文房四寶,筆筒、筆架、墨盒筆洗等一應俱全,不過就是沒有研磨好的墨汁。這個時辰,隨侍的小貴已經睡下了,也沒有再叫他起床的道理。寧王看了看自己被重重紗布纏繞的右臂,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試著微微抬了下手臂,有點疼。

   接著,他便一層一層,慢慢地拆開緊繃適中的白紗……指尖的傷口已經癒合,並結上一層暗沉的疤痕,手臂上那條觸目驚心的劃痕也漸漸的開始癒合。

    他纏上繃帶,然後拿起墨硯在硯台裡快速磨動。雖然只是很簡單的動作,但是他的額際漸漸冒出點點冷汗,臉色也蒼白了,而且隨著指尖的用力,臂上的劃痕慢慢滲出絲絲鮮血。但是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痛楚,似乎那隻手臂並不是長在他身上一般。墨好了墨汁,寧王自筆架中取下一隻狼毫,在鋪開的生宣上潑墨揮舞起來。

    清冷的月光靜靜地照在他修長的背影上,地上出現一抹淡淡的陰影……鮮紅的血透過雪白的紗布,漸漸滲透出來,越來越多,漸漸地將紗布染成詭異的血紅。

    而他,卻看著案上的那幅畫,嘴角慢慢彎起……東方漸漸泛白,天色也亮了起來。當宋驊影按照慣例,一大早來到清琉院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寧王右臂上觸目驚心的鮮血。

    「這是怎麼回事?!」宋驊影驚呼出聲,疾步走上前去,伸出手,卻又不敢碰觸,忙回頭對提著食盒的小舞吩咐道,「快去請慕容神醫過來。」昨日晚飯後她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夜之間傷口就開裂成這樣?

   迎著她擔憂而又焦急的目光,寧王的心裡忽然閃過一絲悸動。她……果然是關心自己的。宋驊影吩咐小貴打來熱水,拉過寧王的手臂,慢慢擦洗著傷口。傷口裂開,雖然流了一些血,不過好在已經止住了。

   寧王靜靜地看著如此靠近的她,看著她微蹙的眉宇,很有一種擁她入懷的衝動。他指尖微動了一下,便克制住了自己。她並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她就是暖水袋姑娘,也不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有多依賴,如果貿然出手,只怕會嚇得她躲得更遠。

   寧王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淡淡地解釋道,「三更的時候,有一道影子閃過,本王情急之下以為是之前那些殺手捲土重來,飛出暗器力道重了些,卻無意中震裂了傷口。」「殺手?!」據她所知,那些幽冥殿的殺手是不會再來劫殺了。「嗯。不過後來發現只是一隻飛禽而已,是本王太過小心了。」這個借口,寧王早就想好了。

    「何止是不小心,簡直是太粗心!寧王好歹也是一位白衣儒將,卻連人和飛禽都分不出來。」宋驊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又閃過一絲心疼,因為她想起了慕容神醫之前說過的話。他說寧王醒來後,只怕連之前的五成功力都沒有了,宋驊影之前或許還心存僥倖,但是現在她是確確實實的相信了。如果他原來的武功還在……

   她的心一陣抽搐。沒有想到寧王這一借口,又做實了慕容神醫的謊言。這兩個人的默契,實在讓人震撼。

    「小姐,慕容神醫上山採藥去了,一時找不到。」小舞風一樣飛進來。「也不是多嚴重的傷,你幫本王包紮。」寧王淡淡的看了宋驊影一眼,理所當然地說道。

    宋驊影見傷口已經沒有再流血,確實不是很嚴重,白了他一眼,責備道,「那時候就要處理了,還等到現在?嫌自己的血太多還是身子骨太硬朗?」寧王動了動唇角,似乎說了一句話,但是專心包紮傷口的宋驊影並沒有聽到。

    他說,就算流光血,我也要你為了包紮……她此刻離自己如此之近,一層一層,溫柔地纏繞著,纏到上臂的時候,她站起來躬身彎在自己面前,灼熱的氣息噴在裸露的臂膀上,他的心也跟著滾燙起來。「姑姑——二舅舅——」軟軟地尾音自門外傳來,然後一抹小小的身影自門外跑進來。

    宋驊影不用看也知道是小蝶領著琢兒這小丫頭來了。她抬眼給了小丫頭一記燦爛的笑容,「還早呢,琢兒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邊說邊加快了包紮的速度,將觸目的傷疤掩在了紗布後面。

   這丫頭在皇宮長大,規矩學的非常好,每天卯時三刻,就乖乖地坐起來,抬起小胳膊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小哈欠後就可以下床穿衣了。宋驊影每次看到小丫頭那副可愛的模樣,都要笑上一會兒。

   「琢兒來陪二舅舅一起用早飯。」小丫頭跑到寧王身邊,自發自動地爬上寧王的大腿上坐好,然後張著小嘴巴,一臉期待地望著宋驊影。宋驊影好笑地摸摸她的小腦袋,示意寧王小心他的右臂,淨手後,才像往常一樣給這一大一小的兩張嘴裡塞東西。

   小琢兒乖乖地吞下一口小米粥後,抬眼正好看到門外站著的李叔,便伸出小手碰碰宋驊影,朝她示意。宋驊影回頭一看,見李叔有些焦急地在門外踱步。「李叔如果有事就進來說吧。」宋驊影邊說邊夾了一塊煎蛋給寧王。「小姐——」李叔踱進來,他實在不想破壞這麼和諧的氣氛,但是端娘命在旦夕,他們又找不到慕容神醫,所以只能來求小姐了。

   「小姐,端娘今日凌晨的時候就開始生了,但是生到現在都還沒有生出來,剛才穩婆出來說端娘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險……」端娘是府裡的下人,兩年前和另一位下人互生情意,便由宋驊影做主「生命危險?」宋驊影一下子放下碗筷,臉上閃過一絲驚異,「慕容神醫上山採藥去了,快點派府裡人去山裡找。我先去看看。」說完便站起身子,帶著小蝶小舞急急往偏院行去。

    「是。」李叔領命後便匆匆地去了。「小貴,推本王過去瞧瞧。」於是,小琢兒坐在寧王的輪椅上,由小貴一起推了過去。遠遠地,便聽見端娘撕心裂肺的喊叫聲,聽得人心慌。來到端娘所在的偏院,便看到一群下人偎在院子裡,三三兩兩議論著,見宋驊影過來,都紛紛朝她行李。「現在是什麼情況?」宋驊影看了眼抱頭蹲在角落裡的和貴一眼,朝劉嬸問道。

    「回小姐,穩婆說胎兒胎位有些偏了,一直也生不出來……」劉嬸吩咐一邊吩咐下人將熱水抬進去,一邊抹了把汗,對宋驊影解釋。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裡面的端娘又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饒是淡定的宋驊影也被這驚痛聲叫得心底發慌。不管怎麼樣,還是進去看看,說不定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打定主意,宋驊影正要邁開步子。

    「小姐——」見宋驊影正要進產房,卻被小蝶一把拉住,「您不能進去。」見宋驊影不解地看著小蝶,小姐沒辦法,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小姐,沒有破身的姑娘是不能進產房的,不然……總之您絕對不能進去。」

   小蝶和小舞兩人一把揪住宋驊影,就是不讓她進去。宋驊影想想也只能無奈地歎氣,自己又不是神醫,進去也實在幫不上什麼忙,說不定還給裡面幫忙的人壓力。想到這裡,她也就沒有再堅持了。「對了小舞,君兒身子不好,經常服用人參,他房裡一定還有幾隻百年老參,應該是被小書收起來了,你去要一隻叫廚房燉些參湯端過來。」「小舞這就去。」「對了,李叔,叫莊子裡的佃戶都別忙了,都去山裡找慕容神醫要緊。」

    「是。」李叔躬身道。還是小姐聰明,叫莊子裡幾百號人一起去找,自己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李叔邊拍自己腦袋,疾步往外走。這時候,寧王和小琢兒也已經在小貴的推動下,來到了偏院。「姑姑——」聽著那一陣陣尖銳的叫聲,琢兒的小眉頭皺得緊緊地,小小的身軀蜷縮成一團,縮在寧王的懷裡,小手緊緊地抱著寧王那只受傷的右臂,抬起粉雕玉琢的小臉,可憐兮兮地望著宋驊影。

    怎麼帶小丫頭來這種地方?宋驊影原想責備寧王,但是看見小琢兒緊緊拽著他的右臂,生怕又掐出血來,一伸手便將琢兒抱在了自己懷裡,另一隻手護住了她的耳朵。而小丫頭一到她懷裡,便伸出兩隻細細的小胳膊圈住她的脖子,小臉往她懷裡蹭了蹭,「姑姑,琢兒好怕。」

    「不怕不怕,姑姑抱琢兒回去好不好?」小丫頭是真的嚇著了,小小的身子還在微微的顫抖。

    宋驊影雖然想讓小蝶將她抱回去,但是一想起小丫頭可憐兮兮的望著自己,就放不開手。那樣的尖叫聲連她這個大人聽了都忍不住心顫,更何況如此小的丫頭了。「王爺您先留在這裡,有什麼事也好做主,我先將琢兒抱回去。」見寧王點點頭,宋驊影便帶著小蝶離開了。清琉院比較近,宋驊影便將小琢兒帶到那裡去,好不容易將她哄得睡著了……

    「慕容神醫找到了——慕容神醫找到了——」外面出來一陣興奮的歡呼聲,眾人抬頭,便見慕容神醫背著一個藥簍急匆匆地過來,眾人忙給他讓道。慕容神醫看了守在外面的宋驊影和寧王,微一點頭便徑直進去了。

   「慕容神醫醫術這麼高,一定沒事的吧?」宋驊影看著慕容神醫的背影,又聽著端娘叫得有些嘶啞的聲音,心中百感交集。十月懷胎如此辛苦,生的時候又如此痛苦,簡直是拿命去博……娘親,君兒從來都沒有怪過您。君兒知道,孩子的生日就是母親的苦難日,您用自己的痛苦換來了君兒的生命,不管您之後選擇了什麼,君兒又有什麼理由去埋怨您呢?

   君兒生日的那一次,自己帶著他去白雲庵,當躺在病床上的母親幽幽的對君兒問出一句話時,君兒便是這樣回答的。君兒雖然一直不聲不響的,但是他看得比自己透徹的多……宋驊影想起母親蒼白而又病態的臉,身側的手緊緊握起……忽然,手上傳來一陣炙熱,自己的拳頭被一隻溫暖的掌心覆蓋住。

   她慢慢低下頭去,看到寧王略帶擔憂的面容。「沒事的,相信我。」他在她身邊,輕柔而又堅定地說道。他的眸子如夜晚的星辰般清透,一時間,宋驊影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沉溺在他溫柔無波的眼底……心底莫名地湧起一陣感動。

   有他陪在身邊,似乎真的安心了許多。宋驊影下意識地回握他溫柔的掌心。時間漸漸地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產房裡忽然傳來一陣孩童的啼哭聲,在等待在外面的他們都出現了一陣興奮。只見慕容神醫抱著一個裹在棉絮裡的小東西走了出來,和貴一看到那孩子,激動了眼淚嘩啦一下子就流出來了,不過他並沒有接過小嬰兒,而是拉著慕容神醫的袖子,緊張地問,「神醫,端娘她……」「母女平安。」慕容神醫朝他一笑。

   「那就好,那就好。」和貴不過顧忌地一下子就衝進產房看端娘去了。慕容神醫看著他衝進去的背影,滿意一笑,接著他便將小嬰兒抱到宋驊影面前,「影兒,你來抱抱。」君兒雖然是宋驊影帶大的,不過他剛出生的時候宋驊影才四歲,那是她唯一看過的小嬰兒,不過這麼多年也不太記得了。她顫顫地伸出手去,輕輕地自慕容神醫手中抱過小嬰兒,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

    小嬰兒真的好小,她的頭就自己拳頭那麼大,閉上眼睛,嘴角吐出一個小泡泡,雖然抱起來軟軟的,看起來紅紅的,皺皺的,跟小猴子似的,不過實在是太可愛了。宋驊影一手托住她的小頭顱,一邊不由自主地逗逗她的小手小腳。

   這就是一條小小的生命啊……這麼小,這麼脆弱,然後慢慢的長大,慢慢的有自己的人生。她的心底忽然湧起一抹感動。她發現有一道炙熱的目光一直注視著自己,抬眼望去,與寧王的目光交接……他的眼睛如陽光般和煦。他朝她淡淡一笑,心中忽然湧起一抹很奇異的感覺。自己跟她,是不是也有一天,會有這樣的一個孩子?

   他忽然很期待那一刻的到來……卻說小琢兒被宋驊影抱回清琉院後,便乖乖地睡在床上。當她睜開小鹿般清澈的大眼睛後,見不到姑姑,也沒有小蝶姐姐,忽然覺得有些委屈。不過,床底有一卷東西很快便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她小小的身子趴在軟綿綿的床上,噘著小嘴,很好奇地展開一看,卻驚奇地發現畫中的小孩子長得好像自己。可愛的小臉蛋上大大的眼睛,俏俏的小鼻子,小小的身子坐在二舅舅的腿上,張著嘴巴要姑姑喂,但是姑姑手裡的調羹卻放在二舅舅的嘴邊……她忽然覺得,姑姑好像娘親,二舅舅好像爹爹噢。原來她也是有娘親有爹爹的孩子呢。

    不過,姑姑明明喜歡自己比喜歡二舅舅多的,那口飯也是要餵給自己的!小丫頭有點不服氣,小拳頭忽然就握起來了,小嘴巴也撅起來,她要去問姑姑,究竟是喜歡自己多一點還是喜歡二舅舅多一點。一想到這,小丫頭就一個咕嚕爬起來,拿著這幅畫撒開小腿肚地找姑姑去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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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2 12:39:19 |只看該作者
57-心驚肉跳


    小琢兒拿著這幅畫朝偏遠跑去,而宋驊影他們則剛好由偏遠走出來。「姑姑——姑姑——」小丫頭抱著畫,氣喘吁吁地跑到宋驊影面前,仰著頭,可憐兮兮地望著宋驊影,就好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宋驊影見她白皙的小臉蛋上滿是紅暈,邊低下身子揉揉她的小腦袋,「跑這麼急小心摔倒。小蝶姐姐呢?」「姑姑,琢兒有話要問你,你一定要說實話噢。」小鹿般的純澈眼眸很認真地看著宋驊影。

    宋驊影被她認真的模樣逗了一下,一把抱起她的小身子,又揉了下她的小腦袋,笑道,「姑姑一定說實話。琢兒要問什麼呀?」小丫頭的小手緊緊地摟住宋驊影,好半晌才可憐巴巴地噘著小嘴道,「姑姑喜歡琢兒嗎?」

    「當然喜歡啊。」這孩子今天這是怎麼了?宋驊影目光瞥過那張被她緊緊握在手中的畫卷,心中有一絲疑惑。「那……姑姑是喜歡琢兒多一點,還是喜歡二舅舅多一點?」稚嫩的童音帶著軟軟的聲調,還有一點點羞澀的期待。

   呃……宋驊影怔了一下,腦門上劃過三道黑線……餘光微微一瞥,卻見寧王正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宋驊影頓時覺得臉上有些發燙,摸摸她的小臉,「怎麼忽然問這個問題?」

    「姑姑看這幅畫——」小丫頭見姑姑遲遲不說最喜歡的是她,有點委屈地噘了噘嘴,然後展開手中的畫給宋驊影看。宋驊影只看了一眼,心,忽然就莫名地跳了一下。四周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定格。陽光透過樹枝的光影投射在眼前的這幅畫上,淡淡的,更透著一抹溫馨的氣息。

    畫中的場景很熟悉,她一眼就看出了是在藏墨亭。如往常一樣,寧王坐在輪椅上,而小琢兒小小的身子坐在寧王腿上,兩個人張著嘴搶著自己手裡的湯匙……如此常見的場面,平時自己一點也沒有注意,但是看著眼前繪成的畫卷,她的胸口突然升起一抹感動。

   這幅畫的用墨嫻熟,手法老道,頗有幾分藏墨作畫的感覺。不過畫中只有他們三人,而沒有君兒。難道這幅畫是君兒所畫?宋驊影知道最近一段時間君兒都跟著寧王學畫,水墨潑墨已有幾分火候。如果這幅畫正是君兒所繪,那真要恭喜君兒了。

   她抬眼去看寧王,心中一頓,因為此刻的寧王正在鎖定獵物一樣緊緊地盯著她,眸光專注而深邃,似乎隱著某種期待……「姑姑……」小琢兒在一旁催促。「姑姑最喜歡琢兒啦。」宋驊影低頭,見小丫頭一臉忐忑的看著自己,心有不忍,不由地捏了捏她的小俏鼻。

   這句話回答的很好,既避開了寧王的探究,又逗得小丫頭萬分開心。只見小琢兒羞羞地低了下了頭,小臉蛋微紅起來,腦袋往宋驊影懷裡蹭了蹭,半晌又鑽出來,很無辜地問道:「那姑姑第二喜歡的是二舅舅嗎?」其實小舅舅也很好的。

   這丫頭,淨問些不能回答的問題……宋驊影苦笑地揉揉她那顆小小的腦袋,回身對寧王說道,「影兒先回悄然苑了,遲些再給您送飯去。」說完便轉身,故意忽略寧王那道深沉而熱切的目光,抱著琢兒徑直往悄然苑去了。

    寧王無奈地看著她匆匆而去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宋驊影抱著小琢兒回到悄然苑,見到君兒靜靜地坐在紫檀木椅上,拿著一本書在看,而他的身旁則放著一根精緻的枴杖。君兒見她們回來,放下書,微笑地站了起來,「姐姐去哪裡了?」「快坐下。」宋驊影招呼君兒坐下,自己也抱著小琢兒在一旁坐了下來,「端娘那裡出了點事,所以去了一會兒。」

   「端娘沒事吧?」君兒臉上閃過一抹擔憂。「一開始有點危險,不過多虧了慕容神醫,所以有驚無險。」宋驊影想起那個自己親手抱過的小生命,心中湧起一陣感動,「端娘生的小女嬰很可愛呢。」

   「小叔叔,吃葡萄。」坐在宋驊影懷裡的小丫頭低頭很認真地剝了一顆瑪瑙葡萄,然後興奮地揚著小臉,朝君兒甜甜一笑。姑姑說,小叔叔最喜歡吃葡萄了。雖然一棵好好的葡萄被她剝的七零八落,汁水都流出了一半,不過這麼可愛的孩子……

    君兒看著她小鹿般清澈的大眼睛,不由得一笑,摸摸她的小腦袋,然後就著她的小手吃了進去。

    小琢兒眼睛彎彎,回身朝宋驊影邀功般得意一笑,露出一小排長得不是很整齊的皓牙。如果自己有個這麼乖巧的女兒該多好?唉,真想將這丫頭留下來自己養。

    小琢兒剝葡萄的時候將那卷畫放在大腿上,但是隨著她伸長身子遞葡萄的動作,那卷畫便「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一旁的小蝶見狀,趕忙上去撿起畫卷,不過君兒的動作快了她一點。

   「這幅畫是何人所繪?」君兒展開這幅畫的時候,一開始的時候嘴角彎著一抹淡笑,不過待他仔細地盯著畫卷的行墨,勾勒的手法時,臉上莫名地有些激動。「這畫難道不是君兒所繪?」宋驊影一開始也懷疑過是寧王所作,因為他是藏墨,而且這畫卷的行墨也有他的痕跡,不過他的手傷成那樣,怎麼還可能作畫?所以宋驊影一開始就以為是宋驊影所繪。

   「不是呀。」君兒拿畫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眼底暈滿驚喜,眼睛一直盯著畫卷,嘴裡喃喃道,「這畫筆,留白,用墨……無一不是藏墨一慣的手法,莫非這畫是藏墨所畫?姐,這畫從何而來?!」正在專心致志剝葡萄的小琢兒抬頭,見小叔叔滿眼的驚喜,有點茫然地回身,無聲地詢問姑姑。

    「告訴小叔叔,琢兒這畫從哪裡來的呀?」「二舅舅的床頭啊。」小琢兒無辜地低頭繼續剝葡萄。「也就只有姐夫才能畫出這樣的意境,君兒早該猜到的。」君兒有點失落的歎了一口氣,原本還以為這幅畫是藏墨所作呢?可是,怎麼可能呢?君兒自嘲一笑。

   這幅畫卷所繪畫的便是當日他們在藏墨亭的情景,藏墨又不在藏墨亭,又怎麼會是他所作?既然連君兒都這麼說,那麼這幅畫確是寧王所繪。但是這幅畫難度之高,不是左手就能夠畫的出來的,而且他的右臂受了那麼嚴重的傷……「據君兒所看,這幅畫是何時所作?」

   宋驊影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目光緊緊盯著君兒。君兒拿起畫卷,仔細地研究了一下,「墨跡鮮亮,色調光澤,想來定是昨夜所作吧。」

    昨夜?宋驊影想起今早看到寧王右臂鮮血淋漓的手,面容凝著一抹沉思。他說因為將飛禽看成了殺手,所以出手狠了一些,導致傷口開裂……會不會根本就沒有什麼殺手什麼飛鳥,寧王只是在說謊。

   他右臂的傷是因為作這幅畫而傷的?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原因是什麼?寧王為何要在明知傷口會裂開的情況下還要堅持作畫?而且畫出的,還是如此溫馨的場面?宋驊影想起寧王最近種種怪異的舉止,心中忽然升起不抹不安……

   寧王會不會已經對自己產生了情愫?但是她很快就否定了這種想法。不會,他的心中的那個人不是一直都是暖水袋姑娘嗎?他對她不是情根深種?自己也就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敢有恃無恐地跟他談判。

   難道……他發現了自己就是暖水袋姑娘?應該不會啊,因為她沒有留一點痕跡。但是她又怎麼會料到,就因為自己在宏遠寺裡揮筆而就的那張小紙片,卻幾乎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

    她忽然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君兒。君兒最近與寧王朝夕相處,他性格溫和而單純,如果寧王有心打聽,還怕什麼消息打聽不到?

   「姐?」君兒被宋驊影的目光瞪得毛骨悚然,弱弱地喚了她一聲。「琢兒先跟小舞姐姐去騎小梅花鹿,姑姑一會兒就過去,好不好?」「嗯!」最近都好久沒騎小梅花鹿了哦,不知道小梅花鹿有沒有想自己呢。小琢兒被小舞高高興興地領走了。

   「君兒,姐姐要跟你說一件事,你聽了之後……最好不要激動。」君兒見小琢兒被打發走,便猜到姐姐有話要說。只見他纖雅的面容上淡淡一笑,略帶玩笑地對宋驊影道,「姐姐不會告訴君兒,又找到了藏墨的畫卷吧?」一幅畫就能讓他如此歡喜,如果告訴他,藏墨其實就是最近一直教他作畫的寧王,他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宋驊影有些壞心地在心中想到。

   「藏墨的畫沒有找到……」見君兒目光有點黯淡下來,宋驊影卻語出驚人地吐出另外一句話,「但是,藏墨的人,姐已經找到了。」「藏墨……姐,你知道藏墨在哪裡?他在哪裡?君兒已經可以走路了,帶君兒去見他一面可好?!」君兒有些激動地揪住宋驊影的衣袖,抿著嘴角,目光激動而又熱切地望著宋驊影。

    「其實……你早已見過他的面了。」宋驊影有些不忍心地告訴君兒。其實自己早就猜到君兒會如此激動的,都怪自己一時私心作祟,所以才沒告訴君兒實情。「見過?!」君兒這一輩子見過的人屈指可數,他在腦海裡稍稍過濾一遍,忽然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臉上異常激動,連聲音都有些哽咽了,「是他……姐夫……是不是?!」

    「嗯。」宋驊影摸摸他白皙的面容,輕輕一笑,「他就是藏墨,最近一直在教君兒作畫的藏墨。」君兒倏然站起來,一下子拿起枴杖,就要出門。宏遠寺那一次,他對藏墨的評價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是藏墨?怎麼可能呢?但是腦海中又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說,他不是藏墨,天下還能有誰可以做藏墨?「他是藏墨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君兒沒有必要去求證。」宋驊影看著他削瘦的背影,歎了一聲,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輕聲說道,「姐到現在才告訴你這件事,是有原因的,你先坐下。」

    「姐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君兒此時已經平靜下來,目光???宓乜醋潘捂櫨啊?

    「大約在半年之前,有一次,原劍昀約了姐姐……」宋驊影便將那次的驚險全都與君兒說了一遍,又繼續道,「後來回到無白居,原本想告訴你藏墨的事實,不過那時候想到寧王他雖然表面上溫雅高貴,但是卻精於算計,如果君兒知道他是藏墨的真相,只怕隱藏不住,很快會被他看出端倪,所以姐姐才一直沒有告訴你。」

   「那姐姐為何現在又告訴君兒?」一開始君兒還有點埋怨姐姐為何要隱瞞自己,不過稍一想也就釋懷了。「因為姐姐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宋驊影便接著將暖水袋姑娘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歎了口氣說,「如果寧王知道你姐我就是他心心唸唸的暖水袋姑娘,約定之日到來之時,他又豈能放手?」

    本來她不想將這些秘密讓君兒承擔,但是現在她卻不能不預防了,如果寧王對自己起疑的話,很有可能會找君兒套話。可惜……她說得實在有些遲了。「君兒,你好好想一想,最近寧王有沒有像你打探過一些奇怪的問題?或者是提到姐姐的?」

    君兒很努力的想了想,微蹙眉道,「姐夫跟君兒談的大多是書畫方面,似乎沒什麼要緊的東西……不過,稍早之前,君兒有跟姐夫談論起藏墨,說到姐姐也很喜歡藏墨,還說到姐姐給小纏取名字的事情……」君兒居然說自己也喜歡藏墨,而且……小纏那隻小松鼠……豈不就是宏遠寺撿到的那一隻?聰明如寧王,會不會聯繫起來?宋驊影發覺自己的心在砰砰的跳,手腳都有些發軟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宋驊影的聲音有一絲顫抖。君兒想了想,便說道:「就是姐姐被劫走的那一天早晨。」如果是那一日的話……宋驊影回憶起寧王在黑洞裡的行為。如果他那是對自己有所猜測的話,斷不會在自己面前露出那麼狼狽的樣子。所以那一次可以排除……她心思轉動,忽然想起那日寧王暈倒在藏墨亭外的事情。好像他所有的轉變就是在那一日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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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心中氣苦


    她心思轉動,忽然想起那日寧王暈倒在藏墨亭外的事情。好像他所有的轉變就是在那一日開始的……「小蝶,寧王暈倒那一日藏墨亭是你收拾的,你有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都怪自己太過粗心,也太過自責,聽了原紀香和慕容神醫的那一番話後便將一切當成了理所當然。小蝶很認真的想了片刻,便搖頭道,「當時的藏墨亭一片狼藉,整個書案翻到在地,抽屜裡的畫卷畫冊全都散了出來,地上、畫捲上血跡斑駁……」

   小蝶將當時的情景詳詳細細的描述了出來,最後總結道,「那場面就像被狂風捲過一般,慕容神醫說王爺頭痛病發作,這也很合理啊。」是很合理……但是宋驊影總覺得哪裡漏了點什麼,心裡總是有些不安。

   「其實……姐夫不好嗎?」君兒見她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輕輕一笑,「姐夫就是姐姐要找的藏墨,而姐姐就是姐夫要找的暖水袋姑娘,難道這不就是所謂的緣分嗎?」撇開他是藏墨的事實,從其他任何方面來講,姐夫都是最配姐姐的人。

   「你還是小孩子,不懂的。」「君兒是不懂姐姐為何一再得避開姐夫。這些日子以來,姐姐日日給姐夫餵飯,日日照顧他,陪著他,難道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如果姐姐真的對姐夫沒感覺,為何會如此縱然他的任性?為何心甘情願任他予取予求?」「那是因為愧疚……」宋驊影第一次在弟弟面前底氣不足。

   「真的是因為愧疚嗎?如果換作是三殿下,姐姐會給他餵飯嗎?」君兒第一次對姐姐有些咄咄逼人。一向精明的姐姐居然在愛情面前變成了鴕鳥……君兒有些苦笑地搖頭。楊宇辰?宋驊影想起那張無論何時何地都一臉壞笑的楊宇辰,撇了撇嘴。他才不會像某人那麼無賴呢。「會嗎?姐姐會喂三殿下吃飯,陪她散步,陪他看日出日落,並樂在其中嗎?」

    楊宇辰……陪他做這種事好像有點彆扭哎。「哪有樂在其中?」「怎麼沒有了?至少在藏墨亭裡,在君兒面前,姐姐的嘴角都是彎著的。」君兒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宋驊影不由地回想起照顧寧王的這段日子,雖然每天都被寧王奴役,在他身邊忙得團團轉,但是卻一點也不覺得累,不覺得委屈。每天照三餐給他送飯,中午推他去樹蔭下午睡,傍晚一起看夕陽晚霞,晚上……漸漸的,自己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但是,這樣的日子能有多少?等回到京城,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寧王,老狐狸最為器中的寧王,將來會擁有三宮六院的寧王。沒想到在君兒心中,竟然如此贊同自己與寧王。如果這個傻弟弟偷偷地跟寧王放點消息,自己豈不死定?

   宋驊影打定主意要掩住君兒這張嘴,於是便故作愁眉苦臉道:「君兒你眼花了,姐姐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寧王?」「為何不可能?」君兒沒有注意到門口一抹清瘦的身影慢慢靠近,順口便問道。

    「君兒有所不知,其實姐姐心目中早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宋驊影哀怨地看了君兒一眼,「所以姐姐這一輩子跟寧王是不可能的。」門外,靜靜坐在輪椅上的人,聽到這句話,清瘦的身影瞬間僵硬,面容變得鐵青,憤怒的目光如火焰般燃燒……

   他的右手緊握成拳,微微顫抖,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走!」他咬牙切齒地磨出一個詞,看得出來,他正在以極大的意志力在控制著他的情緒,如果不走,他怕自己下一刻就是自輪椅中衝到她面前——小貴也聽見了裡面的對話,他狠狠地瞪了宋驊影的背影一眼,便推著輪椅轉身離開。

    她的心裡有別人——那個人就是秋沉落吧!自己真的是被短暫的幸福沖昏了頭腦,竟然將這件事實刻意的忽略了,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在她面前,自己卑微的像螻蟻,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情緒,忐忑不安地揣測著她的情意,為了一點小小的幸福而雀躍不已,甚至興奮地徹夜難眠,但是——在她心目中,自己卻什麼都不是!她的心中只有那個秋沉落!

   不可否認,人稱絕世少年的秋沉落,真的很完美。無論遇到任何事情,他嘴角的笑容永遠是最溫和的。可是他已經跟穎華公主結婚了,而且,據說還迎娶了艷冠群芳的京城名妓雲染姑娘,他怎麼還有資格跟自己搶影兒?!

   和她一起看夕陽的時候,她常常會黯然神傷,甚至有時候會呆呆地看著自己……那時候,自己以為她對自己已經慢慢有了情意,但是沒想到全都因為他,因為秋沉落!她所有的傷心所以的哀傷,都是為了秋沉落!難怪她會跟自己要和離書,難怪她一開始就跟自己約定了一年之期,她想去找他是吧!

   寧王忽然很想哭,但是眼底乾澀,一滴眼淚都沒有;他很想仰天長嘯,但是喉嚨嘶啞,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他的臉上一陣陰霾,右手緊握成拳,僵硬如鐵,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那隻手正在抽搐……

    因為穿著玄色外袍,所以身後為他推著的小貴並沒有注意到寧王右臂的鮮血再一次汩汩流出……

    當宋驊影如往常一樣帶著小蝶,提著食盒走進清琉院的時候,卻見整個院子靜悄悄的,一點人聲都沒有。她微皺了下眉,與小蝶對視一眼。進得寧王的房間,卻見他並不像往常那樣坐在輪椅上等她。此刻的寧王靜靜地躺在床上,身子朝裡,看不清面容。宋驊影放下食盒,走到他身邊,靜靜地站立。空氣中瀰漫著一層淡淡的血腥味……宋驊影微微皺了下眉頭,環顧四周,卻沒找到血氣的來源。

    「發生了什麼事情?」宋驊影側身問守護在床邊的小貴。小貴狠狠地瞪了宋驊影一眼,一言不發地往外走去。如果是平日,宋驊影必會出聲喝住他,但是此刻,整個屋子裡的氣氛讓她莫名其妙地覺得哀傷。

   看著寧王清瘦而孤寂的背影,宋驊影心底閃過一絲心疼,她慢慢地在床邊坐下,撫著他的髮絲,「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叫慕容神醫過來?」寧王沒有動,但是宋驊影感覺的到,他的脊背微微僵硬了一下。越靠近他,血腥味就越濃。宋驊影忽然一陣心驚,她一把掀開寧王的被子,一眼就朝他的手臂看去,玄色的衣袍上乾淨如此,但是為何自己的眼底還是一片殷紅?

   宋驊影瞥眼朝被自己嫌棄的棉被看去,入眼的卻是一片濕濡的血跡……她下意識地朝寧王手臂摸去,觸手的是溫熱粘稠的液體。「為什麼要將自己搞成這樣?!嫌自己血太多嗎?!」宋驊影又生氣又心疼地握住他的手臂,使勁全部的力氣去拉他,但是他卻依舊一動不動地面朝裡而臥,似乎在賭氣。

    「早上的傷是因為琢兒手裡的那幅畫,那現在呢?現在將自己搞成這樣又是為了什麼?讓別人為你心疼,你很得意是不是?」「別人?誰會為我心疼?就算我死了,也沒人會心疼!」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

    「三殿下他們都很關心你,而且皇上也很關心你。」「他關心我?」寧王的嘴角閃過一絲諷刺,「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恐怕就是擁有我這樣的一個污點吧。」「不是……」宋驊影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了。「那麼,你呢?你會為我心疼嗎?」寧王回身,冷冷地盯著她的臉,眼底的閃著□裸的期盼。

    宋驊影心裡忽然一陣躊躇……她想起了他在黑洞之中摟著自己叫母妃的情景,心裡酸酸的……

    「不要再傷害自己了。起來,我幫你敷藥。」宋驊影拉他,但是他卻紋絲不動,眼底的熱切逐漸冰冷,漸漸變成似嘲弄似倨傲的冷笑。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高高在上的寧王殿下,但是所有的驕傲和自尊都被她狠狠地踐踏在腳下!而她卻還一副無辜的樣子。

   寧王一把將她拉到懷裡,臉朝她湊過去,而她卻瞥過臉去……他的手一鬆,宋驊影便下意識地後退三步。寧王心中氣苦,忽而淒慘一笑,笑容苦澀而酸楚……「你……」宋驊影看著他這樣子,心底悲傷氾濫成河。為什麼會這樣子?難道真如君兒所言,自己喜歡上了他?不然,為何見他受傷,見他傷心,心底會這樣的疼痛難耐?她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他,不是我?」寧王的嘴角浮起一抹唾棄的自嘲,目光緩緩地,緩緩地自她身上移走,望向外面的天空,眼底一片死寂,「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為什麼不選我?

   他的心中並沒有你,你卻一心一意向著他?呆在我身邊,就這麼讓你厭惡?」是他?他是誰?宋驊影腦門中閃著一個大大的問號。聽到如此蒼涼的話,不感動是不可能的。但是很顯然,寧王一定誤會了什麼。

    「秋沉落就真的那麼好,好到寧願這麼傷我?好到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兩個女人了,你還不顧一切地朝他飛奔而去?」「王爺……您心目的那個人並不是影兒,而是暖水袋姑娘,不是嗎?」宋驊影實在無法相信寧王對自己的感情會如此之深。

   宋驊影啊宋驊影,到了這個地步,你還在試探我!你竟還有顏面在本王面前提暖水袋姑娘!寧王右臂的手緊緊握成拳,臉上頓時浮現一抹陰霾。不過,既然你不知道本王已經知道你是暖水袋姑娘的事實,那麼……等著接招吧!

    寧王的臉上閃過一陣冰冷,目光漸漸移到宋驊影臉上,嘴角扯出一抹讓人心底發寒的冷笑。

    「王妃為本王祈神祈了這麼久,本王卻還是傷痕纍纍,看來也沒什麼用,明日便回王府吧。」寧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情緒已經恢復了正常,「如果沒別的事,王妃可以去打點了。」

    呃……宋驊影不可置信的看著寧王轉變得如此之快的面容……他最後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眸光冰寒一片,繼而閉上雙目。宋驊影知道自己傷害了他,心中一片黯然。

   「那我去叫慕容神醫來幫你上藥。」說完,她便轉身走了出去……她就這麼亟不可待得離開這間房子?呆在自己身邊真的讓她如此難受?寧王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一抹受傷的情緒。

天使長(十級)

─═☆Arch_聖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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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相互掐架


    回到王府後,宋驊影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寧王。看著窗外蔥蘢的綠葉不知何時已經是一片蒼涼的秋意,趴在桌子上的宋驊影濃濃歎了口氣。

    在時間劃分的界限上,現在已屬於深秋時節,離一年之約只有三月之久。三個月後,能離得開嗎?如果可以,自己真能毫不猶豫地走?宋驊影忽然有些惆悵。這些日子不用再定時給他餵飯,不用再按時推著他散步,不用再看著他彆扭的面容……時間多到讓她難以打發,漸漸地,竟有些懷念起無白居裡和他一起的那些日子。

   還有那一日,寧王突如其來的傷心絕望。後來她暗中調查,才知道寧王午時去過她的悄然苑,出去是時候,面容鐵青。她很肯定寧王聽到了她和君兒的談話,而且聽到的絕對是隻言片語。

   宋驊影雖然知道寧王傷心的原因,但是……她還是做了鴕鳥。自黑衣殺手那日之後,她便暗中叫碧落宮的暗線調查太子的事情,她手中掌握的資料越多,就越心驚,而且,她知道,在她和琢兒被擄走的前一日,太子被老狐狸叫進御書房內,出來的時候,據說太子整張臉都青了……

   而在自己與寧王困在黑洞裡的那一個夜晚,太子又再一次被老狐狸叫到御書房,出來的時候,太子的整張臉都慘白了,走路也有些慌張……雖然不知道老狐狸跟太子說了什麼,但是太子當時手裡握著的權利,比如說國庫的監管權,全都轉到楊宇辰手中,而做慣了閒雲野鶴的三殿下居然二話不說就接下了,很是出乎大臣們的意料。

    如果自己猜得沒錯的話,老狐狸對太子的所作所為一清二楚。經此一事,他對太子給予的希望又低了許多,所以才會出現削權事件吧。那麼,寧王……她也想豪爽地敢愛敢恨,也想努力的追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她想愛人也想有人愛,但是太多的顧慮,太多的不確定,讓她跨不出那一步。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宋驊影重重歎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頭。她該想的應該如何拿到寧王的和離書,如何在老狐狸的眼皮底下名正言順地離開才對。當宋驊影在房內胡思亂想的時候,卻見一個瘦弱的身軀自門外飛奔而來,接著便是小舞阻攔詢問的聲音。

   那瘦弱的身影她認得,正是當初在浣衣坊被李嬤嬤欺負後來被宋驊影帶回秋疏齋的小菊。陳氏平日裡在小廚房裡幫忙,而小菊則做些粗使的活計,雖然忙碌了些,不過比起浣衣坊裡的艱辛,卻已好了許多。忽然,只聽見小舞大聲說了句,「你去跟王妃稟報,我先去了!」

   話音剛落,卻見小舞的身子已經輕飄飄地飛離院落,朝遠處飛奔而去。宋驊影見狀,微微蹙了下眉。因為她知道,小舞雖然平日裡衝動魯莽,但是還算懂得分寸,有事情總是先向自己稟報的,很少會像現在這樣急匆匆地飛奔而去。

   看來情況可能不是很樂觀。宋驊影倏然站起身來,撩開簾子走了出去,卻見小菊正要往內走,兩個人差點撞在了一起。

    「王妃……」小菊腳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宋驊影不等她請罪的話說出口,便直直地看著她,沉聲問道,「你剛跟小舞說了什麼事?」

    小菊見小舞倏然在自己面容飄走,嚇得呆愣,好一會兒才想起要跟王妃稟報,但是還沒走進去卻差點撞到王妃,她懸著的心一驚一咋,臉色也有些蒼白了。不過她很快鎮定下來,嚥了下口水,唇角有些哆嗦:「回王妃,小蝶姐姐在花園中碰到太子妃娘娘和原側妃,太子妃娘娘拉住小蝶姐姐在那裡教訓,說要替寧王府立規矩什麼的……」

    替寧王府立規矩?看來這太子妃真是太閒了。宋驊影忽然想起被自己杖責的李嬤嬤,據說這位太子妃非常器中李嬤嬤,而李嬤嬤卻是毀在自己手中……想到這裡,她的心忽然一顫。小舞離開的如此匆忙,大概也是想到這一層。不過這丫頭空有一身蠻力,腦子卻不會轉彎,看到不順眼的事情,不問青紅皂白,先將對方揍倒了再說,讓人頭疼。

    「你在本王妃面前帶路,快點。」宋驊影拉著小菊就往門外匆匆而去。宋驊影還沒到達花園,遠遠地,便看到小舞一身赤紅的衣裙在青紅草綠中飛舞,隨著她的動作,脆生生的巴掌聲不絕於耳。

   「真是反了!反了!一個臭丫頭就敢打本宮的人,真是反了!來人,快將她抓起來!」太子妃的權威被小舞挑釁,氣得她臉色蒼白,語氣也有些顫抖了。「哈哈!想抓我?看你抓不抓得到我!」小舞朝她咧嘴做了個鬼臉,起身飛到一棵古木之上。

    這一下,太子妃的臉都要氣綠了,手指顫抖的指著小舞,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宋驊影見小蝶在一旁捂著臉,眼角隱有淚痕,而小舞則躲在樹上朝王妃做鬼臉,一時真是哭笑不得。「小舞快下來,這成什麼樣子?」宋驊影無奈地白了她一眼,便轉身走到小蝶面前,拉下她的手查看她的傷勢,只看一眼,就讓她心頭火氣。

   「王妃來的正好,這兩個丫頭無法無天,連本宮的人都敢打,真是豈有此理。」太子妃見宋驊影先拉著丫頭噓寒問暖,而不是先朝她行禮,冷冷哼了一聲。「太子妃的人不能打,難道寧王府的人就可以隨意打罵?!」宋驊影冷冷地回頭,目光像冰冷的尖刀般直挖太子妃的心臟。

   看著小菊半邊臉都紅腫起來,宋驊影心中一陣疼痛。宋驊影一向護短,小蝶是從小陪著自己長大的,自己都不捨的說半句重話,現在卻被人刮了這麼大一個巴掌!宋驊影生氣的時候,氣場很強,無形中就有一股緊迫的壓力。

   而太子妃此刻正在被這股壓力包圍。她頓了頓,冷冷一哼,「王妃倒沒辱沒了外界的傳言,依舊凶悍的很呀。」「辱沒了外界傳言的,豈不就是太子妃您嗎?真沒想到傳說中溫婉賢淑的太子妃娘娘竟會親自朝一個丫頭動手。」宋驊影明目張膽地諷刺。

   小蝶白皙的面容上五條紅腫的劃痕,正是太子妃手上尖窄的指套所為。不是說她凶悍嗎?那就正好凶悍給她看!宋驊影冷冷地看著她。「你——你說本宮潑辣……你——」

   太子妃被宋驊影的氣場震懾住,氣勢頓時弱了許多,這時被她這麼一反諷,氣得臉色扭曲,「來人!將樹上的賤婢給本宮捉下來,今天不仗斃這丫頭,本宮絕不回宮!」太子妃此言一出,那些被小舞刮了巴掌的人都露出陰險的笑容,得意地看著此時尚躲在樹上的小舞。

   宋驊影見此,微微蹙了下眉,她用眼神示意小舞先下來。「不用你們捉!我自己下來。」小舞朝太子妃哼了一聲,纖細的身影燕子般輕盈地落到宋驊影身邊,邊往她的身後躲,邊朝太子妃做鬼臉。「這是怎麼一回事?」宋驊影朝小蝶小舞問道。

   「王妃,小蝶從廚房提著食盒回來的時候經過花園,正好遇見太子妃和原側妃她們,小蝶朝她們行禮後便想離開,但是她們卻攔著小蝶不讓走,還百般刁難,太子妃說奴婢不懂尊卑,不配在寧王府裡伺候,說要替您教訓奴婢。」小蝶有些委屈地撫著她的左頰。替自己教訓奴婢?宋驊影冷冷一哼,繼續示意小舞。

   「王妃,小舞趕到的時候,看到兩個老太婆正一左一右架著小蝶,另外一個身強力壯的老太婆正左右開弓,不停地刮小蝶,小舞不知道小蝶到底哪裡得罪了太子妃,但是小舞知道小蝶是王妃您最為得力的丫鬟之一,就算小蝶真做錯了什麼事,也該由您處置,太子妃雖然身份高貴,可是有什麼權利管我們寧王府的家事?

   所以小舞便叫太子妃住手,可是太子妃非但不聽,還想派那些老太婆來教訓小舞,所以小舞一氣之下,才會將那些人打倒再說。」與自己想像中一樣。宋驊影抬頭,卻見不知哪個狗腿給太子妃搬了一張貴妃椅,此刻的她正悠閒地坐著,原側妃站在她身邊一副揚眉吐氣的模樣,她們的身後是一幫婆子媳婦宮女簇擁,每個人臉上都隱著惡毒而又得意的笑。宋驊影見此冷冷一笑,心中忽然升起一個邪惡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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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私自做媒.


    宋驊影見此冷冷一笑,心中忽然升起一個邪惡的想法。不過這個法子雖然兩全其美,不過太過缺德,不到最後關頭她還不想用上。「太子妃也聽了這兩個丫頭的說法,不知有何異議?」宋驊影瞥了原紀香一眼,朝太子妃開口。

    自己與太子妃素無仇怨,能使得她親自動手教訓自己的丫頭,恐怕與原側妃脫不了干係。這使得她原本對存有的原紀香一點同情心,此刻也當然無存了。「真是可笑,兩個臭丫頭說什麼便就是什麼嗎?難道王妃寧願相信兩個丫頭,也不願相信大音國堂堂的太子妃?王妃眼裡還有父皇和太子嗎?!」說到最後一句,太子妃眼底露出一道精光。

    宋驊影冰雪聰明,只一眼便看出了太子妃眼底一閃而過的眸光……原來除了給原紀香出氣,還有一層示威的意思呵。現在,就連身居後宮的太子妃都感受到寧王的存在對太子造成的威脅,那麼朝廷中那些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大臣如何能不知?

   不知道笨寧王他自己知道沒有。不會還在鑽自己是他老爹生平唯一的污點這一牛角尖吧?「皇上高高在上,太子日理萬機,太子妃是暗示臣妾要將這件事捅到父皇面前嗎?」據外界傳言,自己還算老狐狸跟前的小紅人呢。

   宋驊影譏諷道。據她所知,太子自從被削了權之後便整日留戀花叢,夜不歸宿,還談什麼日理萬機?果然如她所料,太子妃的臉色又青了幾分。

   「你以為父皇寵愛你,所以便可以不將本王妃放在眼裡嗎?就連寧王殿下也不敢對本宮如此不敬!」太子妃「霍」一聲站了起來,走到宋驊影面前,嘴角譏誚一勾,「告訴你,在本宮眼裡,你什麼——也不是!」太子妃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宋驊影,眼底的陰毒越積越盛,如火焰般跳躍。

    「那麼,太子妃您想怎麼樣?」宋驊影不甘示弱衝她冷笑。「你是王妃,本宮不能拿你怎麼樣,不過既然王妃不會管教刁奴,本宮雖然辛苦點,卻也不能放任王府這樣惡劣的風氣。哼,來人,將那丫頭捉到前面來,林嬤嬤,板子伺候。」

   太子妃一揚水袖,又坐回椅子上。太子妃一聲吆喝,她身後頓時傳來一聲洪亮的答應聲,只一瞬間,板子等俱已準備好了。

    「我倒要看看,今天誰敢打。」宋驊影不怒反笑,衝著一旁的小蝶淡淡地說了道,「小蝶你記性好,誰動了我們秋疏齋的人一下,都給本王妃記好了。本王妃不過在外面多住了些日子,這寧王府就易主了不成?這都讓人欺負到頭上來了,少不得咱也告御狀去。」

   「你——」太子妃見宋驊影一副悠哉的樣子,不由的氣絕。要真說起來了,她雖是太子妃,但是這裡畢竟是寧王府,就算再怎麼教訓府裡的奴才,也該由王妃來做才是。在道理上,她便不對在先。不過她這一輩子從來都順風順水,嬌縱跋扈慣了,又豈能被宋驊影一句話嚇倒?

    「就算告到父皇面前,本宮自有話說!動手!」太子妃氣呼呼地下令。

   宋驊影的目光橫了那些興奮地蠢蠢欲動的老婆子一眼,眸若寒冰,嘴角一勾,自唇裡磨出幾句話,「本王妃一向記性不好,不過記仇的本事卻好的很。你們敢動手的就儘管動手,不過動手之前最好想一想李嬤嬤是怎麼死的,想不起來的話沒關係,她一家老小祖宗三代現在還都在監牢裡住著呢,你們也都知道萬歲爺寵本王妃,本王妃求了萬歲爺讓你們去裡面住住又有什麼難的?」

    小菊在秋疏齋呆久了,還算機靈,見太子妃悠閒地坐在貴妃椅上,忙偷偷地也搬來一張貴妃椅放在自家王妃身後。輸什麼也不能輸了氣勢,這是王妃經常掛在口頭上的話。宋驊影朝她讚賞一笑,便不客氣地坐下了。府裡的下人三三兩兩也都圍了過來,大部分都自動站到宋驊影身後,直氣得原紀香暗中咬牙切齒。「這……」原本想動手的幾個嬤嬤聽宋驊影這麼一說,都心驚膽戰,不由自主地縮回了手。

    李嬤嬤的事情傳遍了整個京城,是宋驊影眾多的事跡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各種版本都有,不過唯一共同的一點就是寧王妃宋驊影不愧是一位潑辣狠絕的毒女人!她心胸狹窄,手段毒辣,既護短又記仇,京城中人人避而遠之,但是不知為何,英明的皇帝陛下居然對她寵愛有加,處處護著她。

   「還不快動手?!所以的責任都由本宮承擔!」太子妃見自己的手下居然被宋驊影三言兩語就唬住,一時氣絕,狠狠地拍了其中一個嬤嬤一巴掌,「還不動手?!難道要本宮親自動手不成?」

    「太子妃又何必為難為難下人呢?您是堂堂的太子妃,皇上能如何懲罰於您?太子妃再怎麼胡鬧,皇家的聲譽還是要維護的不是?要懲罰自然是要找那些親自動手的下人了。」

    宋驊影很好心地替那些下人說出了心裡話。「不聽本宮話的,回宮後杖責一百,全部逐出宮去!」太子妃氣得差點頭冒青煙,口不擇言,本就不太聰明的腦袋如今被宋驊影一逼,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看來原側妃是打算幫著外人一起對付寧王府的人呢。」宋驊影見自己身後黑壓壓一片,站滿了府裡的下人,不由地朝她微微一笑。如她所料,府裡人看原紀香的眼神都帶著一絲不屑。

   王妃能為了一個丫鬟,不惜得罪太子妃。王妃如此體恤下人,而原側妃竟還站在太子妃那一邊做幫兇,真是不知所謂。

   「姐姐——」原本還抱著看好戲的原紀香見府裡下人的目光如冰雨般刷刷刷落到自己身上,,心中也有點驚慌,暗中拉了拉太子妃的手,「姐姐,算了吧……」「算?!怎麼算?!除非她宋驊影親自下跪給本宮磕頭認錯,不然,那丫頭今天死定了。」

   太子妃大聲朝宋驊影吼道。這樣沒大腦,易衝動,稍稍一激就蹦起來的人會做太子妃?宋驊影直覺認為老狐狸在搞笑。

    「大皇嫂這是怎麼啦?誰要下跪認錯?誰死定了?」冷冷的邪笑自後方傳來。不用回頭,宋驊影也知道,邪王楊宇辰來了。「王爺,三殿下。」身後的下人紛紛低頭行禮。

   寧王也來了?宋驊影心中一跳,「騰」得一下站起來,緩緩回過頭去。寧王靜靜地站在那裡,風吹起了他的衣角,而他站得挺拔,一動也不動,只是冷冷地看著自己,清逸俊朗的面容此刻如罩寒霜。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電光火石般交匯……但是宋驊影很不爭氣地先別過臉去。

    寧王見此,眸光又沉了幾分。「王爺——」那抹嬌瘦的身影習慣性地朝寧王飛奔而去,動作熟練地拉起他的衣袖,小鳥依人地靠在他的手臂上,「王爺您回來的正好,影姐姐正跟大姐吵架呢,您正好勸勸影姐姐不要這麼衝動。」寧王的手臂僵了一下,但是並沒有推在原紀香,只是眼神死死地盯著宋驊影。

    宋驊影餘光瞥到他的身側的手臂……他竟沒有推開……一時之間,神色閃過一絲黯淡。

    「原嫂子,貌似衝動的人是大皇嫂吧?」寧王湊進原側妃,朝她邪邪一笑,很滿意地看到她僵硬的面容後才收回目光,從容朝宋驊影走去。不用言語,不用解釋,只稍一記淡淡的目光,任何時候,他都會心甘情願地站在她身邊,幫助她,保護她。

   只要……她願意。「三皇弟素來與二皇弟交好,自然事事向著寧王府,不是嗎?」太子妃冷笑地看著楊宇辰和宋驊影並排而站的身影。陽光勾勒出一高一低的身影,看起來那麼和諧,卻又帶著一絲曖昧,太子妃見此卻又譏誚的笑起來,「二皇弟都還沒說話呢,三皇弟你就這麼護著你二皇嫂?不怕你二皇兄生氣?」

    寧王的眸光驟然收縮,身側的手緊握,原紀香感受到了他的怒火,吞了吞口水,識趣地鬆開他的手臂。寧王慢慢地朝宋驊影走去……慢慢地走到她身邊……擦肩而過……宋驊影呆呆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單薄背影,心中說不出的沉悶。

   他,還在生自己的氣吧?一種苦澀在心頭漸漸蔓延開來,泛著一陣陣酸楚。她忽然踏出一步,想開口喊住他,但是她卻發現喉嚨裡一片嘶啞,什麼話也喊不出口,眸中竟漸漸冒出一抹水汽。她卻不知楊宇辰正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將她所有的表情都盡收眼底……她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壓制下去,再睜開眼的時候,眼底已經是一片清寂,還有一抹狠厲。

   原紀妍,你徹底惹毛我了。宋驊影看著太子妃,嘴角漾開一抹詭譎而妖冶的笑意,而這抹笑,卻讓看得太子妃膽戰心驚,心底發毛,她下意識地顫了一下。就因為她剛才那番話,還有小蝶臉上那紅腫的手指印,宋驊影決定要將那個邪惡的想法,付諸實施。

   「太子妃,臣妾看您紅光滿臉,福星高照,東宮近日定會有一場大喜之事,您還是不要浪費時間與臣妾逞口舌之爭了,趕緊回去準備準備吧。」「你說什麼?」太子妃剛被宋驊影的一記笑容給嚇著了,現在又被她說的話給弄懵了,一時反應不過來。「天機不可洩露。」宋驊影神秘一笑,對著原紀香吩咐道,「原側妃,你們姐妹倆應該還有話要說,那就煩你送太子妃出府了。」

   說完沖有點疑惑的楊宇辰燦爛一下,留下滿頭霧水的眾人,宋驊影便帶著小蝶和小舞得意地離開了。「小姐,你怎麼知道東宮近日有喜事呀?」「對呀,是什麼喜事呀?太子妃都好像不知道的樣子呢。」

   小蝶小舞直覺以為小姐是自落華影的暗線那裡得來的情報,卻誰知宋驊影淡淡一笑,心疼地看了小蝶臉上的傷痕一眼,「這件喜事本小姐也才剛決定了,太子妃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又怎麼會知道?」

   「啊?」兩丫頭異口同聲地啊出聲。宋驊影衝她們淡淡一笑,「你們還記得宋驊傾嗎?」「五小姐?」倆丫頭想起那個嬌蠻凶悍的五小姐,但是關她什麼事?「她就快要嫁入東宮了,你們不替她高興嗎?」

   宋驊影嘴角浮現出一抹譏誚。爹爹不是叫自己幫襯著點宋府嗎?宋驊傾不是一直想入宮嗎?嫁給太子豈不最好?以宋驊傾那性格,太子妃應該就不會悠閒到來管寧王府的閒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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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報應來啦


    以宋驊傾那性格,太子妃應該就不會悠閒到來管寧王府的閒事了吧。不過,宋驊影完全可以預料太子妃怒到暴跳如雷日的樣子。如果她知道這個小老婆是自己一個巴掌換來了,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欲哭無淚呢。

   宋驊影自然不會傻到去求太后將宋驊傾指給太子,那樣太明目張膽了。太子好美色,如今正失意,沉湎於煙花之地,所以她要做的,只是製造些機遇而已。

   一個需要溫柔美人慰藉,一個需要皇室威儀上位,所以辦起來並不困難,事情很快便走上宋驊影預定的道路,而且比她預料的還要順利的多。此刻,小舞就在一旁興高采烈地給宋驊影匯報情況。「小姐,據報九月初三,太子和五小姐在天香樓私會,長達兩個時辰……」

    「據報,九月初五,兩人相約相思亭相見……」「據報,九月初九,兩人……」……宋驊影懷裡抱著小雪狐,嘴角微微漾開,因為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的順利。

    其實宋驊影所做的並不多。她不過叫人扮了算命先生,將自己暗中查到的信息借算命先生的嘴將太子唬住後,又暗示太子乃是真龍天子,不過命中缺木,要想轉運就要找到某某命中帶木的姑娘,出了這條街遇見的第一位女子如果命中帶木,便是他的貴人云云。

   太子將信將疑,事情偏偏又那麼巧,宋家五小姐迎面款款而來,豈料紗帕輕舞,正好覆在太子面容之上……得到暗示的宋驊傾在太子面前偽裝的很好,將潑辣的性子隱藏的不見蹤跡。

    兩人「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很快便成了好事。「小姐,等五小姐嫁了太子後,這東宮可就熱鬧了,看那太子妃還能不能這麼悠閒。」小舞得意地用大拇指刮了下唇角,笑得賊兮兮,「小姐這招後院起火用的可真妙啊,好痛快。」

    宋驊影笑著白了她一眼,「你痛快,太子妃可就不痛快了。想咱們家五小姐那是什麼性子?爭強好勝,絕不落人後,受不得一點委屈;那太子妃也是嬌縱妄為的主,湊在一起,果真是熱鬧。」

    「太子一定會很痛苦吧?」小蝶也幸災樂禍的加了一句。「美人恩是那麼好消受的嗎?」宋驊影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你們也知道小姐我有仇必報,當初無白居的那些殺手就算不是太子收買,也定然與他有關,本小姐會放過他?」

    「所以說,小姐這一招跟當初那件金縷燦衣一樣,使的是一箭三雕之計,將太子妃,五小姐,太子全都算了進去,實在是高明啊。」小舞得意地手舞足蹈。

   可是再會算計又怎麼樣?自己的事情還是攪得一團漿糊呢。宋驊影有些鬱悶地趴在桌子上,無聊地逗弄著眼前的小雪狐。「小姐,小蝶聽到一件事,不知道當說不當說。」認真思索了一下,小蝶微蹙眉,對宋驊影說道。宋驊影拿碟子裡的花生去餵小雪狐,邊喂邊漫不經心地說道,「左右閒著也沒事,不當說也說來聽聽。」

   「聽說府裡今天來了一位貴客。」「貴客?什麼貴客?」她這名義上的女主人怎麼一點也沒有聽說過。「什麼人倒不知道,不過王爺已經吩咐將那位貴客安置在掃雪樓,而且不許任何人探視。」

    這麼神秘?宋驊影心裡突然浮現一抹不安的情緒,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不過一時之間也猜不出什麼來。

    這時候,忽然自外面傳出來一陣清幽的笛聲,緊接著一曲淡淡的琴音隨之相和……

    蹙眉聽了一會兒,宋驊影心中的不安越加明顯。「這位貴客看來不是簡單的人物,咱們去掃雪樓瞧瞧。」宋驊影抱著小雪狐帶頭走了出去。

    掃雪樓與寧王的清玄閣遙遙相望,離宋驊影的秋疏齋卻不遠。出了院子,轉過角門,很快便瞧見了掃雪樓。不過,在掃雪樓前,宋驊影停止了腳步,因為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卻見楊宇辰環胸支顎地靠在一旁的矮牆上,狹長的丹鳳眼直直地望著宋驊影,嘴角勾著一抹似有若無的淡笑。「三皇弟這是在等人嗎?」宋驊影淡淡一笑,走到他面前。琴音依舊,很顯然,演奏者並不是三皇子楊宇辰,而且原紀香也並沒有這樣的才情……

    「小弟在等二皇嫂呀。」楊宇辰朝她壞壞一笑,「等著和二皇嫂對弈呢,上次被二皇兄的傷打斷,這次一定要分出個勝負來。走走走,去秋疏齋大戰三百回合先。」說著,很自然地拉著宋驊影就要離開。

   「王爺他在樓上吧?」宋驊影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掙脫,衣袖便自他掌中收回,「我怎麼覺得三殿下您是在這望風呢?」「望風?」楊宇辰微扯嘴角,抿著嘴角輕笑起來,只是眼神有些黯淡。就算是望風,那也是為你望風啊……

   「那不然三殿下為何一直不讓我上去?」「二皇嫂一定要上去嗎?不上去不行嗎?」楊宇辰的眸光似晴朗夜空中的那顆璀璨星辰,直直地望著她,眼底竟似有一絲哀求。宋驊影一直看著他的眼睛,見他如此,心莫名一軟,無奈地輕歎,「既然如此……」

    「啟稟王妃,王爺叫您上去。」正當宋驊影要答應楊宇辰的時候,卻見寧王的貼身侍從小貴朝他們走來,站在宋驊影面前,躬身說道。「二皇嫂——」楊宇辰不由地伸手拉住宋驊影,低聲喚她。「看來不上去不行啊。」宋驊影朝他一笑,目光落到他抓住自己右臂的那只修長而有力的手掌。

    楊宇辰慢慢地鬆開手,默默地退至一邊,靠著牆角,目光黯淡。宋驊影不知他為何會如此,有些於心不忍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很快會下來。等下我們就去秋疏齋對弈,好不好?」她的目光清澈而明亮,帶著陽光般的溫暖……他實在不忍心這雙妍亮的眼底飽含淚水……

    等你下來,還會對弈嗎?等你下來,還會有心情對弈嗎?我只是不想讓你傷心,為何你就是不明白?楊宇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嘴角倔強地噘著,眼底竟有一絲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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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刺激一下


    當宋驊影走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溫婉清麗的女子手撫古琴,而寧王則撫弄玉笛。

    和煦的陽光將他們的身子拉得很長……一個清麗無雙,一個瀟灑俊逸,看起來就像一對逍遙人間的神仙眷侶,極其般配。

    琴笛合鳴,直到餘音完全消逝,寧王才緩緩回過頭來。此刻的寧王長身玉立,眉目俊朗,神采飛揚,又怎麼會是幾日前那位失意憔悴的人可比?他深沉的眸子瞥了宋驊影一眼,便轉了過去,投射在那位清麗姑娘身上,眉鋒微挑,「可累了麼?」

    溫柔而關切的聲音自寧王的口中逸出……「不累。」清麗姑娘抬頭朝寧王甜甜一笑,一臉的燦爛。宋驊影不動聲色地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寧王對著那位清麗姑娘笑,忽然覺得眼前的陽光很是刺眼,細眉也微微蹙了起來。「既然來了就進來吧,杵在門口做什麼。」寧王對著宋驊影瞇眼,語氣帶著一眼可見的疏離。

    宋驊影聞言,臉上不動聲色,嘴角輕輕一笑,邊說邊走了進去,「聽說府裡來了貴客,莫不成就是這位姑娘?長得倒是精緻的很呀。」清麗姑娘眨著小鹿般無辜而澄澈的雙目,迷茫地看了一眼宋驊影,便在清麗姑娘身邊坐下,拉著她的手,柔聲道:「這位便是左青祠左姑娘,她千里迢迢自墨國而來,以後要在府里長住。」

    見宋驊影一副認真聽他說話的樣子,他溫柔的眸中緊縮了幾分,回頭對著左青祠解釋道,「她現在是本王的王妃,府裡的內務皆由她管,你有什麼需要儘管去找她便是。」寧王的轉變會不會太突兀?不久前還拉著自己口口聲聲地指責自己辜負了他,害自己也以為自己太過狼心狗肺,還為此懊悔了許久,可是現在他卻拉著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一臉的柔情蜜意。

   「敢問王爺,這……在府里長住,是什麼意思?」宋驊影握緊身側的手,忽然覺得全身冰冷,如置冰窖。她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脊背僵硬地微微顫抖。「王妃不明白?」寧王瞇眼看她。

   「臣妾的確是不明白,王爺這是要納妾麼?」宋驊影覺得自己手心有些發寒,心忽然空洞了起來。左青祠聞言,小手攀上寧王的衣袖,噘著小嘴,楚楚可憐地望著他,清澈的雙眸無聲地訴說著她的委屈。「納妾?你覺得本王會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做妾?」寧王低頭對左青祠安慰一笑,拍拍她白皙透明的小手。寧王側臉的輪廓俊美無比,深邃的雙目含情脈脈地看著他的那位左姑娘。

    心愛的女人?不做側室麼?那麼要的就是自己現在這個位置了?宋驊影冷冷一笑,原先還因著傷了他,不好意思伸手要和離書,現在他倒是嫌棄自己佔了位呢。當初自楊宇辰口中得知,他「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的信念,原以為寧王會有些不同,卻原來男人都是一樣的,見異思遷,快的很。

   他一開始對暖水袋姑娘念念不忘,在無白居又對自己依賴眷戀,現在一轉眼又拉著這位莫名其妙的左姑娘深情款款……宋驊影氣極,腦袋裡一片混沌,根本沒辦法思考,不然以她的聰明,早該看出事有蹊蹺。

    「那麼,王爺您預備怎麼樣?」宋驊影不怒反笑,故作從容地望著寧王。

    寧王不甘示弱地迎上她的眸瞳,微瞇著眼,熾熱的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王妃覺得本王應當如何呢?」宋驊影抿著唇角不答話。「王爺……」左青祠輕輕拉了寧王一把,滿臉深情地望著寧王,「只要能呆在您身邊,祠兒做妾做奴婢也都是願意的,您不要覺得為難,也不要為難王妃。」

   背對著宋驊影,左青祠澄澈的眼底閃過一絲狡詐的笑意,不過只一瞬間,便又恢復純潔無辜的模樣。宋驊影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卻見淡淡的餘暉中,她的身影清雅恬淡,眉宇間自有一股清氣。

   這樣的人會甘心做妾做奴婢?「祠兒不要擔心,萬事有本王替你做主,你千里迢迢從墨國而來,想來也辛苦了,這便好好休息吧。」寧王心疼地撫著她的面頰,而她臉上嬌羞無限。

   餘光瞥過宋驊影故作輕鬆卻略帶僵硬的面容,寧王心底微微一頓。「既然如此,那臣妾就先告退了。」宋驊影笑著告退了。走出掃雪樓,明晃晃的陽光撲面而來,她的身形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飛掠過來的楊宇辰一把拉住她的身子,她才沒有摔了下去。「二皇嫂?」扶住宋驊影的雙臂微微一顫,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急。

    炙熱的陽光被他擋住,在他的庇護下,宋驊影感到一陣陣陰涼。她抬起頭,對著楊宇辰淡淡一笑,「我沒事,只是從屋裡出來,一下子適應不了外面的陽光。」楊宇辰沒有說話,只是衝她揚起嘴角,狹長的丹鳳眼微微挑了一下,「我知道。」

    很多年後回憶起來,宋驊影才知道當時的自己確實不是被陽光灼花了眼。他看她的眼神,確實帶著一抹莫可奈何的寵溺,還有洞悉一切的悲涼……「不出去追?」臨窗而立的左青祠看著院中相依相偎的兩個身影,回身有些興奮地沖寧王招呼道,「你弟弟可是一直在牆根底下等著挖牆角呢,再不追,老婆真要被別人牽走了。」

    寧王順著她的目光,看著院中親密的兩人,面容如罩寒霜,冷冷地說了句,「你好像很興奮?」

    左青祠略帶調皮地撇了撇嘴,指著楊宇辰的身影,對寧王歎息道,「其實你弟弟真不錯,靜靜地守候,默默地付出,愛得隱忍而心酸……可惜注定是一炮灰的命啊。」

   炮灰的命?寧王有些不解地看了眼前一臉歎息的女人一眼。不知為何,有時候她嘴裡吐出來的詞彙,他還真不是很懂。炮灰就是……左青祠誇張地講出一大堆,然後猛地灌了一口清茶,清了清嗓子,指揮寧王:「如果你現在還不追出去的話,恐怕做炮灰的那一位就是你了。」如果他做了炮灰,按照約定,就不會帶自己去見慕容神醫了,那玄楓的病……

    左青祠一想到這,便立即推著寧王的後背往門外移去,「快點找機會告訴她我就是你找的暖水袋姑娘,不然她恨你一輩子。」「她對我……」寧王有些躊躇。「她對你怎麼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看我的眼神凶狠地像是要把我撕掉。」

   左青祠推不動寧王,無奈地抹了把汗,白了他一眼,「而且我知道,如果她剛才進來看到跟我在一起的人是你弟弟的話,她絕對不會是這種眼神,懂嗎?」這個欺壓地她欲哭無淚的寧王,在愛情面前笨的像頭豬。左青祠無奈地朝天翻了個白眼。

    寧王一動不動地立著,臉上閃過一絲緋紅。「還不去?」左青祠一巴掌拍在他削瘦的肩頭,萬分無奈地說,「大哥,在我面前害羞是沒用滴,把老婆摟在懷裡才是真理呀。哎呀,都折騰什麼呀,直接推倒多方便呀。」

    雖然不是很懂這丫頭說的什麼意思,不過猜也猜得到了。寧王無奈地瞪了她一眼,提起輕功自窗口飛掠而下,瞬間便只剩一個淡淡的黑影。宋驊影,果然是一位傳奇女子呀。看來寧王要偷得美人心,還需要一番折騰呢。

   左青祠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想到剛才的那一場戲,不由地輕笑起來。但是只笑了一會兒,便又愁眉苦臉起來。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慕容神醫呢。左青祠眉宇黯淡下來,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和左青祠在屋裡的一番對話頗耽擱了一些時間,但是寧王追上去的時候,宋驊影已經在楊宇辰的陪同下到了秋疏齋。「三殿下不是說要大戰三百回合嗎?怎麼這麼快就要離開?」宋驊影見楊宇辰轉身,伸手便拉住他的手,轉身對著小蝶道,「擺棋。」

   手被她握住,掌心邊緣傳來一陣陣酥麻,讓他整個人都僵立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有些心疼地看了她一眼,丹鳳眼閃過一絲壞笑,「二皇嫂真信小弟胡扯呢?」「胡扯嗎?原來你剛剛的話也是在騙我。」一股莫名的傷感湧上心頭,聲音也有些零碎。

   明明很在乎的,為什麼要忍得那麼辛苦?她一下子跌坐在紫檀木椅上,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靜靜地不說話。

    宋驊影看著窗外的陽光。陽光如此明媚,但是為什麼會曬得她頭昏腦脹?楊宇辰看著她失落的背影,心底隱隱抽痛起來,遂扯開唇角,像哄孩子一樣撫著她的肩膀,「好好好,二皇嫂要下,小弟就陪你,好不好?」

   忽然,一道灼熱的視線停在他放置在宋驊影肩膀上的手掌……楊宇辰抬頭,對上了寧王沉暗的雙眸。「三皇弟如此有空,不如多處理一些國事,替父皇分憂,豈不是更好?」寧王跨前幾步,站在他們面前,火焰般灼燒的目光盯著楊宇辰沒有收回的手掌。「這將來的天下又不是交到小弟手中,這國事還是交給會處理的人去處理吧,小弟做一個逍遙王也不錯。」

   兄弟倆個靜靜地對視,看似平淡無波,實則火花四濺。楊宇辰看著二皇兄怒氣沖沖地注視自己放置在二皇嫂肩上,心中不知是笑還是哭。笑的是二皇兄對她的情意一直沒變,那位姑娘果然如他所料,只是用來刺激她的;而哭的是,自己連一點渺茫的希望也破滅了……

   楊宇辰默默地收回了骨指均勻的手,忽而勾起嘴角,湊到宋驊影面前,「既然二皇兄來了,今日這棋只怕是下不了了,小弟這就先告退了,免得……」他抬頭看了寧王一眼,沖宋驊影曖昧一笑,「免得礙了二皇兄的眼。」

   宋驊影咬著唇角,看著楊宇辰的背影越走越遠……「為什麼不說話?」寧王在她身邊坐在,聲音帶著一絲輕柔。就在剛才,他就是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安慰著掃雪樓裡的那位左姑娘,現在又來到她面前,算什麼意思?宋驊影冷冷一笑,「王爺此番到來,可帶了那東西?」那東西?是什麼東西?寧王有些不解地看著宋驊影。

   「王爺不是要給您那位左姑娘扶正嗎?我不下來,她如何上位?」宋驊影譏誚一笑,伸手道,「拿來。」她是要和離書!寧王心中一氣,狠狠地瞪著她伸至眼前的那只青蔥玉手,悶悶地說,「本王都不急,你急什麼?」「本姑娘替你家左姑娘著急,成不成?」宋驊影故作悠哉地端起一旁的清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影兒這是……在吃醋嗎?」寧王盯著她的面容,細細地看起來。「噗——」宋驊影剛喝了一口茶,還沒嚥下去,就噴了出來。因為影兒這個稱呼,也因為寧王那句話……她指著青瓷茶杯裡的紅茶,對寧王無奈說道,「明明是茶,王爺您幹嘛非要說是醋?無知地比五穀不分還嚴重。」寧王不想再被她扯開話題,便自動繞了回來,「影兒對左姑娘一點也不好奇?」

    「不好奇。」宋驊影站了起來,背對著寧王,看著窗外無邊的落木。「可是本王還是要告訴你。」寧王看著宋驊影清瘦的背影,清透的眸光灼灼地望著宋驊影,

    「在墨山之巔,本王曾對你說過,本王心中一直有一位很重要的人,在掉入黑洞的那一次,本王……便是將你當成了她。」聽到這句話,宋驊影心裡「咯登」一下,胸口的煩悶一下子全散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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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2 12:40:09 |只看該作者
63-演技大PK


    聽到這句話,宋驊影心裡咯登一下,胸口的煩悶一下子全散了……「暖水袋……」「是,那個暖水袋的主人便是剛才你在掃雪樓所見的那位左姑娘。」寧王灼灼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宋驊影的背影,幽幽說道,「那一日,本王身中奇毒倒在雪地裡,如果不是她施以援手,這條命早已不在人間了。本王當時迷迷糊糊,只記得她的手,很溫暖,被她輕輕一撫,凜冽的寒風便似立刻被抽走一般,周圍一下子就溫暖起來。」那是焚了辟寒香丹的緣故。

   宋驊影好笑地撇了撇嘴。不過能親耳聽見淡漠的寧王說出這番話,還真不容易。宋驊影不動聲色地繼續看著窗外的風景,心情漸漸愉悅起來。「那樣的溫暖,只有母妃在世的時候才有,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本王竟在一個陌生的姑娘身上又再一次感受到了,但是等本王再次睜眼的時候,她卻早已了無蹤跡。然而只一次短短的邂逅,本王甚至不知道她長的是何模樣,就一廂情願地戀上了她的味道,直至瘋狂。」

   「或許是在黑暗中呆了太久,所以才會更加奢望陽光吧。而一旦被陽光照耀過,便深深地眷戀上了這種味道,再也沒有辦法回去那樣冰冷的地方了。」寧王的臉上閃過一抹自嘲,見宋驊影依舊不變的身影,慘淡一笑,「所以自那以後,本王利用手中握有的權利,天涯海角的找尋她,癲狂而執著,一遍又一遍,沒有任何希望地找尋著,連自己都覺得瘋狂了。」宋驊影的脊背微微一顫,然而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寧王並沒有察覺,他繼續說道:

    「但是除了一個暖水袋,幾乎沒有任何線索,越找越絕望,但是那一日在宏遠寺,卻讓我再一次見到了她,那一刻,我有多欣喜你知道嗎?」「那一刻,我以為我以為自己可以牢牢地把握住她,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不離不棄。其實我常常想,這樣的一廂情願真的很傻。當初對她一無所知,她長得是何面目,性情如何,有無婚配……一概不知,但是就為著那種熟悉的感覺,就不管不顧的戀上了。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會笑我傻吧?」

   寧王蒼涼地扯了下嘴角,「那時候想,如果能親眼見她一面,不管她怎麼笑話,我都是甘願的。果然蒼天不負有心人,有一天,終究讓我找到了她……」不知何時,寧王已經走到宋驊影面前,凝望著她,過往的痛苦揉進眼底,使他的眼眸更顯深邃。

    望進他深潭般的黑眸,看著他眼底的痛苦,宋驊影心跳的厲害,差點忘記了呼吸。此刻,她正以極大的意志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寧王深邃的眼眸執著地望著她,望著眼前這令他魂縈夢繞卻一直試圖從他身邊逃離的女子,一動不動,就那麼刻意地停留在她的眼眸深處,目光如烈火般炙熱。四周很靜,似乎時間就在這一刻停止。「是麼?」你確定自己找到的那個人,真的就是暖水袋姑娘?宋驊影百感交集,一方面,她衝動地想告訴他,其實自己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然而另一方面,又為了他反覆無償的變化而疑惑,拚命克制住。

   既然他已經找到了他自認為的暖水袋姑娘,從今後與她白首不相離,自己不就趁機可以走掉?這麼好的機會還不把握的話,她怕自己的後半輩子都要活在懊悔之中。但是,他述說的時候,為何要這樣看著自己?他眼裡的期待是什麼意思?被他的眼神一望,宋驊影很有種被洞悉一切的恐慌。

   忽然,她心中一顫……一種盤旋在自己腦中的想法慢慢浮現出來。她攥緊衣袖,瞳眸漸漸冷凝,如同附上一層薄薄的寒霜。很有可能,寧王他……一早就知道了自己其實就是真正的暖水袋姑娘,而那位左姑娘分明就是用來試探自己的!可以肯定的是,與他一起掉入山洞那一次,他還沒有認出自己。

   他種種奇怪的變化,都是自那日他在藏墨亭暈倒後發生的。很有可能,那一日他發現了自己就是他心目中的暖水袋,所以反應才會那麼劇烈?!藏墨亭——藏墨亭——藏墨亭裡都是君兒收藏的畫卷,畫卷裡除了自己題詞,根本沒有任何關於自己的東西,寧王怎麼會從那裡看出線索來呢?

   宋驊影腦海中靈光一閃,她忽然想到當初在黑洞裡,在寧王懷中摸索到的那張紙片。現在細細想來,那張紙片似乎是熟宣,很常見,一般和尚抄經書的時候都會用這種紙張,自己和君兒當初在宏遠寺裡給寧王出題的時候就是用的這種紙。

   等等——宋驊影忽然覺得腦門一沉,心中狂跳。寧王懷裡收藏的那張紙不會就是當初在禪院裡時,自己奮筆揮就的那個試題吧?自己的確千叮嚀萬囑咐星空大師,要他萬萬不可多語,但是給寧王這張紙,如果偷換一下概念的話,其實並不算違背承諾……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老神醫所謂的他被自己撞壞了腦袋這種說法就純屬扯談。

   她本來就難以置信,腦袋裡的血塊怎麼會讓一個人性情大變?難怪他醒來後恨不得掐死自己,難道自那以後他對自己諸多依賴,難怪他會畫出那麼溫馨祥和的畫卷,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就是他心心唸唸要找的暖水袋。宋驊影握緊身側的手,想起他對自己所做的事,心中既是好笑又是好氣,只能瞪著他,一句話也沒說。

   裝受傷來威脅自己,找假的暖水袋來刺激自己,這麼幼稚的事情,竟然是寧王所為。宋驊影一時無語。但是,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歸根結底都是為了留住自己,他的情深意切她不會不明白。

   但是,就這麼輕易地原諒他?剛才他拉著左青祠手的時候,害自己傷心那麼久,不虐虐他如何解氣?宋驊影看著眼前的寧王,垂眉低首間,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寧王看著眼前低頭的宋驊影。

   她……還是不肯承認啊……他因期待而晶亮的眼眸漸漸黯淡下來,臉上滿是失落。看著他削瘦的背影漸行漸遠,宋驊影悠悠歎了一口氣。寧王自那天離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秋疏齋,不過宋驊影卻對他的行為瞭如指掌。

   因為,她的身邊有小舞這個八卦愛好者。「小姐,聽說前日王爺買了咱們珠玉樓裡最貴的碧玉簪送給左姑娘呢。」小舞不高興地哼了一句。「是嗎?」宋驊影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左姑娘演戲挺辛苦的,犒勞一下也是應該的。

    「小姐,聽說昨日王爺夜宿掃雪樓,早上才從左姑娘房裡走出來的。」小舞的臉蛋皺得緊緊的,忿忿不平地握拳。「是嗎?」不會是早上才進去的吧?繼續低頭看賬簿。……宋驊影對小舞所說的消息無動於衷,小丫頭不高興了。「小姐……」「小舞,派去查左青祠的人回信沒有?」宋驊影終於看完了一本,抬頭對小舞問道。

    「還沒有呢。」小舞歪頭想了一下,有些不解地說道,「以前要查人的話,不會過了六天還沒消息的。小姐,看來這位左姑娘的來頭不小啊。」「或許吧,也有可能是寧王暗中阻擾,所以才會這麼難查。」

   宋驊影站起來伸了下懶腰,看看外面的天色。天空純淨如洗,浮著幾朵白雲,正悠閒地四處飄蕩。「出去走走吧。」面對寧王的種種怪異行為,宋驊影無動於衷,但是有人卻坐不住了。原紀香自然是首當其衝的那一個。當原紀香在花園裡與左青祠狹路相逢的時候,她恨不得撲過去將左青祠撕裂!

    原本以為宋驊影會是自己最大的威脅,但是自他們從無白居回來後,王爺對她那麼冷漠,她以為自己有機會了,但是誰想到,半路竟然殺出這位叫左青祠的女人!說起美貌,她雖比宋驊影美,卻終究還是不及自己。

   憑什麼王爺會如此寵她?原紀香越想越不甘心。可惜,她越不甘心就越會做傻事。這不,傻勁又冒上來了不是?「喲,這不是左姑娘嗎?」原紀香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左青祠的去路,冷笑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起來。左青祠在她的打量下,靈光一閃,繼而很有興趣地湊近她,「你就是傳說中的原側妃,是不是?」

   「放肆!有你這麼對側妃講話的嗎?不分尊卑,沒有教養。」原側妃身邊閃過一個丫環,倨傲地瞥了左青祠一眼。原側妃非但沒有阻止自己丫環的無禮,反而冷厲地斜了左青祠一眼,「你是誰?究竟在王爺身上使了什麼妖媚法子?!」這原側妃長的還真不錯,可惜啊,一看就是光長容貌不長腦袋的主。

   相較於宋驊影的從容,眼前這位還真的是浮躁。不愧是炮灰的命啊。左青祠原想息事寧人,不過看眼前這對主僕好像沒有要放她走的樣子,好玩之心頓起。

   只見她朝原紀香甜甜一笑,笑得她目露凶光後,便自顧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雙手拖著腮,一副純情少女的模樣,看著看著純淨的天空,滿眼的夢幻,滿臉的陶醉,「王爺對人家好溫柔好溫柔,他拉著我的手,對月起誓,說生生世世要與我在一起。他還說,他這一輩子,心中就只有我一個,其他的女人都是糞土,只有我才是鮮花。」說完這句,左青祠自己雖然抖了一下,不過演技還算不錯,臉上依舊是那樣的迷離。

    「你胡說!」原紀香怒氣沖沖地伸出纖纖玉石指著她,氣得顫抖,「王爺絕不可能會說這種話,他之所以對你好,一定是跟你有了什麼約定,是不是?做給別人看的,是不是?」

    左青祠轉過眼,無辜地看了原紀香一眼,「聽說王爺以前對側妃您很好,難道是因為你們之間有什麼約定?」見原紀香一下子被噎到的模樣,入戲的左姑娘心中暗笑,卻依舊不動聲色演了下去,「姐姐您不要詆毀王爺,王爺他、他對人家可溫柔了,昨晚,他還對人家……做了那種事……人家、人家……哎呀,不說了羞死人了。」

   左姑娘作勢捧著臉,一副羞澀難當的樣子。原紀香一副被雷劈過的樣子,頓時呆若木雞,原本指著左青祠的纖纖玉指,微微顫抖……

    一早就有丫頭來報,寧王夜宿掃雪樓,氣得她早飯都沒吃,發了一頓脾氣。好不容易出來走走,卻碰見這個瘟神,一時氣憤就想教訓教訓她,叫她知道,在這寧王府裡,她一個沒身份沒地位沒背景,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女人是不會那麼好過的!

   「你……你……」此刻的原紀香氣得話不成句,只能恨恨地瞪著左青祠,「你這賤人!王爺對你好也只是圖一時新鮮,等過了這股勁,你就等著被冷落吧。哼!」原紀香恨恨地轉身,身形一下子僵住。因為她看到了一襲淡色衣袍的寧王,此刻正靜靜地站在那裡,冷冷地看著她……

    怎麼辦?怎麼辦?原紀香一下子懵了,頓覺手腳鬆軟無力。如果王爺看到自己剛才凶狠的樣子,那自己豈不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她白皙的面容上冒出細細冷汗。王爺如今正寵左青祠,她剛才被自己羞辱了一番,定然會向王爺告狀。與其讓她挑撥離間,不如自己先告狀?一想至此,原紀香的眼底便盈滿了霧氣,她一臉傷心欲絕地朝寧王奔去……

    「王爺——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左青祠從指縫中眼睜睜地看著一抹搖曳的身姿自眼前掠過,像花中蝴蝶般翩躚。剛剛還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現在卻哭得一臉崩潰……這女人不去演戲還真是埋沒了人才,如果穿到現代,影后的位置非她莫屬啊。

   而此刻的寧王卻淡笑著看著原紀香,然後抬頭朝左青祠張望。左青祠玩心大起,好歹自己也曾經是校戲劇社的,此刻她突然很想跟這古代的影后PK一下演技。更何況,她瞥到不遠處的宋驊影帶著她的兩個丫頭,正朝自己走來……這下,寧王就算不幫自己也要幫了。

   她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笑容往肚子裡咽,醞釀了好一會兒,等到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的時候,才慢慢抬起頭,楚楚可憐地望著朝自己走來的寧王。「王爺——」她沒有朝寧王撲去,反而乖巧地朝他行了一禮,默默地低頭垂目站在了一邊。

    「這是怎麼回事?」寧王的視線也剛好看到了不遠處走來的宋驊影,聰明地一把扶住左青祠的手,將她滾滾而下的淚珠輕輕擦拭掉,「祠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要怕,只要你說,本王就替你做主。」

   「王爺——」左青祠拉住寧王的手,一副欲語凝噎的模樣,「王爺您對祠兒的好,祠兒心中都明白。但是寧王府真的不是祠兒的久留之地呀……」「是誰欺負你了?」寧王不悅地掃了原紀香一眼,「原側妃,祠兒是本王請來的貴客,你不會對她有什麼不敬吧?」「臣妾……哪敢啊。」

   原紀香的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一手拉著寧王的衣袖,一副很委屈的模樣,「反倒是左姑娘,她仗著是您的貴賓,處處與臣妾作對,臣妾忍讓還不行嗎?」

    還睜著眼睛說瞎話呢?左青祠暗中無力地朝天翻了個白眼。只見她努力地捏了捏自己的拳頭,模仿起瓊瑤劇中那些淒苦的女主。她的悟性還算不錯,不一會兒,臉上就已經有了感情。

   只見她拉著寧王剩餘的那隻手,揚著小臉,欲言又止地望著他,淚水在眼眶裡轉呀轉,紅唇輕啟,卻似乎委屈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這一招,比原紀香撲簌撲簌的掉眼淚,效果可好太多了。任憑是如何鐵石心腸的人,看到清麗出塵的美女這樣一副淒楚的模樣,還能不心軟?

   「王爺……祠兒為人如何,您還不知道嗎?如果祠兒真是這樣的人,您會千里迢迢將祠兒從墨國接過來嗎?您昨晚說的那些話還算數嗎?」什麼話?寧王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但是人家左姑娘根本不給他疑問的機會,暗中緊了緊握住他的手,言道,「您說您的心中只有祠兒一個人,其他的女人在您心目中都是糞土,只有祠兒才是鮮花,您不記得了嗎?」

    左青祠知道宋驊影就是自己身後不遠處,便演得越加逼真了。呃……寧王頓時語塞。他怎麼可能會對左青祠說過這些混賬話?要說也是對著影兒說呀。

   可是,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他僵硬地將左青祠一下子摟在懷中,目光直直地注視著宋驊影,「的確,在本王心目中,其他的女人都是糞土,只有你才是鮮花。」

   透過寧王寬闊的肩膀,左青祠朝原紀香做了很鬼臉。怎麼樣?親耳聽見了,還不死心?原紀香氣得滿臉通紅,她哭也不是,怒也不是,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腳,轉身快速離去……

    這位左姑娘的演技還真不錯,最重要的是,她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這一點讓她相當的佩服。原紀香最會裝弱,卻沒想到會碰到一個比她更會裝的,害她顏面掃地,真有趣。

    看罷好戲正欲離去的宋驊影被寧王這麼一望,心中頓了一下。摟著別的女人朝自己表白?這種方式她不喜歡。然而她正欲轉身離去的時候,卻聽見一道熟悉的聲線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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