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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陳奕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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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賀東招二] 驚爆危機 第一.二.三集[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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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23:51:20 |只看該作者
8月26日 17:02時(格林威治標準時)
TDD 主格納庫


宴會開完,小要在那裡幫忙收拾時,梅莉莎·毛和她打招呼。

「真不好意思,一來就讓你當幫手。」

「嗯?別介意。我剛才玩得很開心。」

小要利索地疊起布頭,微笑著回答。

「大家都挺親切的。我一直以為,秘銀裡的所有人準是和宗介一樣死板的人。」

「哈哈……那孩子稍微有些特別。」

梅莉莎·毛是宗介的同事,小要以前也遇到過;可像這樣交談確實是第一次。

她是美籍華裔,粗看和日本人沒什麼兩樣。實際上,她的日語——雖然和克魯茲比要生硬點——相當流暢。一頭短髮,充滿活力的大眼睛,是她的特徵。

真是瀟灑的女性啊……再加上點撫媚。

「你覺得泰莎怎麼樣?」

小要一邊工作一邊回答她的問題。

「感覺……她是個滿可愛的女孩子。」

「是啊。雖然在宗介的事情上可能有些什麼摩擦,你們要好好相處噢。」

「哎……?」

小要心中一驚,但是毛看上去只是在拉家常。

「她和你說過吧?『愛上宗介』這件事。」

「說……是說過,可是我並沒有對他——」

「什麼感覺都沒有?」

毛回過頭瞪著她,小要含含糊糊說道:

「呃……嗯。」

「是這樣就好了。……啊,對了,知道這件事的現在還只有我。你放心,我和她私下裡是好友。」

她說著把桌上的餐具收進丙烯袋。小要站在那裡看她工作,猶豫片刻後提出問題。

「可是,那是真的?」

「什麼是真的?」

「就是……泰莎和他的事情啊……剛才在宴會上根本就看不出什麼嘛。」

毛聽完臉上浮出複雜的微笑,像是在同情什麼似的,略帶些悲傷的表情。

「是啊。該怎麼說呢……那孩子在航行的過程中,是絕對不會變成『熱戀中的少女』的。」

「為什麼?」

「說到為什麼……當然是因為這艘TDD是要上戰場的潛艇;她是這艘潛艇的指揮官。根據場合,有時為了保住潛艇和其他工作人員的安全,她不得不對部下下『去死』的命令。」

「……」

「因此要盡可能和部下保持距離。至少在其他成員能看到的時間段內。」

「原來是這樣……」

如果這樣想,那的確沒錯。不只是潛艇,公司、學校的社團,到處都是一樣的。

首領必須保持公正。如果有意偏好其中的任何一人,在整個組織面前非常露骨地表現出來——其他人都會失去動力。「我們跟著這個首領」的信念也會逐漸消失。

「真辛苦啊……」

「是。不止辛苦,還很孤單。」

小要到這時終於明白泰莎了不起的地方了。先前知道她負責這麼大的潛艇和舉辦如此喧囂的宴會的時候,一點感覺都沒有。

但,這是為什麼呢?

和自己一樣大的少女,為什麼小要背負這麼沉重的責任?指揮毛和卡裡寧等成人作戰。這是不是太殘酷了一點呢?

正在和毛交談的時候,話題的主人公——泰莎出現在格納庫門口。她找到小要,邁著碎步走到她面前。

「小要小姐。」

「怎、怎麼?」

「我有話要對你說,請跟我來。」

泰莎領著小要來到艦長室。

TDD是收容著直升機和AS之類的特殊潛艇。艇的前半部分被格納庫、武器彈藥庫、魚類發射管室等等戰鬥用設施所佔據;艇內的各種生活和機關設施——指揮室、居住區、廚房和食堂、動力爐等等,全都集中在艇的後半部分。

「這艘潛艇的構造和蘇聯的颱風級導彈核潛艇相似。」

泰莎邊走邊說明。

「實際上,這艘潛艇是在俄羅斯誕生的。船體是在北德文斯克的造船廠裡造好的,由於內亂,它保持未完成狀態被廢棄在北冰洋。所以,我們就偷偷拿來了。」

「也就是說,你們把做壞的廢鐵重新打理了一遍?」

「……嗯,也能這麼說。」

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泰莎繼續道。

「以這艘船體為本體,由我和另一個人重新設計了一下。將任何國家都沒有的超科技注入其中,進行了數年的改修工作……終於到現在這個地步了。」

「哼~」

不瞭解這句話意義的小要用無所謂的語氣附和著。

「艦的制御系統也高度自動化。如果願意,完全可以單人操縱。」

「單人?」

聽到這裡小要大吃一驚。

「是的。但是,『完全自動模式』也有各種各樣的缺點,這艘潛艇最強的功能——SCD會無法使用。如果沒有這些熟練的工作人員負責,這樣一艘複雜的潛艇沒辦法發揮多少功能。」

沒多久兩人就來到艦長室門口,泰莎用鑰匙打開房門。

這裡是泰莎平時休息的地方。不知什麼時候,小要放在醫務室的行李也已經被搬過來了。

「這是?」

「對。這裡將成為你的住處,請隨便使用。」

這件艦長室不怎麼大,和外面常見的工作旅館差不多。

把收納式的床鋪開,房間裡就顯得相當擁擠了。除了房間最裡面的個人盥洗室,房間裡其他奢華的設施什麼都沒有。唯一讓人有些在意的就是牆壁上那看上去非常牢固的保險箱了。

桌面上擺放著、彩色蠟燭、籐編的籃筐。籃筐的旁邊是一乙烯的相片架。

小要無意識地把手伸向相片架時——

「啊,那是……」

泰莎趕忙跑上來一把按倒相片架。

「?」

「這、這個……不能看。這是……機密事項,是這個星期的命令代碼和識別代碼之類的……紙條夾在裡面。」

泰莎臉發紅,語無倫次地說明著。但至少小要明白這相片架裡放的不是什麼機密事項的紙條。

大概是誰的照片吧。大概——是他的。

想起剛才毛和她的談話,小要的心裡變得相當複雜:有點高興又有點傷心,有點不安又有點放心。這些感情交錯在一起——內心深處有一種輕輕的絞痛感。

她裝著沒什麼,繼續說。

「如果是這麼重要的東西,為什麼不保存在更加安全的地方呢?」

「啊……是啊。那就這樣好了。」

泰莎把相片架鎖進保險箱,輕輕乾咳一聲。

「那麼……我們坐下談吧。你要什麼茶?」

「隨便。」

小要說完,坐到房間裡唯一的沙發上。泰莎背轉身,從櫥櫃裡取出一套茶具。

小要有些困了。牆壁上的鍾顯示的現在還不過是黃昏——17:29時,可這是只有這艘潛艇內在使用的格林威治標準時。如果換算成海面上的日本時間,已經是半夜1點多了。

不知泰莎知道還是不知道這時間,她在那裡說:

「你應該很累了吧。請再忍一下,明天開始我就要忙了,想談話只有現在這個時間。」

小要打了一個哈欠。

「哈……嗯,那你說吧。」

「是關於我們的事。」

「秘銀?」

「不,是你和我,還有其他人……雖然具體數目並不清楚。」

沒聽懂意思的小要撓著頭。

「這怎麼說?」

「[Whispered]……」

像輕歎一樣的聲音。儘管如此,小要還是不自覺地繃緊身子。

「——這你已經聽到過了吧。」

「……嗯。」

安靜中瀰漫著緊張。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Whispered]。原來是這件事。

從以前開始,心中的始終在意的事情。每次想到都會覺得不安,所以就努力不去想。隱藏在自己身上的秘密——由於這秘密,自己數次差點墜入死亡。

和泰莎的再會能解開這個秘密——她以前就這麼認為。雖然沒有依據,可始終有這種感覺。

小要從來沒有催促過宗介說「快點讓我和泰莎見面」。非常想和泰莎見面——又不想和她見面。因為,這樣不是會使自己和家、學校等地的住在和平世界的人們處於兩個世界嗎?就這樣,小要始終沒有說出口。

但是,這種消極的逃避已經到盡頭了。

「我也認為你已經注意到了。」

泰莎這樣說。

「我也是其中的一員。和你一樣,是個Whispered。知道不應該知道的東西,由於各種場合而說出來。全世界,大約只有數人。加上潛在的,數十人——應該就這麼多了。」

耳邊傳來令人愉悅的瓷器和金屬碰撞的聲音。

似乎時間的流淌變慢了。她逐漸忘記自己正在深度200米的海中。

「Whispered又被稱為[Black Technology的寶庫]。只小要滿足條件,他們可以提供遠遠超越現代的科學理論和技術。」

「我也是?」

「是的。但是通常情況下,身為Whispered的孩子都會被當成普通人養育。隨著成長和精神上的成熟、知識和詞彙的增加……就會聽到[耳語]的聲音。」

「……」

「從那一刻起,Whispered的知識會急速增長。能輕易解決到那時為止的難題、想出獨到的見解……會慢慢接近『天才』。」

「我、我會……」

「你沒有任何印象嗎?」

「嗯……怎麼說呢……」

小要想起第一學期末的考試成績。

英語和社會還過得去、國語和原來一樣、其他的都和原來沒什麼兩樣。但是,理科和數學有異常。

在做理科和數學的題目時,小要覺得這次「為什麼出這麼簡單的題?大家都能拿100分了」。

可結果完全和想像的不同。

理科和數學兩門,年級平均分只有52——小要拿了95。明明隊物理和微積分很不擅長的。不僅是恭子他們,連宗介都感歎那次考試的難度。

那應該不是偶然吧……?

「這怎麼會……太讓人不舒服了……」

突然發覺自己不再是自己了。就這樣輕易克服了學習上的難關,可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是。但這是事實。」

泰莎用略微有些壓抑的聲音說。也許醫生告訴患者「你患的是癌症」時也會用這樣的語調吧……小要暗想。

「知道這些基礎知識的同時,更加深的——那些『絕不可能知道的』知識,Whispered也會知道。通過[耳語]。」

耳語——是那時的聲音。

「很突然的?」

「是的。據我所知,你已經有兩次發揮這種力量了。第一次是在北朝鮮的山中,第二次就是那時——和巨獸戰鬥的時候。你知道那些絕不可能知道的事。第二次的時候——我也幫了一點忙。」

「幫忙?」

「你不記得了?」

「不,記得。但是……我不明白,那時候發生了什麼……」

那時候,在淡去的意識中聽到的聲音。一個是聽得讓人發毛的聲音,另一個——大概就是泰莎的了。

「那是[共振]造成的。」

「共振?」

「是的。只要滿足了一定的條件,Whispered之間可以進行[共振]。通過眼睛無法見到的[領域],可以使思維共有。我和你同時認為這是『必要』的時候——就會發生。」

「換言之,這是——類似『心靈感應』一樣的事?」

她沒有嗤笑。這種「無法相信」的事,小要已經經歷過好多次了。

「心靈感應……怎麼說呢,細節上有些微妙的不同。」

邊說著,泰莎端過來一個托盤。看樣子茶泡好了。她在小要面前放下一個茶杯,端著活塞式的茶壺向裡面注入紅茶。

「共振……與電話、無線通訊器的會話方式稍有不同。最最接近的,應該是電腦的LAN了。」

「互聯網之類的?」

「比那個規模要小,因為人數不多。但——共振是非常危險,要盡可能避免這種狀態。」

「為什麼?如果真的那麼方便——」

「方便的通常都是雙刃劍,小要小姐。」

她用告誡的語氣說。

「我已經說過了,Whispered之間的共振是一種『思維共有』,不是『會話』或者『通信』。兩人的思維是會互溶的。即使是一瞬間——只小要有任何差錯,就會立刻分不清誰是誰了。就像這樣。」

泰莎抓起裝牛奶的小瓶子,把它倒進紅茶。

杯中的紅色和白色打著轉形成小漩渦,不久後紅茶和牛奶徹底混合在一起,成了不透明的瑪瑙色。

「變成這樣就回天乏力了。永遠無法分開牛奶和紅茶。」

「……」

泰莎悠閒地喝一口自己的奶茶。

「對紅茶來說,這樣的確會更好喝。可人的心不同,自我統一性消失後人會變得無法生存。」

「似乎……聽明白了,又沒聽明白……」

「對不起,一直在說些抽像的問題。對於實際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即使想研究,實際上現在秘銀也只有我一個Whispered而已。」

聽到這裡,小要睜大眼睛。

「原來還有其他的人?」

聽了小要的話,泰莎臉上露出悲傷的神色,恐怕心裡有什麼感情突然膨脹,她在那裡整理、壓抑——那種表情。

「嗯……幾個月前救下的一名正在康復。除了她,能像我一樣運用知識的Whispered,曾經還有一個。」

小要沒注意到「曾經」兩個字的聲音有點不一樣,繼續追問。

「是怎麼樣的人?」

「他叫巴尼·莫勞塔。是個沉默寡言、溫柔的人……非常優秀。那架藝術品——[強弩兵]就是他的傑作。」

(翻譯插嘴:啊拉拉,現在才知道泰莎對相良的愛只不過是一種延續而已)

(校對插嘴:啊拉拉,這種說法還是太牽強了說,宗介和巴尼區別很大說)

「[強弩兵]?」

「那架白色AS。相良先生駕駛的。」

「哦。」

小要頭一回聽說那架機體是有名字的。

「以M9作為原型設計,搭載[λ驅動]的[強弩兵]。當時並沒有考慮生產性,只是單純地將[Black Technology]追加進去的AS——已經不可能再製造了。因為巴尼死了……」

「泰莎你不行嗎?」

「不行。Whispered並不是萬能的,關於[λ驅動]的理論和技術,我只知道一點點。如果想有意傾聽[耳語]來瞭解也不是不可以……我不想試。」

「為什麼?」

「這遠比[共振]來的危險。想取得精神深處潛伏著的禁斷的知識時,很有可能會被[耳語]所控制。如果一旦『主導權』被搶走,就永遠不能變回來了。我知道有人變成那樣的。巴尼他就是……」

「被控制了?」

「是的。他發狂自殺了。」

艦長室被沉默包圍了。

TDD真的是一艘十分安靜的潛艇:推進機關、水流聲完全聽不見;艦體也沒有因為水壓作用而吱吱作響。

由於過度安靜,讓人的心方寸大亂。

「……那麼,小要小姐。」

泰莎把見底的茶杯放回桌面上。

「我告訴你關於Whispered的種種……是因為你也是其中一員。即使不是現在,也請你明白危險正在迫近。不只是[耳語],還有那些無論如何想得到我們Whispered的人。」

「啊,那個叫九龍的……」

「是的。雖然他已經死了,在他背後還有什麼組織。將巨獸提供給琢磨他們的應該也是那個組織。此外,他們還擁有能夠製造搭載λ驅動的機體的財力……也就是說,對方至少也有1個Whispered。」

「……」

「他們想要你。如果得知我也是,那麼會連我一起抓走吧。為了得到你,他們可能會採取任何卑劣的手段。」

小要變緊張了,用手指拉扯著連衣裙的一角。

自己被盯上了……雖然之前已經知道了,但從沒有過如此深深的緊張感向她傳來。能親身體會到那種危機,就在自己居住的世界——太過於和平的學校和城市——

「可是,那……」

「我知道你感到不安。然而,你不是孤立無援的,我們是不會輕易放過那些企圖帶走你的敵人的。秘銀的上層也這麼考慮,從情報部派了個人保護你。」

「那個人就是宗——」

泰莎輕輕搖搖頭。

「不。我和相良先生都是作戰部的人。」

「?」

「你應該沒有注意到吧……除了相良先生以外,還有個人始終在跟著你、保護你。」

猶如晴空霹靂一般。又是第一次聽說。

「還、還有一個?……誰?」

「老實說我也不清楚。而且,還是不小要知道比較好。無論是敵是我,都無法感覺到那名特工的存在——這正是他的優勢。如果你知道了他——也可能是她——那麼這個優勢就不復存在了。」

「這該怎麼說……」

不知為什麼,小要腦中浮現出自己學校的學生會長的臉。那個沉著冷靜的秀才,如果真的是他——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不,這是不可能的。那麼,除此之外還能是誰?

「順安事件後,提出要讓相良先生留在你身邊的是卡裡寧少校。也許你已經習以為常了,可相良先生……他生活在和平社會實在太顯眼了。如果敵人真的打算綁架你,一定會先排除掉相良先生。」

對於這麼安排的目的,小要隱隱約約察覺到了。

「等下。那就是說……宗介是誘餌?」

「的確是這樣。」

泰莎想也沒想就用若無其事的口氣答道。

小要覺得自己的頭腦發熱。

「這怎麼可以!太過分了!宗介明明——那麼努力的在做。雖然有時會造成些騷亂,可每次都是拚死在保護我啊!?把他當成釣惡人的誘餌——」

「這些我當然清楚!」

泰莎突然加強語氣。她直直地盯著小要,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焦慮。真是——變得太快了。

「抱歉,但是……我希望你稍微考慮一下,我們作出這種情非得以的決定,到底是為了誰……」

「哎……」

小要一時語塞。

「……相良先生知道還有一個人在擔任你的護衛,應該也能猜到自己是誘餌,以及——自己所處的異常危險的境遇。即便如此,他還是接受這個任務。這也不是為了別的什麼……」

是為了你。

這句話還是沒有說出來,泰莎在中間剎車了。

宗介他知道——「影子護衛」存在,這讓小要更加驚訝。為什麼到現在為止宗介對這件事情隻字不提?每次堅定地對她說「我會保護你」的時候,實際上明明是他處於更加危險的地位。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提起過。

(宗介……)

在心頭發燙的同時,她在那裡努力把自己的羞愧壓下去。對自己的愚蠢感到可悲,瞭解到泰莎的艱辛,由於自我厭惡而感到悶悶不樂——真想讓自己消失。

「泰、泰莎……那個……」

「……」

「……對不起,我是那樣無知。那個……真的……」

小要不知道應該怎麼表達才好。在她結結巴巴的時候,泰莎打斷她的話:

「沒關係。主要的原因不在於你,是那些盯上你的壞人……」

「……你沒生氣?」

「沒有,我沒什麼。只是有點……羨慕你和相良先生,突然變得火氣很大。」

說完,泰莎大大歎了一口氣。吸氣的時候,伴隨著輕微的搖頭。

「但是!我還沒有舉白旗認輸!」

「哈?」

「雖然在這樣的航海中沒什麼機會,平時在基地裡我可是經常和他見面的喲!」

「是、是嗎……」

「是的。就在不久之前,我和他兩人單獨離開基地,在沒有人的沙灘上……」

「沙灘上?……」

「哼哼,接下來是秘密!」

「我,我說你啊……!」

小要不自覺地站起身,泰莎則在那裡聳聳肩。

「這樣我們就打平了,小要小姐。我很喜歡相良先生。可你還不敢承認自己喜歡他,所以永遠不可能贏過我!」

「我說……!我只不過是……」

說到這裡,小要突然發現自己莫名地發火了。和心懷詭策的對手互相怒視了整整1秒後,突然間脫力了。

「哎……算了。哈哈……」

「嗯,呵呵……」

兩人在那裡毫無顧忌的大笑一陣。

一瞬間,數分鐘前那種世界末日即將來臨的凝重氣氛被一掃而空。

宗介——那個戰爭狂的話題,竟會成為救命稻草一樣的存在。小要暗中向他表示感謝。但是,那個「兩人單獨待在沙灘上」的話題,一定要塞進頭腦中的彈藥庫裡。

「這話題大致如此。但是最後,還有一點——」

一陣大笑後,泰莎說道。

「我剛才所說的話——尤其是關於Whispered的那段——在秘銀也只有極少部分人知道。連相良先生、威巴先生、梅莉莎他們都不知道。」

「那個、就是『最高機密』之類的吧。」

「應該是吧。實際上這應該屬於機密度更高的[Black Fact]。」

泰莎的聲音並不是十分嚴肅。這句話既沒有神秘感,更沒有威脅感或恐懼感。但是——這句話給小要帶來確確實實的壓迫的感覺。

「因此……我希望你答應我,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無論是相良先生或者是你學校的同學、還有家屬。尤其是……像你父親那樣的、可能對秘銀這樣的組織不懷好意的人。」

「也許……吧。」

果然他們是知道的,小要想。

她的父親是聯合國工作人員,任職「聯合國環境高等事務官(UNHCE)」。(翻譯註:聯合國有環境規劃署,裡面的事務官分得相當細,然而我死活找不到「高等事務官」這個職務的存在……英文縮寫也不必費心查找了,那是某學校的縮寫。當然,有一說是United Nations Hicommissoner of Ecology)那是個還沒有創建多久的職位,是負責環境問題的調解和規範的。雖說沒有其他聯合國組織的官員——比如聯合國難民高等事務官——的權勢和資金,也不是能隨便忽視掉的地位。

「鑒於你父親的影響力,秘銀的上層——是禁止我告訴你這些的,而且這條指令現在依然有效。」

「哎?那麼……」

「是的。我所做的事情是非常嚴重的違反行為。我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要告訴你。不能由於上層出於政治方面原因而使你隨隨便便暴露在危險中……我是這麼想的。」

泰莎所背負的危險遠遠超越了小要的想像。雖然不知道秘銀有沒有槍斃這種刑罰,可這至少是會使她被開除的違反行為。

為了我。

「但是,為什麼……?」

小要仰起頭問道,看見泰莎輕微地抖動一下。真是奇怪的動作,像是在猶豫……不,這是在——害羞吧?

「這……你就別想太多了。是沒什麼大不了的理由……不管怎麼說,你能不能保證不說出這些?」

泰莎目不轉睛,直直地盯著小要。小要以相當認真地口氣回應:

「好。」

她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保證。」

「作為一個朋友。」

「對,作為朋友。」

兩人自然地握手。


次日早晨,小要由宗介和克魯茲陪著,在艦內各種各樣的地方參觀。

食堂和待機室、魚類發射管室和指揮室,在那些地方參觀的時候,當班的工作人員告訴她許多好玩的事情。

尤其是聲納室非常有趣。

小要從聲納員那裡聽到了由潛艇捕捉記錄的大海之音的秘藏錄音帶。鯨魚悲哀的叫聲、海豚如同豬一樣的鳴聲、以及海底火山爆發的聲音。大海是遠比想像中要熱鬧的地方。

在格納庫參觀兵器。

看戰鬥直升機的操縱席,還坐上去握了會操縱桿。跳進AS的駕駛艙,在那裡運動頭部玩。當她說想要連手腳一起操作時,宗介以「不行。太危險。非常……危險。」等等理由生氣地拒絕了。

(翻譯插嘴:拒絕原因推測。一、泰莎的那次給他留下異常深刻的印象。如果是這樣,他太小看小要的運動神經了。二、他不希望身為「女神」的她接觸到他的世界。宗介這木頭偶爾也有這樣的一面……。)

(校對插嘴:我對上面滴沒有想法鳥~~`)

她沒有把任何從泰莎那裡聽到的話告訴宗介他們,只是和原來一樣溝通。

實際上,參觀這艘潛艇遠比去那些旅遊地玩要有趣。無論是什麼,所見到的一切全都是新鮮的,充滿大大小小的驚訝。

然而——從那天中午起,小要發現潛艇內的氣氛有些微妙的變化。

工作人員們的表情不自覺地變得僵硬許多,原先由於整備工作吵吵嚷嚷的格納庫再度回歸寂靜。在通道上遇到的、在居住區休息的人數突然減少了很多。

不管在哪裡,空氣都變得緊張了。

小要向宗介提出這個問題。

「因為潛艇接近作戰海域了。」

「作戰海域?」

「是的。沒多久戰鬥就要打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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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水壓、重壓、制壓

8月27日 18:57時(當地時間)
帕勞群島近海

TDD已經到達帕勞群島東北方幾十公里處的海域。

海上的波浪平靜。在夕陽的映照下,遍佈珊瑚礁的南方海閃閃發光。

在這水面下,如同在火焰燃燒的紅色加上略有些昏暗的意境中,有一艘巨大的艦艇在前進。這是一種如畫的場景——並且包含著不吉利的隱喻。

使人想起小刀或者鯊魚的側影。隱藏著殺戮和破壞之能、優雅而圓滑的曲線。能夠完全辨別出這艘潛艇的魚都立刻遠離了它。

在這艘TDD的內部,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作戰準備。


8月27日 14:36時(格林威治標準時)
TDD第一作戰說明室


「開始作戰會議!」

走進說明室的蓋爾·馬卡蘭上尉向會議室裡交頭接耳的士兵們宣佈。

聚集在這個房間裡的戰鬥人員一共有32名,整齊地穿著野戰服。直到作戰開始前,他們才會換上各自的行頭——迷彩服、飛行員服、或者AS操作裝。

宗介把目光從自己手上的書上移開,其他的士兵們也停止交談。但是宗介背後的克魯茲還在和他旁邊的嚴建宇下士咬耳朵。

「那邊的,可不可以停下來。」

「遵命。」

馬卡蘭上尉站在大型顯示屏的一角,注視著房間裡的部下們。

身為澳大利亞人的他是卡裡寧少校的副官,同時也是SRT部隊的頭號人物「URUZ1」。在開獎大會上鬆弛的臉現在緊緊地繃著。

「全體都到了?那麼就由少校大人進行詳細的作戰說明!專注一點!」

卡裡寧少校和他一起從旁邊走過來。翻開手上的文件夾掃了一眼,沒有任何開場白,直接切入正題。

「已經有情報來了,美軍的設施被武裝分子佔據。」

就像是決定下星期負責清掃的人一樣,那種毫無感情起伏的聲音。

「美國海軍特種部隊已經嘗試過用武力奪取,失敗了。由於是個案,這次將有技術裝備更先進的我們代替他們去再次戰鬥。主要任務是敵軍AS的壓制和確保人質安全、以及阻止重要設施被破壞。……宴會場是在這裡。」

卡裡寧邊說邊打開大型顯示器的螢幕,將碟片插入槽中,螢幕上顯示出該島的立體地圖。

是個橢圓形的小島,海拔高度從側面看上去是條傾斜的直線,西岸是懸崖,東岸是沙灘。在島略有傾斜度的斜面上,美軍的基地佔領了其中大片的土地。

「帕勞共和國,貝裡路達奧布島的化學兵器解體基地。是以將廢棄的化學武器無力化後焚燬、廢棄為目的建造的設施。因此,那裡還儲存著數百噸的沙林、塔崩、索曼等神經性毒氣瓦斯。」

(翻譯註:索曼,甲氟磷酸異已酯,一種膽鹼酯酶抑制劑;沙林,甲氟膦酸異丙酯,一種用作神經性毒氣的化學劑)

房間內幾乎所有人的臉都陰沉了。他們都很清楚,這些毒氣可不是非同一般的「劇毒物」。

「那些武裝分子自稱『綠色救世軍』,這次行動的目的似乎是要讓旅遊業從帕勞群島上消失,從而保護珊瑚礁等自然資源——他們的威脅是『散佈毒氣』。」

「真是夠糟糕的……」

「不能保護就讓那裡的人安樂死嗎?」

「是個不好笑的笑話呀。」

隊員們議論紛紛。有人知道這是個黑色笑話,在那裡低聲發笑。

「為什麼在帕勞群島那樣的旅遊地點會有這種危險的設施?」

「因為危險,所以難以在美國本土建造。居民感情問題、州議員選舉、拉選票、等等……有多道稀奇古怪的政治步驟。就你們來看也不是什麼很簡單的事情吧。」

「的確……」

提問的隊員聳聳肩。

「另一方面,帕勞群島直到最近為止都是美國的委任統治領。即使是獨立後的現在,依然是在美國的保護下,經濟和軍事上都有所依存。於是就會被強制接受建造那種設施的要求……大致就是這樣。」

無論在哪裡都一樣。沉默著聽完卡裡寧發言的宗介暗想。貧乏的國家和地區始終災禍不斷,讓富國建造軍事基地、廢棄物處理廠、原子彈核爆點。有時還會引來武力紛爭。

卡裡寧繼續說道:

「不管怎樣,我們必須讓『綠色救世軍』從這危險的處分廠離開……不,從基地離開。」

他操作畫面,螢幕上地圖的倍率擴大了。

數棟低矮的大樓和營房、還有辦公室。雖然有段比較短的滑行跑道和直升機停放場,可沒有港口。在CG圖片的中,有座格外龐大的半地下式建築物——那就是化學彈頭的儲存庫和處理廠。

「未處理的化學彈頭被保存在這個地下儲存庫。根據情報部提供的消息,恐怖分子在那裡埋藏了大量的炸藥。」

「那,如果爆炸了——」

「海量的神經性毒氣瓦斯會隨著爆炸的氣流上升到數千米的高空,再向下風口的群島擴散。這些瓦斯的致死量是1mg/成年人。只要一天,帕勞群島就會成為沒有生物的地帶。」

卡裡寧用淡淡的語氣說完這段話。

抑鬱的沉默。所有的士兵臉上都浮出相同的表情——都是「我們想回梅利達島」。

「因而,有必要先使這些炸彈無力化,然後在這基礎上消滅敵人的戰鬥力量,保護被囚禁的美國軍人。」

「說得真輕鬆……」

「就像是那個什麼C……」

「這絕對是……」

隊員們在下面發牢騷,馬卡蘭上尉對他們怒吼:

「給我閉嘴!在發牢騷之前先把對得起你工資的事情做好!」

大家不情願的閉上嘴。

卡裡寧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作說明。


「敵人的戰鬥力,目前已經判定的有9架AS和自走對空火炮(AAA)車5輛。」

(翻譯註:AAA,Anti-Aircraft Artillery)

液晶顯示器上映出敵方AS的資料和圖像。

圓滑的裝甲,像是穿著羽絨背心一樣的體型;和美國產的M6有些相像,可這種機體沒有頭部,只是裝著小小的觀測鏡。

「這就是敵方的AS。法國公司的『密史脫拉風Ⅱ』。主要是賣到伊斯蘭國家和南美的一部分地區,因此電子系統是簡樸但牢固的那種。」

(翻譯註:密史脫拉風原意是,冬季法國南部的一種干冷而強勁的北風或西北風。)

這時直升機駕駛員舉起手。

「什麼事?」

「我有疑問。這種密史脫拉風Ⅱ是現役機種啊……這些恐怖分子從哪裡搞來那麼多?」

「……7月中旬,發生過運送印尼陸軍訂購的同型機的運輸船在斯里蘭卡近海失去聯繫的事件。船在三天後被找到,可機體和幾乎所有的船員都失蹤了。」

「哦……」

船員不是被恐怖分子收買了,就是本身隸屬於恐怖組織……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回到正題。這些法制的AS可以用通常的裝備和戰術對付,對空火炮也是。但——還有1架不得不注意的敵方AS。」

卡裡寧切換畫面。

螢幕上顯示出那架AS的照片。

宗介見到那張照片,輕輕倒吸一口氣。坐在他後面的克魯茲發出輕微的呻吟聲。發現兩人的樣子不正常,坐在遠處座位上的毛瞥了他們一眼。

其他頭一回看到看見這機種的隊員們皺起眉頭。

是那架機體。

和四個月前戰鬥過的那架是同型機。照片上的機體雖然是紅色而非銀色,頭部也有些細微的差異,可不會錯。

那傢伙又出現了。

那時,那架機體的操縱者——九龍死了。一股錯覺向宗介襲來——那個極度危險的男人的亡靈,正在基地中徘徊。

「美軍的特種部隊由於這一架機體全滅。雖然還不清楚這是什麼國家的,但可以肯定這是和M9一樣,同為第三世代的AS。動力源是鈀反應堆——因此有優秀的靜肅性,根據初步推斷,恐怕還搭載了有不可視模式的ECS。塗成紅色應該就是為了這個。」

ECS是可以從雷達波、紅外線等等電磁波中隱藏機體的隱形裝置。秘銀使用的最新型ECS連可視光都可以透過,可由於技術上的問題,這種ECS難以消去短波長的光——比如紫色;相反的,比較容易吸收的是長波長的紅光。

「也就是說,這架機體和我們一樣,擅長潛行以及偷襲咯?」

「正是。要活用你們的ECCS。」

ECCS是指反ECS感應器。

「此外由於那架機體使用了特殊的材料,通常的攻擊手段根本不湊效。如果遇到這架AS——」

卡裡寧掃視所有的部下。

「要避免直接交戰。或者說,逃跑。」

部下們全都顯得很驚訝。

「叫我們逃,這簡直是……」

「明明是壓制任務……」

「那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攻擊呢。」

不滿和嘲笑的話語此起彼伏,房間內立刻變得吵鬧不堪。即使馬卡蘭上尉又在那裡大吼「你們給我安靜!」,這次也沒有任何效果。

這時,抬頭望著天花板的克魯茲提高了音量。

「你們想送死啊?」

雖然不及馬卡蘭的聲音,但他的話讓房間內立刻不可思議地安靜下來。士兵們用詫異的目光望向他。

「就像少校說的那樣,它是危險的——非常危險。因為連57mm彈都沒有效果。真是極度麻煩的傢伙。」

「什麼啊?它會用原力?像達斯·維達那樣?」

一名不悔改的隊員說道。克魯茲無力地看了他一眼。

「沒錯,它是會用原力。」

「如果這樣就糟了,大家都可以當約達的弟子了。」

其他隊員哈哈大笑,克魯茲卻笑不出來。

「看樣子你們的認識還不充分啊——」

一直在慢慢等全場安靜下來的卡裡寧發話了。

「我要你們逃跑,不是『建議』或者『勸告』,是『命令』。無視的人我會給予嚴厲的懲罰——當然,這建立在他還活著的基礎上。」

「……」

「為了方便起見,這架AS的代號定為[猛毒]。雖然極度危險,為了完成作戰不得不消滅它。和猛毒交戰並摧毀它的任務由相良中士來完成。」

隊員們首次將視線集中到宗介身上。

宗介沒有什麼驚訝。他早就想到這架機體的對手大概會是自己了。

「用[強弩兵],是吧。」

他用確認的語氣詢問。

「沒錯。遇到猛毒的時候其他隊員後退進行援護,利用連攜攻擊和接近戰的組合不給予它任何休整的時間。這樣下去一定可以獲勝。」

「如果我失敗了?」

卡裡寧在宗介的視線下冷冷地回答。

「作戰失敗。我方機全都會成為猛毒的獵物。」

「……」

宗介覺得房間內所有人的命運都壓在自己的雙肩上。

危險的任務、只差一點就會死的狀況,宗介已經成功的跨過多次。可那些都只是作為「單人」進行作戰的時候。

如果有失誤,死的也只有自己一個。雖然這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不管怎麼說,需要承擔的只是身為「隊伍的一員」的責任罷了。

自己只是普通的傭兵。

普通的配角。

只是「傷亡之一」的存在。

應該只是那樣的。

可從那一刻起——和[強弩兵]、千鳥要一起經歷了那次事件後,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因為那架AS和那個少女的存在,自己已經絕對不能「失敗」了。

不能輸、絕不可以有失誤、也不能死。

恐怖的壓力。

即便如此,宗介依然以一臉嚴肅的表情看著地板,冷靜地回答。

「瞭解了。」

「很好。記得完成你作為一名下級士官必須盡的義務。」

作戰指揮官轉過頭繼續。

「這次從水下出擊,撤退時用直升機。6架AS分成3隊,分別是突擊組、狙擊組和潛入組。關於潛入組的潛入路線有好消息。大致就是這樣,詳細的由上尉進行說明……馬卡蘭。」

「是。」

卡裡寧退下的同時,馬卡蘭上前一步。

「首先是AS的編隊。我和相良是突擊組,威巴和關是狙擊組,毛和達尼剛是潛入組。其他的SRT成員作為步兵隊的分隊指揮官在直升機上待機!另外,這次的無線通訊周波數是……」
8月27日 16:21時(格林威治標準時)
TDD主格納庫


作戰會議結束後,宗介來到主格納庫和技術士官打照面。

ARX-7[強弩兵]花了一晚上的時間被塗成暗灰色。

那是將M9使用的塗料直接噴在白色裝甲上的應急措施。對於真正的隱蔽作戰行動,白色太過顯眼了。

[強弩兵]的體型和M9一樣,與人十分接近:關節部位柔軟性好、手腳細細長長;同時又富有力量——像敏捷而又強健的戰士。

頭部的造型也不一樣。

如同銳利的眼睛一般的雙重傳感器,加上下面的武裝固定用支點,這種獨特的面貌使人聯想到時代劇中出現的「銜著卷物的忍者」。

(翻譯註:時代劇,多以明治維新前的日本武家時代為題材的電視劇或電影,忍者在那個時代主要是負責諜報工作的。)

裝在左右兩肩上各2支突起的翼狀部件是冷卻輔助用的散熱裝置。在這兩處,還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加裝副電池或者武器。

由於裝備獨特的部件以及機體敏銳的樣式,這架機體發散著神秘的氣氛——似乎碰一下就會遭到神罰——的感覺。

大部分人抱有的這種第一印象未必不正確。

稱為λ驅動的神秘裝置。因為搭載了它,[強弩兵]的確是神秘的存在。

負責[強弩兵]的技術士官解釋說,λ驅動主要有三大要素構成。

第一,是裝在駕駛艙內,叫做[TAROS]的裝置。

這是[Transfer and Response Omni Sphere]的縮寫,技術士官也不能確切明白其意。現在模模糊糊知道的是,它大概有將駕駛員的全身神經系統運作過程讀取、轉化為特殊的電信號的功能。

第二,是作為λ驅動核心部位的小型冰箱大小的機構。

裡面的管狀物內裝著像激光一樣的七彩光束,可具體發揮什麼作用還是不清楚。發動λ驅動的瞬間似乎會消耗大量的電力,為此機體加裝有預備電池。雖然已經判明此機構直接連接著機體的AI[AL],無論如何解析都無法弄清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

最後,是支撐機體的骨架。

基本上和M9一樣,是用鈦合金和陶瓷的之類的複合材料製成的,可其中的中心部分嵌著奇怪的材料。細微的結晶,簡直像是神經系統一樣的複雜構造,當電流通過時就會變成另一種模式。然而——還是不明白這有什麼功能。

總而言之,都是些不明不白的玩意。

AI[AL]啟動時,必定會表示<要啟動λ驅動功能必須由相良中士駕駛。雖然並不拒絕其他人搭乘,但是無論怎麼換測試駕駛員,λ驅動都無法啟動。

曾經嘗試過把「λ驅動啟動時駕駛員必須是相良宗介」這條消去,可每次都以失敗告終。即使將AL格式化也不行。用其他的強硬手段時,AL一定會出錯後凍結系統。

(翻譯插嘴:應該讓千鳥試試才對啊……)

「我們束手無策。」

年輕的技術士官——諾拉·蕾明少尉攤手道。

「但我們可以斷言,這架機體是可以『使精神力增幅』的裝置。雖說我自己也不想說這種玄乎的話。」

「製造這架機體的人呢?」

宗介的嘴唇稍微往上翹了翹,抬頭望著[強弩兵]。

「死了。比我更清楚這架機體的也只有艦長了吧。但是她也對[TAROS]的理解……」

「……是這樣啊。」

「因此這架機體不能重造。因為還殘留著一些以前開發時剩下的部件,才能修復上次戰鬥中扯斷的左臂——這次如果再隨便弄斷,下次可是只能用M9的部件代替了。」

「我會注意的。」

「沒關係。你從最初到現在已經成功發動過2次λ驅動了,我相信你有那種素質。」

「素質……嗎。」

「對。這是神送給你的禮物喲。所以你拿出點自信吧,相良中士。」

說完,少尉對著他微笑。
8月27日 16:55時(格林威治標準時)
TDD廚房


不管是多稀罕的地方,只需一天就能看完艇內所有的地點。沒有可以參觀的地點,新鮮感也全都消失了。

宗介他們說什麼「有會要開」就全都不見了,泰莎從早上開始就沒看到過幾次。去指揮室見習的時候,泰莎忙於和身邊的發令員大叔討論什麼,只是和她打個招呼而已。

真悠閒。

「差不多該回去了吧?」她腦中儘是這類念頭。

這艘潛艇完成任務、歸返基地大約是後天的事情了。如果要希望,可以在回基地之前用直升機把她和宗介送回去,早點回到東京。但這也建立在完成「工作」——這次作戰的基礎上。一直到明天為止,她都得在這艘潛艇內無所事事地待著。

實在沒事做,小要起身前往廚房幫那裡的廚師們做菜。專心致志地在那裡切堆得像山一樣的洋蔥、再是胡蘿蔔、土豆。一刻都不停,對打發時間而言是個相當不錯的工作。

「你的手法還真熟練呢。」

看到她的刀功,旁邊的廚師大哥——艇上為數不多的日本人——由衷發出感歎。

「多謝誇獎。」

「用烤爐也相當有心得嘛。有沒有考慮過放棄學業到這裡來工作?我來傳授你深海料理的精髓。」

「哈哈,那還是不用了。」

在她笑的時候,艦內放送用的喇叭響了。

「我是艦長。」

裡面傳出泰莎的聲音。

「從現在起,本潛艇將進入作戰海域。在此次作戰中,敵對的水上·水中艦艇全都沒有。另外,本潛艇也沒有參加作戰的打算。但是依照慣例,我們的需要像影子一樣無聲地接近目的地。說是這樣說,可憑借這艘潛艇的性能和各位的努力,這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就像往常一樣,小心翼翼地工作吧。願主保佑我們。」

喇叭的另一頭乾咳一聲。

「那麼,全體第二戰鬥配置。以上。」

播放結束了,通知戰鬥配置的鈴聲響起——和真的很像,但應該是合成音。待在廚房隔壁的食堂裡的工作人員們聽到這鈴聲後慌慌張張跳起來,向自己的崗位奔去。

「啊,開始了呢。」

廚師嘟囔著。小要覺得越發不安了。

「從現在開始要戰鬥了嗎?」

「是啊。但你用不著擔心,這艘潛艇本身不參加作戰。戰鬥的應該是SRT的那群傢伙吧。」

「SRT是?」

「特殊事態對應班。相良中士也是其中一員。」

宗介要去參加戰鬥了。

聽到這條消息,小要的心中不能平靜。在此之前,雖說有過多次親眼看著他戰鬥或者和他一起奔波的經歷,這種情況倒還是第一次。

即將開始戰鬥了。

這個開場白意外沉重。

「我稍微……離開一會兒。」

「哎?」

小要撇下在那裡呆住的廚師,飛速跑出廚房。

小要穿過發出戰鬥配置命令後許多人來來往往的通道,跑到宗介他們休息的待機室。那裡空無一人。隨後她又跑到幾處他可能在的地方,全都撲了個空。直到她衝進格納庫——

「啊……」

宗介正站在武裝完畢的AS前和人交談。

穿著漆黑的操縱服,手上拿著文件夾型的電子電子終端,在和一名穿工作服的女性說話。聚在和宗介有點距離的地方的是克魯茲、毛和一個不知名的東方人。

「小要?」

最早發現她的是克魯茲。

「怎麼了,氣喘吁吁的?噢……我知道了,你是給我送護身符來的吧?是不是從很久以前就有奇效的,處女的——哇!」

被毛的肘擊直接命中胸部,克魯茲當即蹲下去起不了身。毛抓抓鬢角:

「為什麼你、那麼的那個呢……嗯,有什麼事,小要?」

「嗯……其實……也沒什麼,就是……」

小要啞然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小要偷偷看了一眼宗介,他還在那裡和工作人員談什麼專業的話題,根本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那臉嚴肅認真的樣子,應該不能輕巧地跑過去打招呼。

「嗯,這裡比較危險。出擊前AS會走來走去的。」

「是、是嗎……」

「現在正在戰鬥配置。所以,雖然不大好……」

這句話的意思小要明白了,毛在委婉地請她離開。她有了輕微的疏遠感,點頭表示同意。

「嗯……抱歉,我不該來添麻煩的。」

沒有辦法,小要轉身離開。

她走到格納庫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

毛在那裡做「對不起」的手勢,克魯茲抖動著自己的手臂。

直到最後,宗介還是沒有看見小要。

瘦削的背影。

她覺得現在他正在世界上距離自己最遠的地方。



(這應該不會是最後一次見面吧……)

這樣想著,小要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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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23:52:29 |只看該作者
8月27日 17:50時(格林威治標準時)
帕勞群島 貝裡路達奧布島東北方15英里 TDD


部下們的聲音充滿了出擊前的指揮室。

「現在深度80。速度3海里。EMFC沒有問題。」

「海龜1號,深度10……5……靜止。」

「聲納室。附近海上沒有飛機。」

「ESM反應。是美國海軍水上艦,正在解析……」

「海流是從西北方來的,速度2。海面上為微風。」

「這裡是URUZ1。已經進入第1氣密室。」

「我是URUZ7。已完成機體前往第2氣密室的誘導。」

「ESM解析完成。方位0—8—0發現『阿雷·伯克』級驅逐艦。方位0—7—9發現『提康德羅加』級巡洋艦。距離推斷,雙方都在30英里以上。」

「這裡是右舷第1氣密室管制員。內部艙門封鎖完成,氣密確保。」

「左舷第2氣密室管制員。內部艙門封鎖完成,氣密確保。任何時候都可以開始注水。」

一條接一條的報道傳到泰莎耳邊。她聚精會神聽完所有的報告,利索地下達指令。

「……很好。那麼,請開始往第1至第6氣密室注水。」

「是,艦長。向第1至第6氣密室注水!」

馬度卡斯復唱一遍。

這次,AS將從水中出擊。

悄悄地讓機體游到目的地,隨後展開奇襲。

格納庫的兩側各有3間可以收容AS的氣密室,M9和ARX-7可以從那裡出去。現在,氣密室裡是搭乘著自己的AS的馬卡蘭上尉他們。接下來只是等艙門打開了。

「那麼……」

作為最後一次檢查,泰莎在席上察看海上的狀況。

「海龜」接受控制,可用小手柄操作其光學探頭。浮在海面的機器瞬間伸出一架小小的潛望鏡。

360°旋轉。鮮明的畫像投影在艦長專用顯示屏上。

晚上的海面。周圍沒有任何人工的光源,加上沒什麼大氣污染,天空異常漂亮。遠處的水平線上散佈著無數的星星,閃耀著多種色彩。

是令人讚歎的景色。

一瞬間腦袋裡浮出一個奇怪的念頭:此時中止作戰,立刻讓潛艇上浮,命令全員登上飛行甲板,呼吸新鮮空氣、和他一起用肉眼觀測星空。一定很浪漫吧?

「艦長?」

馬度卡斯叫了聲泰莎。她像什麼都沒有考慮過一樣將畫面切換成夜視模式,確認周圍沒有任何的艦艇或飛機。

沒有任何問題,接下來只要放出就可以了。

泰莎瞄了一眼正面的狀態顯示板。上面正用圖形和文字顯示著氣密室的狀況。

「2nd ATC/ARX-7 (URUZ7)」

沒關係的。他很強,而且毛和克魯茲他們不也是一起去嗎。

泰蕾莎·泰斯塔羅莎深吸一口氣,下達命令。

「全AS用艙門打開。」

「是,艦長。全AS用艙門打開!」


輕微的衝擊。

伴隨著咕嘟、咕嘟的聲音,第2艙門打開了,機體周圍被海水浸沒。通過機體的夜視鏡,綠色的海洋在眼前延伸著。

現在的[強弩兵]上裝備著水中專用的部件。前後夾住身體部位的是氧氣罐和壓載物,內藏高出力的水下推進器。在緊急情況下,可以展開水中用翼,向海面高速滑走。

[強弩兵]以及M9並非完全是設計為水下用的,因此下潛深度最多至40m。但是對於日常作戰而言,這種程度的耐水性足夠了。

(好……)

宗介加大水下推進器的出力,從潛艇中發進。背後的艙門立刻關上了。從其他艙門中發進的M9拖著一串細細的氣泡,跟在[強弩兵]的後面。

「哈哈。那麼我們就出發去巡遊觀光地吧。」

是克魯茲的聲音。一架M9在水中打轉。(翻譯註:巡遊和打轉在日語中發音是一樣的。)

「你鬧騰個什麼勁,笨蛋!」

「哎——可是……」

「可是你個頭!真是的……我們走。」

馬卡蘭上尉的M9發出指令後,在最前面給部下們帶路。抱著收容武器的匣子,[強弩兵]和另外4架M9跟隨著,組成優美的隊列——或者叫編隊,在深度30m的水下前進。他們漸漸在加速。

在他們的後方,TDD不出聲的將先端向下調整,潛入更深的海中。

這麼說來,千鳥一句話都沒對我說啊……宗介暗想。

游了20分鐘後。

雖然海中仍是漆黑一片,透過夜視鏡已經可以模模糊糊看見海底的輪廓了。直到剛才為止還看不見的海底——也就是說,海正在變淺,已經接近陸地了。

熱帶魚群在堅硬的岩石群中穿梭。如果是白天,想必會看見色彩斑斕的景象吧。

「宗介?」

無線通信器中傳來毛的聲音。她用的和作戰指揮所指定的是不同的波段。

「怎麼了。」

「你是不是有點緊張?」

突然被別人這麼問,宗介有些動搖。

「……你在說什麼。」

「不用勉強。這個波段,沒有其他任何人在聽。」

「和那沒關係。我只是——」

「還說。剛才連要來過都沒發現。」

「剛才?什麼時候。」

毛髮出像是苦笑的聲音。

「看吧,你根本沒注意周圍。你對少校的話很在意吧?關於[猛毒]的。」

「那是……當然了。如果我有失誤,全隊的人都會死。需要留意責任的重——」

「這可不行。你要適當地在意。」

「為什麼。這麼說不像你。」

現在是馬卡蘭上尉擔任隊長,平時以三人為任務編隊時通常是毛擔任隊長職務。責任感極強的她說出這種話,宗介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平時每次我這樣像你現在這樣想的時候,就會連續發生失誤。你別把所有的責任全都扛到自己肩上。『總會有辦法的』。如果你不這樣想實在是太累了。」

「可是……」

「不光是要,你打算連我們一起保護?」

聽到這句話宗介一驚。在他還在猶豫該怎麼回答時,毛輕輕笑出聲。

「我知道你有那份心,但還是免了吧。克魯茲、馬卡蘭、還有其他人,都會這樣說的。」

如果站在相反的立場上,自己也會這麼說。

他們不止是普通的士兵,是從人群中選拔出的精英。對於如何進行自我保護——當然很清楚。既不會進行無謀的突擊,也有從危險中逃走的能力。

就是這麼回事。

「……的確。我會記住的。」

「明白就好。那就這樣。」

毛切斷通信。

(但是……)

從通信結束起還沒有1分鐘,宗介又開始想了。

但是,普通的AS和那架機體交戰,是完全沒有勝算的。美軍的12架AS全都是由那1架消滅的。這是不可撼動的事實。

我輸了就全完了。

無論如何,這個念頭始終沒能從腦中趕出去。

作戰用波段開始播送作戰指令。

「URUZ1呼叫各單位。剛才我們通過了第3路標點。根據計劃,從現在開始分成3組行動。知道了?」

通過這個路標點後,6架AS要分別進行自己的工作:將安裝在化學兵器上的炸彈無力化的潛入組、直接上陸壓制基地的突擊組、以及上陸後進行支援、將島的全部範圍納入射程的狙擊組。

壓製作戰開始後,將從地下、海岸、敵方射程外三方向同時進行攻擊。

「URUZ2瞭解。」

「URUZ6瞭解。」

「URUZ7瞭解。」

「URUZ10瞭解。」

「URUZ12瞭解。」

全體應答完畢後,所有的機體分為2架2架散開。


潛入組是毛和達尼剛的組合。

達尼剛是美國南部路易斯安娜州的出生,原本是美國陸軍的。年齡和毛一樣,可看上去顯得更老。他的體格健壯,可以輕鬆舉起100Kg的槓鈴,是個身材魁梧的男子。

AS駕駛自然不用說,對付炸彈也是專家。他被分入這組就是因為這個。

兩人的第1工作是在其他4機之前先潛入化學兵器儲存庫,把安裝在那裡的炸彈無力化。

從地下路線潛入。

島的西側有低矮的懸崖,水面下有條古老的隧道。這是舊日本海軍當作潛艇基地用的秘密船塢——半個世紀之前造的。這條隧道由於年代久遠加上發生過數次地震的崩落,現在完全浸沒在水下了。誰都將它忘卻了——包括美軍。

隔開隧道最深處和儲存庫的巖壁大約有2m厚。首先在岩石上用鑽頭開洞,將纖維內窺鏡伸進儲存庫偵查,確認後爆破巖壁。爆破後突擊破壞引爆裝置——這就是作戰方案。

「接近陸地了,準備拋棄推進器。」

「嗯,知道了。」

背上的水下推進器停止運轉,細細的氣泡串消失了。

2架M9利用腳上裝備的AS用蹼不出聲地游到水面下5m處。

達尼剛的操作手法無懈可擊,根本想像不出他原先是陸軍的。

聽說他的實戰經驗也相當豐富。在美國陸軍的時候多次完成危險的任務,被授予過名譽負傷章、青銅星章等。和那個沒什麼像勳章的獎章、被海軍不名譽開除的毛可謂天差地別。

雖然這種差異並不是原因,毛和達尼剛的關係並不好。

他是2個月前從秘銀的南大西洋戰隊「Neves」轉來的。技術確實不錯,但對他的性格以及信條等等還不清楚。

距離島還有1英里左右的距離時,達尼剛輕聲說道:

「……真是麻煩的事情。」

「你說什麼?」

「在這種偏僻的鄉下地方作這種令人膩煩的任務。讓其他傢伙們來不就可以了嗎。」

「哈哈。別這樣發牢騷,這種事情只有我們才能辦到。」

「沒關係的。就算炸彈爆炸了,也不會有什麼大損失。雖然在這裡的窮人們會死的難看點。」

「……達尼剛?」

「玩笑啊,玩笑。別那麼在意,中國人——」

口氣聽上去的確是像在開玩笑,但毛刻意用嚴厲的語氣回答他。

「這不是作戰中能開的那種玩笑。而且我不叫『中國人』,我的名字是梅莉莎·毛。」

「是啊,的確。你不用介意,我會好好幹的。」

「最好是這樣……」

2機順著海流漂到島的西岸附近。借助高周波聲納和GPS的資料,他們立刻發現目標。

淹沒在海中的隧道。

崩落的水泥和岩石堵住了入口,只留下能讓人通過的縫隙;但是借助M9的力量清理掉這些障礙物不是難事。浪大再加上是黑夜,進行這種作業也不是很容易會被敵人發現的。

比起這些,更需要注意的是敵人是否設下陷阱。

如果敵人知道這條潛入路線——作戰立刻中止。什麼都不做直接返回,同時還要聯絡其他的我方機讓他們悄悄返回。作戰要重新考慮。除此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在旁人看來可能是有些無謀,但總比蠻幹要強。特殊戰的典型和電影中的華麗進攻場面截然相反,是需要忍耐的。

但這次好像不一樣。

毛動用M9的所有感應器,慢慢地、仔細地搜索了一遍。隧道的周圍既沒有陷阱也沒有監視裝置。

「真的什麼都沒有?」

「Affirmative(肯定)。我能作保證。」

(翻譯插嘴:雖然和這段沒什麼關係……宗介平時用的都是軍方向英語,所以在日常應用中都會給人「奇怪」的感覺。比較明顯的就是OMF中和新角色的交談段……扯遠了。)

「那麼,我們進去吧……」

2機推倒障礙,沿著隧道潛入內部。由於在地下無法使用無線通訊器,他們把有線式通訊轉接裝置留在隧道入口。


狙擊組是克魯茲和關下士。

關原先是越南陸軍的士兵,擅長在叢林中戰鬥和用刀肉搏。無論什麼型號,他對AS使用的武器都一清二楚。

瘦弱的體型加上褐色的皮膚,面頰上堆滿病態——實際上是個強壯的人。由於長年用刀,目光像鷹一樣銳利。

關和達尼剛一樣,是2個月前從其它戰隊轉過來的。

和他一起參加作戰的時候還不多,是那種能把自己分內的事做好的人。幽默感也不錯。

「我是URUZ6。差不多到達狙擊點了……深度設定改為0。」

「我這邊也確認了。不要把臀部先露出來噢。」

關答道,一邊進行M9姿勢微調。

克魯茲的狙擊組到達貝裡達奧布島東面4km海中。

周圍一帶由於是淺灘,水深僅僅只有4m。M9一旦直立起身,上半身就會暴露無遺。

將這裡定為狙擊點,可以對目標基地的AS和對空火炮進行攻擊。美軍的M6應該對於這麼遠的攻擊距離不抱什麼希望,但如果是M9的裝備和火器管制系統就另當別論了。

「PFZ(優先射擊區域)的設定是?」

關提出與選擇攻擊目標有關的問題。

「不需要。我從右邊攻擊,你從左邊開始。明白了?」

「這樣就行了?」

「行了。」

2機開始做攻擊準備。

克魯茲機在離開關100m處打開搬來的武器匣。克魯茲的武器是76mm狙擊炮,在單獨使用的AS武器中是屬於最強的一類。命中精度是頂級的,還有獨立於M9之外的光學感應器和自我診斷感應器、內藏彈道計算電腦。

關用的是8連發的對地導彈發射器,是把戰鬥直升機用的空對地導彈「地獄火」作為原型製造的地上發射型。在高精度和強力的基礎上,由於是無煙型火箭發射器,敵人不容易發現我方位置。

「大姐他們應該順利吧……」

克魯茲嘟囔一句,關在無線通訊器的另一頭發話。

「他們失敗的話,我們就只能開溜了。在毒瓦斯裡戰鬥……我還沒買保險呢。」

「沒錯。」

克魯茲大笑。

關則自顧自繼續說。

「……秘銀的裝備和工資都不錯,可是思考太過於周到了。為了保護人質、為了防止化學兵器洩露、總是設立一些讓人肚腸發癢的作戰。你不這樣想嘛?」

「如果只是普通的士兵,待遇也沒那麼優厚吧?」

為了漂亮的完成任務,才會配給相應的工資和裝備。就算是平時一直在發牢騷的克魯茲也明白。

「但是我說,克魯茲,我們可是傭兵哎?也就是被出錢僱用的殺手而已。和顧客的敵人戰鬥——是沒辦法的。可為了其他無關的東西去賣命……顧客是不是違反契約了?」

「有嗎?我沒有仔細讀過契約書。」

聽到這樣的回答,關提高聲音。

「你就這麼算了?這份工作可是商務啊?商務!」

「不用那麼小題大做吧?」

「算了。如果合不來,還不得去找工作。」

「找工作、啊……」

克魯茲沒精打彩地回答。和關閒聊的時候,克魯茲突然想起宗介。

那架AS——應該是叫[強弩兵]吧。以前也考慮過,那架機體必須由宗介來駕駛吧?雖然馬卡蘭或者毛更加適合一些。

當要的護衛,進行試作機的測試。把那麼多責任推到他身上,會不會太重了?

(平時那傢伙就是個老頑固……)

宗介的一本正經和責任感的強度克魯茲非常清楚。那也正是那位同事的魅力點——雖然絕對說不出口——他是那樣認為的。

但是,這種責任感是不是在往不好的方向起作用呢……?

(算了,不去想……)

克魯茲停下思考。如果[猛毒]出現,自己的狙擊炮也能充分發揮作用。即使不能用這76mm炮作出決定性的一擊,至少也能幫上宗介一些忙。

就這樣藏在海面下,克魯茲等待戰鬥打響。


宗介和馬卡蘭上尉擔任突擊的任務。

毛他們處理完炸彈後,克魯茲他們會開始遠距離攻擊。與此同時,宗介他們全速衝上陸地,將殘存的敵人消滅。屆時毛他們將從儲藏庫內上到地表進行援護。AS間的戰鬥開始後,TDD上浮至海面,出動搭載步兵的運輸直升機,飛來對基地進行完全壓制。

作戰計劃就是如此。

宗介的[強弩兵]和馬卡蘭的M9已經接近海岸線600m處。

以燃氣輪機引擎作為動力源的M6時無論如何不可能這麼接近目的地的,但即使是宗介他們的AS也不可能在不被敵人發現的情況下前進了。M9和[強弩兵]的ECS與TDD上浮中開啟的不是同一種,當半身浸沒在海水中時是無法使用的。

[強弩兵]頭的上半部從波浪中鑽出,窺察島上的情況。

夜視模式的雙重傳感器捕捉到被柵欄圍住的基地:被刺眼的燈光照亮的低矮建築物。由於已經經歷過一場戰鬥,上面的彈痕隨處可見。

「……」

看見敵方1輛自走對空火炮車。

履帶式的車體,有2門機關炮的炮塔。[強弩兵]的AI自動識別完畢,將其資料顯示出來。

蘇聯制2S6M「通古斯卡」自走對空炮。雖說是對空用,但對於AS也是極具威脅性的武器。一旦被發現,30mm的炮彈會像暴雨一樣飛來吧。

警戒中的1架敵方AS正沿著基地前方的海岸行走。

探照燈在海面上來來回回地照。就如會議時所說的,是法制的「密史拖拉風Ⅱ」。像無頭、略有些矮胖的人型。主探測器裝在兩股之間。

那種「密史拖拉風Ⅱ」比蘇聯制的Rk-92「野蠻人」在裝甲厚度以及射擊精準度上要強數檔。無論我方機體性能如何優異,數目多了決不可輕視。

除此之外應該還有其他敵人。但由於建築和地形的死角,無法從這個角度觀察到全部。

那架AS——[猛毒]沒有出現。

海岸邊棄置著燒焦的AS殘骸,是美軍被擊破的[黑暗法蘭絨]。像是在痛苦的掙扎中斷氣一樣,身體扭曲著、手伸向夜空。

明明是最新銳的M9都無法對抗的敵人,一群男子用更老一代的M6去對抗。不知道他們死後有多懊悔。

過了一小時,天要亮了。

根據計劃,差不多是潛入地下的毛他們破壞掉引爆裝置的時候。可基地方面沒有任何異樣。

[猛毒]依舊沒有出現。

在格納庫中進行整備嗎?或者是開啟ECS透明化、在哪裡潛伏著?又或許……偷偷潛入海中,緊緊跟在自己的後面?

現在,毛他們沒有被埋伏嗎?

現在,克魯茲他們沒有遭到襲擊嗎?

沒有任何根據的懷疑一條接著一條在腦中浮出又沉沒。無法冷靜下來。

「相良中士。」

從身邊的M9有無線通訊,是馬卡蘭。

「是。」

「我是在整整9年裡,一直用AS參加作戰的男人。」

「……?」

「所以說……嗯,就這樣,好的機體爛的機體我都見過。就我看來——你駕駛的這架,是相當好的機體。如果你平時沒有懈怠過,就沒問題。就像以往那樣幹。明白了?」

特意對自己說這種話。這是馬卡蘭的關懷方式吧。平時一直抱著「他是喜歡大叫大嚷、性格古怪的人」的印象,可作為現場指揮官時有強烈的責任感和覺悟。

「瞭解了,上尉大人。」

雖然嘴裡這麼說——被海水沖刷的、大破的M6的景象,無論如何無法從宗介的腦中趕走。

頃刻後。

基地的方向傳來沉悶的爆炸聲。


爆炸聲是從地下儲存庫裡傳出來的。

一瞬間他以為是安裝在化學兵器上的炸彈爆……不對,是更小規模的爆炸。從儲存庫的入口處冒出一股股黑煙,警戒的敵兵在那裡罵罵咧咧說著什麼。

(開始了嗎……)

宗介打開利用聲音輸入命令的開關。

「AL,把力量等級調到正常。」

<遵命。GPL、解除。出力上升中……20……30……>

機體的AI[AL]用低沉的男聲報告。被壓抑到最小的發電機出力數值正在穩步上升。

「這裡是URUZ2!引爆裝置的破壞成功了!重複一遍,引爆裝置的破壞成功了!現在開始登上地面!」

毛成功了。無線封鎖解除,炸彈處理方面一切順利。

「URUZ6。任何時候都能開始。」

「URUZ10。這邊也一樣。」

克魯茲和關的狙擊組報告。

<……60……70……80……>

從發電機中湧出的電流流遍[強弩兵]的全身。從各個關節處放著電火花、冒出青白色的光芒;電磁肌肉吱吱作響,機體在抖動。

<……90……95……100。>

只有上了。宗介深吸一口氣。

「URUZ1通達各單位。狩獵解禁,開始攻擊!」

「瞭解!」

宗介把左操縱桿的節流扳機拉到底。

水中部件的推進器以最大出力啟動了。伴隨著猛烈的衝擊,背後的海面騰起發生爆炸一樣的高高水柱。潛伏在水中的機體一下子躍上海面,背上噴吐著水流、急速衝向陸地。

加速。再加速。速度表上的海裡數飛快上跳動著。

機體劇烈的震動著。像是被波浪推著,[強弩兵]在海面上急速滑行接近沙灘。還有150m——還有100m——

警戒中的「密史拖拉風Ⅱ」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舉起手中的來復槍。

「……」

[強弩兵]的頭部機槍以自動瞄準模式開始開火。12.7mm的子彈以每秒100發的速度高速飛出,傾瀉在敵機身上。堅固的裝甲彈飛子彈,在表面擦出無數的火花。對手反射性地縮成一團護住自己的感應器。這露出了數秒的破綻。

這數秒足夠了。

[強弩兵]高速衝上沙灘,略微彈起一下,激起飛揚的沙塵。[強弩兵]藉著慣性在沙灘上打滾撞向敵機。猛烈的衝擊。[強弩兵]和「密史拖拉風Ⅱ」纏在一起倒下了。

敵機慌慌張張挺起上半身,想把來復槍上的單分子短刀插入[強弩兵]。但[強弩兵]已經在它之前用散彈炮對準了它的下腹部。

開炮。

在極近距離受到57mm彈的攻擊,「密史拖拉風Ⅱ」被吹飛了。

從腰部斷成兩截的敵機裡流出汽油、燃燒著撲倒在地面上。

(先是1架……)

擊破1架敵機後,戰士的嗅覺又回來了。

基地依然在發生爆炸,是克魯茲的狙擊和古延的導彈攻擊。馬卡蘭也成功上陸,隨後用對戰車擲刀解決掉對空炮,取下背上的卡賓槍開始移動。

宗介立刻讓機體站起,強制排除夾住身體的水中用部件。伴隨著爆發螺栓的運作,水中部件向前後方彈開。

向著新出現的「密史拖拉風Ⅱ」的方向,[強弩兵]高高躍起。

瞄準、射擊、迴避、索敵——再瞄準。

沒錯。這才是我的身體。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戰鬥、打倒、射擊。

切割、擊打、撕扯、燃燒、蹂躪。

這種安心感是什麼?

[猛毒]?那又怎樣。無論怎麼稱呼,都不過是一個「壓制目標」罷了。用任何手段破壞掉即可。

守護什麼的——忘掉好了。

直到咬斷你的喉嚨、讓你停止呼吸為止。

——快給我出來。


同時刻 深度30米 TDD中央指揮室


「開始了。由M9的ADM收到交戰開始信號……!」

戰鬥情報士官(CIO)用略微有些緊張的聲音報道。

「是全機嗎?」

「是的,艦長。」

「那麼開始上浮。打開所有的ECS帆。MBT通常排水。」

聽到這條命令,馬度卡斯露出猶豫的臉色。

ECS帆沒有問題,這是讓TDD在上浮時不被其他艦艇的雷達發現的隱蔽裝置,是必須使用的。有問題的是「通常排水」。

潛水艇在上浮時為了獲得浮力,必須讓MBT——主儲水罐排水。這有好幾種方式。TDD的話,在這種場合為了不被周圍的艦艇發現,雖然比較花時間,但通常會使用稱為「靜肅排水」的特殊方法。另一方面,通常排水雖然可以快速上浮,可因為噪音更容易被周圍的艦艇發現。

「請問怎麼了,馬度卡斯先生?」

「使用通常排水……嗎?」

「因為我們的時間比較緊,所以我會這樣命令。」

「……是,我失禮了。……上浮準備!」

馬度卡斯按下上浮警報的按鈕,艇內響起鳴笛警報一樣的合成音,同時夾雜著主AI的聲音。

[上浮!上浮!上浮!]

「通常、低壓排水!」

「通常、低壓排水,明白。全MBT低壓排水開始!」

「全ECS帆升起!電磁迷彩運行!」

「ECS帆,明白。1號,升起。2號,升起。3號……」

[上浮!上浮!上浮!]

「航空管制室,各運輸直升機部隊注意。引擎點火!」

「Gabo3、4、5、6!引擎點火!」

格納庫的運輸直升機數千匹馬力的渦輪傳動引擎一齊發動了。

被無數的氣泡包圍著,巨大船體的前方向上揚起。低聲的轟鳴震動著地面。

直至剛才為止還極度安靜的艇內一下子喧鬧起來。


「什、什麼開始了嗎?」

被突然的震動和喧鬧下了一大跳的要雙手緊緊抓住正在燉咖喱的鍋子。

「這是……潛艇在上浮到海面。」

廚師回答著,一邊用手護住那些隊的像山一樣的盤子。

「為什麼?出什麼事了?」

「不知道啊。平時是不會這麼吵鬧地上浮的。也許是SRT那幫人遇到什麼麻煩了……」

「……宗介?」

「你說相良中士嗎?不,現在還不清楚。也許什麼問題都沒有。」

「是嗎……」

要帶著不安的臉色抬頭望著天花板。

宗介。

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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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23:53:41 |只看該作者
8月28日 04:05時(當地時間)
帕勞群島 貝裡路達奧布島


在朝霞之中——

在燃燒的火焰另一側,又出現2架「密史拖拉風Ⅱ」。

它們分成左右兩路高速移動著,交替著進行牽制射擊的同時漸漸逼近。

通常的駕駛員一定會迴避後拉開距離,但宗介不同。他的[強弩兵]停止移動,跪倒在原地。

敵人不過是想要封鎖我的攻擊行為。隨意行動隨意攻擊——只不過是在為等一會兒的精準射擊作準備罷了。

(對,你們就開火好了……)

敵人的牽制射擊打在[強弩兵]的周圍,柏油的碎片和白煙在一旁飛舞。AI用細碎的聲音發出<停下太危險>的警報。

「真囉嗦。」

舉起雙腕,用散彈炮仔細瞄準、開炮。

1架敵機仰面摔倒。

「密史拖拉風Ⅱ」散落著金屬的碎片,重重倒在地上。折斷的右腿在地上打著轉,掃倒放置在一邊的吉普車。

再開炮。

被打中的敵機在地面上彈了一下,在翻滾的同時爆炸了。

散彈炮沒子彈了。雖然想交換備用彈夾,但另一架敵機正在向[強弩兵]衝來。

宗介操作機體前滾翻,漂亮地躲過敵人的射線,蜷起身子一骨碌跳起。敵機已經扔掉來復槍,在那裡拔出長柄的錘型格鬥武器。

快速接近。錘子向這邊砸過來。

勉強躲過這次攻擊,錘子砸中地面,發生劇烈的爆炸。

(HEAT熱錘嗎……!)

被爆炸的風吹得後退幾步的同時,宗介立刻判別出敵方使用的武器。

HEAT熱錘。

看上去只是長柄的錘子,其頭部可是強力的成型炸藥彈。因為是一次性使用的武器所以構造簡單、價格低廉。但是其威力是能夠一擊消滅戰車的。

「密史拖拉風Ⅱ」扔掉只剩下柄的錘子,從背後拔出另一把HEAT熱錘。

這次是橫著揮過來。再只有一線之遙的距離[強弩兵]迴避了這次攻擊。用左手抓住敵人的肩膀,把散彈炮掛在頭部武器固定點——也就是銜著——用騰出的右手拔出單分子短刀。

撞擊。

2機劇烈碰撞的同時,單分子短刀已經插進「密史拖拉風Ⅱ」的身體。抖動的敵機、刺耳的裝甲的悲鳴。宗介絲毫不猶豫,將敵人的制御系統附近一點點切掉。

4架了。

拔出短刀,「密史拖拉風Ⅱ」就在那裡跪下、向前撲倒。身上留下的傷痕處還在冒著火花和黑煙。

(在哪裡!)

它呢。[猛毒]呢。

[強弩兵]的頭部稍稍動了一下。額上的ECCS正在放出雷達波,用最大功率搜尋周圍敵人的痕跡。

從無線通訊器中傳來其他人的報告。

「我是URUZ6。所有在我能看見的範圍內的敵人全都解決掉了。你們讓一點給我呀——」

「URUZ12報告,我們已經來到地面上了。宿舍B的壓制、確保完成。敵軍步兵1死2傷,人質平安無事。」

「我是URUZ10,所有可確認對空炮破壞完畢。」

「我是URUZ2。宿舍A的壓制、確保完成。人質23名已確認,全體平安。4名抵抗敵兵已用電擊槍鎮壓。」

基本沒問題。擊破大半敵人的AS,逮捕敵步兵,被抓住的人質正在由毛和達尼剛保護著。

但是——最重要的紅色機體還沒有出現。

「URUZ1通達各單位。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遭遇[猛毒],誰都沒有看到過?即使是一點痕跡也行。趕快報告。」

對於指揮官的詢問,全體都以「Negative(否認)」回答。

「不對,Affirmative(確認)。這是……哪門子玩笑?」

毛說話了。

「怎麼了URUZ2?……!」

「什麼……!」

馬卡蘭和達尼剛在毛報告之後也發出困惑的聲音。

其中的原因宗介也馬上明白了。

那架紅色的AS——[猛毒]正威風凜凜站在基地東北方最高的大樓上——連ECS都沒用。

(……他要幹什麼?)

菱形的頭部、偏大的體型、倒三角的上半身和紅色的獨眼。

也許把帶毒的箭簇話為人形就是那幅模樣。那是架給人留下「鋒利」或「災難」之類第一印象的AS。

[猛毒]誇張地轉動頭部,像是在掃視被戰火包圍的基地一樣。它手上是大型回轉是機關炮,雖然使用起來有些困難,但是威力巨大。

「哎呀哎呀,秘銀的各位——」

外部揚聲器傳出一個聲音。

聽到這聲音,宗介的心臟猛地一跳。

「真是好久不見啊……我太想你們了。尤其是卡西姆——啊,現在似乎改名叫相良君了?」

「九……」

九龍。

名字還沒說出口,敵人就像是諷刺一樣先回答了。

「猜對了。是我。」

紅色的AS舉起手上粗長的回轉機關炮。

第4章     猛毒之巡遊
8月28日 04:11時(當地時間)
帕勞群島 貝裡路達奧布島


「那麼就開始研會吧。大家盡情地跳……哈哈哈~」

用嬌氣的聲音說完,九龍的AS舉起回轉機關炮開始掃射。

回轉機關炮是由6根槍管束在一起的機炮,在高速旋轉的同時發炮的武器。擁有來復槍不能相比的連射速度,可以讓子彈像雨點一樣被發射出去。

「URUZ1呼叫URUZ6!你能不能狙擊?!」

「Negative。從這個位置開槍不能確保彈道射線。現在正在移動中。」

「URUZ10,地獄火導彈呢?」

「用完了,長官!」

「哎,可惡!」

35mm的子彈像是撕碎紙片一樣輕易地打穿大樓和柏油路,向著宗介他們所在的方向襲來。由於碎片和白煙的關係周圍視野接近0,M9都在全速逃亡。

「URUZ7,你衝上去!其他人後退進行援護!」

「URUZ7瞭解!」

簡短的回答後,宗介的[強弩兵]以低位向前方跑去。

九龍。

你應該已經死了——這種話已經說不出口。伴隨著痛苦的感受,「已經夠多了」——宗介這樣想。

那時——在北朝鮮的山中,自己應當了結掉那個人了。

但現實和願望不同。不知道他有什麼鬼運氣,但他確實還是活著。用那架機體——[猛毒]——向自己發起挑戰。

在分秒必爭的那個時候是沒時間去確認他究竟有沒有死的。但說到底,認為他死了還不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

(九龍。你到底打算怎樣……)

果然這是個圈套?他那種口氣簡直就是知道我們小要來。就算這樣,他那麼囂張地出現……他在想什麼?

不明白。

先前的不安——戰鬥開始前的不安又甦醒了。

頭頂上一陣陣刺癢,呼吸變得急促、無論如何都不能冷靜。原本敏銳的神經無論怎麼集中都不能恢復到原先的狀態。

很糟。這樣下去——會非常糟糕。

大破的「黑暗法蘭絨」的殘骸和同伴們M9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如果自己失敗了。

失敗了、輸了、一切都將無法挽回。

對手是那個九龍。順安事件那次是逃出來了——可他又回來了,為了殺我的同伴。就像3年前在阿富汗的時候——

「URUZ7!」

是馬卡蘭的聲音,宗介一下子清醒過來。剛才的行動太過單調了。

「!」

「要不要提高點氣氛啊?!」

九龍發射裝在迴旋機關炮上的榴彈炮。小型炸彈帶著破壞與災難大量落下,像氣泡碎裂一樣爆出一陣陣火焰。宗介僵硬地後退著,總算躲過這些榴彈。

「URUZ7!你在幹什麼!」

後退的馬卡蘭、毛、達尼剛的M9舉起來復槍向九龍開火。子彈精準無比地向[猛毒]飛去。

40mm的穿甲彈依次命中[猛毒]的頭、胸、肩、腿——不,只是看上去命中了。

這些子彈全都在機體的前方擦出火花、彈飛。瞬間的大氣扭曲後,大樓的牆壁上出現放射狀的裂紋。

[猛毒]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那就是特殊機構嗎?」

達尼剛在那裡喃喃。

「肯定。不要接近它。」

橫向躲過回轉機關炮的掃射,宗介回答道。

敵人的火力相當猛烈,難於靠近。根據目前為止的資料,[強弩兵]發動λ驅動的有效距離至多為數十米。必須跑進這個距離以內,然後用那種射擊——「將意念灌入子彈、開炮」攻擊。

「不管怎麼說,這樣下去是無法接近的。可惡!」

躲在全是洞的倉庫壁的陰影中,馬卡蘭咒罵著。多虧了M9卓越的運動性能才能從彈雨中逃到這裡。然而這樣長久對峙下去的話,不管是什麼機體都不可能沒事的。

「URUZ2通達各單位。試著把目標從機體轉移到武器上!瞄準回轉機關炮的彈艙……啊!」

「怎麼了?!」

「沒事,損傷輕微!快!」

馬卡蘭他們當即瞄準開火——連「瞭解」之類的話都省去了。跳躍中開槍的有,趴在地上開槍的也有,一時間所有的子彈都集中到[猛毒]的右側。其中大部分子彈都被那個力場彈飛了。

「哼哼哼,都說了沒用的……嗯?」

閃光、爆炸。

慢一拍飛來的子彈霎那間飛進回轉機關炮的彈艙,引爆其中的火藥;數百發35mm彈由於連鎖反應爆炸,對周圍撒播著具有殺傷力的金屬片。

大樓被破壞掉大半,被火焰和黑煙包圍。九龍的AS看不見了。是化為粉末了,還是被爆炸吹飛了?……

「成功了?」

「不,還沒有。」

「當心!」

剛說完——

穿過黑煙、身上包裹著火焰的[猛毒]從天而降。即便是在極近距離遭到爆炸攻擊,也基本沒受什麼傷。

「幹得挺漂亮的,啊?!」

[猛毒]穩穩地著地,像踢砂石一樣踢飛水泥塊,以高速突進。和M9同樣的——不,更高的爆發力。

「真是難纏的傢伙。」

「URUZ12,退下!」

宗介警告後攔在衝過來的敵機面前,對峙。現在正是使用λ驅動的時機。

[強弩兵]在腰部架好霰彈炮,瞄準。

顯示屏的正面中央正是衝過來的[猛毒],雙手各握著一把單分子短刀。

「卡—西—姆!」

九龍大笑,和4個月前的那一幕極為相似。

(準備……)

應該能行的。我已經用過好幾次了。對、一定能成功……如果沒有成功……如果失敗了……

冷靜下來——如果不能冷靜的話……

精神集中——如果集中不了的話……

想像子彈能穿過去——想像。想像是最重要的,是絕對必要的。

宗介扣下扳機。

霰彈炮管中57mm的子彈被發射出去。

瞄準得很完美。生出「翼」的穿甲彈飛翔著,穿透九龍的AS——

不對。

和前面一樣,子彈在[猛毒]的面前變成火花消散了。

「……!」

什麼都沒有發生。

剛才的只不過是通常射擊罷了。λ驅動並沒有啟動。

「唔……」

[猛毒]已經向這邊猛撲上來。握著單分子短刀的雙臂伸展開,像要抱住[強弩兵]一樣。

「宗介!」

在九龍的短刀切開[強弩兵]的駕駛艙之前,從側面跳出來的M9撲倒宗介的機體。2架機體糾纏著倒在那裡,近在咫尺的地方單分子短刀在空轉著。

宗介操作著機體半撐起身體。

「……毛?」

「振作一點!你在發什麼——」

毛的話只能到此為止。急停轉身的[猛毒]舉起右手,用食指指著M9。

「乓——」

在[猛毒]和毛的M9所在的直線上、什麼都沒有的空間扭曲了。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奔向毛的機體——

機體發出不祥的聲音。

碰乓、像是鈍器砸中什麼的聲音;金屬骨架折斷的悲鳴;還有大量液體飛濺的聲音。

由於內側受到的衝擊,M9的頭部被割下來了。沒有被切斷的電纜和管子拖住頭部,像長頸怪物的頭一樣耷拉在背上。被切斷的管子裡流出緩衝吸收液,在地面上積起小水塘。
(翻譯註:長頸怪物是日本民間傳說中出現的一種妖怪,通常外貌為穿者和服的女性,頭頸可以自由伸縮)

「毛?」

[強弩兵]手中的M9依舊軟綿綿攤在那裡,紋絲不動——


沒時間磨磨蹭蹭調查她的安危了。九龍把手指又對準了[強弩兵]。直覺感到了危機來襲,宗介抱住M9迅速向後躍起。

九龍低聲笑著。

「喂喂,別緊張嘛。我只不過是指著你而已。」

「……」

宗介盯著[猛毒]的正面,緩緩放下毛的機體。

「URUZ7,發生什麼事了?」

馬卡蘭和達尼剛的M9分別繞到[猛毒]的兩側,從數百米遠的地方用來復槍射擊。九龍把這個當成細密的雨點一樣輕輕甩掉,隨後像是為了蓄力一般彎下腰。

「那麼,重新再來!」

揮舞著單分子短刀,九龍再度撲上來。宗介向後跳一步,一邊用霰彈炮攻擊一邊回答前面的問題。

「……我是URUZ7。URUZ2……被幹掉了。現在生死不明。我來拖住[猛毒],你們快點去查看她的狀況。」

「你說什麼?再重複一遍——」

「毛被幹掉了!快點去查看她的狀況!」

無論怎麼打,九龍始終緊追不捨。霰彈炮的子彈一顆顆都被彈飛,簡直像沒有效果一樣。

(和以前……完全不同!)

以前戰鬥的時候對方也有λ驅動使用遭到限制的時候,可現在不同。簡直像沒有限制一樣。僅僅靠奇襲式射擊傷不到它分毫。

況且,我方可以對抗的裝置正處於不能使用的狀態。無論多集中精神,λ驅動始終無法發動。

因為焦慮、不能使用;因為不能使用、更加焦慮。就是這樣的惡性循環。

這時候,無線通訊器響了。

「宗介,是我。」

「克魯茲?」

「帶著[猛毒]跑到島的東面。回到D1的大樓處。」

D1的大樓就是開始時九龍出現的那幢。

「你打算幹什麼?」

「這你不用管。冷靜點,把它帶過去。交給我好了。」

「……知道了。」

宗介根據克魯茲的話,向著東北方的大樓逃去。

克魯茲應該也聽說毛的事情了,可他的聲音依然顯得異常輕鬆和冷靜。那種時刻的克魯茲是不可輕視的。毫無緊張感、只會讓同伴緊張的輕浮男子——那種表象正在誰都看不見的機體深處褪去。

九龍繼續追著[強弩兵]。[猛毒]的運動性和爆發力絲毫不比[強弩兵]差,想小要甩掉還相當困難。

「真冷淡啊,你打算逃到什麼時候……?」

靠近那幢大樓了。這棟建築物有10層高,大約是AS的5~6倍的高度。但是從6層起因為剛才的回轉機關炮的爆炸已經變得半破損了。

「好。就這樣站在大樓前。」

克魯茲這樣說道。[強弩兵]站定在大樓東側被車輛殘骸和水泥碎塊包圍的入口前,重新轉身面向追來的敵人。

宗介發現了,這裡正和克魯茲他們待機的狙擊點呈一直線。擴大傳感器的倍率,可以看到在遠處海面上匍匐著架住大型狙擊槍的M9。

九龍的AS正在從正面逼近。

對準紅色的機體連發霰彈炮。所有的子彈都被彈飛了。

「太讓我失望了,卡西姆。我還以為你的技術稍微進步了一點呢……」

單分子短刀閃著光。被當作盾牌使用的霰彈炮被砍成兩段,再度閃避,[強弩兵]的肩部裝甲被切開了。

短刀左右交替著快速刺來。宗介果斷地衝上去抓住[猛毒]的雙腕。若是普通的駕駛員,這時候早就被殺掉了。

「幹得不錯嘛。但是……!」

九龍的那架雙手握著短刀的AS強推著刺下;[強弩兵]的電磁肌肉在那裡吱吱作響,全力把2把短刀推回去,最後變成了機體之間力量的比試。

可是敵人的力量絲毫不遜色,在重量上也佔優勢。一步、兩步,[強弩兵]一步步後退著,背後撞到了大樓。

機體的骨架發出輕微的抖動。正在以高速旋轉振動的單分子短刀的刀尖已經靠近[強弩兵]的胸部裝甲了。

「嗚……」

「喂喂,怎麼了?小要死了喲?還沒和那個最重要最重要的小姑娘——」

「URUZ7,別動!」

下一個瞬間,九龍的機體被什麼從側面狠狠來了一下。金屬的碎片化為粉末飄散,機體的頭部猛地向後一仰。

是克魯茲從4km外的狙擊。

但即使是76mm彈也無法貫穿敵人的力場。對於遠距離的突然襲擊,也能展開防護壁嗎……?

可是這猛烈的衝擊使紅色的AS踉蹌了一下。

這段空隙才是最重要的。

不給予它任何喘息的機會,克魯茲繼續射出狙擊子彈。

2發、3發、4發、5發……

緊接著射出的子彈並不是瞄準九龍的。背後的半崩壞的大樓的橫樑和柱子依次被狙擊彈打飛。

5層以上的勉勉強強能支撐的點全部被破壞,大樓「卡嚓」一聲漂亮的斷成兩半。

不,遠沒有「卡嚓」折斷那麼簡單,是無數的鋼筋折斷、水泥塊崩落、玻璃被壓成碎片的巨響。震動大氣的聲音伴隨著足以終結性命的數百噸建築物,往頭上砸下來。

這些都筆直地向著[強弩兵]和敵人所在的地方落下——

「快逃!」

沒等克魯茲說完,宗介操作機體彎下身,對準九龍一記掃腿。紅色的AS由於失去平衡跪倒在地。[強弩兵]看都不看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從那裡跳開。

立刻——

崩塌的大樓撞上地面,把紅色的AS壓在下面。地面猛地一顫。建材摔成沙土似的粉末,牆壁、地板、管道、傢俱之類的則成為碎屑。

灰塵瀰漫,視野變成白茫茫一片。

「宗介,還活著嗎?」

「暫時是的……」

從地面上探出身的[強弩兵]緩緩站起。

克魯茲也會幹些不理智的事……宗介暗想。如果一步走錯,自己也會一起被帶到另一個世界去。同時,也不得不承認克魯茲的狙擊技巧接近神技了:從4km以外的地方看,即使是大樓的主支柱也細得像針一樣;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連續4發以上命中。

「漂亮的手法。」

「我的手法就是這樣漂亮的。」

稍後,達尼剛的M9開始移動。

「成功了?」

「不知道。槍給我……你退下。」

[強弩兵]從達尼剛的M9處拿來40mm來復槍,確認過其中剩餘的子彈後,雙手舉著槍慢慢走近瓦礫堆成的山。

九龍究竟有沒有死,宗介心裡沒底。

如此強大的破壞力,即使有λ驅動的防護壁也不會那麼簡單就沒事的……他這樣認為。可是,如果他正潛伏在瓦礫下等待反撲的機會呢……?

這次無論如何也要啟動λ驅動幹掉敵人。

但是——自己能使用嗎?

宗介的手心滲出汗水。這時,瓦礫的山動了動。

「……!」

不是自然的動。

慢慢的,鋼筋水泥塊被頂起,四散在周圍。

紅色的機體出現了,沒拿任何武器的雙手高高舉過頭頂,全身的關節噴出蒸汽,彆扭的站起身。

不明白對方的意圖,宗介猶豫著要不要扣扳機。這並非輕敵,而是不知道射擊了會不會有效——他缺乏自信。

「……我輸了,又過熱了。」

九龍說道。

伴著空氣洩漏的聲音,紅色AS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緩緩前後分開。

駕駛艙打開了。

對於任何駕駛AS的人而言,在敵人面前打開駕駛艙就意味著投降。模仿人製造的機械——AS,由於骨架的構造,當上半身打開時基本無法作任何活動。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眼前的這架[猛毒]也是一樣的。

「和以前完全相反的立場呢……呵呵。我投降,隨你們怎麼辦。」

「……下來。」

宗介努力用平靜的聲音說出這句話。

「你不開槍?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外部揚聲器裡沒聲音了。稍後,那人從紅色的機體中爬出來。

暗紅色的操縱服,面頰上垂直方向的一道傷疤,頸部有灼傷的痕跡。和4個月前相比,他瘦了不少。

果然沒錯。是九龍。

「……那麼,打算把我怎麼樣?」

恐怖分子陰沉的臉上露出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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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23:55:01 |只看該作者
8月28日 04:40時(當地時間)
帕勞群島 貝裡路達奧布島


和九龍的戰鬥結束後不到30秒,就有TDD的運輸直升機飛來了。

搭乘直升機來的PRT——初期事態對應班的隊員從直升機上降下後在基地內散開。M9則跟隨在他們後面進行支援。雖然和殘存的敵軍步兵有過幾次遭遇戰,最後還是在基本無負傷的情況下完成了基地的壓制。

敵俘虜一共有17名。這些武裝分子大部分都是戰爭紛爭地帶失業或被趕走的傭兵。

原先在這個基地的美軍士兵也從被監禁的宿舍裡救出來了,釋放的人質大約48名。平時應該有更多的人在這裡工作,由於現在是夏季休假,因此只有半數超過一點的工作人員留在這裡。

然後是我方的損傷。

梅莉莎·毛還活著。九龍的「手指槍」破壞的是駕駛艙正上方的背部,對操縱者本身並沒有造成傷害。但是由於衝擊引發腦震盪,她現在還處於昏迷狀態。

這次作戰最大的成果就是捕獲基本無傷的九龍和[猛毒]。只要調查這架機體和他,應該能夠找出他背後的神秘組織。

就結果而言,這次作戰應該說是「非常成功」的。

當然,只是就結果而言。

在宗介心中,這個結果和「成功」相差實在太遠。[強弩兵]的λ驅動不能使用,勝利完全是靠毛的捨身相救、克魯茲的機敏和九龍的機體故障。到頭來自己對這次作戰沒有做出過任何貢獻。

只是運氣好而已。

馬卡蘭對他說「別介意,辛苦了啊」。克魯茲對他說「算了,這種事也是有可能發生的」。達尼剛和關則完全無視他。

壓制完成後,基地裡立刻變得吵吵嚷嚷。

宗介的[強弩兵]等在基地西面滿是彈洞的直升機起飛場,像是在保護那裡起飛降落的直升機。旁邊是中破的毛的M9和那架紅色的AS——[猛毒]。

宗介把目光投向一邊的小型運輸直升機。直升機的旁邊,站著和PRT隊員們一起來的卡裡寧少校、馬卡蘭上尉和手腳被捆得嚴嚴實實的九龍。


「喲,伊萬,我們多少年沒見了……?」

即使在像冰山一樣面無表情、身材魁梧的「伊萬(俄羅斯男子)」面前,九龍也沒有表現出任何膽怯。

(翻譯註:這個伊萬……我也沒什麼印象,可能是卡裡寧在阿富汗時在部隊裡的代號吧……)

卡裡寧凝視著眼前的這個恐怖分子。那是常人無法忍受的、令人窒息的——充滿殺意的目光。

「你在打什麼主意?」

過了一會兒,卡裡寧提問。

「打什麼主意?你在說什麼呢?哼哼……」

「……好吧,我先告訴你。我沒有打算輕饒你,也不準備進行交涉。當你說出所有你知道的情況之後,我會讓你從這個地球上消失。給我記著。」

「哦哦,我好怕呀。」

轉身背對著在那裡嘲諷的九龍,卡裡寧向一旁的PRT下令。

「帶走。」

PRT的士兵用槍頂著九龍把他押上直升機。卡裡寧和馬卡蘭後退幾步,遠離正在起飛的直升機。

「在5分鐘之內撤退。我按照原定計劃留在基地裡。」

「是。」

卡裡寧還有和過一會兒來的美軍部隊聯絡、討論事後處理、等等細小的政治問題上的工作要做。除了幾名部下,其他的隊員和裝備——比如AS和運輸直升機——都會盡快撤離。

將九龍和[猛毒]送到TDD上,其他的俘虜則交給美軍處置。實際上卡裡寧也考慮過就地處決九龍的方案,但是作戰部的命令是把他押回去。這樣處理很有可能會讓美軍以「帶走恐怖分子頭目」之類的理由找茬。

他和馬卡蘭並排走著,一邊暗自思索。

(就他的表現,他一定對什麼有很大的把握。像是救命稻草之類的東西……)

就卡裡寧所知,九龍不是這種會參加如此輕率的計劃的恐怖分子。即使以單方面的過於樂觀的角度來看,他也是個專家。一定會設立精密的計劃,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基礎上去設定自己的攻擊目標。

九龍是不會進行自殺之類的行動的,他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地球更重,首先這點肯定不會錯。與此相比,這次基地的佔領、愚蠢的小要求、輕易的投降……這次無論怎麼想都不自然。泰莎的憂慮完全沒錯。

這次恐怖襲擊只是個陷阱、九龍的同夥正在世界上的某個地方襲擊重小要設施——這種可能性也並非沒有。

秘銀的上層也考慮到這個情況加強了監視體制,同時向世界各國的安全機構發出警告。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地區被探查到有類似的行動——可如果敵人作了充分的準備,防禦手段其實也形同虛設。就像這個基地一樣。

每次都不能佔據先機——

這就是這個組織,「秘銀」的根源性問題。注重「抑制」的效果、號稱「世界最強」,這些都不過是騙人的——組織內的任何人都很清楚。不僅是秘銀,任何的反恐組織都處於相同的、進退兩難的窘境。戰爭始終是「攻擊」方佔優。

秘銀的優勢——也只有高性能的裝備和人員,僅此而已。由於性質關係,光是從「量」上進行增加是絲毫沒用的。

是強力卻稀少的「破邪之力」。

用J·R·R·托爾金的文學作品中出場的「秘銀」為這反恐傭兵組織冠名,正是這個原因。

「……[猛毒]的處理由泰斯塔羅莎上校命令來定。那個人……九龍的拘束由你負責。」

「是。」馬卡蘭回答。

「通常情況下監視人員為2名,人選由你來定。身體檢查結束後就開始嚴格監禁,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不能脫下拘束服和解開手銬。一直到審問結束前要完全隔離。只要病菌檢查沒問題,其他的衛生問題一概忽視。」

「就算是有突發病症也要繼續拘束?」

馬卡蘭微笑著問關於裝病時如何處理的問題。

「沒錯。因此死亡也無所謂。沒必要給他尊嚴,就當是在對待有高智能的猛獸即可。」

「瞭解了。那麼我走了。」

敬了個禮後,馬卡蘭向自己的M9跑去。

秘銀的直升機越飛越遠了。

機體下方掛著AS的運輸直升機和小型的人員運輸直升機開啟ECS,形跡立刻消失在朝陽中。基地的四處依舊在冒出黑煙,宿舍、通訊中心、管理大樓與格納庫上儘是彈洞。

他——庫拉瑪,從沙灘上棄置的「黑暗法蘭絨」殘骸下面爬出來。不需要再藏了——他是這麼認為的。(翻譯插嘴:胡蘿蔔君,你怎麼沒有被流彈打死?!那麼多彈片就沒有正好飛到你這裡來的嗎?!- -+)

「哼……」

眺望著遠處直升機消失後的痕跡——顯著淡淡的紫色處,圓鼻子裡出氣。

九龍被帶走了。

接下來就看他的運氣了。那個男人的好運是自己也不可小看的。

也不是,作為那好運氣的代價,他患了胰腺癌。他已經做好死的準備了,所以什麼都不會害怕。

就庫拉瑪看來,這次計劃的成功可能性是對半開。這不是值得去賭的。無論對九龍還是他,都是異想天開的賭博。

庫拉瑪搬出衛星通訊器,拉出天線,手在鍵盤上快速操作著什麼。沒多久,暗號化的專用回線接通了。

「是誰……」

通訊器的另一頭傳來一個無精打采、昏昏欲睡的少年的聲音。

「我。」

「啊……庫拉瑪啊。情況如何?」

庫拉瑪聽到撥弄頭髮和衣服摩擦的聲音,背後還隱隱傳來年輕女子的嬌滴滴的鼻音。(翻譯插嘴:不知為什麼,翻到這裡我突然想到TSR雷納德+娼婦的組合……)

「九龍被帶走了。帶到[Toy box]上。」

「哼~~,那麼這次打賭我贏了。從Mr. Au那裡領3架[巨大海獸]和5美金。下次遇到九龍的時候得請他吃晚飯……」(翻譯註:巨大海獸是聖經中出現的怪物,似乎是某AS的代號,目前一切不明)

「……你認為還會有下一次嗎?」

「我希望有。」

對方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我可是花了3天時間弄出那個特製程序的。委託Mr. Zn作了不少的準備……算了,給那個麻煩的妹妹一個小教訓。」

「是這樣啊。」

「嗯。早晚我們會見面的吧。雖然不抱什麼期望,還是等他的捷報好了……這麼說,你差不多該回來了吧?」

「是的。」

「那路上小心。」

「謝謝。」

結束通訊後,庫拉瑪把通訊器折疊起來,拋入海中。

檢查自己的服裝——自然穿的是美軍野戰服,階級是下士,名字叫J·洛克。ID卡也帶上了。

正當那時,北方飛來十幾架美軍直升機。

「那麼……」

該乘哪架回去呢?庫拉瑪在那裡想。

8月27日 20:15時(格林威治標準時)
TDD 主格納庫


所有的直升機在格納甲板上降落後,轟鳴中潛艇的外殼——飛行艙門緩緩關上了。

從直升機上卸下的AS走到各自的停機點跪下,直升機則關掉引擎收起螺旋槳被拖走。甲板的工作人員和整備班的人們忙忙碌碌地在格納庫中跑來跑去,忙著進行機體的固定和武裝解除。

格納庫的入口站著心神不寧的小要。

參加戰鬥的男子們從她旁邊路過。大多數人都一臉疲倦的樣子,可同時也有一副輕鬆的表情。對要眨著眼睛笑的也有。

(那麼,大家都應該沒事咯……)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毛被擔架抬過去了。

似乎受傷了。小要因為擔心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在她身邊的艦醫佩吉阿姨告訴她:「沒事,只是摔了一下而已。」

毛被抬進醫務室。

見到擔架被送進去,小要回過頭,發現宗介也站在身後目送毛被抬走。

原來他沒事。小要鬆了一口氣,準備和他說幾句。

「宗介……?」

小要一眼就看出他現在的灰心沮喪。

依然是和平時一樣繃著臉抿緊嘴唇——但視線一直在地面上徘徊,待人態度也缺少銳氣。

「嗯……你回來啦。」

「……」

宗介什麼都沒回答,坐上停在身邊的一輛小型電動牽引機,看上去根本沒有把小要放在眼裡。當然,他也沒有意識到小要會出現在這裡是為了來確認自己平安。

艇內響起警報,電子合成音在發出「潛航、潛航」的聲音。地板稍稍傾斜、震動著。

不知何時,格納庫被寂靜包圍了,人影稀疏。

「你……你不回待機室?」

「……嗯。」

「怎麼回事……?」

「我失誤了。我沒臉去見他們。」

宗介冷淡的回答道,一邊開始脫AS操縱服。

解下頸部的石膏護具和薄薄的身體裝甲後,拉開胸部的拉鏈。就和脫自行車手的衣服要領一樣。宗介沒有把下半身的也脫去,而是把袖子繞在腰間打個結,上半身只剩一件背心。

(翻譯插嘴:這段外來語頗多,累……還有,我在辭典上查的時候,竟然查到那「背心」是「大圓領女背心;吊帶式平胸女背心」,這個……)

「有誰……死了嗎?」

「沒有。」

「那不是很好嗎?毛大姐看上去也不是什麼重傷……」

「說的真輕巧。」

宗介加強語氣。

「輕巧……我並沒有打算……」

一時語塞的小要。

「如果再差一點,她就死了。因為我和那架AS。」

「哎……?」

宗介扭過頭滔滔不絕說起來。

「那個裝置——λ驅動我不能用。什麼『精神增幅』什麼『想像』的……根本不懂。真是令人厭惡。這種模糊又沒用的東西更本不是什麼兵器。只不過是魔法而已。讓魔法師去駕駛好了。我——」

他看著停放在格納庫對面的[強弩兵]。

「我不喜歡那架機體。非常不喜歡。在最重要的時候背叛它的操縱者。那不是打仗的人適合用的道具。造出那架機體的傢伙,是世界上最次的技術人員。」

宗介是頭一回發洩這麼多不滿和牢騷。對此萬分驚訝的要捏著圍裙邊,用客氣的聲音問:

「我說,你稍微休息一下如何?你一定很疲勞了。」

「我沒有疲勞。」

「可是……我覺得這不像平時的你。」

小要打心底裡就是這麼想的。不像。這樣子——不像宗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像是在發洩一樣不斷地抱怨。平時他是那種無論有什麼都自己悶著,決不會去指責周圍人的類型。

「你知道我什麼?!」

宗介的聲音像是把怒吼壓低後的那樣。

「哎?」

「不准輕率地說什麼『不像我』之類的話。我身上壓著什麼責任你知道?本來我只是個普通的傭兵。用普通的裝備完成普通的任務就可以了。但是4個月前的那件事以後,總是遇到不太平的事。九龍、操縱那架AS、當你的護衛……不管哪件,都不是適合我的工作。儘是些麻煩事。」

「這……」

小要感到自己的頭被重重打了一下。

麻煩事。護衛自己也是。

原來他是這麼想的。

「我……我……」

她從嘴裡憋出一句話。

「我、我又沒有拜託過你。幹什麼?擺出一幅我很讓你頭疼的臉。那你就不要幹好了……」

「這不行。這是只有我才能完成的任務。」

「什麼呀……任務……」

宗介抬起頭看著小要,用的是夾雜著憂鬱、冷落和不關切的目光。

「看樣子疲勞的是你。」

「我不疲勞。……我到剛才為止一直是在擔心你啊?可……」

「我知道了。既然我知道了,你就快點回房間去。」

「……」

小要什麼都不說了,轉過身離開。

她在出口處和克魯茲以及一個東方人士兵擦肩而過,小要沒有打招呼,只是拖著屋裡的步伐離開了。


小要走了之後,宗介仍然盯著地板在那裡發呆。

九龍還活著。他現在正在這艘潛艇內。[強弩兵]的事。毛的事。還有λ驅動的事……

都是些令人不安、懊惱的事,無法預見的事。腦中儘是被這些事佔著,頭越來越沉。

「宗介。」

有聲音。不知什麼時候克魯茲已經站在自己身邊,身後跟著嚴下士。

「?克魯——」

宗介左頰由於被克魯茲的拳打中而深深陷下去。

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打了一拳,宗介從電動牽引機上滾落到地面。口中充斥著像是被割開時一樣的、滑溜溜的感覺和腥味。

「……唔。」

他稍微轉過身體向上看。克魯茲還想繼續打他,卻被身後的嚴死命抱住。

「別打了,克魯茲……!」

「真囉嗦!」

克魯茲和嚴兩人互相推擠著。宗介抹掉唇角流下的鮮血。

「你什麼意思……」

「抱歉啊,我剛才全都聽到了。我受不了你自認為是英雄的想法。就是這麼回事……」

「自認為是英雄?我——」

「閉嘴!就因為自己絲毫沒有什麼起眼的表現,在那裡像個小孩子一樣鬧情緒、對女孩子發火。像你這樣的傢伙,將來一定會變成給附近人添麻煩的暴力丈夫的!明白了沒有?!」

「我沒有對她發——」

「你不是對她發火了?笨蛋!平常誰能讓那種女孩子哭?你這個●○[嗶——]!你就死去反省吧!」

(翻譯註:這種粗口就不翻譯了……其實,是我粗口的修養不夠。)

「會……?」

小要?她哭了?什麼時候?為什麼?

不知是不是視野極端收縮的緣故,宗介此時終於開始考慮小要的感受了。

(我……?對她……?)

克魯茲被嚴哄著,冷靜下來了。他深呼吸完後,把頭轉到另一面。

「我知道、你在意什麼。」

他用生硬的語調說著。

「……我對你作戰中的表現一點都沒有生氣。本來,那架叫[強弩兵]的本身就是玄乎的AS。就是因為預見到可能會發生這種情況,所以我、毛、馬卡蘭他們都留在那裡。[猛毒]抓到了,基地也奪回來了。所以我們這次的工作完成得很順利……不是嗎?!」

「可是,毛——」

「現在還說什麼……那種情況一直有的。你又不是新兵,這點還會不知道?!」

「……」

「你打算一個人打仗?耍帥嗎?」

扔下這些話,克魯茲大步流星的離開了。還站在那裡的嚴雙手插在腰際,深深歎口氣。

「宗介,不要緊吧?」

「嗯……」

「前面克魯茲對我說『宗介那傢伙好像很沮喪的樣子,我們去戲弄他一下好了』。大概他是準備用他的方法來激勵你吧。然後,我們站在門口聽到你和她的對話,就一下子……」

「原來如此。」

宗介一邊回答一邊站起來。

再抹一次唇角。

血腥味、疼痛感。明明是常有的事,不知為何卻覺得挺新鮮。

仔細想想,因為這種原因被別人毆打還是生平第一次。

即便如此,他心情依舊沒有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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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23:55:31 |只看該作者
8月28日 01:15時(格林威治標準時)
TDD 中央指揮室


艦艇下潛深度300m,路線東北,速度30海里。

可以遮斷聲波的海水層——變溫層下,潛伏著美國海軍潛艇。我方接近貝裡路達奧布島的情報理所當然對方也收到了。順便,他們似乎還要採取TDD——對方是叫Toy Box——的聲紋資料。反潛巡邏機、反潛直升機,連護衛艦都出動了。

泰莎驅使著潛艇的SCD(超電導推進)和EMFC(電磁流體制御)系統,巧妙的穿出對方的包圍網。就像是平時常常做的遊戲,沒有任何問題。

泰莎看著顯示屏上的海圖。

根據氣象班的報告,這一帶西面正有低氣壓接近,此後的一天內海面上會變成暴風雨。這是好傾向,如此一來美軍的反潛直升機就不能起飛,會放棄偵查工作吧。

如果順利,明天晚上就能回到梅利達島的基地。

雖然很想去探望毛,和宗介也有許多話要說,但時間遠沒有那麼寬裕。泰莎現在絕對不能離開指揮室,即使是極細微的異狀也不能放過。

俘虜的事情讓她很在意。

九龍,那個人竟然還活著,而且還帶著搭載λ驅動的新型機出現。

留在貝裡路達奧布島上的卡裡寧用無線通訊說過「無論如何,一定要謹慎對待那個男人」、「也許又在打什麼主意」。

自從聽說那座島被佔據後,心裡始終有不安的感覺。這似乎是挺靈驗的。現在,這種不安正從監禁著那個男人的第一作戰說明室飄出來。

話雖如此,宗介他們也很努力了。能夠不造成損傷捕獲[猛毒],應該算是僥倖了。

(真不愧是相良先生、吧……)

忙於指揮潛艇、還沒有聽過具體捕獲過程的她心中竊喜。

「上校。」

技術士官蕾明少尉走進指揮室。先前她接到徹徹底底檢查[猛毒]的命令。

「怎麼樣?」

「呃,雖然還沒有分解……λ驅動的基本構成和ARX-7是相同的。雖然在細節上和巨獸的有很大的區別,但恐怕是同一種系統。」

「是嗎……」

「比起這些,我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我聽說那架AS是以『過熱』為由投降的,可……」

「怎麼了?」

「哪裡都看不出損壞。裝甲的確有幾處破損、肩部的ECS也有破損的跡象……」

聽到這裡,泰莎腦中出現一幅那架紅色AS在格納庫中突然大鬧的畫面。

「可能隨隨便便就掙脫束縛的危險物,是吧?」

聽到這句話,蕾明文雅地笑笑。

「這不會,我們已經把發電器的插頭拔掉了。不管機體的AI裡輸入了什麼程序,只要沒有電源就不會啟動。上面的自爆裝置只要沒人碰也不會運作。」

「真是這樣就好了……」

這麼說,為什麼那架AS沒有壞?

換句話說——為什麼AS明明還能繼續戰鬥,九龍就這麼輕易投降了呢?

(難道、他是故意被……?)

不可能。太荒唐了。那個男人接受嚴格的身體檢查後,會在SRT要員的監視下受到極端嚴厲的拘束。檢查的結果也沒有問題,身上帶著什麼病菌潛入的可能性可以排除掉。那個恐怖分子是沒有逃跑或者做小動作的機會的。

但是,再怎麼想——

「總之,辛苦了。把[猛毒]帶回基地分解。」

「是,上校。」

蕾明少尉敬個禮,離開指揮室。

「……馬度卡斯先生。」

泰莎呼喚身邊的副艦長。

「是,艦長。」

「我和你有些話要談……」


8月28日 01:10時(格林威治標準時)
西太平洋 美國海軍潛艇「帕薩迪納」


隔了很久才從艦隊司令部送來的命令如下。

「從現在起的12小時內,那艘Toy Box可能會從你們所在的海域附近經過。如果發現了,在可能的範圍內跟蹤、收集數據資料。」

USS「帕薩迪納」的艦長吉利·B·塞勒中校捏爛剛剛打印出來的命令,用極度不高興的聲音嘟噥。

「這要怎麼發現啊。真是……」

上次在那麼近的距離都會跟丟。自己管轄的海域方圓1000km,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大概司令部本身也沒有抱什麼期望吧?」

副艦長竹中上尉用悠閒的語調說。

太平洋艦隊的其他艦艇都出動到更加南面的地點去找Toy Box了,只有這艘「帕薩迪納」孤單的守著這片海域。

「就是……進行這種任務的時候,我總會想到諾比那傢伙。」

「那是誰……啊?」

「嗯,是在我少年時代、率領的少年棒球隊一員。」

「哈?」

「順帶一提,隊名叫『俄克拉何馬水兵』。……諾比是那種無可救藥的笨蛋,我任命他守右8,徹底放棄他。如果他有失誤,就讓他當著凱西的面脫褲子。」

「凱西又是……?」

塞勒望著遠方避而不答。

「現在想想,我有點明白一直在寒風中守著右區的諾比的感受了……」

「真是又短又沒內涵的故事……」

「你說什麼!你就這樣誣蔑我對童年時代的美好回憶?」

「這不就是個鄉下孩子王惡行的故事嗎?」

「你這傢伙!」

在這之後的3分鐘內,塞勒和竹中大聲咒罵著糾纏在一起。

直到甲板士官說「請收斂一點」,兩人才停下手在那裡喘粗氣。經過1分鐘的休息和5分鐘的討論後,潛艇靜止在變溫層的分界線,埋伏等待Toy Box的出現。

跟蹤不可能發現的Toy Box。

本來應該是極度無聊的2小時的工作,然而——


8月28日 04:31時(格林威治標準時)
TDD 廚房

在新的微波爐和烤箱之間,恰好有一道空隙:與肩同寬、有些昏暗的空隙,是適合縮在裡面自我封閉的空間。

小要蹲在這間隙裡,被陰鬱的氣氛包圍著。她抱住膝蓋低下頭。

腦中充滿自己和宗介的事。生氣、失望、悲傷,對自己的存在越來越厭惡。陷入思考的同時,不知不覺眼睛濕潤了。想到自己如此可憐,頭腦又一陣陣發熱。

等到明天,就去拜託泰莎讓她把宗介從護衛任務中排除……要這樣想。不管是換個人負責、或者乾脆中止,隨它去。

既然說我給他添麻煩,那就別待在我身邊。我不想被當成包袱。僅此而已。

廚師粕谷博准下士走過來安慰她。

數小時前,宗介來廚房詢問他「有沒有見過千鳥要」之類的問題,他故作鎮定回答「沒有」。明明都是日本人,卻在那裡用英語交談,真是奇怪的感覺。

想累了就在那裡閉上眼睛打盹,醒過來之後再度開始想,想累了再打盹,如此循環。

不知道是不是看不下去了,粕谷夾著一本學術書——是海洋學的——走到她身邊。

「那個……小要,雖然不介意你待在那裡,但你是不是該吃點什麼?」

「……不用。」

「如果你等一會兒準備睡覺,還是回艦長室好。」

「……我不想回去。」

小要懶得和別人見面。

「別這麼說。你去沖個澡再好好睡一覺,精神會好起來的。」

小要抬起頭呆呆看著他。

「……我在添麻煩?」

「哎……?不,我沒那個意思。」

他用一幅「真拿你沒辦法」的臉笑笑。

看樣子,待在這裡也被當作包袱了。要迫於情勢站起身,無精打采走出廚房。
同時刻 TDD 第一作戰說明室


恐怖分子的監視以每小時換一班的速度繼續。

TDD上沒有單人房之類的設施,因為這類設施使用頻率不高,且小要佔用潛艇內有限的空間。因此,對於極少有來賓或俘虜的情況,就使用潛艇內空著的房間。

這種情況下,日常作為作戰會議室的第一作戰說明室就變成監獄了。

PRT所屬的梁一等兵已經是第二次負責監視了。他和SRT成員達尼剛中士一起坐在房間入口附近、盯著恐怖分子。就是這工作。

有問題的恐怖分子——梁不知道他的名字——正穿著拘束裝、被毛巾塞住嘴,手和腳被鐵鏈和手銬鎖在椅子上。他的義肢被卸下、和其他的裝備一起保存在其他房間裡。不管他怎麼樣,都無法逃脫這種拘束。

真空閒。明明交班才10分鐘而已。

梁忍住一個個哈欠,一旁的達尼剛中士瞪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

「你不適合當狙擊手。」

以相同的姿勢待機數小時——這種忍耐力是成為狙擊手的先決條件。你沒有這種忍耐力——這就是潛台詞。

達尼剛是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在梁的眼中他是個難以取悅的人。兩人也沒說過什麼話。板寸頭、圓臉、右眼的旁邊有一條粗長的傷疤,瞳孔是淡藍色的。

梁鼻子裡出氣。

「但是,即便是上海雜技團的人,也不可能脫身啊。那麼……」

「準備好和任何危險性戰鬥是我們的工作。不要懈怠。」

「危險性……那,現在哪裡有危險性?」

聽到這句話達尼剛的眉間皺了一下,帶著在深思熟慮的痕跡。他看看自己的手錶,又看看恐怖分子,開口了。

「是啊……比如,像這樣。」

達尼剛邊說邊從口袋中取出筒型的消音器,接到自己的自動手槍上。

「……?」

「我只是說如果。如果我這樣做,你該怎麼辦?」

他用手槍對準梁,他呆住了。

「這、這算什麼?真狡猾……」

「這不是狡猾。這也是危險性的一種。不能輕敵。」

淡藍色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梁。他的表情極為嚴肅,像是在訓導學生的教師。

槍口依然對著這邊。梁一等兵嚥了口唾沫,用細小的聲音喃喃。

「對、對不起……我錯了,中士大人。」

「知道就好。」

達尼剛笑了。

正在梁鬆一口氣的時候,微笑的達尼剛又加了一句。

「可你知道得太晚了!」

達尼剛中士扣下扳機。

額頭正中被子彈穿過,梁一等兵立刻死亡。

槍聲非常輕。


解開鐵鏈和手銬、拔除塞嘴的毛巾、脫掉拘束裝。九龍終於恢復正常的心情。

按摩由於長時間的拘束而僵硬的身體關節、扭動頭部。由於沒有義肢,他只能坐在椅子上。

「呼——我還以為就會這樣被拋棄了呢。」

面對九龍猙獰的微笑,達尼剛陰沉下臉。

「我考慮過這樣做,那次作戰堅定了我的決心。這裡不行。全都是些幼稚的傢伙,根本談不來。」

「是嗎。」

實際上,九龍也不過是第一次和他見面。

派送到秘銀上層的間諜——Mr. Zn開始活動不過是最近的事。這個解救九龍的男人是被Mr. Zn收買的隊員的其中一名。

秘銀裡大部分都是具有高度責任感和道德感的人,要選擇收買的人選是件困難而危險的事。

但這些和九龍沒什麼關係——他的工作就是把整艘潛艇都收下——也就是,完全破壞。

「不管怎樣,歡迎你加入汞合金。你叫……嗯……」

「達尼剛。約翰·達尼剛。」

「合作愉快,約翰。」

九龍對他伸出右手。達尼剛不理睬他,用冷淡的聲音說道:

「別隨便亂叫,中國人。能叫我『約翰』的人是由我來定的。」

「哈~~?」

「我們至多只是商業聯繫。商業而已。別忘了這點。」

九龍縮回手,撓著自己的鬢角,就像是觀察對方的臉色一樣接著問:

「那個。你是不是還要說,『我不會受你指揮』?」

「哼,你還是蠻清楚的嘛,中——」

下一秒,九龍就坐在椅子上輕巧的拉住達尼剛的頭和手,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巧妙地一扭,他就亂了陣腳。

緊接著九龍把他的手扭到背後,抓住一拉——就像魔法一樣,達尼剛的身體飛到半空中,轉了半圈落到地上。

「……!」

九龍坐在達尼剛的身上,手裡握著不知何時從達尼剛身上搜出的刀。

「啊呀啊呀,你大意了呢?約~~~~~翰?」

九龍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繼續說。

「順便說一下,這是我祖國日本的柔道。約~~~~~~~翰。」

「你……這個……」

「『不准隨便叫』?『不會受你指揮』?這樣的話我很頭疼呢,約~~~~~~~~~~~~翰。」

鋒利的刀鋒在達尼剛的脖子上輕輕抹著。

「嗚……啊……啊……」

「什麼?約~~~~翰?就算是商業聯繫,也要對前輩報有敬意,知道了嗎?約~~~~~~~~翰君。」

達尼剛被冰涼的刀嚇得身體發抖,額上浮出豆大的汗珠。他總算說出一句話:

「我、我知道了。是我……是我不對……」

「你真的這樣想?」

「真的。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很好。那麼接下來是和好的握手。」

九龍左手握住刀抵在那裡,伸出右手。達尼剛就那樣趴在那裡,怯生生的握了握手。

「那麼……我的腿呢?沒有裝在上面的那張光盤,可是不能開始工作的呢……」

「我帶來了。在那裡……」

先前達尼剛坐著的椅子下放置著一個橄欖色的包。


九龍穿上死去的梁的野戰服,取下衝鋒槍,走出作戰說明室。由於已經是深夜,走道裡的光線昏暗而且也基本沒人。

達尼剛在前面帶路,來到通向上層甲板的樓梯前。

「指揮室就在前面。艦長也在。」

「很好很好……」

九龍剛剛跨上樓梯,背後響起一個聲音。

「你準備去哪裡?」

回過頭看,那個人已經拔出手槍了。

是個矮小的白人士官。他從拐角處露出一半身體,正用槍口對著這邊。

「啊,馬卡蘭上尉。這是……」

「閉嘴,達尼剛。」

馬卡蘭乾脆的打斷他的話。

「原來是這麼回事。加裡寧少校提醒過『小心內部出奸細』,我就一直在這裡埋伏。但沒想到竟然是SRT的你……」

達尼剛放棄詭辯,換上皮笑肉不笑的臉。他並不害怕,聳聳肩:

「哈哈。我從之前開始,就對那個小姑娘很不滿意。從之前開始。」

「個中緣由以後再說,你們把槍扔掉!」

九龍的嘴角往上翹。

「如果我不願意呢?」

「那就只有死!」

馬卡蘭有牆壁當掩體,射擊技術恐怕也是一流的吧。如果從這裡發起攻擊,一定會瞬間就被他殺掉。

這時,拐角的另一側走出一個人。

是穿著野戰服的東南亞人。

「古延嗎?」

「上尉,這是?」

「就像你看到的,達尼剛背叛了。你快去把威罷他們叫來。」

馬卡蘭絲毫沒有鬆懈,依舊用槍對著兩人。

古延掃視在場的所有人,從口袋裡掏出小型自動手槍,帶著消音器的9mm口徑的手槍。帶著消音器——

「怎麼了,古延?!快點——」

「對不起,上尉。」

古延把槍口對準馬卡蘭扣下扳機。

連續開了3槍。

所有的子彈都飛進馬卡蘭的胸膛,鮮血四濺。

馬卡蘭上尉像斷線的人偶一樣軟綿綿地攤倒在地上。慘叫、咒罵、惡語,什麼都沒有。

「Nice shot……!」

九龍呻吟般說了句。

「……那麼,還有一名助手就是你了?」

古延點點頭。

「正是這樣。我是古延·馮·勃。剛才的那下有沒有獎金?」

「哈哈。我和上層交涉一下。」

「那麼就靠你了,九龍。」

古延作了個OK的手勢。

此時,從什麼地方傳出細微的聲響。三個有著敏銳五感的男人同時向發出聲響的方向望去。

死去的馬卡蘭身後站著一名穿著休閒服裝的少女。

穿著和這艘戰鬥潛艇格格不入的淡綠色連帽衣,下半身是黃色的短褲。長長的黑髮在昏暗的照明中飄揚著。(翻譯插嘴:不是說TDD內通道中是無風的嗎?難道小要是跑過來的?)

少女看看腳下的一灘血,目光又漸漸移到九龍身上。

線條纖細的美麗臉龐由於困惑而僵硬,嘴唇不斷顫動著。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也不理解自己正處於什麼樣的狀況。

「……」

當她醒悟過來打算逃走的時候,古延追了上去。不安的少女的腳力和經過訓練的戰士的是不能比的。少女被從後面撲上來的古延抱住,黑色的戰鬥軍刀押在她身上,她輕聲尖叫。

「呀……」

「你要叫也可以呀,小姑娘。但如果你叫了……啊?」

古延在她耳邊小聲說著,把刀隔著衣服押在少女的胸部。

「是會非常痛的喲?身體也會變成沒有男孩子喜歡的那種。」

少女勉強地閉上嘴。

「是艦長請來的客人。殺掉算了。」

聽到達尼剛這麼說,九龍陰沉著臉搖搖頭。

「不行。」

「為什麼?」

「很多原因。這小姑娘無論如何都不能殺。無論如何。」

九龍看著被古延拉住的少女。她吸一口氣,眼眶裡有些濕潤——她在動用自己所有的勇氣狠狠盯著九龍。像是在極力反抗。

「好久不見,小要。學校的各位身體好嗎?」


簡直就是恐怖電影。小要這樣認為。

在北朝鮮的山中被宗介打倒、死亡的恐怖分子。這個男人竟然活著,而且還突然出現在這艘潛艇裡——決不可能讓這種傢伙潛進來的這艘潛艇裡。

到底是什麼,怎麼才會……?

她怎麼想都不能接受。唯一清楚的,就是她又一次陷入危機了。

而且這次相當糟糕。

這個男人——好像是叫九龍吧——和手下的兩人相當厲害。和2個月前遇到的琢磨的那些恐怖分子同伴相差懸殊。走路的方式和舉止、環繞全身的靜靜的殺氣——這是接近後所能感受到的暴力的氣息。恐怕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專家吧——即使是外行的小要,也能隱隱察覺出這些。

大概比宗介還要強吧。(翻譯插嘴:千鳥要同學,你和某人待在一起4個月以上就只能感覺到這點?)

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毫無根據的佔了上風。

男人們拉著小要在沒有人的通道上前進著。腦袋圓圓的大漢走在最前面,接著是九龍和小要,最後尾隨著那個瘦瘦的、用刀的男子。

走上樓梯、穿過幾道門,他們走進TDD的中樞部位·中央指揮室。


坐在艦長席上的泰莎正在瀏覽貝裡路達奧布島的戰鬥記錄。

類似小型劇院構造的指揮室中,當班的工作人員僅有9名。接近半數的席位都空著,馬度卡斯副艦長也不在自己的座位上。

距離門最近的工作人員首先注意到他們。

當這名工作人員站起來的時候被達尼剛的拳頭命中鼻樑,被打飛到另一側的座位。聽到慘叫和聲響,其餘的工作人員也把視線投向入口處。

慢了一拍的泰莎也轉過頭。

「……!」

被SRT的達尼剛中士、古延下士拖著的千鳥要。

還有——舉著衝鋒鎗的九龍。

泰莎全身發毛。看到這4人,誰背叛了、發生了什麼一目瞭然。

在場的工作人員們大多數站起身,擺出向九龍撲上去的架勢。在他們行動之前,泰莎大叫:

「不行!」

工作人員們全都定住了。

「絕對不行。這是命令!」

他們認為犧牲2、3個人,就可以扭轉局面了吧。

但是SRT成員的戰鬥力泰莎心裡非常清楚。宗介、毛、克魯茲、馬卡蘭、嚴……都是善良的人,可同時也是有高超的殺人技術。達尼剛和古延也不例外。這兩人可以空手殺光這裡所有的人。(翻譯插嘴:嚴同學,你有高超的殺人技術?製造車禍嗎???)

更何況他們有槍。除非必要,艇內的任何人都是不允許隨身攜帶武器的;尤其是嚴禁把槍、刀刃等等帶進指揮室。實際上,她自己破了這條規矩在身上藏了把小型左輪手槍——但對付這3人,即使有槍也沒有任何勝算。

「真不愧是艦長大人,能準確地判斷情況。」

九龍用悠閒的聲音說著,把槍口對準泰莎。

「聽到了吧,各位?最好不要做什麼奇怪的舉動喲~~~!比如,鳴響警報等等。如果做了,可愛的艦長大人可是會遇到很慘的事情喲!至於有多慘嘛,20禁。是未成年人不得觀看的。明白了?」(翻譯註:日本成年的標準是20歲,煙酒也必須20歲以上才能買。題外,DBD中九龍的某段話也該歸入20禁鏡頭。)

工作人員們保持著原先的表情慢慢坐回座位上。

「你試試看好了。我決不會讓你們活著離開這艘潛艇!」

對於泰莎類似挑釁的話語,九龍顯得很高興:

「哇,太可愛了!真是忠於工作崗位的模範呀。其實,你們自己是不是也作了些不該做的事情呢?」

九龍看著達尼剛和古延。他們苦笑一下。

「和我們沒關係。和我們。」

「也沒期待過有什麼好事。」

「原來如此。啊……話說回來,小要你過去吧。你們兩個可是重要的人質呢。」

被九龍拉著手臂,小要站到泰莎得身邊。

「小要小姐,你沒有受傷吧?」

「嗯……但是,有個士兵……那個……」

小要臉色發青,一時說不出話。

大概已經死了。是誰呢?泰莎心中一股絞痛,無論如何都不能忘掉。

「那麼切入正題,艦長。把前進路線設定為西北……嗯,3—0—0吧。」

「我拒絕。」

「哼~這樣也拒絕?」

九龍把手中的衝鋒鎗對準最近的工作人員。

「不要……!」

小要叫出聲。

被槍指著的工作人員——甲板士官哥達特上尉,依然保持著鎮定的神色,像是覺悟了一樣吞下一口氣。

「不可以,艦長。」

他直直望著泰莎。

「……」

「我不會後悔的。其他人也是。所以——」

「那就去死吧。」

九龍即將扣下扳機的那一刻。

「等一下。」

泰莎發言了。她還是忍不住。這太強求她了。

九龍的手指停下來。

「哦?你不是拒絕嘛……呼呼呼。」

像是在享受對手屈服的樂趣,恐怖分子頻頻點頭。

「……左舵,方位3—0—0。」

她輕輕嘟囔。

「還不要緊!與其改變——」

「你沒有聽到嗎?左舵,方位3—0—0!」

甲板士官無力的點頭,重複了一遍。2名操舵手操縱潛艇,原先對著正北方向的TDD緩緩地將頭部對準西北方向。

這還在容許範圍之內,泰莎對自己說。

但是對於下潛至潛航深度以下、發射武器、調節鈀反應爐——之類的危險要求,這次絕不能讓步。即使是在場的工作人員一個個被殺掉。

只有拖延時間了。如此一來,一旦指揮室外的工作人員會察覺到異樣——也許已經察覺到了——狀況就會發生改變。敵人應該只有這3人,只要馬度卡斯或者馬卡蘭動動腦筋,應該能想出對付的辦法。

把加裡寧少校留在島上是最大的失策。如果他在這艘潛艇上,心裡會放心得多……

「只要拖延時間就會有辦法——你是這樣想的吧?」

九龍這樣說。

「……」

「然而,剛才的不過是餘興節目。為了以防你不聽話,我還準備了這個。……呼呼。」

他拿出一張正方形盤片。

九龍走到艦長席前,仔細觀察著個人用顯示屏和連接著的電腦部件。這是直接連接著綜合管理這艘潛艇各種功能的主AI[達納]的少數的端口之一。

難道?

想到這種可能,泰莎顫慄了。

找到插入口後,九龍把手上的盤塞進去。

「嗯……是這個……和……這個。真難懂,嗯……」

用觸控筆在屏幕上划動著,敲擊鍵盤。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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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23:57:31 |只看該作者
Enter。屏幕上彈出一個窗口。盤片中的資料正在一點點通過端口傳輸——

[COC準備中/剩餘時間00:00:05]

接著顯示。

[警告:COC的實行,需要T·泰莎羅莎上校的確認!!!!!!!!]

[……]

畫面漆黑一片,指揮室的正面大顯示屏也在一瞬間變黑了。

「這……這……」

泰莎臉色鐵青,終於叫出聲來。小要和工作人員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用不安的表情看著她。

他們的疑問立刻被重新亮起的顯示屏上的文字解答了。

[歡迎光臨,九龍艦長/請下指令/任何指令都可以]


九龍吹著口哨,把手搭在泰莎的肩膀上。

「就是這樣哦?機械可是薄情的東西。」

「……」

所謂COC,就是「Change of Commander(指揮官交替)」的縮寫。通常是除了泰莎以外誰都不能做到的、艦長登陸的交替更新。明明由1枚盤片中的病毒造成TDD的程序語言[BAda]混亂的程序編寫者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極少數……

有這等能耐的,在她所能想到的範圍裡只有一個。

「是他吧?你……認識他?」

「呼呼呼……就是這樣。他『拜託』我。但是……如果像現在這樣進展順利,你應該會碰到他吧。」

泰莎明白了一切。這正是他心狠手辣的問候。九龍和他聯手。然後,這個男子正在把自己和這艘潛艇送到他的面前。

「那麼,AI君?」

[是,艦長?]

回答的他的是合成的女聲,TDD的主AI[達納]。看上去連九龍的聲紋都輸入了。

「那我們來一場避難訓練吧。鳴響火災和鈀反應爐出問題的警報。全員到主格納庫集中!」

[是,長官。]

頃刻間,刺耳的鳴笛聲充斥了潛艇內部。
第5章     向著滄溟之中
8月28日 05:00時(格林威治標準時)
西太平洋 USS「帕薩迪納」


「你說有警報音?」

聽了聲納員的報告,塞拉艦長一臉驚訝。

「是的。方位1—5—8,變溫層下。雖然絲毫沒有探測到推進音,但是在前進,很可能是從東南向西北方向。似乎速度相當快……」

「來,讓我聽。」

塞拉接過耳麥貼在自己耳邊。

嘎——嘎——、像是猛獸咆哮的警報音。在那頭有輕輕的女聲,聽上去是在說英語,可說些什麼由於不夠清晰所以不知道。

「嗯……」

出什麼事故了吧?

但是,這音源一定是潛艇不會錯。而且除了警報音絲毫沒有別的聲音,高速行駛。即使這艘潛艇的聲納也不能捕捉到它的排水聲。此外,在這個海域的應該只有「帕薩迪納」。

也就是說,這個聲源是——

「艦長,是Toy Box啊!」

竹中副艦長比他先說一步,塞拉愣了一下。

「為什麼你……對,你是那……」

「哎?」

「算了。狡猾的狐狸終於路出尾巴了……前進1/3,深度上浮至180!準備伏擊Toy Box!」

「是,長官。前進1/3!深度180!」

為了從海流中藏身,「帕薩迪納」緩緩上浮到淺海。


TDD 主格納庫


震耳欲聾的警報音和AI的警告。

被這些鬧醒的乘員一起湧進主格納庫。他們的表情並不是恐懼,而是——迷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倦怠。動作利落、迅速把氧氣面具和救生衣傳來遞去、將武器彈藥移動到更安全的艦首部分的效率也該打滿分。即便如此,大家臉上都堆滿不滿。

在這種時候搞火災訓練,泰斯塔羅莎那小姑娘心眼不是一般的壞。

[所有的乘員請到前部·主格納庫迴避。重複一次,第2機關室發生火災。這是演習。第1隔壁——]

根據警報,火災似乎發生在潛艇最後方的機關室,形成了大量的煙霧和有毒氣體。此外,動力爐也失去控制造成大量危險的中子洩漏。

這種毀滅性的事故,不是AI或者艦長發瘋,絕對不可能發生。當然,要做好這種心理準備的必要也的確有——

(還是奇怪。)

宗介是這麼認為的。其他的下級士官和大量的將校臉上也寫著相同的想法。

當前潛艇內有重要的俘虜,周圍也許還有美軍艦船在守著。在這種狀況下進行避難訓練?那麼聰明的少女,難道是用這個開玩笑?

在忙忙碌碌的200名工作人員來回穿梭而顯得雜亂無章的主格納庫裡,宗介在東奔西跑。

(千鳥……千鳥在哪裡……?)

找不到。抓住身邊經過的人詢問,得到的答案都是「沒見到過」。廚師粕谷准下士也不知道。

為了去找小要,宗介從格納庫跑到連接潛艇前後部分的門口。但是站在那裡的中尉攔下他:

「不行!從現在起要關門!」

根據訓練的情形,有毒瓦斯已經接近這裡了。

「客人千鳥要不見了。請讓我去找她。」

「不行!在這扇門後面的人都已經死了!」

當然,這也只是假設。

「可是——」

「等下遇到的時候,就告訴她『你已經死了』。放棄吧,這是命令!」

「這……」

「都說是命令了!」

中尉想要關上沉重的水密門。借助獨立的副電機,40cm厚的門正慢慢放下來。一旦鎖上就絕對開不開、是極度牢固的門其中一扇,用於完全隔絕潛艇的前後部分。

有不祥的預感。

這次不明不白的火災訓練。沒有聽到泰莎親自說話。九龍的存在。消失的千鳥要。

但是上級士官說「不行」,違反命令是不可容忍的事。宗介呆呆站在那裡,望著正在關上的門。門的另一頭有小要。

(千鳥——)

如果站在這裡,就再也見不到她了。這種毫無根據的預感漸漸充滿內心。

最後一次見到她時的那張臉從腦海中浮出。被失望和膽怯染成灰色的眼睛,還有她的話。

(……我到剛才為止一直是在擔心你哦?可……)

她這樣說的。我真是、在這種地方、又被所謂的「命令」——

下一瞬間,宗介從門的間隙中滑出去。

「啊,你這傢伙……!」

下一刻,水密門在他的背後關上,發出粗長的圓筒鎖扣上的聲音。伴著不值錢的蜂鳴器的聲音,電磁鎖也鎖上了。

殘響。

格納庫中的喧嘩聲彷彿不曾有過般地消失了,耳邊只留下警報音。

他的眼前是無人的通道。昏暗的環境中,紅色的緊急燈在一閃一閃。

走了10步,他發現在待機室的門口站著一個穿野戰服的男人。他靠在牆壁上,胳膊交叉在胸前。

是克魯茲·威巴。

「克魯茲……?」

「不要緊嗎,這是違反命令呢?」

眼睛盯著地板,他反問道。

「這麼說來,你又為什麼在這裡?」

「我嘛,基本上是那種不喜歡參加團隊活動的人。尤其是避難訓練。」

「只因為這?」

「沒錯。」

克魯茲鼻子裡哼了一下。

「但……我還以為誰會來,竟然是你。」

「很奇怪嗎?」

「呵呵……不。怎麼說呢。也許是『果然』吧。」

兩人的交換一下目光。隔閡已經消失了。

「……大概,發生什麼糟糕的事情了。」

「嗯。馬卡蘭也找不到了。其他還有幾個……我問過佩吉阿姨,毛也從病房裡消失了。」

果然克魯茲也覺得這警報奇怪。

發生什麼狀況了。這條在宗介心中已經基本明確了。

克魯茲走到宗介身邊,在他背上捶了一下。

「走吧。」

「嗯。」

兩人開始奔跑。

沒有武器、也沒有情報。即便只是後半部分,在潛艇內也是相當大的空間。無法預料又孤立無援。

可至少在這裡的是這艘潛艇裡最好的搭檔。


稱為TDD的潛水艇有巨大而複雜的構造。可是考慮得簡單點,這艘潛艇可以僅僅劃分為2部分。

前半部分和後半部分。

前半部分包括格納庫、魚雷/導彈發射裝置、武器彈藥庫等等「兵器」的功能。

後半部分包括指揮室、機關室、動力爐、居住區、食堂等等「船」的功能。

2部分間由極厚而牢固的隔壁阻斷。這艘潛艇的設計是假使某一半受到毀滅性的損傷而造成全部進水,另一半也能相安無事。

九龍發出的避難命令,是要讓所有的乘員前往前半部的格納庫。

指揮室在後半部。

也就是說,九龍把乘員都隔離開了。

雖說乘員們都不是傻瓜,可也不是會無視緊急避難命令的人。發出這種警報時,是不能有異議的,只能乖乖照指令行事。

乘員們的避難完成後,關上隔壁的門再利用主AI[達納]完全鎖死。想從格納庫打開門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換言之,不可能有救援來了。就這樣。」

九龍說。

指揮室的人除了泰莎和小要都被手銬和鐵鏈鎖在一起,拘束在指揮室的一角。現在即使想撲上去也撲不上去了。

「這樣我就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安心操縱了。高明的手法吧?」

「我可不這麼想。」

泰莎冷冷地回答。

「格納庫裡還有AS,可以利用單分子短刀在隔壁上開洞。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幾十名武裝完畢的我的部下衝進來哦?」(翻譯插嘴:泰莎真是單細胞啊……)

「哈哈哈,所以我這麼想過。……AI君?」

[是,船長?]

「把前半部分的生活空氣供給系統切斷。」

[是,長官。]

切斷生活空氣供給系統——也就是切斷氧氣的供給。幾乎所有約200名乘員都在那裡。如果這麼做,沒多久他們就會因為缺氧導致死亡。

「不要……!」

「不~行。不去做這些讓你的部下們感到不適的事情,你那些聰明的部下們可會想些詭計出來的喲。」

「在這之前他們會死掉的。求求你,就算是一點點也好,把氧氣——」

「不要指揮我~~~啊,否則我這次真得讓動力爐爆炸哦?讓這艘潛艇180°旋轉似乎也挺好玩的……也許,讓這艘潛艇下潛到極深的地方讓水壓擠扁也蠻有趣呢。呼呼呼……」

現在潛艇的制御完全是由AI[達納]的完全自動模式完成的。幾乎所有的操作都能由著九龍的性子來,他的威脅如果變成事實就絕不是什麼好玩的事。

沒錯——高度電子化的TDD可以在有部分限制的情況下進行單人操作。

但這只是「讓潛艇行駛」的程度。

讀取海量的情報、分析狀況、下準確的判斷——需要數十名擁有專業知識的工作人員。光是操舵,熟練的操舵手遠比電腦制御的水平要高;保養檢查最後還是需要人來完成。這艘潛艇的最大強勢——SCD(超電導推進)和EMFC(電磁流體制御)系統在沒有工作人員的情況下是無法使用的。

因為完全自動模式的所有行動都由AI代行,可能會招來那些專家可以迴避的低效率、致命的事故或戰術的失策。

在怎麼說,都是最緊急的場合下才會使用的模式。

在這狀態下能不能從普通軍艦的眼皮底下溜走都成問題。總之,這艘潛艇已經陷入極端危險的狀態——在格納庫的部下們也是。

(該怎麼辦……)

過去所有乘員的命都在自己身上時完全沒有這麼緊張過。部下們會死——和自己同甘共苦的部下們——一個都不剩地死去。

泰莎感覺到令人暈眩的沉重壓力,拚命的在那裡思考對策。

現在,潛艇的AI[達納]把九龍當成艦長,通過正常途徑是沒有辦法取消和改變的。這需要九龍的同意。

那麼,只有從根本上奪取[達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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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23:58:32 |只看該作者
[達納]的中樞部位——有一間被稱為[Lady Chapel(聖母禮拜堂)]的中央電腦管理室。利用那裡的某個特殊裝置,使自己和這艘潛艇同化,可以從最深處直接操作這艘潛艇。

這樣做就可以從九龍和[達納]的手中奪回TDD的主導權。雖然和完全自動模式一樣有缺陷,但只要能救出被關在格納庫的部下們,形勢立刻就能好轉。

和潛艇同化是件危險的事情,在航海中一次都沒有嘗試過。可是現在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話說回來,該怎麼執行這個計劃呢?[Lady Chapel]在指揮室正下方的第三甲板。從空間構造上來說是很近,但想過去可得繞遠路。而且進入這間房間還需要放在艦長室的Universal Key(萬能鑰匙)。

我能從九龍的手下逃到那麼遠的地方嗎?

我有槍。他們還沒有發現。德國制的小型0.22英吋口徑左輪手槍,子彈只有7發,殺傷力也不過是能殺掉小狗的程度。

利用這槍,能從3個戰鬥專家的手中逃走嗎……?

絕不可能。

自己一定會馬上被抓住殺掉。用槍的水平實在不怎麼樣,再加上跑不快——我是運動白癡。就這樣看來,無論如何自己的意願都是空想。

但是能在[Lady Chapel]和潛艇同化、一時取代[達納]的在這艘潛艇上只有自己。

身為Whispered的自己。

其他的工作人員不行。對,其他人——

不對。

在自己的身邊,就有一個——


沉默著靜觀事態發展的小要,心中猛地一顫。

旁邊的泰莎正在看著自己,表情非同尋常。

那表情像是要對著她揮刀或者開槍。平日裡可愛的眼睛睜大,瞳孔像是死人一樣放大了。巨大的苦惱和躊躇隱藏在她的眉目間。就像是在說「請你去死吧」一樣。

她正想把什麼不可理喻的事強推給我——

小要的直覺這樣告訴她。

「……」

九龍坐在稍微有點距離的儀表盤上,在那裡嚼火腿。被稱作達尼剛的男人時不時走過來看一眼小要;叫古延的男人正靠在指揮室和通道之間的門框上吸煙。

這時,泰莎從旁邊抓住小要的手。細巧的手指上滲著汗。當她把手拿開的時候,小要的手掌上多了兩樣東西——一張小紙條和一把小鑰匙。

(我說,這是——)

正在小要這麼想的時候,她聽見一個聲音。

(這是我保險箱的鑰匙。)

應該……是泰莎的聲音,但是誰也沒說過話。這不是悄悄話的音量。可是九龍、達尼剛、古延、還有其他工作人員既沒有說話也沒有注意到這聲音。

泰莎只是用空洞的目光盯著正面的顯示屏。

(……中。請集中……這是共振……振。感應……)

(哎……?)

像是什麼潛入心中的感覺。堅強卻又柔和的。頭腦中出現不屬於自己的思維。

(……從保險箱中拿出另一把鑰匙……Universal Key。尋找第三甲板……Lady Chapel……在那裡再進行……共……振……)

(等等,[Lady Chapel]是?)

(接下來……正題……只有……)

(喂,怎麼回事?拿鑰匙幹什麼?喂?……喂!)

小要一下子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剛剛情不自禁大聲叫出「喂!」。

九龍他們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要。

「『喂』什麼……?」

九龍一邊啃火腿一邊問。

「啊,沒……沒什麼……」

小要迅速把拳頭握緊,將鑰匙和紙片藏起來。身邊的泰莎像是絕望一樣大出一口氣。

「真令人在意啊?突然說『喂』,啊?通常,這個詞是不會在這種時間這種地點出現的吧,嗯?」

九龍輕輕走近,目光停在小要捏緊的拳頭上。

「拿著什麼?讓我看。」

「……」

「我說了讓我看。你沒聽見?」

九龍的手伸向小要。

與此同時,泰莎行動了。

她正在發抖的手上握著一把左輪手槍,對準九龍,閉著眼睛扣下扳機。


清脆的槍聲響徹指揮室。

九龍低下頭,慢慢倒下。

「小要小姐,快逃!」

泰莎大叫著,又立刻對站在指揮室門口的古延開槍。古延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暗中襲擊,立刻趴倒在地上。新兵大概就會傻站著被子彈命中吧。

對此也很驚訝的小要毫不猶豫地開始狂奔。

泰莎帶槍、她對人開槍、逃到哪裡去——這種事以後再想。

可如果留在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會化為泡影。這點很明確。

小要從踉蹌的九龍身體下穿出去。達尼剛從後面追上來,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衣服。伴著布撕裂的聲音,從肩膀處斷掉的袖子留在達尼剛手中。

一定行。可以逃掉的。在通常情況下一定會摔倒的地方,小要藉著驚人的平衡感修正身體的姿勢,筆直朝出口的方向跑去。借助古延面前的椅子縱身一躍,翻過他的阻攔衝進通道。

小要身後的牆壁上立刻濺出被子彈打中的火花。

「停下!」

開槍的達尼剛大吼。小要沒有停下,迅速離開指揮室,採取低身位的姿勢在通道中疾馳。頭上傳來子彈彈飛的聲音,要立刻轉向跑進拐角。後方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兇猛的咆哮。

(那個小姑娘、我一定殺了你……!)

視野變模糊了。

小要在逃跑中發現自己哭了。

留在那裡的泰莎的命運、自己今後的命運、新買的衣服就這麼壞了——這些都是流淚的理由。
(翻譯插嘴:純引用一句話:「有愛有腎上腺素就能創造奇跡。」)
「喂。」

聽到宗介的聲音,握著粗鐵管的克魯茲停下腳步,瞇起眼睛望向天花板。

「是……槍聲。大概是0.22英吋口徑的、7發。……那大概是Weihrauch吧?」

「是指揮室的方向。」

「果然?可惡。」

「快點。」

「我知道,但是……有這個啊。」

他們所在的第四甲板區域到處都是被封閉、鎖上的水密門。現在正處於即使想迅速趕到指揮室,也趕不到的狀態。為了尋找沒有鎖掉的門,已經繞了很遠的路了。

到處都通行禁止,根本沒辦法走平時的路線。

「潛艇基本上由[達納]徹底操控。」

「嗯。這理由我也明白大半了。可再怎麼說……真是艘方便的潛艇呀。」

「不管如何,先跑起來再說。」

「的確。」

兩人急著趕路。


小要的爆發力讓指揮室內所有的人都很吃驚。

本以為只是一個縮在泰莎身後發抖的少女——結果不然。甩掉經驗豐富的戰鬥人員、在槍林彈雨中也毫不歇息像疾風般迅速逃走。九龍他們似乎也完全沒有想到。

是令人目瞪口呆的敏捷度。

達尼剛去追小要了。能不能逃脫——只有神明才知道了。只有賭一把。

(小要小姐,無論如何……)

泰莎在心中默默祈禱。

她的槍沒子彈了。但這無力的0.22英吋口徑的槍已經漂亮地完成它的任務了。如果這把槍有眼睛的話,一定在對自己眨眼吧。Weihrauch-TPH。泰莎第一次對槍的名字有好感。

也許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吧。

低著頭倒在地上的九龍爬起來,慢慢轉過身,手指的縫隙間在滴血。子彈只是擦過他的頭部,並沒有造成致命傷。

恐怖分子的嘴角向上翹翹。

冷笑。可以看出他渾濁的茶褐色瞳孔中有什麼情感在那裡劇烈地膨脹。現在這個男人的頭腦中一定已經幾百回把泰莎殺掉、剁碎、肢解。

這個男人終於露出本性了。

「……幹得不錯嘛,小姑娘。」

絲毫沒有情感起伏的語調。泰莎故作鎮定:

「我覺得你太可憐了,所以故意打偏的。要謝謝我啊。」

「是嗎?」

九龍抓起她三股絞在一起的頭髮,粗暴地往他那面拉。

「嗚……!」

泰莎痛得不自覺叫出聲——那是要把她脖子折斷的力量。九龍用沾血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將臉貼到可以感覺到對方氣息的距離。指揮室的工作人員們見狀,在那裡掙扎著——但由於手腳被手銬和鐵鏈鎖住動彈不得。

「別得意,母豬。」(翻譯插嘴:……九龍,你不明白這艘潛艇上有多少泰莎控。)

「唔……啊……」

「我答應過『不殺你』。實際上,這種指示完全可以不用管的。要不要把你的腸子拉出來在房間裡繞一圈?啊??!」

「嗚……」

泰莎用盡全力試圖用腳尖站穩的時候,九龍把她推到在地上。他擦擦頭上的血跡,回過頭對古延說:

「你也去追那個小姑娘。不管怎麼樣她都不可能逃到潛艇的前半部分去的。抓她的時候可以讓她的腳出點問題。」

「你呢?」

「這裡我一個就足夠了。還有……可能會有無視避難命令的工作人員。遇到他們就殺掉,OK?」

「明白。」

古延淡淡地回答,走出指揮室。

「那……原·艦長大人。我非常憤怒,但是我還是決定先不殺你。我想到的,是這樣處罰。」

九龍用紙巾拭去頭上的血,走到艦長席旁邊,打開聲控開關。

「AI,上浮到使用潛望鏡的深度。速度5海里,利用ESM搜索附近的水上艦艇。」

[是,長官。]

眼看著潛艇開始上浮。由於急上舵造成海水的亂流,通常極度安靜的艇體發出輕微的顫動。僅是這樣,附近的潛艇就能輕易探查出。

「你,你打算做——」

「馬上就知道了。對,馬上……呼呼呼。」


小要躲進放清掃用具的箱子,聽著遠處通道中追逐者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看樣子他已經過去了。

應該不要緊了吧?不,不知道。可躲在這裡也無濟於事。

小要悄悄從存放清掃用具的箱子裡滑出來。壞掉的外套勉強披在肩上,由於太不舒服,脫下來扔掉。怕走路出聲,連登山鞋也一起脫掉了。那時候如果還是穿涼鞋的話應該就逃不掉了吧?這雙救命鞋的價格是13,000日元。等下一定要回來拿。

這樣她身上就只剩下吊帶背心和短褲了,和全裸也差不到哪裡去。(翻譯插嘴:哦哦哦,千鳥&相良穿的是同款的背心!!賀東,我不說你什麼了……- -|||)

小要赤腳踏在冰涼的地板上。

潛艇大幅度動了,地板有些傾斜,是在往前傾或者往後傾她也不清楚。

因為儘是些鎖住的門,去艦長室也是非常辛苦的事情。她也害怕在追她的那個男子——達尼剛。也許他正潛伏在什麼地方:拐角的旁邊、半開的門的裡面——這些地點對現在的小要來說,是相當恐怖的。

終於到艦長室了。

她找出自己的鑰匙打開門。這把鑰匙是因為小要在潛艇上居住而問泰莎借的;另一把剛才得到的更重要的鑰匙——保險箱的鑰匙正在她的手裡。

牆壁上的保險箱和14』的電視機差不多大。小要插進鑰匙轉了幾圈,隨後在電子版上一個個輸入剛才泰莎給的那張紙條上的8位號碼。

(3、1、1、2、8、7、6、5……)

電子鎖解除,保險箱的門啪一下彈開。小要看看裡面,有厚厚的文件夾、什麼書、寶石盒一樣的正方形盒子。根據直覺,小要打開那個「寶石盒」,裡面是小指粗的結實的鑰匙,炳上面刻著「UNV」字樣。

這就是Universal Key,不會錯。如果是RPG遊戲的話,這裡會有效果音吧。

實際上,除了這個也沒什麼像鑰匙的東西。其他的——

「……」

保險箱最深處放著相片架,現在還是面朝下的。那時泰莎說「有暗號」什麼的慌慌張張把它藏進這裡。

不能看。隨隨便便就看就違反規矩了。

(可是……)

果然。但、怎麼樣都——在意。

小要想起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時,相片架已經在手上了。

果然和預料的一樣,是宗介的照片。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的岩石旁邊,和泰莎兩人並排站在一起。穿T恤打綁腿的泰莎和穿野戰服的宗介。在他們背後一點的地方,有架不知為什麼被藍色的油漆弄得黏糊糊的M9。

小要十分後悔自己偷看了這張照片。即使是旁人也會覺得這兩人很配吧……自己絲毫沒有介入的餘地。

我是無關的人。我是客人。我是——普通的包袱。

那自己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幹這種事情?在目的都不清楚的情況下,躲避殺手的追擊。到底是為了誰?自己有非死在這裡不可的理由嗎?什麼都不做、縮在房間的角落裡,也沒什麼不可以啊?

巨大的疑問在腦中盤旋,小要心中動盪不安。恐怖、疲勞、已經夠煩了。

即便如此,小要還是行動了。基本是自動的。理由他自己也說不清。

把相片架放回保險箱、關上門。手上的Universal Key被塞到短褲口袋的最深處。小要啟動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想從裡面尋找一些有用的情報。操作需要密碼。小要嘗試著輸入保險箱密碼,不對。她放棄啟動電腦,將桌上的文件和書籍翻了一遍,依然沒有什麼結果。

果然,留在這間房間裡沒有任何作用。

現在不得不帶著手頭的鑰匙去那個叫做[Lady Chapel]的地方。到了那裡以後怎麼辦、幹什麼,只有先去再說了。

但那個叫[Lady Chapel]的地方又在哪裡?根據小要模糊的記憶,這大概是聖母禮拜堂的意思。在那種地方會有什麼?一點方向都沒有。

如果有誰留在潛艇的後半部,就可以問了。

不管怎麼樣,先得自己找。

但這艘潛艇裡還有那個在四處徘徊著尋找自己的高大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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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23:58:51 |只看該作者
主AI[達納]報告。

[方位3—2—3探測到水上艦艇。確認為E1。「諾克斯」級護衛艦。距離推測20英里。](翻譯註:現在美海軍已經不用這種護衛艦了。)

九龍聽到報告,滿意地點點頭。

TDD的感應器捕捉到的是美國海軍的舊式護衛艦。很可能這是排出來搜索TDD的艦艇中的一艘。

由於上浮到海面附近,潛艇橫向搖晃著。海上正是暴風驟雨,受到其影響,TDD巨大的身軀也稍稍晃動著。

他打算幹什麼?正當泰莎疑惑地在一旁看著時候,九龍下達令人驚詫的命令。

「很好。那麼準備發射1號、2號『魚叉』導彈,目標E1。發射模式BOL。其餘交給你。」

「……!」

[是,長官。]

這就是所謂的處罰。九龍正打算對那艘船發射導彈。

泰莎站起身拉住他的手臂。

「不要!他們是沒關係的啊!?有將近300人在呢!?而且,這艘潛艇會被反擊的!」

「呵~~是嗎?」

「你恨我就拿我怎麼樣好了!不要把其他人捲進來!」

看到泰莎緊張的樣子,心情暢快的九龍露出發自內心的笑。

「呼呼呼……可惜不行。你這種認識喜歡讓周圍的人難堪的,我知道。我很清楚。」

這時AI報告了。

[目標E1。BOL模式。資料輸入完成。1號、完畢。2號、完畢。]

「OK。向1號、2號發射管內注水。」

「不行,[達納]!」

[是,長官。……注水完成。]

「開啟1號、2號發射管口。」

「拜託!不要!」

[是,長官。……開啟完成。]

九龍把抓著自己手臂的泰莎一把推到地上。

「你看著。……咳咳!那麼,1號、2號——」

「不要——」

「發射!」

TDD射出2發改良型「魚叉」對艦導彈。


在格納庫的工作人員們也聽到導彈發射管的聲音了。

馬度卡斯中校雖然對潛艇陷入了巨大的危機一事抱有疑惑,但現在看來事態已經遠遠超出自己的想像。

主AI獨斷髮射TDD的武器——水中發射式對艦導彈。

這不可能。不可接受。這種事……不對……什麼不可接受?我現在在想什麼愚蠢的事情……

「副艦長,『魚叉』……!」

一名部下叫起來。

「我知道,別去管。打破門……去指揮室……」

到目前為止,無論怎麼呼叫指令時都沒有回音,只有AI回答[原地待機]。太過於慎重了。隔壁門關閉已經超過30分鐘,不可以再猶豫了。再不派人到潛艇的後半部分去調查的話——

「指揮……室……」

頭痛、呼吸困難、腦子簡直不會轉了。還以為只有自己有這種感覺,沒想到其他人也一樣。

氧氣。氧氣供給系統出故障——或者是被人故意停掉了。

「戴上……面具。OBA面具……」

已經有人躺倒在地上不能動了;被同伴們接上氧氣面具後依然癱在那裡的人也有;還有勉強站起來操作毫無反應的手動氧氣供給板塊的……

「用M9……打破……」

馬度卡斯背靠在牆壁上想大聲下令,卻用不出力氣,膝蓋發軟。

地板在向上移?不對,是自己在往下摔。

「艦……長……」

你的命令是正確的。你……總是……令人吃驚……


西太平洋 洋上


從TDD發射的2發[魚叉]對艦導彈飛出海面後,渦輪噴氣發動機開始工作,以高速沿著海面超低空飛行。

全天候對應型的導彈在不到20秒的時間內雷達目標追蹤裝置開始啟動,捕捉目標。

受到突然的攻擊,這艘舊式艦的艦橋亂成一鍋粥。只搭載著初步的ECS系統的這艘船無法躲過新型的可變式雷達的跟蹤。雖然也想嘗試迎擊,可時間太少了。

這艘艦的CIWS(近接迎擊武器系統)——20mm的巴爾幹炮勉強擊破1發飛來的導彈。

但是還有1發躲不掉了。

TDD的對艦導彈命中驅逐艦左舷吃水線上方。

導彈穿過外層裝甲,飛進直升機格納庫,將無人反潛直升機的尾部全都彈飛了。即使如此導彈依舊沒有停下,導彈又穿過另一頭的裝甲,破碎成燃燒的碎片——落入右舷的海中。

本來該有的爆炸沒有發生。

這枚導彈的彈頭事先被取走了。

奇跡般的是這次沒有任何人員傷亡,但是剛剛完成工作的直升機整備班的工作人員氣得捶胸頓足。他們完全無法想像自己的命是被一個16歲少女的謹慎所救。


距離這艘護衛艦180km的海中,另一艘美國海軍艦艇內像被捅了的蜂窩一樣亂。

SSN「帕薩迪納」探知到Toy Box對友軍的實施導彈攻擊。臉色蒼白腦子發熱的艦長已經大聲下令讓部下們進入戰鬥配置,準備發射ADCAP魚雷。

Toy Box是敵人,而且是狂暴的敵人。

要盡可能快地擊沉它。

「帕薩迪納」充滿殺意地逼近幾乎處於無力狀態的TDD。


TDD 後半部第四甲板


沒有人。完全沒有人。

小要上氣不接下氣地在昏暗的通道中越跑越慢。衝撞緊閉的門想把它撞開——放棄,尋找別的路。儘是死路。泰莎「說」的[Lady Chapel]是什麼也不知道。

是在哪裡、怎麼樣的房間?

「哈……哈……」

到處是門的潛艇內部簡直就是遊戲的地下迷宮。

那個高大的男人在哪裡?也許已經靠得很近了。她則和迷路的羔羊差不多。

「啊……!」

小要被放在地上的垃圾箱絆倒,發出巨大的聲響。她下了一大跳,慌忙爬起來。

有腳步聲。不……說不清是不是。很近嗎?也不知道。這奇怪的聲響立刻就消失了。

(什麼……是什麼啊……!)

不安又上漲了一級。回過頭準備走的時候,啪!撞上什麼了。

面前站著高大的男子——是達尼剛。

「!」

「終於找到了、找到你了。」

小要想逃跑,右腕卻被他抓住。可怕的握力。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放棄,在那裡甩動手臂拚命掙扎。達尼剛把她拉近,單手將她用力投出去。

重49kg的身體像空飲料罐一樣從空中飛過。

小要的背撞上背後的門,門打開了。她順著慣性滾進房間,掃倒椅子,蹲坐在地板上。強大的衝擊使她透不過氣。

「唔……啊……」

達尼剛跨著大步走近,小要爬著想躲開他。對方的手裡握的不是槍,是刀。

刀。為什麼他拿著這東西?為什麼他不滿足於抓到自己?

頭腦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話留在那裡。

(我會被殺。)

這個人想殺掉我。如果他只是來抓,是不會投擲的。

微弱的紅色照明中,小要看見達尼剛的表情。

像孩子一樣的笑臉——像是要進行惡作劇的孩子的臉。把昆蟲或青蛙切成兩半的——

「沒錯,你逃啊,中國人。你逃逃看。」(翻譯插嘴:此人的觀念裡東方人=中國人麼……抽飛!)

達尼剛這樣說。


先前的聲音和慘叫傳得相當遠。

右舷側通道的盡頭,樓下的第四甲板傳來的。

宗介和克魯茲此時在第一作戰說明室發現梁的屍體。房間裡只剩下拘束裝、手銬和鐵鏈,九龍不見了——還有梁應該帶著的衝鋒鎗。

「可惡!」

「是食堂的方向。」

兩人放棄繼續調查房間,退回通道再次跑起來。

潛艇傾斜的同時搖晃著。雖然不是很厲害,單就他們所知,TDD還從來沒有過這麼大幅度的動作。

他們穿過幾道沒人的門,在靠近通向第四甲板的樓梯處感覺到背後有人。

就在他們剛剛通過的拐角處,古延走出來。

「古延……?」

「啊,你們兩人沒事啊。現在——」

擺動著左手,古延向這邊走來。右手則是9mm的自動手槍。

根據直覺兩人迅速向左右散開而沒有站在原地等著看情況。即刻他們原先站著的地方被古延的子彈穿過,打在後面的牆壁上,火花四散。狹窄的通道充滿了震耳欲聾的槍聲。

「哈,不愧是……!」

古延吹口哨。

「相良,你的女友似乎在下面,可是——」

在探出頭的宗介旁邊一顆子彈彈飛了。金屬的碎片劃破他的臉,他立刻縮回頭。

「我不能讓你過去。不好意思。」

兩人將信將疑。

SRT的成員古延竟然背叛了,恐怕現在在樓下的也是吧。老成員的馬卡蘭可能性不大——那麼就是新來的達尼剛了。

分別躲在通道左右的管道和房間裡的兩人被攔住了。雖然樓梯就在前方不遠處,但在到達那裡之前會先被子彈打中。

宗介和克魯茲都沒有槍或刀,路上撿到的鐵管也在克魯茲的手中。

這樣下去真的會像古延說的那樣——小要也危險。

「宗介,這樣辦。」

克魯茲大聲叫他。這聲音古延也能聽到——但,說的是日語。

「那個混帳傢伙由我來應付,趁這時候你快點衝下樓梯。」

「就你一個?可是——」

「不准有異議。小要有危險,快去!」

「……明白。」

「要好好對她道歉喲?」

克魯茲對他笑笑。宗介點頭、擺好姿勢。

「在說什麼悄悄話?」

古延的腳步聲近了。克魯茲憑藉著腳步聲,向那個方向投出鐵管。

「快去!」

同時,宗介跳出身順著通道疾馳。


手裡握著刀笑著的高大男子逼近了。

小要抓起折椅投過去,達尼剛毫不費力用手擋掉。小要好不容易站起身,一步步後退著。這時她剛剛發現自己原來在食堂裡。

「加油逃啊。」

男人靠近了,毫不客氣。達尼剛看到小要的眼睛深處浮出的恐懼愈發高興了。

小要向著廚房跑,腰猛地撞上桌子,她一個趔趄。不要緊,還不要緊。廚房裡有菜刀、有擀面棍、有平底鍋。

沉重的腳步聲。達尼剛跟在小要後面進了廚房門。

桌子上有胡椒粉罐。小要投出罐子打在達尼剛的胸口,裡面的粉末一下子飛散出來。但是達尼剛笑著往鼻腔裡深深吸了一下胡椒粉。

「……!」

經過訓練,可以一定程度抵禦催淚瓦斯——小要回憶起宗介以前這麼說過。對,這個人也是訓練過的戰士。

(宗介……)

他現在在哪裡呢?大概不會再來救我了吧。那種冷冷的態度,把我當成包袱——

「沒地方逃了,沒地方。」

扔碗,被擋住了。

扔勺子,沒有任何意義。

找到菜刀了,小要用全力扔出去。不像電影裡那樣插傷對方,而是柄打中後落到地上。

「別過來!」

「這可不行。不行。」

從廚房的窗口向食堂看,沒有人。沒人來救她。

男子突然衝過來,簡直就像海嘯。被追逐到細長的廚房角落裡的小要毫無躲閃的餘地就被撞到,被一路推到牆上。像鐵一樣硬的肌肉觸感和令人噁心的汗臭。

不能呼吸。好辛苦。好痛。。

「……啊。」

「聽著,我討厭東方人,尤其是殺掉尼克的中國人。把我的尼克……!向你敬禮……你懂不懂這種屈辱感?!這種屈辱感!」(翻譯插嘴:尼克是誰?這人的腦子沒有問題麼??SRT成員都有人格缺陷嗎???說到底,賀東那傢伙和中國人有仇嗎?!- -+ 校對插嘴:汗,算了算了,老大息怒……當他沒說,當他沒說……)

這個人發狂了。尼克,是誰?他以前的戰友嗎?

小要沒時間再考慮這些了。那個男人一手抓著她的頸部,另一個手揮舞著舉起刀。充滿瘋狂和喜悅的目光。世界上竟然存在這種人——

「千鳥!」

食堂的入口處傳來聲音,是宗介。

(啊……終於來了。)

可太遠了。達尼剛的刀距離自己的臉不足30cm,宗介站在牆壁對面數十米處。來不及了。太晚了。

達尼剛似乎也是這麼想的。聽到宗介的聲音的一瞬間他停頓了一下,隨即立刻又把刀往小要的脖子上靠。從一開始就打算殺掉小要吧。手腕的力量加強了。準備刺了。現在——

已經不行了——她沒這麼想。墜落中的飛機駕駛員在最後的瞬間依然會扳動操縱桿。

現在的小要就像是駕駛員。

掙扎著向旁邊的水斗靠過去,她的右手抓到了什麼——不是刀,也不是棍子,是扁扁的長方形塑料板。不管了,什麼都行。

「嗯……!」

小要將這塊版全力砸向對方的臉。對男人來說,這種打擊力是極小的;但那個動作——用刀割她脖子的動作——停下了。

被驚訝和震驚佔據的達尼剛的臉。

臉的左半部分被打中了,從額頭到下巴的皮全部捲起,露出黃色的脂肪和粉紅色的顴骨。像是要掩蓋這些傷一樣,血一點點滲出來。由於痛楚而扭曲的臉變得更加難看。

「哦……啊!哦哦哦!」

達尼剛放開小要,後退數步。他用左手捂著臉,發出猛禽一樣的慘叫。

「呃……咳!……?」

小要咳嗽著跌坐在牆邊。她舉起右手握著的東西仔細看,原來是做菜用的ABS樹脂制刨板,表面還沾著剛剛刨下來、粘糊糊的——

「呀——!」

小要立刻把這個扔出去。

達尼剛青色的瞳孔中狂暴的怒火熊熊燃燒,重新看著小要。

「女……女人!」

天崩地裂的叫聲。小要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毫不停頓向著對方大叫:

「女人你個頭啊!!來啊?!這次我要把你刨成三半!!」(翻譯插嘴:再次引用「有愛有腎上腺素就能創造奇跡」。)

「達尼剛!!」

此時宗介跳進廚房。

達尼剛的反應更快,他已經從皮套中取出手槍,立刻回頭開火。宗介在地板上一滾,拔出插在那裡的菜刀躲進冰箱後的陰影中。

看樣子宗介沒帶槍——根據小要的經驗,如果他帶了一定會立刻毫不猶豫對達尼剛射擊。

「達尼剛。果然你也是。」

「對啊,我是!」

「殺了梁。」

「對啊,感覺很好!」

宗介行動了,他拉開冰箱門充當盾牌。達尼剛沒在意,開槍射擊。閃光和槍聲。同時,宗介從陰影中一閃,投出菜刀。這是準確對著對方胸口投出去的——可對方向旁邊彎了下身體,刀插在他的肩膀上。即便這樣,達尼剛依然擺著姿勢站在那裡繼續開槍。

「藏起來也沒用的,藏起來!」

看破宗介沒有武器,達尼剛往前走。似乎是準備接近後精準射殺。

糟了。

小要想都沒想就撲上去,拉住達尼剛握槍的手臂。興奮的對手低嗥著,把她甩向烤箱。耐熱玻璃上出現碎裂的痕跡。

有破綻。達尼剛甩出小要的時候,宗介從冰箱後的陰影中竄出,撞向敵人。

「喔!」

達尼剛的橫向揮動左手的刀,宗介避過。達尼剛又舉起右手的槍,宗介在他開槍前一瞬間從槍口前低下頭。飛彈,沒命中。

抓住敵人的雙手,宗介一躍,猛烈的飛膝直擊對方的下巴。

「……!」

達尼剛仰身向後倒,手上的槍掉落。即便如此他還在那裡胡亂揮動著手上的刀。刀鋒割到宗介的頭髮。他在地板上打滾,撿起掉在地上的槍,以極度彆扭的姿勢瞄準面前的男人,開槍。

2槍、3槍、4槍。沒子彈了。

「嘎……中……」

身體中了0.45英吋口徑彈的達尼鋼沒有摔倒,像是在逞強一般站著,一步、兩步後退著——

「下去吧。」

宗介起身毫不留情的對高大男子就是一腳。巨大的身軀背部著地,震動使水斗裡的計量杯都微微震動。


到此為止了。達尼剛就這樣看著天花板斷氣了。

「……」

宗介幫助蹲在烤箱邊的小要站起來。

兩人都滿頭大汗。尤其是小要外觀看上去不佳:身上都是跌打和擦傷的痕跡,頭髮蓬亂,裂開的吊帶背心上站著達尼剛的血跡。

「千鳥……?」

呼吸急促的宗介問道。小要精神恍惚,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有沒有受傷?哪裡疼?」

「……全部。」

小要用非常輕微的聲音回答。比起身體,她的心更痛。

結果又被救了。這事實既讓她安心又讓她覺得很沒面子。矛盾的感情混合在一起,一種強烈的感情——一直壓抑著的一股激情,現在突然爆發出來了。

「我……」

在保險箱前抱有的疑問。為什麼自己不逃走,要在這艘潛艇裡四處奔波尋找線索?冒著這樣的危險,是為了證明什麼?她知道理由了。

「我不是什麼包袱!」

她用顫抖的聲音說出這句話。

「我不是你的包袱。我一個人也不要緊。現在也……現在也……一點點都不害怕……一點點都不……」

說不出更多話了。小要垂下頭,喉嚨的深處漏出嗚咽聲。滾燙的淚水滴在大腿上。

「千鳥……」

宗介半蹲下身子,把手放到她的肩上。經歷了永恆般長久的沉默後,他說話了——躊躇而笨拙的口氣。

「那個……對不起你。當然……你不是什麼包袱。」

「……」

「忘了嗎?你幫了我多少次。沒有你,很久以前我就死了。剛才也是。我一個人能不能贏帶槍的達尼剛……大概不行。因為有你在,我……」

宗介頓了頓。

「因為有你在,我現在才能在這裡。所以請你別說『一個人也不要緊』。」

小要用哭腫的眼睛看著他。

兩人的視線接觸了一瞬間,宗介立刻扭過頭。不平靜又帶著點驚訝的側臉,食指不斷撓著鬢角。

「……嗯,我知道了。那麼。」

吸了吸鼻子,小要說道。隨後,她發現他腿上和肩上被血染紅了。

「宗介,你受傷了。」

「沒關係,傷口很淺。稍後再處理。」

「真的?」

「真的。別擔心。……倒是你站得起來嗎?」

「嗯……」

小要緊緊抓住宗介伸過來的手。這手溫暖、柔軟、又富有力量。

此時,潛艇內傳來尖利的聲音,像是什麼金屬的東西打中船體後的迴響。這是從來沒聽到過的聲音。

「攻擊聲納……」

宗介盯著天花板,嘟囔著。

「怎麼回事……?」

「某處的潛艇正準備對這艘潛艇發射魚雷。」
USS 「帕薩迪納」


「帕薩迪納」捕捉到Toy Box再次潛入深海的聲音。

方向正北。加速中。大約30海里。敵我距離約40英里。

Toy Box發出和以前完全不能相提並論的巨大噪聲。數天前的要發生碰撞事故的時候,是可以稱得上優雅的流暢的行進——現在簡直像不會游泳的鯨魚溺水一樣。

在海中滑行般航行到理想的攻擊位置。主動搜索式攻擊聲納也已經確定了「敵艦」的位置。

這艘SSN(核動力攻擊潛艇)搭載的魚雷是稱為ADCAP Mk-48魚雷的最新型——速度可以輕易超越60海里。魚雷內填裝有300kg的炸藥,擁有一發擊沉任何艦船的破壞力。(翻譯插嘴:題外:TDD上的魚雷也是ADCAP Mk-48型,也就是馬度卡斯用來威脅的那種。)

現在,2發ADCAP魚雷正在等待發射的瞬間。

「3號和4號發射管口開啟完畢。任何時候都可以發射!」

竹中副艦長報告。雖然用的利落的口氣,但由於緊張多少有些僵硬。他瞟一眼帶著嚴厲目光的塞拉艦長,又追問一句。

「那個……你是認真的嗎?」

「廢話!現在放跑它,等一下我們會被端掉的!」

塞拉回答完後嚴肅地下令。

「不用放水。3號,發射……!」

「是,長官!3號,發射!」

從ADCAP魚雷中射出壓縮空氣,拖著一串細細的氣泡,魚雷飛入水中。

先發射一發是塞拉無情戰術的一部分。在幾分鐘後,「帕薩迪納」將發射另一發ADCAP魚雷。敵艦會為了迴避第一發而在那裡莽撞地行動。假設它迴避了或者魚雷並沒有造成致命傷——接下來的第二發會補上最後一擊。

確實地消滅對方。這就是「帕薩迪納」的目的。

根據計算,第一發魚雷會在6分鐘後到達Toy B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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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8-26 23:59:15 |只看該作者
TDD 中央指揮室


[方位2—9—8有高速水中螺旋推進音。推測為不明的魚雷一發。恐怕正在接近本艇。]

[達納]用不緊不慢的聲音報告著。熟練的聲納員應該能看穿魚雷的種類、數目、速度、深度……等等後報告。對[達納]來說,這個程度的情報已經是極限了。

指揮室正面的顯示屏上投影出擴大的海圖。表示魚雷的標記一步步逼近TDD。還有5分鐘不到,在不能使用SCD(超電導推進)的現在,想要強行甩掉魚雷是不可能的。

躲不掉。如果被命中了——巨大的TDD也無法免除被擊沉的命運。毀滅性的水壓擠壓一切,把所有的東西都化為粉末,成為醜陋的殘骸散佈在海底數千米的深處。

「太糟糕了。」

泰莎喃喃著,一旁的九龍轉過頭看著她。

「現在立刻把潛艇操作權交還給我,解除對操舵員和聲納員的拘束。我發誓,他們不會抵抗……」

「不行~~」

九龍用嘲諷的聲音說。

「這可是這艘潛艇的生死關頭啊?我都不一定能躲開……你根本不可能行!」

「這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你也會死的!你要自殺嗎?!」

「自殺……?」

九龍臉上浮出微笑——像是聽到頂級的黑色笑話一樣的表情。

「自殺、嗎。那麼這可是世界第一的奢華的自殺呢。怎麼說都帶著一艘幾十億美金的潛艇陪葬呢,我挺喜歡的。呼呼呼……」


泰莎這時才發現這個男人並不對生還抱有執著。

所以說,以無謀的恐怖活動為誘餌、冒險故意成為俘虜、隨便就對美軍艦艇發射導彈……只要是想活下去的人都不會做這種事。

我們從一開始就看錯這人了。竟然是這麼回事。

「那,就玩競速遊戲好了。下潛到深度1500。」

[警告。這條命令超出使用極限深度。]

「不用管。試試看吧。」

[是,長官。]

TDD傾斜的幅度增大,開始向著深海的深淵下降。


克魯茲個人的危機還在持續。

通道的另一頭是拿著槍的古延,自己則什麼武器都沒有。雖然很想勇敢地站出去,但現在只有不斷地逃。

從這扇門出去一定會成為好靶子。再怎麼說都是SRT成員的槍法,無論跑得多快,在毫無遮攔的通道中是絕對不可能逃掉的。

況且,剛才的是攻擊聲納。很可能是美軍潛艇。不久魚雷就會過來吧——就這樣下去,潛艇會被擊沉的。

最糟的狀況,內憂外患就是指這個。

「這樣下去我們都會葬身海底的。你無所謂……?」

克魯茲說完,古延在另一頭發笑。

「沒事的。我聽說這艘潛艇跑得比魚雷還快。」

「笨蛋。最近的魚雷可是跑得飛快,而且對手還是美軍啊?!」

「那又怎麼樣?難不成和你一起祈禱啊?不要干無聊的事。」

古延這麼說。用已經確信自己處於優勢地位的語調。

「但是……是啊,舉起手出來吧,克魯茲。要我救你也成。」

「你去死吧。」

聽到這唾棄的口氣,古延在通道的另一頭又笑了。

「我認真的。一起去指揮室吧。和九龍談談,殺一個工作人員作證明。這樣一來,你也能加入我們,工資也會發給你的。」

「哇,真無聊……」

這次輪到克魯茲笑了。他在那裡想像自己舉著雙手走出去說什麼「我知道了,我也背叛吧」、乞求饒命的情景。這太沒面子了,即使是在現在這種緊急情況下都會忍不住噴茶的沒面子。

「這絕對不是讓我的女人自豪的事情。古延,你就不羞恥嗎?」

「閉嘴。」

受到嘲笑,對方的聲音一下子便凶狠了。

「要不要我告訴你九龍的組織給我多少錢?500萬美金。」

「五……?」

換算成日幣大約6億。是能夠一生一世奢華享受的數目。

「現在已經有200萬頭金匯進我的賬戶了。也對,能得到數十億美金的潛艇,500萬根本不算什麼。……怎麼樣,500萬噢?就算這樣你還笑我『不知廉恥』『無聊』?不是穿開襠褲的小孩子都不會這麼說。」

有這些錢的話就不必擔心今後的生活,一生都能安穩地過。可以在南方的島嶼上每天過有趣而奇怪的生活。這種常常沾血的工作可以洗手不幹,她也能被轉移到更好的醫院去。

「聽著,克魯茲。秘銀是傭兵部隊,不是什麼正義的使者,之前我也說過了——只是被金錢僱用的殺手集團罷了。到給出更高工資的顧客那裡去打工是常識吧?」

「……」

「在那裡擺道理也是沒用的,出來吧。」

克魯茲環視自己所在的房間,看樣子是水兵寢室。雙層床和私物,牆上貼著泰莎穿軍裝的照片——沒什麼可以當武器的東西。

不對,門邊有滅火器。

「我決定了,古延。」

「哦?」

「收拾掉你以後我去找泰莎申請獎勵。拍攝她穿游泳衣的性感照片,然後在這裡賣,20美金一張。100人買就有2000美金。就這麼定了。」

「……我還以為你比較容易說通呢。」

這是很沮喪的語氣,但克魯茲敏感地嗅到通道對面飄來的陣陣殺氣。

「不是說得通說不通的問題,是我比較現實。」

克魯茲舉起滅火器,擺好架勢。


小要說的那個叫[Lady Chapel]的地方宗介心裡有數。

第三甲板的深處,正好在指揮室的正下方一帶,有一塊通常乘員和陸戰隊員看的地圖中被塗成黑色也沒注名字的區域。雖然沒有仔細想過,關於這塊「機密區劃」的存在一直在自己的腦海中。

因為TDD的工作人員來自不同的民族、擁有不同的信仰,潛艇上不存在「從軍牧師」的職務或「禮拜堂」等設施。艦長說過「請單獨以各自的方法祈禱」。那麼,所謂的[Lady Chapel]應該就是那裡了……?

「還差一點。加油。」

宗介拉著蹣跚的小要的手,趕往處於第三甲板的這塊區域。雖然也擔心克魯茲的情況,但現在更重要的是從九龍手中奪回潛艇的操縱主導權。泰莎告訴小要的話中隱藏著提示。

在潛艇持續晃動的同時,地板傾斜得更厲害了。簡直像正在緊急迫降的客機。潛艇內四處都是巨大的響聲,桌上和擱板上的小物件全都落到地板上。

高速通過一個拐角——細長的通道盡頭有一扇門。

兩人跑過去。門上刻著「LC」二字,以及「沒有艦長或副艦長的允許,任何人禁止入內」的警告。

「千鳥,鑰匙呢?」

「有,這個……啊,開了。」

插入在艦長室找到的鑰匙,厚重的門發出電子合成音後打開了。

這房間——[Lady Chapel]相當狹小。

昏暗的照明中依稀看出這是間直徑4m左右的半球形房間,四面的牆壁上裝著無數個正方形的模件。就像是日本北方「鐮倉」從內部來看的構造。模組上都有A01、X16等編號,以及數個開關、把手。

半球形房間的正中央被大型機械佔據。

既像是床又像是靠椅,也隱約有點像開蓋的棺材。

設計是裡面可以平躺一個人的構造——加上可以移動的蓋子,可以完全把人封在裡面。和AS的駕駛艙構造及其相似。

蓋子上恰好是頭部的地方用優美的書寫體刻著英語。

[Transfer And Response 「Omni-Sphere」/System103/Mode-1997 c Ver.1.01]

文字中的一部分宗介聽說過。

TAROS,技術士官蕾明少尉說的、那台[強弩兵]上搭載的裝置。為什麼,它會出現在TDD的最深處……?

他立刻回過頭看著小要。

她看著這裝置——TAROS,平靜地說:

「這看上去比[強弩兵]的TAROS更老式。連接的不是λ驅動,而是這艘潛艇的制御裝置。」

「什麼?」

「……反正,我明白了。啊。原來如此……」

簡直是別人的聲音和側面像。她在那裡獨自輕聲低語著什麼,點頭,隨後——用溫柔的目光看著宗介。

「……千鳥?」

對著目瞪口呆的他,小要回應一個微笑。

「謝謝您,相良先生。這裡已經可以了。這次……你能不能來救我?」


克魯茲對著門外噴射滅火粉末。

當場通道中充滿煙霧,白色的粉末四處飄散,視野幾乎降為0。他立刻跳進通道,向古延所在的方向衝去。

敵人開槍了,子彈擦到手臂。靠這個克魯茲知道了對方的位置,撲上去時對方一閃,只抓住握槍的手腕。

「哈……!」

古延左手一揮,克魯茲反射性地頭往後縮,頸部被刀輕輕擦到;回手又是一刀,克魯茲抓著對方一拉,因為身體的平衡被破壞,這刀也擦過要害。

(可惡……!)

原以為接近戰可以堅持個5分鐘的,想得太好了。這個男子擅長用刀格鬥,沒有死角。在這種狹窄的空間中的戰鬥,最好用的是用慣的手槍或刀。克魯茲用來復槍的水平毋庸置疑是天才,對接近戰的感覺充其量不過是個「普通的專家」。平時雖然也能應付,素質只是一般的水準。況且對手是古延。

銳利的刀鋒襲來,來不及了。克魯茲揮手,刀插到肩膀上,傳來灼傷一樣的疼痛感。

「嗯……哦哦!」

克魯茲抓住拿刀的手,強拉一下,自己倒在地上,用腳將古延踢起、背摔。

身上那把有威脅的刀被拔掉了。現在自己這狀況簡直就是槍靶。克魯茲馬上起身,準備躲到旁邊的拐角後。

下一刻,右腿上有鈍噸的衝擊和疼痛感。

「……唔。」

古延投出的飛刀插在大腿後方,正要跨出的腳一軟,一個踉蹌跪倒在地。克魯茲抓著身邊的管道,回頭一看,古延正用槍對著這邊。

距離只有3m。逃不掉了。

白色的煙霧中出現一張淺黑的臉——殺手特有的毫無表情的面孔,會自動殺人的戰士的眼睛。極度的冷酷,其中已經沒有任何迷茫或感情。

馬上要被幹掉了。

就當他這麼想的時候,發生異常狀況。

古延的頭部略微痙攣一下,像是被電到一樣。他的頸部直直插著外科手術用的手術刀。

「……啊。」

古延因驚訝而睜大的雙眼轉向右舷側的通道,似乎在看那個投擲手術刀的人。從克魯茲的位置是看不見的。

銀色的光再一次穿透昏暗的空間,手術刀插進古延的胸口。他看看自己的胸膛,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對準那個方向舉起槍。

這時,克魯茲拼盡全力向古延移動。他拔出腿上的刀,舉在腰際,撞向古延,像流氓電影裡一樣。他心中想大叫「你的命我要了」。

這種衝撞看上去單純,實際上是非常難躲避的一擊。古延沒有躲過。

伴著沉悶的聲響和奇怪的感覺,刀插進敵人的腹部。古延發出呻吟,對地上開了一槍,又是一槍。隨後,手槍落到地上。

「不好意思,古延。」

克魯茲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在我看來,這500萬和廢紙一樣。連擦屁股都不能用。既會生痔瘡,又會堵馬桶……」

古延對天花板翻著白眼,不動了。已經死了。他死前最後聽到的是「擦屁股」、「痔瘡」、「馬桶」什麼的,雖然過分了點——但那是自作自受。

克魯茲退後一步,原URUZ10無力地摔倒在地。

「呼……」

克魯茲蹲坐下來——肩膀和腿上的傷異常地疼。

扇開滅火器的白煙,一個人影慢吞吞地走近。是剛才從死角里對古延投擲手術刀的人。

原來是毛。

暴露的內衣造型。橄欖色的運動胸罩和比基尼短褲,就是睡在醫務室時的打扮。微微沾著汗水的光滑的皮膚,優美的腿部曲線和豐滿的胸部,緊繃的腰部和臀部。像雌豹一樣美麗。(翻譯插嘴:賀東似乎很喜歡借這種機會發洩來著……)


「克魯茲。……我說你啊,接近戰的感覺簡直糟透了。……又是撲上去又是逃掉,簡直像街上的小混混。我看不下去了……」

毛用無精打采的語調說著。她樣子有些奇怪,似乎朦朧欲睡。

「這是……誰?啊……古延。怎麼會……為什麼和克魯茲……什麼?哎?」

看著屍體,毛在那裡莫名其妙地咕噥著。

「?大姐,你前面在幹嘛?」

「哎?我……?大概在醫務室……睜開眼的時候,避難訓練的警報在嘎嘎作響。因為我不想……穿成這樣到格納庫去,就藏起來了。大概就這樣。然後,你這邊就開戰了……」

「喂喂……」

「佩吉真是的……給我注射什麼奇怪的藥。搞不清狀況了。[猛毒]怎麼樣了?宗介呢?還有……嗯……頭好暈……」

毛輕輕吐口氣,癱倒在牆壁上。似乎是剛剛恢復到能走動的程度。在這種狀態下,用手術刀作出那麼驚人的舉動——

「可怕的女人……」

此時,那種聲納又向潛艇襲來。這次是斷斷續續的連續數次,每兩次間的間隔漸漸縮短。

這是——已經十分接近的魚雷發出的探測音。

自己現在立刻趕往指揮室也已經來不及了吧。在趕到之前,魚雷會把TDD擊沉。已經無計可施了。被古延拖得太久了。

陷入絕望的克魯茲看著毛的身體,在那裡小聲嘟囔。

「可惡,沒照相機啊!」


魚雷已經十分接近了。

嗶————嗶——嗶—嗶,探測音的頻率逐漸升高。毀滅的前奏,恐怖的曲調在持續向深海下潛。TDD被新型的ADCAP魚雷嘲笑著:你下潛到這個深度照樣追。

潛艇的深度馬上就要到達1500英尺了。

那裡的水壓是50標準大氣壓。

在狂暴的海水施加的壓力面前,鈦合金船殼似乎屈服了。現在因為水壓的關係,潛艇的總長度已經縮短了數米。勉強收縮的船殼扭曲著內部的所有構造設施。折斷的管道中噴出水、水蒸氣、高壓空氣;擰在一起的電線迸出火花。

[達納]以事不關己的聲音報流水賬。

[——故障。警告,第三甲板B通道發生火災。警告,C系統第16號送水管破裂。警告,第一甲板H7壓力隔壁有異常音。警告——]

被可怕的噪音、吱吱作響的船體、聲納音包圍的指揮室,九龍興奮得靠在艦長席上,發出哄笑聲。

「好,很好……!來了來了來了……!」

破罐子破摔、自暴自棄——是超越這類詞彙的、死神般的笑聲。

但至少可以說,這個男人現在正在借此體會自己依然活著的存在感,從心底裡高興。

(他不是正經的吧?)

甲板士官哥達特上尉打了個寒顫。被手銬銬在一起,就以這樣無力的狀態——什麼都做不了的情況下迎接死亡。這艘潛艇發出風暴般力量的那一刻、再次發揮超強的航海性能——這些都再也看不到了。

以淺海作戰為前提的TDD設計本身就不重視這種深海活動。理論上其使用限界深度是1200英尺——壓壞領域是1600英尺。

壓壞——潛艇被擠壓成碎塊。現在離這個深度僅僅100英尺。

只有32m了。

再加上背後高速的魚雷——

即使如此,泰蕾莎·泰斯塔羅莎艦長依然蹲在九龍的身邊,保持沉默。她低著頭、半睜著迷茫的眼睛望著地板,像發燒糊塗時一樣在那裡動著嘴。僅此而已。對九龍的話語和AI的警告沒有任何反應。

恐怕是無法接受這可怕的現實、自我封閉了。不管多有才華,她始終是個16歲的少女。

哥達特對她抱著深深的同情和小小的失望。

指揮室有兩個出入口,但現在都被[達納]從內部鎖住了。不會有人來救援。

魚雷距離500時,九龍大叫:

「AI!右滿舵!接著放出誘餌!」

[是,長官。]

聽到這裡,哥達特死心了。

不行了,躲不過去了。魚雷太快,往右邊躲也沒用。這個外行。

「準備迴避了哦?躲得掉嗎?!不,還是躲不掉嗎?!呼呼呼……」

馬上就要從後方追上的魚雷的探測音已經接近極限了,此刻——

指揮室的正面顯示屏一瞬間變得漆黑。

那是一眨眼的瞬間發生的事情。

「……?」

哥達特以及其他工作人員們感到驚奇的時候,泰蕾莎·泰斯塔羅莎一下子抬起頭。

她的目光中沒有絕望也沒有悲哀,只有冷靜透徹的意志和靜謐的自信。伴隨著什麼一起,她用有條不紊的聲音下令。

「[達納],根據我的信號射出1號2號Counter Major(魚雷誘餌)。深海模式。」

[是,艦長。]

[達納]這樣回答。[是,艦長]。

九龍用驚異的目光打量著哥達特他們,隨後又看著泰莎的側面。她絲毫沒有注意到這視線,只是像樂團指揮一樣伸出自己的食指,輕輕揮動著打節拍。

她的指尖描繪出復活的旋律。

「對……再等等……」

她用超乎常人的忍耐力等著魚雷的靠近。

探測音現在已經像鬧鐘鈴聲一樣了。還差一點就要命中了,此刻——

泰莎簡短的命令道。

「射出。」

[Release、Counter Major。]

TDD順從地放出偽裝音源——Counter Major(魚雷誘餌)。

「緊接著緊急排水、現在!」

[是。Emergency Blow!]

潛艇內響起警報音,緊急上浮用排水機構開始工作。潛艇內充滿類似爆炸的聲響,高壓空氣強制將海水從壓載艙中推出。瞬時間潛艇獲得了巨大的浮力。

TDD吐出無數的氣泡,急速開始上浮。

被巨大的噪音和無法預判的行動干擾,魚雷完全失去目標。在其探知範圍內留下的只有之前泰莎以絕妙的時機放出的Counter Major。魚雷衝向誘餌,點燃信管。

魚雷在TDD的正下方爆炸。

轟鳴和衝擊波打在潛艇的下部,巨大的身軀向上一彈。所有的乘員、固定的物體,都在地板上彈跳、滾動著。泰莎的徑直滑到指揮室後方的牆壁上,九龍也差點從艦長席上摔下來。吱吱作響的船體發出的巨大聲音宛如野獸的咆哮。

即便如此,TDD依然在海中飛翔。

像氣球那樣、像火箭那樣。更抒情一點的話——像在天空中展翅翱翔的飛鳥。
USS 「帕薩迪納」


「你說,躲掉了!?」

塞拉問。

「是的。似乎利用了緊急排水,現在正向著海面急速上浮中。」

「就那點距離……!?怎麼可能。可惡!」

能從魚雷圓錐體狀的探測範圍內逃離的方法,只有將魚雷引導至極近距離後利用高速機動甩掉。但是,那種體積的潛艇能在粘得那麼近的距離迴避——

「真是個可怕的傢伙。那個艦長……他的膽子是鋼鐵的嗎?」

「的確非常了不起。是令人難以置信的膽量。」

竹中沉默一會兒後附和道。

但是,稍後發射的第二發魚雷正在向Toy Box飛去。

離命中還有3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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