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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理想年代]雙腦[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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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9-20 20:47:46
第二十三章 家宴

  廚房那邊飄來一陣飯菜的香味,張明月挽著鐵笑天的胳膊,走進了客廳。張董事長並沒有象鐵笑天想像中的那樣正襟危坐,他用一個非常寫意的姿勢,半坐半躺的陷在柔軟的阿拉伯沙發裡,沒有一本正經的翻閱報紙,卻是拿著一本陳舊的唱本——估計至少是二十年前發行的那種流行歌曲唱本,口中隨著客廳裡那一絲悠揚悅耳的音樂輕輕吟唱。鐵笑天大感興味,仔細聽去,卻是一首曾經很流行的校園歌曲《外婆的澎湖灣》。
  
由於兩人踏著柔軟的地氈,客廳裡又有音樂聲,張董事長唱得非常投入,居然沒有發現兩人的存在。張明月又好氣又好笑,在她看來,父親第一次「接見」鐵笑天很失「威儀」,令她覺得有些顏面無光。
  
她有些生氣的走上前去,跳上沙發,一把奪過父親手上的唱本,纖指卻夾住父親的耳朵,「氣急敗壞」的大叫:「爸爸……」
  
張董事長嚇了一跳,耳中火痛,忽然看到女兒,卻無怒色,反而喜笑顏開,慈愛的輕擰著女兒的鼻頭,輕笑道:「明明回來了!」
  
鐵笑天對這個張董事長確是「仰慕已久」,但這麼近的距離接觸卻還是第一次,前次覺得董事長「貌不驚人」,眼前卻更為不堪,質料華貴的西服在他矮小的身軀上似乎頗為委屈,被柔軟起伏的沙發蹂躪得皺皺吧吧,無可奈何的貼在他身上,襯衣的大領直接接觸到了他尖瘦的下頷上,襯得他皺紋密佈的老臉更加可憐,短眉塌鼻,一望即知此人「五官不正」,昔日精光閃爍的細眼此刻慈祥的看著愛女,顯得渾渾濁濁,頭頂出微微露出鮮紅的肉色,稀疏的頭髮黑白班駁,老態畢露,鐵笑天心中苦笑——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會非常的樂意的給眼前這兩位做一個「親子鑒定」,因為無論是從生理常識來看或根據遺傳學來評估,他們的直系血親關係都值得懷疑。
  
彷彿到了此刻張董事長才發現鐵笑天,漫不經心的抬起頭來,朝他輕輕點頭,微笑道:「鐵先生您好,請坐!」
  
鐵笑天心中一凜,剛才張董事長看似隨意的一瞥,卻好像看穿了他心底所有的秘密,像招呼老熟人般的不經意,更讓人覺得高深莫測,使鐵笑天驚疑不定——按照他的推理,兩人應該是「第一次見面」才對,程序上應該是:鐵笑天恭敬的通名報姓,然後董事長關切的詢問一些個人事宜,而鐵笑天則藉機有分有寸的稍稍表現,張明月再撒嬌般的誇耀推薦——而現在……而現在張董事長一句輕輕的問好,就把所有的主動都奪走了。
  
胸中驚濤駭浪,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不愧為S市首屈一指的企業家。
  
雖然心中驚駭,但鐵笑天依然臉色如常,「謝謝!」順勢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就坐,心神慢慢鎮定下來,能夠讓中校這樣的人在秘密文件中專章提及,當然自有他的過人之處,像自己這樣突然活躍在他親密的人身邊,如何能不讓他注意?!
  
張董事長城府深厚,臉色絲毫無異,但張明月豈能不知,但無奈之下卻不知如何開口——父親好像對鐵笑天很瞭解,如老熟人一般,而自己貿然開口恐怕會弄巧成拙,正在焦急彷徨中,一個老傭人端上兩杯茶水,放在鐵笑天和張明月面前的小几上,張明月順勢問她:「張媽,晚飯快好了麼?」
  
老傭人垂手肅立,恭敬的答道:「還有幾樣菜,馬上就快好了,大小姐!」
  
張明月手中梳理著父親頭上那寥寥無幾的頭髮,輕輕笑道:「嘿!爸爸,我去廚房看看,心情好的話,就給您弄幾樣小菜!」她決定讓鐵笑天自己先和父親單獨接觸一下,根據他上午在「夢飛翔俱樂部」的表現,應該不會很令人失望,眼下自己插不上手,那就不如看看鐵笑天有什麼辦法,何況對於鐵笑天——男人很多東西是要自己爭取的,如果阿斗一定扶不上的話,那也不必妄費精力了。她朝鐵笑天丟了個顏色,跟著老傭人朝廚房去了。
  
鐵笑天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伸手做了個「請便」的姿勢。
  
兩個陌生的男人單獨的呆在一起,氣氛有些沉悶,幸好音響一遍又一遍的放著《外婆的澎湖灣》,讓空氣中留著少許活潑。
  
張董事長慢慢坐直身軀,神態輕鬆的靠在沙發的靠墊上,「呵呵,我的女兒很淘氣——我一直叫她『明明』,其實她原來的名字叫『張明』,本來我是當男孩子養的,但她媽媽不同意,就加了個『月』字,聽起來就像女孩子了,不過,還是很淘氣。」
  
鐵笑天笑了笑,順口胡編亂造:「我小時候也很不聽話,其實我的名字本來叫『鐵潤』,大概是希望我活得有滋有潤意思,家鄉測『八字』的先生卻算定不好——我出生那一年大旱無雨,莊稼顆粒無收,於是村裡最有學問的老爺爺就給我加了個『霖』字,即『天降甘霖,以救黎民』之意,不過,天還是沒下雨。呵呵……」鐵笑天苦笑搖頭,心中卻想到,中校給自己起的這個化名倒也有趣,卻不知他原本是怎麼想的。
  
「哈哈……」張董事長大笑,「原來你生下來是拯救世界的——那和耶酥倒也有得一比!哈哈……有意思……」玩笑一開,氣氛活躍起來,鐵笑天覺得兩人親近了不少。
  
「鐵先生讓我想起……」張董事長收住笑容,若有所思的緩緩說道。
  
鐵笑天急忙打斷他的話,「董事長就叫我『小鐵』吧,您是長輩,當得起!」
  
「呵呵,也對,那你也叫我『張叔叔』吧,在家裡不比在公司,不要那麼拘束,我是長輩,也當得起!」張董事長微微一笑,看著鐵笑天,眼中慈祥和藹。
  
鐵笑天心中舒展——終於從「鐵先生」變成了「小鐵」,雖然對於目標,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進展,但是,卻也是一個質的飛躍。
  
「小鐵你讓我想起一個故事,」張董事長保持著和藹的微笑,眼神卻漸漸銳利若刃,「你讓我想起古時候的一個謀士,有一次,他的老闆遇到了一件很難辦的事情,於是張羅人手,準備集中力量去解決——這個老闆勢力很大,手下高手如雲,當時,這個人就馬上站出來,推薦了自己,可是他的老闆卻懷疑他的能力,問他:」錐子就算藏進袋子裡,也會自己鑽出來的,那你為什麼不能鑽破袋子呢?『這個謀士答道:「因為您從來沒有讓我進口袋,所以鑽不出來!』這樣就說服了老闆,後來,這個人取得了成功!」雖然他說得有些詼諧,但是表情卻漸漸嚴肅,讓人無所適從。
  
鐵笑天還不太明白他說這個故事的用意,只好輕輕點頭,微笑不語。
  
「今天發生了一件怪事,我們大禹的一個重要合作夥伴來電詢問我,問我們最近是不是要有大動作——我很奇怪,因為我們確實在準備一個重要的項目,但還只是在醞釀中,尚未提上議事日程,」他微微一笑,點燃了一支香煙,「於是我就問他如何得知——這讓我很被動、很狼狽,這樣會讓我的夥伴感到我對她的不信任,但我確實很希望知道洩露的原因——更讓我驚訝的是這個夥伴居然回答說是我女兒洩露的,然後忽然大大的誇獎我『善於用人』,因為我女兒身邊的那個年輕人確實是個人才,令她折服!」他端起茶杯,讓了讓鐵笑天,「請喝茶!」
  
「後來我覺得此事確有蹊蹺,於是就根據這個線索去查詢有關人事部門,」他微笑著看著鐵笑天,「查詢的結果更令人驚異——應該是非常驚異才對,這個結果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人才需要老闆把他放進口袋裡才能被發現,但是更有一些出類拔萃的,他會自己鑽進口袋裡,然後再自己錐出來!」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看著鐵笑天。
  
鐵笑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微笑著回應張董事長,「張叔叔過獎了!」心中明白過來,這應該是丸婆所為——只有他們才能這麼絲毫不顧忌商業準則的隨口詢問別人的商業秘密,但是鐵笑天卻明白這一定不是鹵莽的舉動——丸婆也不是一個鹵莽的人,她一定猜測到張董事長會對自己進行調查,而從自己在大禹集團的經歷來看,似乎很難得出之前就和她的社團有什麼不正當關係的結論,那麼她這麼露骨的為自己作勢,一則符合一般人對黑社會人士作風的理解,二則自我排除張董事長的猜疑,三則表達了對自己的好感,為以後幫助自己做個鋪墊,四則直接肯定了自己的能力——起碼肯定了自己的社交能力。
  
「我只有一個女兒,所以我很瞭解我的女兒——她是一個很在意自己的社會聲譽的女孩,所以當我知道她願意和你一起出入那種場合,我就知道了你們的關係,今天她帶你來參加我們的家宴,那便是一個宣告了——一個女兒對父親的宣告。」張董事長的直白令鐵笑天微微臉紅,「我是一個商人,所以我喜歡用商人的方式來衡量利益——如果在我女兒身上的投資獲得了成功,那麼這個回報的比率是不可想像的。」他哈哈大笑,「當然,這個形容很不堪,」他收起笑容,目光銳利的看著鐵笑天,「所以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從哪裡來,不管你以前是什麼,只要你好好愛護我的女兒,你就是我的兒子——我只有一個女兒,所以將來也只會有一個兒子,大禹也只能有一個主人。」
  
鐵笑天亦收起笑容,毫不退讓的和他對視,「我只忠實於愛情——如果我和小月沒有將來,那麼,我將放棄一切!」他端起茶杯,禮貌的讓了讓張董事長,「我只是想您明白,我並不是商人,更重要的是,您的大禹並非可以讓人不顧一切,可以讓一個人背棄他的人生理念。」
  
令人驚訝的是,張董事長似乎並沒有生氣,看上去反而很高興,他帶著欣賞的目光看著鐵笑天,豎起一根指頭,「我喜歡坦白的年輕人,我更喜歡有銳氣的年輕人!!!」他抬起頭,悠悠的看著天花板,「看到你,我好像看到我年輕的時候!」
  
鐵笑天強忍著笑意,正襟危坐,心中想到,就您這副尊容,想來年輕的時候也不會帥到哪裡去,和我比可就相去甚遠了。
  
「明明交給你這樣的男人,我會很放心!」他若有所思的望著前方的電視機,鐵笑天敏銳的目力卻觀察到,他的瞳孔很鬆散,顯然不是在看什麼節目,「她媽媽也應該會很放心!」語氣唏噓,頗為動情。
  
鐵笑天輕輕的握著茶杯,並不打攪他的思念。
  
半晌,他回過神來,看著鐵笑天,神色真誠親切了許多,「這個慾望的時代,你這樣的人並不多——面對這樣的人生機會坦言放棄的年輕人更不多,其實……」張董事長頓了頓,「其實,我們是一類人——恐怕很少有人會相信,我這一生,除了明明她媽媽,我再也沒碰過其他女人。」他輕輕撫過手裡的唱本,「愛情,是一個什麼東西呢?……」
  
「我明白,」鐵笑天點頭同意,「我聽小月說起過,多年以來,你們父女一直遵守著阿姨生前的習慣,在週末聚餐。」
  
張董事長並沒有接過鐵笑天的話頭,「在大學時代,明明的媽媽是公認的美女,有無數的男同學仰慕她,可是,她卻選擇了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他低頭翻閱著唱本,「她最喜歡聽我給她唱這首《外婆的澎湖灣》,可惜的是,她活著的時候,在我身後默默的忍受著寂寞,而我卻為那點錢到處奔波勞碌,忽視了最值得珍惜的人」他渾濁的眼睛泛出了點點水花,「如果人生可以再來一次,我一定會珍惜每一分鐘,清貧的和她廝守……但願她在天上能夠知道,所謂的『成功』,是多麼的令人厭倦,我願意用所有的一切,換得她回來對我輕輕一笑……」
  
鐵笑天這才明白,為什麼剛才進來的時候,這個精明持重的董事長為什麼會那麼忘情的唱著這首老歌,忽然心中一痛,臉頰控制不住的扭曲起來,在這一剎那,老三都似乎控制不住鐵笑天奔湧而來的情緒。
  
他想起了小薇,他想起了那個在B大校園裡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小薇,那個微笑著和流著眼淚的小薇,那個愛著自己和自己所愛的小薇,不知道多少年以後,自己會不會像眼前的這個老人一樣,生活在內疚和自責之中,會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會不會在對愛人的思念中死去……
  
「警告:情緒異常,思維部分失控……指令:調節腦組織……舒緩神經系統……超倍率釋放氧分子……動脈擴張……回復意識軌道……執行中……」
  
沉默已久的老三終於在鐵笑天來S市之後第一次發言,鐵笑天倏的冷靜下來,賁張的情緒如潮水般退去。
  
他搖了搖頭,心中冷冷一笑:男人在一生之中,怎麼能沒有功業呢?豈可為這婆婆媽媽的感情所困擾?那樣則與「庸人」何異?何況自己還肩負著無比重要的使命。一剎那間,鐵笑天的想法判若兩人,截然對立。
  
張董事長發現了他的異常,卻沒有驚異,緩緩說道:「我不知道你以前經歷過什麼,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很不愉快的經歷、讓人想起來就沉痛無比的經歷——以至於會讓一個人用隱姓埋名、自甘婢僕來忘卻往事的經歷,」他微笑道,「但是,幸運的是,你還有機會重新開始——人生中這樣的機會不多,用快樂淹沒痛苦的機會並不多。希望你能忘卻那段感情,珍惜我的明明。」
  
鐵笑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想你能這麼認為自然最好,免去了我很多口舌,口中卻道:「謝謝!」他抬起頭來,面色如常的朝張董事長微笑,「我明白,我將珍惜我值得珍惜的。」
  
對於鐵笑天良好的自制力,張董事長顯然大為讚賞,他點頭稱許,正要說話,忽然發現女兒就站在身後,看來已經偷聽多時了,未等他反應過來,張明月搶先說道:「爸爸,潤霖,飯菜好拉!吃飯吧!」
  
張董事長站起身來,拍了拍鐵笑天的肩膀,朝餐廳走去,張明月卻走到鐵笑天身邊,輕輕的挽住鐵笑天的手臂,有些得意的說道:「我早猜到哩,你一定不是什麼清潔工、司機……」看著鐵笑天有些痛苦的臉色,她收住下面的話,愛憐的俯過櫻唇,蜻蜓點水般一吻,「對不起,我爸爸的話讓你想起了往事,」她深情的看著他,「不過,我們會重新開始!」
  
這頓晚餐的菜餚很豐富,長長的西式餐桌上擺滿大小盤子,張董事長坐在餐桌的頂端,張明月和鐵笑天靠在他身邊,想對著坐在兩邊,剛剛坐定,一旁侍立的老傭人張媽走上前來,依次給三人的酒杯斟滿,張董事長舉杯祝道:「今天和以往不同,多年以來,這個家宴都只有一個不完整的家庭,但現在,我想快完整了——而且會越來越完整,」他大有深意的看了女兒和鐵笑天一眼,「呵呵……而且據我猜測,不久以後,將會有第四位小成員參加!」眼中滿是未來的憧憬,紅光滿面,興奮非常。
  
張明月羞澀的把酒一飲而盡,亦興奮無比。待鐵笑天乾杯之後,張董事長又舉起杯來,「這第二杯是為大禹而干,因為她即將有一位出色的人才加盟,」他正色道:「我以大禹集團董事長的名義,代表大禹集團董事會,邀請鐵潤霖先生屈就大禹集團行政總監兼公共關係部經理——根據本集團慣例,您將以董事長助理的身份列席董事會會議——不知鐵潤霖先生是否願意俯就?!」
  
鐵笑天有些機械的舉起杯來,看來好像很意外,他似乎有些躊躇,皺著眉頭彷彿在思索著什麼,對面的張明月焦急無比,可惜桌子太寬,她無法用腳來暗示,張董事長則舉杯微笑不語。
  
鐵笑天抬起頭來,看到張明月焦急希冀的目光,猛的吸了一口氣,彷彿是下了一個什麼決心,毅然轉過頭去,朝張董事長舉杯子回應,「感謝董事長栽培,非常榮幸,潤霖必定全力以赴,不負董事長的信任。」
  
張明月放下心來,剛剛飲完這一杯,張董事長卻又舉杯相祝——不過這次沒那麼嚴肅,沒有起立,「這一杯應該是潤霖祝給我才對,不過呢,我喜歡主動出擊,哈哈……」他看起來很高興,哈哈大笑,「來,來,來,祝我們的家庭、我們的事業繁榮興盛、蒸蒸日上!!!」
  
鐵笑天微笑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他心中暢快無比。
  
這是他來S市之後最愉快的一次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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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9-20 20:48:18
第二十四章 上任

  心情象窗外的藍天一樣晴朗,鐵笑天坐在他富麗堂皇的辦公室裡,光可漆人的大班桌上放滿了文件和報告,他放下手中的資料,凝視著對面寬大的小牛皮沙發,幾撥來客都早已經告辭,腦中全是上任以來的這些日子的回憶,久違了的笑臉已經包圍上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俊的美的——大禹公司內部及有求於或想攀附的其他人,紛紛迫不及待的跳進了他的視界,鐵笑天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進入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皮質沙發上仍然留著上一撥客人留下的凹痕,他輕輕按下桌子上的一個小小的按鈕,頂部的新風系統悄悄的啟動,室內的空氣被波出一圈氣旋,微微刺激著他真皮層下敏銳的觸覺神經,讓他精神振作了一些,重新翻開一份資料,仔細研讀。
  這幾天他實際上沒有進行任何實質上的工作,當然,如果說沒有也未必準確,他起碼對大禹公司的人事系統有了進一步的瞭解,至少公司內部的重要幹部他都已經一一會過面了,一切重要的客戶也按計劃進行了拜訪,只是沒有進行更深入的接觸而已,因為鐵笑天認為,他現在的任務是瞭解這個公司——這個資本的巨人。
  鐵笑天從手上的這些標明閱讀權限的文件上瞭解到,大禹公司的歷史並不是太光彩——這個意思就是並非像那類正面的描敘一樣:幾個人艱苦創業,坎坷風雨,領導者堅忍不拔,員工鬥志昂揚,最後天降奇緣,馬上抓住機會——新項目成功,第一桶金成功獲取,然後擴充再擴充,最後完成資本的滾雪球式翻滾,上市——雪崩——成為今天的巨人。
  恰恰相反,張董事長原來只是一個投機商人,那個時候的大禹——大禹集團的歷史並不悠久,所謂「那個時候」也僅僅只是幾十年前,當時的大禹應該只是一個空殼公司,中國人在那個時候給這類公司起了形象的名字「皮包公司」,意即「資產為:一個人、一個皮包」的公司,當時的張董事長剛從大學畢業,提著一個皮包,穿梭於S市和內地之間,利用當時市場法律的漏洞——文件上是「政策的優惠」,為通過各種渠道進入中國的各類商品:廉價打火機、服裝、玩具、電子元件等等尋找內地的買家,發展自己在內地的代理人或合作夥伴,這個操作當時應該很困難,因為當時的中國,對物流的限制是很嚴格的,甚至很多地方的地方政府還把批發或零售商人當作「投機倒把」分子,用行政或法律手段進行壓制打擊,即便如此,張董事長仍然憑藉著自己驚人的勇氣和能量,艱難的開拓了一塊又一塊地盤——這個地盤可不是現在的所謂「市場份額」,那是一塊又一塊飢餓的、真空的、潛力無限的處女地。這樣,張董事長依靠原來的「中間人」角色迅速積累的自己的資本,大禹也從皮包公司變成了一個有資本有實力的正式的「大禹貿易有限責任公司」。
  機會永不再來,當時的張董事長就已經明白市場不可能這樣永無規律的亂下去,賣方市場和買方市場的失衡只是暫時的,政府也不可能容忍這樣的情況繼續,他小心翼翼的控制著自己的資金投入,當很多人這個時候湧進這個行業時,他已經很有辦法的走通了另一條黑色渠道,這在當時是一種「半合法」的事業,還沒有像今天這樣引人注目而讓政府警惕,於是,淫穢錄像帶、外國香煙、低級的摩托車、小汽車及其配件等等納入了大禹的經營軌道——當然,這是秘密的。可以想像,這個利潤是什麼樣的比率,大禹從此由嬰兒開始壯大。
  即便如此,大禹要想發展成為今天的巨人也是不可能的。
  奇跡從某一段時間開始,S市的輝煌成就了中國人的驕傲,那麼轟轟烈烈的城市建設也即時進行了,「房地產開發」這個詞彙當時在S市就可以和「黃金」劃上等號,毋庸諱言,即便S市被劃為「經濟特區」,但當時濃重的計劃管理體制與不可能在段時間轉型的政府行政機制給這一行當帶來了很多麻煩,這個特點讓很多投資者——特別是外資栽了跟頭,但張董事長沒有,大禹沒有——現在的黃副書記當時的位置是「工貿局局長兼特區開發辦副主任」,所以,大禹進行了一系列成功的新項目開發——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金錢運動——在預定的時間裡流出去——國有土地使用權、建築材料、施工、建設、炒作、交易,然後在計劃的時間內以更大的流量奔湧回來。鐵笑天查閱了很久,發現當時的利潤沒有記載在任何文件中,無法確切的知曉,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大禹茁壯成長,生機勃勃,成為了S市的一個壯漢。
  有這麼一個經濟規律,據說已經得到了公允的認可,用平實的語言來描敘的話,就是「用雙手憑空創造一百萬比登天還難,但用一個一百萬賺取另一個一百萬就很容易」——大禹公司——大禹集團當時和「S發展銀行」同時上市,利用當時那個「嬰兒般的、莫名其妙、瘋狂的、零點還要跳三跳的」證券市場圈得了一筆龐大的資本,迅速的進行了一系列的開發繁衍,子公司孫公司相繼出生。那麼,旗艦已鑄就,艦隊已整備完成,大禹公司成為了實實在在的、真真正正的大禹集團,開始在中國市場上遨遊。
  現在的大禹集團,在它的生父張董事長的領導下,已經在多領域打下了自己的根基,從表面上看去,枝繁葉茂,根深蒂固。
  如果誰掌握了這個集團,再發展再壯大,善加利用,就一定可以和世界上任何知名的、實力雄厚的財閥對抗。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后羿如果要射下太陽,那就一定得去西王母娘娘那裡借來能穿天崩地的神弓。鐵笑天深深的明白,如果他想把那個強大的敵人從地球上抹去,就必須掌握這個強而有力的武器。
  現在的世界,不是肉體能量的世界,是智慧的世界——如果僅僅依靠自己的那點超人的肉體力量去戰鬥,除了會讓敵人譏笑自己「傻B」二字之外,絕對不會有第二個結果,絕對不會……
  「叮……」桌上的小鈴輕輕顫抖,發出輕微的聲響,把鐵笑天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他緩緩放下手裡的文件,按下通話器,「請進!」
  厚實的楠木大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窈窕的身影禮貌的微微躬身,「總監,大廈的保安剛才知會我……」纖秀的眉毛微微一皺,顯得有點猶豫不安,「剛才大廈的保安告訴我,公司門口有個二三十歲的、戴眼鏡的男人在電梯間『可疑的』徘徊……他告訴保安,他是來拜會總監您的,而且有預約!」
  鐵笑天微微一笑,「那麼,他姓什麼?!」他帶著些許欣賞的意味,打量著自己的女秘書。這位小姐今天身著一套得體的鵝黃色西服套群,飄逸的長髮飄灑在刀削一般的香肩上,緊貼的工作裝裹得她的身體凹凸玲瓏,剛剛及膝的裙子恰倒好處的襯托著修長的小腿,半透明的長統絲襪顯得肉色晶瑩,斜斜的反射著高跟鞋外、纖巧的腳踝以上部位的光線,如果自己沒有猜錯,她應該戴著隱形眼睛,因為她的秀眸看上去和別人有些不同——當然,這只是鐵笑天銳利的目力的作用,不過這樣也好,她深色的瞳孔看起來雖然顏色微微鮮艷了點,但襯著那淡淡的幾乎無可察覺的眼影,顯得更加楚楚動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似乎太嚴肅了些,雖然很能幹,但老是那副「端莊」的面孔,也會讓很多人望而卻步。
  不知道是對新老總的緊張還是對鐵笑天的微笑缺乏抵抗力,今天她失去了一貫的沉著冷靜,好一會才緩過神來,暗暗自責自己的失誤,「對不起,這為先生姓馬!」
  鐵笑天斂住笑容,平靜的點了點頭,「知道了,謝謝!」他隨手把手裡的文件拋進文件筐裡,「我們的確約好了,米小姐,請這位馬先生進來!」兔子不吃窩邊草,何況鐵笑天並非好色之人。
  米秘書輕聲答應,恢復了「秘書本色」,轉身出門。
  不一會,米秘書重新出現在門口,用一個在禮儀上無可挑剔的姿勢伸出小掌,「馬先生,裡面請,呵呵,剛才鐵總監還責怪我,真是失禮,他等您很久了!」她巧笑嫣然,隨口撒謊,熱情的把馬然讓進了辦公室。不過,這也讓剛才被保安盤問折騰得一肚子氣的馬然心裡好受了點。
  鐵笑天豪爽的大笑,雙手輕按桌面,長身而起,迎了上去,「呵呵,您終於來了,太好了,」他看了看米秘書,滿意的對她點點頭,「真是失禮,本來應該是我『三顧茅廬』才對嘛,真是太委屈您了!」
  剛才還一肚子氣的馬然深手感染,低落的情緒不翼而飛,感激的看著鐵笑天,「不敢不敢……哪裡哪裡……您……太抬舉我了……」受寵若驚的他激動得不知說什麼才好。
  「呵呵,『知識就是第一生產力』,偉人說過的嘛,這條真理就應該奉行不渝,」鐵笑天哈哈大笑,「我才上任,正是求賢若渴,馬先生及時到來,真是『久旱之甘霖』啊!」他伸手讓座,請馬然坐了下來,自己坐在沙發對面。
  「請問馬先生需要喝點什麼麼?」米秘書微笑著侍立在旁邊。
  「不……不用了……謝謝!」
  「呵呵,煮兩杯咖啡來,用早上磨的豆,謝謝!」鐵笑天隨手揮退米秘書。
  馬然對米秘書點了點頭,待她出去,定了定神,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馬上進入了正題:「鐵總監,不知道您安排我……」
  鐵笑天微笑著打斷他的話,「你看看!」他指了指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無奈的攤了攤手,「我才上任不久,很多事情還沒鋪開,大量工作都還沒有正式接管,所以……」他親切的看著馬然,「所以,暫時可能無法把您安排到適合的位置上!」
  馬然的笑容一滯,失望之色,溢於言表。
  鐵笑天看在眼裡,卻不慌不忙,「所以,現在只能請您暫時屈就我的私人助理,等這段過渡期過了,我們再重新商量!可以麼?」
  馬然疑惑的看著鐵笑天,「上次您不是說正好需要我的專業能力麼?」
  鐵笑天心中微微一凜,隨即笑道,「是的,我準備組建一個的軟件開發機構,需要您這樣的專業人士來主持,嗯……」他皺了皺眉頭,看上去有些猶豫,忽然壓低聲音:「馬先生,我們一見如故,實不相瞞,我有意進軍武器開發事業……」
  馬然目瞪口呆的看著鐵笑天,不能置信的睜大眼睛。
  鐵笑天不去理會他的表情,「呵呵,這個暫時屬於絕對機密,您知道的,我們大禹集團是一個產業複合型的集團,本身具備這個生產的能力……」鐵笑天心中思索,「前段時間我們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進行調查,發現這個市場非常廣闊,潛力很大,我們甚至和國內的軍方接觸過,他們亦很感興趣,表示支持……」鐵笑天見馬然有些緊張,心中明白。
  待鐵笑天表明其合法性之後,馬然鬆懈下來,「哦?這個?這個我對武器設計不太瞭解的……」
  鐵笑天擺了擺手,「您主持的軟件開發機構只是這個計劃中的一部分——我想,軟件之與電腦,其原理是相通的,我想您原來在國家信息產業部工作過,絕對不會沒有接觸?!」他微笑著看著馬然。
  馬然忽然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鐵笑天,眼角孕育著笑意,輕輕點了點頭。
  「所以,您現在在這段過渡期間就是多去參加世界各種武器展覽會,利用網絡或其他途徑收集信息,熟悉和重新學習這方面的的東西,在您的專業基礎上更進一步——確切的說,應該是專業延伸或轉型!」鐵笑天靜靜的看著馬然。
  馬然猶豫了一下,「這個的確很有意思,很有挑戰性,」面對著這個人生選擇,他靜靜的思考,鐵笑天見此,微笑著直起身軀,靠在柔軟的沙發上,不打斷他的抉擇。
  良久,他忽然猛一抬頭,「武器的種類很多,我雖然在部裡接觸過一些——不知道總監的意向是哪些方面!」
  鐵笑天滿意的笑了笑,心中舒暢,「我這個人做事喜歡循序漸進,所以,根據我們現在的能力以及……以及秘密的形勢需要,我們決定全力開發單兵武器——當然,不局限於殺傷性武器——竊聽、特種攝影成象系統、小範圍無線電干擾或截取等等也屬於我們的開發範圍——這個……」鐵笑天覺得自己的意思好像無法完全在這個條件下表達,「我的意思,您能明白麼?!」
  馬然的悟性居然不錯,他點了點頭,「我明白您的意思,您可能有意開發特種軍人或者特種警察部隊以及特工間諜適用的器械?!」
  鐵笑天輕拍大腿,滿意的點了點頭,「對——如此種類繁多的東西,我想可能在您能力範圍之外,所以,我們的意思是以仿造改進為主!」他瞇著眼睛,大有深意的笑了笑,「這樣一樣也會有大量定單的,您只需要弄出數量不多的樣品就可以了!」他微微思索,補充了一句,「我們廉價的勞動力成本是競爭的優勢!」
  馬然顯然進入了某種思維狀態,喃喃的說道,「這個計劃太龐大了……大概需要很多不同專業的專家來參與……」
  鐵笑天聞言大喜,恨不得親他一口,試探著問道,「您那邊有合適的人選麼?!」
  馬然回過神來,努力的想了想,緩緩說道,「合適的朋友倒有不少,不過,他們有的在『硅谷』,有的在國家部門,工作待遇都很不錯,暫時可能……」
  鐵笑天希冀的看著馬然,「我們正在起步階段,我的意思是,不需要太多人,能有適合的就好!」
  馬然點了點頭,「那暫時倒只有一個,我原來在首都B大學有個好友,現在在74691軍工企業工作,聽說也不是很得意!」他想了想,「他叫王偉,機械連動專業碩士,而且對半導體很有研究,物理科類的功底很深,」他歎了一口氣,「只是為人木訥,循規蹈矩,在單位裡很受氣……」馬然看著鐵笑天,苦笑道,「去了這麼久,又是特種專家,連個房子都沒分到……」
  鐵笑天心中依稀出現了一個戴著深度眼睛的男生,「王偉……」他記起了這個人,原來也是B大的老熟人,自己還陪他去過校醫室,亦因此受到了伍教官的點撥,想不到如今也沒有出頭,他哈哈笑道,「這正好是我們迫切需要的人才,」他定定的看著馬然,正色道:「很好,那請馬先生和他聯繫,請轉告他,如果他過來的話,在進入公司之前,房子和車子的鑰匙就會提前交到他手中,」他看著馬然微微漲紅的面孔,忽然明白這樣太市儈了,很不對這些知識分子的胃口,隨即改口道,「當然,我知道他肯定不在乎這些東西,這只是鄙公司表示誠意的一種方式而已,真是粗鄙,見笑了……」他拍拍額頭,「呵呵,我明白,科學家需要的是創作、是揮灑——那麼,請轉告他:這裡別有一片天地!!!」
  馬然微笑著點了點頭,顯然這番話很對他的心意,「如果您要進行這個項目的話,我還可以留意其他人,我那邊幾個同學在工藝、設計、鑄模、電子模擬等等領域頗有造詣,如果正式上馬的話,只要時機成熟,我可以召他們過來!」
  鐵笑天怔怔的看著馬然,心中驚愕,忽然明白過來,這個馬然當時在首都B大學是「湖南老鄉會」的會長,在校內非常活躍,而且待人熱情,交遊廣闊,人緣極好,頗有長者風範,是個「及時雨宋江」式的人物——自己怎麼忽略他這個潛在價值?
  他暗暗咒罵自己失算,當機立斷,鐵笑天挺起身來,正色道,「馬兄,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有了您的加盟,真是天助我也!!!」他頓了頓,「所以,我現在就決定,委託您全權負責這個項目——人事、計劃、開發類型等等都由您決定——只要您擬訂一個合適的計劃書,我馬上核出預算,如數撥付給您,並且負責按您的需要提供相應的實驗室、小型工廠、熟練技工等等!!!」他定了定神,讓興奮的神經稍稍冷卻,"我馬上給您一個銀行帳戶,充入充足的資金,憑您自由支配,任命您為大禹集團公共關係部副經理,"他笑了笑,"您可以在任何時候出國遊歷——參加各種展覽會技術研討會或以集團的名義進行國際軍火商業投標等等商業活動……"
  出乎意料,馬然這個白面書生居然並不驚奇,只是略顯激動,他的手微微抖了幾下,隨即穩定下來,鐵笑天看得出,他在竭力息聲屏氣,穩定自己的情緒,馬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既然鐵總監——鐵兄如此魄力,我馬然如果推推脫脫,婆婆媽媽作婦人狀就太也無趣,」他仰頭看了看天花板,「自古以來,中國的知識分子就有這麼一個習慣——輔佐某一個君王,倚馬草詔、傳檄天下,然後成功立業,這是歷來的傳統,遇到一個可以托付的人,深受知遇,以國士待之,那麼……」
  鐵笑天微微一笑,有些動情的不讓他繼續說下去,「馬兄言重了,」他站起身來,轉身走到寬大的窗戶邊,拉開窗簾,澄空碧綠的藍天迎面撲來,海鳥兇猛的在浪的盡頭逆風搏擊,「命運讓一些胸懷博大的男人走到一起,一個理想把他們凝聚,他們渴望讓自己的夢想飛翔……」他猛的轉身,朝馬然伸出雙手,「你錯了,無論成敗與否,我們都是平等的,是夥伴——只是夥伴!!!」
  馬然毅然站起身來,緊緊握住鐵笑天的雙手,一字一頓,「今日從君,定無負所托!」
  楠木大門傳來一陣輕響,米秘書輕輕走了進來,咖啡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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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對策



  天色灰濛濛的,煙塵和水氣彷彿給這座城市下了一場薄霧,但車輛的囂叫卻破壞了這幾分有限的詩情畫意。鐵笑天坐在駕駛座上,等著前面的紅燈變綠。
  從這裡望去,小區門口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很熱鬧,旁邊的公共汽車站擁擠非常,無數手挽菜籃的婦女進了又出。鐵笑天下意識的朝駕駛座前的電子鐘上瞟了一眼,正是下班的高峰期。
  S市的房子是出名的貴,這片小區是按工薪家庭的需求開發的,即便如此,也可以讓一個勤儉的家庭辛勞很多年了。居住在這裡的人,大多都是公司企業的小職員之類,芸芸眾多而不引人注目,他們大多是受過一定教育、固定居住、身份清白的公民,相較其他地區而言,這裡的流動人口較少,治安秩序良好。鐵笑天認為這裡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優良避風港,所以剛到S市,他就想辦法在這裡租了一套兩居室的房子。
  租給他房子的是一個年紀約三十多歲的婦女,按照時下最流行的方法——她叮囑鐵笑天對外宣稱是她表弟,這樣無論對她還是對鐵笑天,都可以少卻很多麻煩,對於這麼一個無可拒絕的條件,鐵笑天當然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雖然他知道現代化都市裡的人們不大留意別人,但有這個『表弟』身份,總是比沒有好些,至少可以搪塞居委會熱心的婆婆們。
  現在這套房子的主人是周路,雖然那件事已經過去不少時日了,可以認為治安機構早以鬆懈或者把案卷投入了故紙堆,但鐵笑天還是在周路固定的電話匯報中囑咐他小心在意,不必惹出麻煩來——雖然周路本身就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
  把車停在樓下——今天鐵笑天駕駛的是一輛市價在幾萬元之內的經濟型小車,在這片小區,這樣的車倒也不少,至少鐵笑天旁邊的車位上就停著一輛,之所以不駕自己的車來,是不想引起鄰居們的猜測——無論是艷羨或是驚奇,這都是不必要的風險,謹慎是成功人士的美德,沒有必要為那短暫的舒適而給自己增添意外的麻煩。
  鐵笑天輕輕敲擊著鐵門,門上的窺視孔微微閃過一絲寒光,隨即被打開。鐵笑天微笑著走了進去,「哐當」一聲,大門被重重的合上。
  也許是空氣缺乏流動的關係,屋內有一股濃重的煙草味,大白天的,客廳裡的光線依然很不好,顯得有些陰森,如若不是廚房那邊向陽的窗戶漏進來一些光亮,也許會更為不堪。
  周路坐在對面,擺動著茶几上的一個牛皮紙袋,他把袋子裡的照片一一取出,小心翼翼的一一歸類,排放在鐵笑天面前。
  照片排列成常常的隊列,組成了幾條類似於電影慢鏡頭的動作,主角是兩個男人,其中一個皮膚白皙,戴著金邊眼鏡,細長臉,看上去斯斯文文,服飾講究,一副商務人士的打扮,從照片上豪華的背景來看,事業也比較成功。另一個膚色黝黑,他在所有的照片上都戴著寬邊墨鏡,下巴上有幾道隱隱的傷疤,留著寸許長的硬發,身量不高但頗為壯實,雖然穿著一套筆挺的西服,但總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不知道是視覺反應還是先入為主,他總感覺此人穿上一套叢林迷彩才可能合適些。鐵笑天拿起一副正面相對的照片,怔怔的看著他戴著墨鏡的臉,彷彿要穿過這張薄薄的紙片看到他的眼睛——即便是如此呆滯的照片,鐵笑天依然感覺到了那隱隱的殺氣。他閉上眼睛,想像著鏡片後面的冷漠與猙獰。
  他把照片扔回茶几,點頭讚許道:「很好,辛苦你了!」好像很不在意的,他輕笑著擺弄著其他的照片,「醫生說嫂子需要好好調養,這樣的的傷害或許會留下婦科後遺症,所以我送她去了海南島的一個療養院——聽說那裡是國內最好的幾家之一。」
  周路點了點頭,露出一絲感激的笑意,讓他凝固得有些冷酷陰森的臉上融化出一絲溫暖,「我知道,我們通過電話,看著她上的飛機……」他低下頭,「謝謝……」
  鐵笑天移開話題,指著照片,「他和你一樣,也是久經戰火的戰士,你要小心。」
  周路點了點頭,不過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第一次就感覺到了,還好,有點專業的味道,他是軍隊的人麼?」
  鐵笑天微笑道,「可以這麼說,他是斯里蘭卡泰米爾猛虎組織派過來的聯絡員——如果不是經過多次的叢林戰火考驗,是應該不會得到這樣的信任的。」
  周路靜靜的看著鐵笑天,一言不發,他知道,今天鐵笑天會告訴自己很多事情。
  鐵笑天明白周路的想法,他清了清嗓子,指著照片上的那個斯文男人,「這是HK特別行政區內『三合會』的重要幹部,實際上也是他們的東南亞地區的代表人之一,負責毒品和軍火的聯絡洽談。」
  說到這裡,鐵笑天停頓了下來,好像在思索些什麼,忽然開口道:「美國是世界上毒品消費最大的國家,根據他們『聯邦緝毒署』20XX年的政府報告,其中有百分之七十五來自來哥倫比亞,百分之十由墨西哥、西西里流入……」他笑了笑,「還有百分之十五是東南亞出品,這條黑色通道之前大多從曼谷方向流動,但自從中國內地與世界經濟接軌之後,中國內地的這條幹線也越來越受重視,從這裡,經HK自由港,轉道馬六甲海峽,越過印度洋,一直往西,送上美利堅的大陸……」
  周路有些疑惑的看著鐵笑天,感覺他說的好像與當前的事情沒有任何干係。
  「這條線實在太長了,以至於沒有任何勢力敢完全保證它的安全,在上個世紀的某些年代,他們的船隻經過某些海域的時候,經常受到襲擊,損失慘重……在印度洋的某個關鍵海域,有一個勢力實在眼紅得很,為了充實戰爭的軍費,他們也要求瓜分這條線的利潤,」鐵笑天啞然失笑,「當然,衝突不如合作,雖然他們很不情願,但猛虎組織還是成了這條線上的大股東,……」他輕描淡寫的簡單介紹了照片上兩個人的關係。
  「不過他們這次來,不全是為了毒品,」他瞇起眼睛,盯著聚精會神的周路,「他們企圖建立一個穩定的通道,聯絡一個堅實的盟友——我猜測,他們希望這個盟友神通廣大,不但能鞏固穩定西南邊境的毒品通道,而且能從西伯利亞方向建立一個俄制武器的通道,同時還向西北輻射……」他笑了笑,看著周路,「說到你的『地盤』了,你在那邊『工作』過多年,應該知道對手使用的是一些什麼武器——那都是一些世界強國援助的先進的武器……」鐵笑天正色道,「這些武器也是猛虎垂涎已久的東西,要知道,他們被封鎖了很多年,他們的進口渠道多是被交易伙半欺詐的情況下建立的,所以,這次他們應該下了血本,聯合『三合會』希圖在中國搞一個大動作。」
  周路顯然陷入了固定的思維裡去了,失聲問道:「那我們如何制止他們?」
  鐵笑天哈哈大笑,「『制止』?!為什麼要『制止』?」他收起笑容,「說起毒品,沒有中國人會對它有好感,因為它老會讓人想起一八四零年的一些事情,」他眼中掠過仇恨的顏色,「但正因為如此,我才會想起另一個辦法——我決定經營這個通道,並且努力把它鞏固擴大——和歷史不同的是,這場『鴉片戰爭』的發起人不再是原來的那些人,而進攻和防守的角色已經相互對調,呵呵……」他斜著眼睛看著周路,輕輕笑道。
  周路茫然看著鐵笑天,顯然對他的話有些難以接受。
  鐵笑天肅容道,「你還記得戰死在身邊的朋友麼?你難道不知道射過來的子彈是從哪裡來的?!那是哪裡的鋼鐵?!」他把身軀靠回沙發,「其實事情本來就很簡單,在利益面前,道義就像被扒光了衣服的小姑娘,至於用什麼還擊,根本不重要。」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不要太幼稚!」
  周路臉色黯然,顯然想起了那些倒在黃沙中的兄弟,他咬了咬牙齒,「對,人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鐵笑天哈哈大笑,引用某本小說裡的一句話,「你咬我一口,小小的;我就咬你兩口,大大的……哈哈……」氣氛輕鬆起來,兩人都露出了會心笑容。
  周路點了點頭,「頭兒,你說得對,那軍火的事?!……」
  鐵笑天心裡鬆了一口氣,對於周路這樣的受過正統教育的軍人,要改變他的理念是很有風險的,他之前其實沒有什麼把握讓他接受自己的計劃,想不到這樣稍微歪曲了一下「民族大義」,他就接受了自己的觀點,以至於後來的招數都省下了。
  他擺了擺手,搖頭道:「軍火的事得按我們的想法來辦,」他凝神思索,「對於西北方向,我們不但不能給他們接洽,而且還要完全切斷他們的聯繫可能——第一,我們不可能為了錢完全置民族利益而不顧,第二,如果他們達成合作意向,也會極大的影響我們在中國大陸的地位,損害我們的利益;」他頓了頓,「至於東北方向,牽涉太遠了,而且那邊各方勢力干係很複雜,沒有我們的插足之地,所以也暫不做考慮。」
  鐵笑天看著周路皺起眉頭,「這個你不要擔心,東南亞還是有一些貨源的,而且不需要我們去組織,」他抬起頭,悠悠的說道,「我已經開始著手準備自己的生產基地,視情況而動。」
  周路彷彿有些明白了,點了點頭,「那我們現在如何和他們接洽?」
  鐵笑天笑了笑,「不用,他們會找我們。」他遞過一張名片,「我現在是大禹集團的行政總監、董事會成員,他們這次來,就是以大禹集團為目標的。」看周路有些不解,他解釋道:「大禹正好符合他們的條件——歷史不清白,與他們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容易下手;業務不正,直到現在還幹著走私、『洗錢』等行當,本身卻是規模巨大的企業,實力雄厚,在內地各個地區都有分部……」他輕輕一笑,「所以,這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最關鍵的只是誰主導誰而已。」
  周路好像想起了什麼,陷入了深思,忽然說道:「這樣大的工作,恐怕我們的人手不夠!」
  鐵笑天點了點頭,「這是我今天找你的目的之一,」他緊緊盯著周路,「僅僅依靠大禹的實力,那是不夠的——我的意思不是說大禹的經濟力量不夠,我的意思是——我們需要另一種實力——地下的、可以震駭對方的武裝力量,它必須是一支受過嚴格訓練的、團結的、裝備精良的、有實戰經驗的老練的部隊,」他忽然歎了一口氣,「你知道麼?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實際的需要——現在的大禹集團董事長,就曾經公開的被那些人赤裸裸的威脅,這就是手中缺乏這種力量的結果,任人魚肉——我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他抬頭凝視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中漂浮著幾個模糊的小點,這樣的天氣,居然有人在房頂上放風箏,他悠悠的說道,「我不喜歡使用暴力方法來解決事情,但我更不喜歡別人用暴力的方法來對付我,何況……何況這樣的事情,很多情況下是用暴力開路的,我們不能不早做準備,因為,沒有實力的人,是不會受到『業內人士』的尊敬的。」
  鐵笑天看著周路,「所以,我希望這個組建工作由你負責,你現在有適合的人選麼?」
  周路搖頭苦笑,鐵笑天心中一沉,忽然想到,他逃亡在外有幾年了,和原來的朋友未必還會有聯繫,自己的想法看來有誤。
  「不是沒有,」看著鐵笑天有些失望,周路笑道,「你誤會了,我是笑我們這些人,征戰沙場,回家了卻沒有幾個能出頭的,」他苦笑道,「我有一批戰友,轉業後被統一分配到H省國有紡織廠公安處,原本是說有編製的公安警察,後來事過境遷,公安處被裁撤,有的變成工廠保安,有的進了車間當工人——我們這些人,只會幹活,又沒什麼關係……」他謂然浩歎,只是苦笑。
  鐵笑天心中一喜,「你能招呼他們過來麼?」
  周路苦笑道,「他們已經過來了,昨天,我原來的副連長還在我這裡窩了一宿。」
  鐵笑天大訝,「怎麼?就過來了?廠子倒閉了麼?」
  「廠子倒沒倒閉,只是搞了個『國有資產改良』,資產重組,你知道的,他們原本就不是熟練工人,車間裡的下崗了,當保安的又被裁員,只剩一個副連長當保安副主任。」他苦笑道,「副連長原來有個老婆,小日子還過得,可惜太倒霉,唯一的女兒得了富貴病——鬧得傾家蕩產,後來乾脆房子也沒有了,他那點工資濟不了事,越過越苦,老婆去年跟人跑了,後來廠裡這麼一變,乾脆心一橫,帶著戰友一起來S市找機會。」
  「其他戰友呢?沒家事之累麼?」
  「本來復員了是各奔東西的,但我們那批人大都是農村兵,沒熬上軍校也沒升軍士,沒有工作安排,發了點錢就回家了,副連長到了紡織廠,當時是個小官,手裡有點小權,乾脆就把他們都召過去,原來想大小也算『正式工作』,卻沒想到今天忽然就一起下崗了。」他點燃一支煙,神色黯然,「誰看得上這批大頭兵呢?除了副連長——副連長現在也是光棍了……哈哈……」他哈哈大笑,笑得連話也說不下去了,好像開心無比,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沒想過做別的事情麼?難道沒想過學門手藝?」鐵笑天小心翼翼的做著調查。
  「手藝?呵呵……」周路聽著好笑,「我們一共當了七年大頭兵,唯一的手藝就是殺人,當年……」他眼力煥發出異樣的神采,不知道從哪裡湧出一股豪氣,「當年在西北一帶,從南疆到北疆,幾十萬部隊誰不知道我們?!我們是殺人最多、戰績最好、出勤率、傷亡率最高的特種部隊,潛伏、空投、奔襲、暗殺、巷戰、斬首咱啥沒幹過?!咱們這幾十號兄弟,誰撩開衣服身上沒幾個槍眼的?!哈哈……」他搖了搖頭,不知道是痛心還是不屑,「可惜咱們不會修皮鞋,不會擺地攤,不會烤羊肉串……沒啥手藝。」
  「現在在S市的有幾個?都找到工作麼?」鐵笑天問道。
  「紡織廠的全來了,連副連長在內,總共七個人,現在都在火車站當搬運工——那種私人雇的零工,一天八十塊,嘿嘿……」周路笑道,「據說一個月下來,是他們原來工資的五倍。」他拍了拍沙發的靠墊,「昨天副連長的女兒被醫院停藥了,找我拿了筆錢……全給他了……」他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鐵笑天。
  鐵笑天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明白,應當如此,」他掏出支票簿,隨手填了一張,遞給周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咱們不能不盡些心意。」
  周路搖搖頭,用一種奇怪的神色看著鐵笑天,「等下你自己『轉交』給他罷。」
  「等下??」鐵笑天驚訝的問道。
  周路看了看牆上的大鐘,「他們馬上就收工了,等下會來我這裡做飯,」他笑了笑,「自己做飯要便宜些。」
  話才說完,鐵笑天的耳朵微微一縮,樓道裡傳來一陣和諧的震動聲——從感覺上應該是有很多人,但震動卻極有規律,彷彿只有一人,雖然比起普通人來要輕微許多,卻隱隱透出一股殺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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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組建



  
       「咯吱」一聲,走廊上森森的光線射進了陰暗的房間,帶齊一股輕微的氣旋,一股新的空氣富有界運的湧了進來,層層湧動,鐵笑天甚至問道了那股搜有樓道都共有的霉味,他伸出手來,皮膚表層的汗毛感受著氣流的旋律,腳步越來越近,嘎然而知,幾乎是同時,空氣也平靜了下來——鐵笑天點了點頭,他們的實力看來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好。
  
       不知道是習慣還是刻意,這幾人的腳步的震動給鐵笑天的感覺很凝重——也學這就是物理學上的共振吧?他甚至有一種荒謬的錯覺,他想起了列車行進中的聲響。
  
       一行七人走了進來,沒有聽到意想中的寒暄招呼,門輕輕的合上了,客廳不大甚至可以說很小,但不知道如何,進來這麼多人,卻沒有擁擠的感覺。
  
       陌生看到了陌生人,靜靜的互相大量,出乎鐵笑天的意料,不知道是天生的冷靜還是一切早就排演完畢,他們似乎並不驚訝自己的出現。
  
       鐵笑天抬起頭,一片黑白斑駁的顏色映入眼簾,七個人的服飾很相近,但絕不統一,色彩款式互有區別,唯一相同的是,都是野戰迷彩服。他們並沒有鐵笑天想像中的那麼強壯彪悍,或許是看上去有些臃腫的軍服掩蓋了真相,但絕對的健壯,裸露出來的肌肉噴張的手腕完全可以證明這一點。鐵笑天又理由相信,他們很可能是一些孤僻的人,因為從他們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表情,不到一寸長的頭髮下的酒肉僵硬務必,也許是人多的緣故,客廳裡的光線更加的黯淡。可能是因為他們更適合黑暗,靜靜地像一堆夜幕中的岩石。
  
       鐵笑天站了起來,期待這周路會作一些禮貌上的介紹,出乎他的意料,周路緊緊只是對著為首的點了點頭:「來了客人,我們去買些菜來!」很有秩序的,沒有語言的,可以說是極無禮貌的,兩個人走進了廚房,除了為首的,其他人跟隨這周路,離開了客廳。
  
       鐵笑天有些驚訝,但隨即明白過來,這是一次早有默契的會面,面前的這個人,就是他們的首領;而這個首領,則代表他們全部的態度。
  
       鐵笑天明白,對於這樣一個群體,收服他們,第一步就得收服他們的首領,然後首領則可以利用他的威望,令鐵笑天得到這一切——這也是他們所盼望的。
  
       這個人微微一笑,伸出手來,「您好,中尉!」
  
       鐵笑天心中一凜,有些機械的伸出手去,和他僵硬的握了握手,看來周路對他沒有任何的保留,連那次自己杜撰的東西都沒有隱瞞,臉上卻帶著那種格式化的微笑,「我姓鐵——現在叫鐵潤霖!」
  
       那人鬆開手,在鐵笑天旁邊坐了下來,「當他們還是新兵的時候,叫我連長,過了一連,變成了『頭兒』,不過現在他們都叫我『老狼』,我姓郎,郎玉。」他笑了笑,「我們都喜歡狼——戈壁灘上的那種。」
  
       老狼看上去很滄桑,額頭上的皺紋很深,短短的鬢角已經微微發白,看上去似乎年紀不輕了,但黝黑粗糙的皮膚卻看上去極有紋理,泛出健康的顏色,也許是經常皺眉的緣故,眉心隱隱有個「川」字,看得出來,他的生活充滿了太多的不愉快,嚴重的影響了他的睡眠質量,瞳孔邊上的眼白凝滿了層層血絲,彷彿植物的根筋,已經深深的陷入了眼球而不會褪去,雖然深凹的眼睛依然保持著那種若有若無的銳利和鋒刃,但卻總也掩飾不住那一絲疲倦與無奈。
  
       生活已經拋棄了他,但他還沒來得及拋棄生活,因為,他還有責任。
  
       鐵笑天覺得,談話應該從輕鬆一點的地方開始。他微笑著注視著老狼,「您的姓氏很有意思——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您的祖籍應該是在北方!」
  
      「呵呵,是的,我是滿族,準確一點的話,應該是鑲藍旗!」老狼搖了搖頭,似乎是在尋找那塵封中的記憶。
  
      「哦?呵呵,女真後裔,那可真應了那句話,」鐵笑天笑道,「天生的軍人,不是麼?」
  
      「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只是軍士,」老狼苦笑著說,顯然,他不太習慣象陰謀家般繞圈子,「退役的時候,也只是正好熬到少尉這個門檻上——長官!」
  
      「我很久以前就不是軍官了,我已經不喜歡那些東西了——雖然我曾經打算為它獻出一切!」鐵笑天的笑容忽然有些呆滯。

  老狼搖了搖頭,「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死在軍營裡。」他歎了一口氣,暗淡的眼神中彷彿抹上了一些光彩。

  鐵笑天明白,對於這樣的人,僅僅依靠金錢拉攏是遠遠不夠的,有些東西已經凝固在了他們的頭腦裡,成為了他們腦細胞的一部分,如果沒有適當的切入點,他們寧可坐在街上要飯,也不會違背那些東西。鐵笑天打定主義,暗暗調整著老三,準備著即將到來的表演,希冀能在心理上攻破他的防線,得到他們的認同。

  他看了看老狼的衣袖,堅硬的布料已經磨出了好幾個缺口,洗得發白的軍服上有很多地方已經褪去了原來的顏色,看上去很像某個建築工地上的民工,當然,民工不會習慣穿這種厚重的軍靴,雖然皮革早已失去了原來的色澤,不知道換過多少次底的靴子已經扭曲得看不清原來的款式,但那凝重的靴頭,一絲不苟的扎得緊緊的褲管,依然保持著威武的氣度。

  鐵笑天點了點頭,「我明白,這件衣服,穿上去了就一輩子也無法脫掉,」他忽然有些沉痛的斂起笑容,「但是我不同,我穿西服的時候比穿這個的時候要多得多——我只是一個證件上的軍人!」

  鐵笑天看了他一眼,「但是我敢肯定,我們挨子彈的機會不會比任何人少,我們在任何時候都呼吸著生死之間的空氣,」他的神色有些癡呆,彷彿已經完全沉浸在了回憶之中,「那是什麼樣的戰鬥呵,老鼠一樣的生活,在洗澡的時候把手槍浸在浴盆底下,在睡夢之中拔槍驚起,在街頭戰戰兢兢的判斷著子彈飛來的方向,在針尖上盤旋,在火焰中舞蹈,沒有鮮花,沒有掌聲……當你筋疲力盡的倒下,卻沒有蓋國旗的機會……」他全神貫注的投入到自己臆造中的境界中去,竭力發揮著自己的表演才能,通過老三的幫助,他的眼圈漸漸發紅,「甚至當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倒在血泊裡,你卻不能哭泣、不能呼喊、不能挽救,你只能冷眼旁觀、掉頭而去……或許,還要補上一槍來贏得敵人的欣悅……」

  老狼有些動容,開始用一種全新的眼光看著他。

  這是戰士對戰士的審視。

  鐵笑天漸漸冷卻下來,他深深的呼吸,彷彿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良久,他搖了搖頭,彷彿在擺脫著什麼,苦笑著轉過頭來,「其實我們是一類人——唯一的區別是戰鬥的方式。」

  「或許周路已經告訴過你,」鐵笑天謹慎的挑選著詞彙,抬起頭來,仰望著頭頂的掛鐘,「人們說我們是最堅強的戰士,可以忍受任何打擊——其實他們錯了,我們的神經如此的脆弱——我們根本無法忍受背叛與拋棄,當發現自己被所忠誠所熱愛的人像一塊抹布一樣拋落在塵土裡……某個早晨醒來的時候,我驚訝的發現我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勇氣、信仰、希望、鬥志……我萬念俱灰,我喪魂失魄——我原本以為自己堅硬得像一塊岩石、頑強得像一團鋼鐵,卻忽然在某個早晨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沉默良久,忽然輕笑道,「幸運的是,我挺過來了。」

  「所以你走上了國家秩序所不能容許的路?!」老狼平靜的問道,冷靜得不帶一絲感情。

  鐵笑天掉過頭來,毫不客氣的和他對視,「拋棄我的不是國家,國家並沒有拋棄我,拋棄我的只是那一小撮人,」他驕傲而不無輕蔑的說道,「他們和國家是兩回事——我依然是戰士,我並沒有放棄戰鬥。」

  兩人靜靜的互相注視著彼此的眼睛,忽然驚訝的發現彼此的目光如此的清澈而沒有一絲雜質。

  老狼低下頭來,迴避了鐵笑天銳利的眼神,「那你還要周路去做那些事?!」他的語氣透出一絲軟弱。

  鐵笑天微微一笑,伸出手來,攤開在老狼眼前,「你看到了什麼?!」

  老狼瞇著眼睛,疑惑的看著鐵笑天的臉,這雙手皮膚白皙,晶瑩如玉。

  鐵笑天收回雙手,「我已經盡我最大的努力去保持它的清潔,所以當你看到它的時候,它是乾淨的——但是,我敢保證,它上面仍然有成千上萬的灰塵、細菌,」他看了一眼老狼,「但是我已經滿意了,因為我知道,除非我不想存活在空氣中而把自己密封在真空狀態下,所以這些是無法避免的——國家也是一樣,除非我們想回到那個茹毛飲血的時代。」

  鐵笑天緩緩的把身體靠回在沙發上,看著若有所思的老狼,平靜的說道,「所以這個世界是個很奇怪的世界,上帝似乎不喜歡那種絕對乾淨的東西,所以,他決定讓他們共存,」他笑了笑,拍拍自己的肚子,「我們的身體也是一樣的,等下我們吃下精心準備的晚餐……」他瞇著眼睛,順著自己的咽喉、胸脯、肚腹比畫下來,「當晚餐運行到小腸的時候,我們會驚訝的發現——少了這些污穢的東西,我們居然活不下去……」

  老狼似乎有些明白了,「……這是兩回事。」他沉聲抗議道,「如果沒有人去做那樣的事,我們的國家應該會更好些!」

  鐵笑天不去理會他,彷彿在跟自己說話,「有時候我總是在想,為什麼我們會依靠這些小東西呢?難道沒有它們我們就不行麼?我查閱過很多資料,想了很久,沒有人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他看了一眼老狼,滿意的發現他在注意的聆聽,「終於有一天我想明白了!」他猛的轉過頭來,緊緊的盯著老狼,「因為我們沒有辦法消滅它們,它們超出我們能力之外生存著,所以——我們只能讓它們的存在對我們有用!」

  他冷冷的看著老狼,隨和的目光剎時冰冷若刃,「國家亦是如此——有些東西,你可以用政策是壓制它,用輿論去抵制它,用法律去打擊它;但它卻永遠存在,不依你的意志為轉移,」他仰望著天花板,「有位先知說過,當利潤達到百分之一百、兩百、三百……超出了社會秩序允許的範圍之後,人們就會變得瘋狂,所以,這個事業就像永遠吸引著飛蛾的燭火,永遠引誘著人們去不顧一切的瘋狂。」

  老狼凝望著自己的靴尖,一言不發。

  「我那個時候就在想,為什麼大禹治水為什麼會成功呢?他和他的父親有什麼區別?——我總是在想,我們既然沒有辦法把洪水攔截住、去消滅光,那為什麼我們不能去引導呢?!」鐵笑天臉色一變,溫暖和藹,居高臨下的看著老狼,「所以,我就要去嘗試、去發現,我要深入這個事業,精通這個行業,甚至控制中國的這個行業,等到它能夠隨著著我的脈搏而呼吸的時候,我相信,它的存在就會慢慢變得對我們這個國家有用——就像幾百年前的黑奴之於美洲、一百年前的鴉片之於大英帝國……」

  鐵笑天的話顯然深深的觸動了老狼,彷彿讓他進入了一個夢幻般的世界,他不自覺的把手伸進了口袋裡,掏出一支劣質香煙,緩緩點燃,陷入了沉思。

  鐵笑天微笑著看著老狼,「而且,我們或許還可以做到這些——讓頂天立地的漢子能夠有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讓白髮蒼蒼的父母老有所歸,讓棲息無著的孩子喜樂成人……」他意味深長的看了老狼一眼,悠悠的說道,「……讓自己所摯愛的親人不至於受病痛的折磨,不會因為英雄的窘迫而讓她痛苦的忍耐……」

  彷彿一個最重的砝碼被拋上了天平,老狼渾身一震,呆呆的說不出話來,一股亮晶晶的東西彷彿在他眼中流轉著、旋轉著,若隱若現,以至於煙頭快要灼到了手指他都沒有發覺。

  彷彿下了一個什麼決心,他狠狠的把最後幾絲煙霧吞了下去,重重的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把它碾得粉碎。

  他抬起頭來,「你要我們做什麼?!」

  鐵笑天重重的舒了一口氣,仰望著上空,嘴角微微蠕動,忍不住慢慢綻開一絲滿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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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組建(下)



  空氣的質量不好,很不好。

  除了鐵笑天之外,所有的人都在抽煙,不大的房間裡煙霧繚繞,進一步局限了功率本來就不大的日光燈的作用,讓每人個人看起來都朦朦朧朧的。
  
        鐵笑天立在房間的中央,他的面前,坐著一排看上去很失落的男人,雖然每個人都身強體壯,但不知如何,每個人都顯得很茫然,很憂鬱,嚴謹森然的坐姿固然令人望而生畏,但落在鐵笑天眼裡,總是感覺少了點什麼,彷彿呆在動物園裡的猛獸,在鐵籠子外面看,威風凜凜,雄風依舊,其實不是,神經因為久未嗜血而遲鈍,牙齒因為不再磨礪而蒙垢,昔日的利爪現在只能用來對付虱子,叢林之王只能依靠出擺出美麗的皮毛來度日。

  他們是戰士,不過已經死去;鐵笑天站在這裡,是想讓他們活過來。

  怎樣才能讓他們復活?怎樣才能使他們如以前一般衝鋒陷陣,置生死安危於不顧,為了某一樣東西出生入死毫無怨言?

  怎樣才能把這一群睡著了的獅子喚醒?!怎樣才能把他們喚醒之後又能如百煉鋼繞指柔般掌握在手心?!

  鐵笑天凝望著牆上的八駿圖,這是一副廉價的臨徐悲鴻作品,面積不小,可惜群馬失之呆滯,有形無神,惟有頭馬似乎有點氣力,看上去有些神采。他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輕聲說道:「——同志們好!!!」

  對面依然無動於衷,彷彿鐵笑天在和空氣對話,但有一個小動作被他敏銳的察覺到了,不知道是條件反射還是出於禮貌,他們掐滅了煙頭。

  也許只有中國軍人才會有這樣的反應,渾而不自覺卻又深入骨髓。

  鐵笑天心中點頭,臉上卻浮起一絲微笑:「先生們,很榮幸的能邀請到各位加盟。」他轉過身去,聲音帶出一絲酸楚,「剛才是最後一次用『同志』來稱呼大家了……」

  對面的人們臉頰紛紛不由自主的微微抽動,如岩石般凝固住的表情似乎有些變化。鐵笑天語氣一轉,宛宛說道:「大家是不是有這樣一種的想法——現在是如梁山好漢般落草為寇?!」

  他故意停頓了幾秒鐘,彷彿是故意讓大家進行遐想,然後又忽然打斷大家的思緒,好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會幹什麼呢??!他會要我們幹什麼呢?」鐵笑天微微一笑,拖長了聲調,「無非就是想僱傭我們這些人殺人放火,給他賣命吧?!……」

  歷史證明,利益的結合往往經不起風浪的考驗,僱傭的關係肯定無法維持長久,他們所從事的工作與其他工作不同,是一個非常需要信任的工作,親情或者友誼可能在短時間內做到這一點,但可惜的是鐵笑天和他們既不是戰友又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想來只有用其他的方法來凝聚他們了。

  現在需要的是虛擬出一個超脫的、能讓人信仰的、讓人拋頭顱灑熱血的目標,把他們整合成一個有戰鬥意志的整體,而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解開這個死結——他們眼中的黑道買賣和相互之間的僱傭觀念。如果要利用這些「是非正義」觀念很強的正規軍人,就必須要做到這一點。

  「我首先得給大家一個說明:我是商人——從今天開始,各位也是商人。」他環顧著眾人,口中說道,「我知道你們心裡在想什麼,那麼,我現在告訴你們,你們都錯了。」

  「請原諒我用這樣的方式在跟大家解釋這個問題,」鐵笑天瀟灑的微微示歉,然後從口袋中摸出一支筆來,在牆上的八駿圖上寫下「黑社會」——「商人」兩個字,不理眾人疑惑的目光,自顧自的說道,「我現在給大家上第一課,那就是,我們準備幹什麼?!」

  「在中國,黑道的歷史淵遠流長,如果按定義來劃分的話,遠古時代的劍客、俠士都可以說屬於這個範疇——不從事社會生產,未經官方允許,擅自的使用暴力來牟取個人利益——經濟利益或者社會利益,按照中國社會傳統和民眾對強者的崇拜,他們被蒙上了許多傳奇色彩,往往被賦予『英雄的稱號』,呵呵……」

  鐵笑天笑了笑,「按照我們現在說法,他們的行為往往在正義的方面被肯定——如『對暴政的反抗』等等,有趣的是,根據調查或資料記載的分析,大多數人民對他們的崇拜卻是來源於羨慕,羨慕他們揮金如土,一言不合,斬卻仇人頭的瀟灑生活——我們所知道的那些大俠、英雄,幹過許多眾位從來沒想過的事情,比如,搶劫政府的運鈔(銀)車隊、走私官方禁賣的物品等等——各位也許不知道,當年的孫中山先生也曾積極參與過這些活動——當年反抗清朝、反抗袁世凱等軍閥的軍事行動的軍費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於煙土、軍火的走私利潤,歷史往往就這麼奇怪,什麼『哥老會』、『袍哥會』這些令各位不齒的『歹徒』居然會用走私來推動中國社會的進步——當然,我不知道他們是自覺還是盲動,但到底他們還是做了,所以,我有時侯總是想,我以前對他們的看法是不是錯了,或者,失之偏頗。」

  對面的人們表情複雜,有的驚詫莫名,有的欣喜讚歎,有的一臉迷茫,老狼和周路則皺著眉頭,一臉深思。

  「按照現代法律觀念的定義,黑社會最大的特徵就是反秩序——反對現行法律所維護的社會秩序,出於經濟利益的驅動,建立另一套地下秩序,以最直接的暴力手段為後盾,利用政府方面對社會管理的漏洞,進行一系列有組織的活動,以損害整個社會為代價來獲取個別集團的私人利益。」鐵笑天彷彿背書一般,口中朗朗說道,觀察著眾人的反應。

  果然,眾人的表情更為迷茫,有的人眉頭舒展,顯然這些話對上了他以前的觀念,有的人則一臉疑惑,察覺到他前言不對後語,料想必定是反話。

  「如果官方代表一切人的利益,黑社會倒確實是一切人的敵人了,我原來也是這樣認為,可惜,後來我發現在我錯了。」鐵笑天凝視著天花板,悠悠的問道,「各位來S市的時日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了,想必看到過一些東西,認識過一些人,結交過跟諸位做一樣工作的人們,」他笑了笑,「如果有一天,他們實在無法忍受了,去參加了黑社會,各位是否會對他們寬容一些?!」他長歎一聲,「淒風苦雨,累死累活,衣不蔽體,食不裹腹,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七尺男兒,進不能豐衣足食,退不能兼濟父母……」

  眾人悚然動容,臉上的筋肉突突直跳,浮起痛苦的神色,想來都觸動了內心的痛處。

  「餓死不做賊,窮死不為寇?!」鐵笑天「嘿嘿」笑道,「誰讓我餓死呢?誰讓我窮死呢?我不會做田麼?我沒去上工麼?」他口中切齒,面上微笑,「男子漢大丈夫立身於世,不能孺養父母,不能照顧妻兒?!」他大聲喝道,「為什麼我們就不能更進一步,揚名立萬,兼濟天下?!」他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們,「其實,對於從前,我們早就已經死了。」

  眾人默默無語,心思活泛起來。

  「我不是黑社會,大家也不會去做黑社會,或者以後別人會這麼看待我們,但我希望大家都能夠明白,我們的身份是商人。」鐵笑天微笑道。「我現在的身份是大禹集團的行政總監,董事長的未來女婿,資產的未來接班人,不久之後的億萬富翁,所以,各位千萬要注意,不要把我和街頭上兜售搖頭丸和劣質毒品、手拎兩把菜刀沿街勒索收取保護費的人混淆了。」

  除了老狼和周路,其他人都張大了嘴,驚訝的看著鐵笑天,感覺有些不能置信。

  「為什麼像我這樣的人會做這樣的事情?!」鐵笑天知道他們在想什麼,「這個問題很複雜,但我盡量讓大家明白這個答案。」

  他清了清嗓子,「第一,這裡面有巨大的利潤,而且我沒有能力制止這樣的事情,所有我只有盡量想辦法去控制它、壟斷它,獲取它的利潤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第二,這樣的事情對我們的國家來說,情況嚴重的話會造成經濟災難,政府在這些方面由於受到內部腐敗、官僚機制因素的制約,有心無力,所以,需要一個強有力的鐵碗人物出來控制局面;第三,有個人情結,我很憎惡那一小撮人,我想,如果我們能佔據強勢地位的話,能夠清理他們、報復他們——大家都有相同的經歷,周路甚至為此亡命天涯,想必不會反感。」

  鐵笑天微笑著看著周路,看得他微微臉紅,「最後一個原因,」他悠悠長歎,「人生需要一個挑戰,對於一個戰士來說,與其毫無意義的老死在床上,不如壯懷激烈的倒在戰場——何況,我早就死過一次了。」

  「各位只是我們這個集團的一部分——以後你們會知道,除了你們,我們還有電子專家、物理專家、農業專家、氣象學家,管理精英,談判專家、金融學家等等,」看著眾人驚訝讚歎的表情,鐵笑天微笑道,「現在大家明白了麼?!各位即將從事的是什麼樣的事業?是不是打家劫舍、殺人放火?!」

  「毋庸諱言,我來邀請各位加盟就是為了各位擁有的專業技能——我想請大家明白一點,我將使用各位的戰爭技能,進行一些暴力行動,但絕非是簡單的與人爭奪地盤、搶劫毒品或者軍火的黑道份額,也不可能指示各位為了我一己私利去進行報復行動……」

  看著眾人驚奇而又微微透出欣喜的面龐,鐵笑天大聲喝道:「先生們,你們的任何行動都將經過深思熟慮,都必須從屬於我們的事業——我們將通過各種手段:走私、販毒、洗錢、運送軍火等等來累計資本。我們將進入世界金融市場,成為誰都不可忽視的大鱷;我們將投斥大量資本,在荒漠無人的國土上進行土壤改造,讓黃土變成草原,讓沙漠成為綠洲,讓那些飢餓疲憊的同胞能有時間想吃飯以外的事情;我們在醞釀一個系統的教育投資集團,走資本運做的長期回報路線,以雙贏為目的,分地區分階段的興建學校,在孩子們不用光著腳看著校園發愁的同時,為我們集團的擴大再擴大積累人力資源;同時,我們將使用任何手段:盜竊、詐騙、爆炸、偽造他國商品甚至恐怖活動,人為的製造商業紛爭,挑撥他國商業合作關係,竊取他人商業秘密、技術機密,綁架、脅迫他國科學家,發展自己的製造業,讓地球的每一個角落,都充斥著『madeinChina』……」

  他忽然停頓下來,沉默了幾秒鐘,彷彿在宣言中嘎然而止,就在眾人沉浸在冥想中的時候,鐵笑天平緩著自己的語氣,努力讓它悲壯而蒼涼,「我們也許會失敗,也許成功離我們太遙遠,我們或者會死去,更可能的是,我們這一批人、這一代人無法做到——那麼,」鐵笑天大聲問道,「先生們!!——這已經不是天方夜潭,我現在具備了起步的一起:我現在是一個身份顯赫的社會新貴;我現在已經擁有一個跨國商業集團;我現在能支配集團內部分門別類、種類繁多的各式機構;我現在手上有億萬資金;我現在擁有一大批科技人才,——而現在,我又擁有了你們,請問:我應不應該繼續做下去?!我知道這很瘋狂,但我還是想請問各位:諸位,請問你們願不願意陪我一起瘋狂?!!」

  房間裡一片寂靜。

  鐵笑天看也不看,再次轉過身去,看上去孤獨而寂寞,「呵呵……」他蒼涼的苦笑,「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別人,我也許太過分了一些……」

  話沒說完,寂靜的房間突然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潮水般震動著所有人的耳膜,把鐵笑天的話淹沒在聲浪裡,鐵笑天如風般轉過身來,面前一排堅毅的面龐和含著熱淚的眼睛,以最標準的軍人立姿,屹立在他的身前。

  鐵笑天輕按手掌,掌聲立即停止,他激動的看著他們,試探著發出簡短的命令:「請坐下!!!」

  「呼啦!」一聲,軍人們立即在同一時間內以同一速度、同一姿勢端坐下去,凝神斂目,靜靜的等待著鐵笑天的下一個命令,精神勃發,鬥志昂揚,再不復從前低糜之態。

  鐵笑天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收服、收服,「收」何其容易:「服」何其困難?!

  「現在——郎玉!!!」老狼倏的起立,目光平視,立在鐵笑天的面前,「我任命你為指揮官,對部隊的所有事宜向我負責!!——周路,我任命你為部隊的副指揮官,郎玉的副手,輔助他並向他負責!」

  「是!!!」

  鐵笑天看著他們,「你們現在的任務就是進行恢復性訓練——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恢復你們的戰鬥力,我將通過某些途徑為大家找到合適的場地,至於個人方面,我將為各位在大禹集團裡安排適當的職位,同時給大家的家人寄出就職安置金和任職通知書——當然,這段時間各位是出差了!呵呵……」鐵笑天微微一笑,這些人脫離部隊有段時間了,戰鬥力應該有所下降,恢復性訓練是非常必要的,同時也要解決他們的後顧之憂,讓他們在充裕的經濟條件下和安穩的家庭輿論中為我所用——這也為將來可能發生的背叛和家屬控制未雨綢繆。

  「我將為各位安排一個適當的名目:如登山愛好者協會、某球迷俱樂部等等為大家的體力訓練做掩護;射擊或者其他特種訓練的條件要求,郎玉或者周路研究決定後報我,我將盡快解決——我將在財務上對部隊的經費進行預算,由你們民主管理,至於武器彈藥、交通工具、特種器械等方面,由郎玉負責向我提供清單,我將盡快提供給你們!」

  老狼忽然起立,鐵笑天心中詫異,「請說!」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業,比如,他擅長潛伏狙殺,他擅長爆破……」他看了看鐵笑天,「作為指揮者,我想我是不是應該向您提供一份戰鬥力評估報告?!」

  「謝謝!」鐵笑天帶著欣賞的目光看著老狼,「我會正確使用這支力量的,請放心,不會讓大家執行超出你們能力範圍之外的任務,」他斂起笑容,嚴肅的說道,「大家一定很明白自己的能力,我也清楚大家的長處——其實我已經有能力支配S市的黑幫社團,有很多瑣碎的事情不需要動用你們,你們是我們集團的最銳利的武器,不經過深思熟濾,我是不會動用你們的——我希望大家明白,你們的身份已經不同於往日,進行特種作戰行動的後遺症非常麻煩,因為假如忽然出現了一支能危害整個社會安全的武裝力量,而不是官方行動,就具有反社會性質,任何政府都對此敏感非常,通常會對其追殺到底——所以,如果不是情勢必須或者利益比率無法容忍,我是不會隨便決定的。」他看了看老狼,「謝謝你的提醒,但對於戰士的特長——我只將將,不會練兵,一切都在你的權限範圍之內,這也是你對我負責的意義所在!」

  「是!!!」

  「恢復訓練的條件要求和預計期限你盡快列出清單,我希望盡快得到報告!」

  「是!!!」

  「那麼散會!」鐵笑天拿起外衣,朝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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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視察



  這個城市最近老下雨,一般來說,現在是深秋了,天氣應該乾燥才對,可是秋陽總是遮遮掩掩不肯露面,腥腥的海風最近總是帶著濕濕的味道,和著細雨肆虐著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
  大禹集團行政總監的權力很大,與之相對應的是事務繁忙。辦公室裡永遠堆積著做不完的事情,幸好鐵笑天的秘書是個能幹的女孩子,這樣或多或少減輕了他的壓力。
  這段時間以來鐵笑天以旺盛的精力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能力瘋狂工作,在大禹集團內部贏得了與自身地位相對稱的尊敬。裙帶關係所產生的負面影響漸漸淡去,下屬們背後不屑的評價變成了衷心的敬佩,任何時候瀟瀟灑灑的風度、如電腦般的記憶、狂人一般的精力、犀利的分析能力、關鍵時刻果斷拍板的魄力以及對犯錯員工的寬容,使他迅速成為大禹集團除張董事長外的第二個凝聚點,令所有的員工心折。
  包括跟隨張董事長打江山的老一輩員工,直到現在,他們仍然是大禹集團的基石——他們分散掌握著大禹集團各個部門的運作,鐵笑天彗星般的崛起令他們有些措手不及,雖然從一開始他們就明白,這是集團的第二代接班人。出於對張董事長決策能力的慣性崇拜,他們在鐵笑天上任之初就對他抱有極大的期待,豈知鐵笑天的能力仍然在他們意料之外——「他幹得非常好,沒有人幹得比他更好了!」張明月的上司、集團的財務總監這樣評價。
  按照今天的日程安排,他得去視察幾個旗下企業的經營狀況。第一站就是「夢飛翔俱樂部。」
  從法律角度來說,「夢飛翔俱樂部」是隸屬於大禹集團的一個以經營娛樂項目為主的獨立法人——她的另一個名字是「夢飛翔娛股份有限責任公司」,張董事長經過對參考西方貴族式俱樂部的經營模式的調查,因此,她並沒有上市,持股人的範圍是封閉式的,到目前為止,仍然是三個發起人——其實鐵笑天也很清楚,她的資本構成有些複雜,恐怕不適宜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上市恐怕會弄巧成拙。
  三個股東中,大禹的股份是最大的,擁有百分之四十九,理論上進行控股,其他兩家如果不進行聯合行動,也就無法與之對抗。知悉內情的人都明白,這是一種非常微妙的置衡。
  整個公司的淨資產——不動產分門別類參考S市同期類似地產拍賣價格、聘請業內資深人士和專業會計師事務所進行評估,流動資本及其他動產參考中國人民銀行固定利率及累計各項投資回報的公平期待比率,減去經營期間產生的負資產,大概在十三億四千萬人民幣左右——大禹集團的財務部門是一個工作高質量、高效率的部門,這是根據上一個會計年度「夢飛翔股份有限責任公司」的財務報告和她的固定經營利潤整理出來的,前段時間,鐵笑天給他們下達了這個命令,所以今天早晨看到的報告完整而細緻。
  雖然就大禹集團整體而言,從資本投入上來看,這個公司規模偏小影響力不大,但作為一個有全局觀念的企業家,也是不容忽視的。
  黑色奔馳穩穩的朝前行駛,外面一片水霧,細密的雨點如同篩子篩過一般,均勻的打在車窗上,凝結成一顆又一顆晶瑩的淚珠。坐在車上的鐵笑天凝望著窗外,腦海裡重新浮現起那份大禹集團的絕密文件:
  ……股東A,大禹集團,各項投資折合人民幣陸億貳千萬人民幣……
  ……股東B,趙文梅,女。S市婦女聯合會主任,共產黨員,S市市委黃副書記之妻,各項投資折合人民幣伍億壹千萬人民幣……
  ……股東C,王馨(又名丸婆)女,德旺股份有限公司總裁,S市插花愛好者協會會長,S市希望工程捐助委員會名譽會員,各項投資折合人民幣壹億玖千萬人民幣……
  ……聘用總經理吳鐵誠,男,三十四歲,20XX年畢業於中國財經大學金融系,20XX年至20XX年於上海XX綜合證券公司任職,20XX年因「職務侵佔」、「挪用客戶資金」等罪名被捕,同年被上海XX區人民檢察院起訴,經上海XX區人民法院判處入獄四年,20XX年因在獄中表現良好,減刑八個月出獄。出獄後曾任職於S市XX家政公司清潔員,與S市市委黃副書記家庭保姆系老鄉,關係曖昧,20XX年經B股東、C股東聯合提議並通過,任「夢飛翔俱樂部」總經理,鑒於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司法》對於公司企業職位資質的相關限定,修改公司章程,由大禹集團在任董事長兼任「夢飛翔股份有限責任公司」法人代表……
  黑色的奔馳小車緩緩停下,等待著前面的綠燈通行指示,鐵笑天透過水氣朦朧的車窗朝外看去,一個面孔黑漆漆的孩子拿著一塊早已僵硬的燒餅,一臉幸福的依偎在正在給人擦鞋的媽媽身邊,小腳丫調皮的拍打著人行道上的水花。雨水和著汗水,讓媽媽的頭髮糾結成一團一團,以鐵笑天的目力,居然無法判斷她的年齡,面孔單調的只是一種死灰般的顏色,滿面的皺紋絕對不會令人產生「少婦」的聯想……轉角處忽然出現幾個綠色的制服,鐵笑天的心忽然一痛——那個僵硬的、帶著幾個小牙印的燒餅被人粗暴的打翻在雨水裡,一團一團的亂髮被人像拎瓶子一樣拎著,鐵笑天聽不到外面的聲音,或者他聽到了,彷彿聽到了,有人在用粗暴的聲氣咆哮著,呵斥著一些不容於這個城市的人。
  奔馳車當然沒有這麼多愁善感,它緩緩啟動,慢慢加速,朝前面的水花衝去。這樣的事情、這樣的城市裡,真是平常又平常,也許有一天,他們不用離鄉背井,他們家鄉的土地不再貧瘠;也許會有一個人,會用特別的方法去幫助他們,也許到了那個時候,這樣的事情才不會像這樣「平常」。
  吳鐵誠是一個乖巧的人,車還未到門口,他就遠遠的迎了出來,撐著雨傘,親自上前給鐵笑天拉開車門,口中笑道,「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上次鐵總監把我騙得好苦!!呵呵……」
  鐵笑天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親熱的和他並肩走進了大堂,看著吳鐵誠受寵若驚的面孔,他微微一笑,「吳兄確實人才了得,打理著這一片花花產業,八面玲瓏、滴水不漏,哈哈……」他哈哈一笑,「小弟一向是非常佩服的!」
  吳鐵誠笑容一滯,疑惑之色一閃即逝,隨即續上笑臉,「哪裡,哪裡,都是朋友、客人們抬舉,」他慇勤的引路,「這邊請!」
  看來這應該是吳鐵誠的辦公室了,如果是的,那就說明此人尚有幾分風雅,整個房間簡樸整潔,對面牆上掛著八大山人的字畫,電腦前面居然掛著湖州狼毫和徽州墨盒,令人忍俊不禁。大班桌旁邊的書櫥上面擺滿了一排排書籍,出乎意料,除了少數幾本金融方面的工具書外,其他的都是文學或社會研究著作,鐵笑天細心的留意著扉頁,心中點頭,看來並非全是做樣子,此人翻書還是蠻勤快的。
  辦公桌對面的牆上的條幅裝裱很不錯:「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間架有致,筆力不凡,風骨甚佳,鐵笑天看了落款,微微一笑,「哦?!看不出來,吳兄真達人也!!!」他轉過身去,面對著吳鐵誠,「君子入俗,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吧?!」
  有的人,習慣掖著幾副面孔,如果說剛才吳鐵誠經理像一個逢迎有道的奴才,那現在就像一個豪放不羈、氣度雍容的雅士,只見他哈哈一笑,「雖千萬人,吾往矣!!哪兒能處處理會別人?!鐵兄太拘束哩!」
  鐵笑天亦大笑回應,誇張的一躬,「潤霖受教了!」兩人相視而笑,氣氛親密了許多,感覺有些知己惺惺的味道,一般在這樣的情況的下,可以談論工作以外的事情。
  鐵笑天輕輕拍著手,在沙發上就坐,悠悠的看著牆上的字畫,「吳兄,外面風雨不小——你猜我這次來,是為了哪般?」
  吳鐵城細心的斟酌著茶葉的份量,緩緩注入滾水,「這樣的天氣,烹茶須濃,暢口開胃,如此可不為方家所笑。」
  鐵笑天哈哈一笑,「既然吳兄要我『暢口』,那我便放膽直言了!」他觀察吳鐵誠的反應,發現雖然他面上仍是淡淡的微笑,但腕部的肌肉微微抽動,握杯的指頭血色黯淡微微發白,顯然是用力過大,心不在焉所致。
  「吳兄一生坎坷,少年得意之時身陷牢囹之內;青春奮發之日掙扎污泥之中;得到而立之年,卻棲身朽木,為他人做嫁衣……」他觀察著吳鐵誠,發現他忽然把茶水潑進了桶裡,不禁皺眉,雖然忐忑,但還是說了下去,「以至今日『淡泊以名志,寧靜以致遠,』何其無奈?!不得不縱情聲色,追逐犬馬、迎來送往……」他狡黠一笑,「可惜、可惜,可歎、可歎……」搖頭晃腦,彷彿忽然省起,「嘿嘿,交淺言深,勿怪、勿怪!!!」
  「看來鐵兄今天必有以教我!」吳鐵誠面上仍是那副淡淡的微笑,只是現在僵硬了許多,他把茶杯放在一邊,閣著茶几在鐵笑天對面遠遠座了下來。
  「我這裡有一份文件,」鐵笑天拿出一個文件簿,輕聲念道,「黃遠聲,男,五十九歲,漢族,共產黨員,全國人大代表,中國共產黨S市市委副書記,主管工業貿易。個人簡歷:19XX年出生於S村,高中畢業後以知識青年名義下放至GD省XX縣XX鄉,因表現出色,被任命為『青年突擊隊』隊長,在下放期間積極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在『農業學大寨』中工作突出,冬季在深水中帶頭開挖土石方,致使身染重病,失去生育能力,因而獲得一致好評,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並被推薦以『工農兵學員』身份進入XX大學學習,」他停頓下來,看了看一臉驚奇、神情專注的吳鐵誠,微微一笑。
  「這是我自己製作的,想來如果按上個名目如『《貪官是怎樣成長的》』,我猜銷量一定會不錯,哈哈……」他忽然斂起笑容,繼續念了下去,「……在XX大學學習期間『文革』結束,以尷尬的身份被調回GD省XX縣S鄉任副職,改革開放開始,仕途出現轉機,因工作能力出眾,在鄉鎮企業中利用行政權力支持『三來一補』項目,開新經營觀念之先河,加之身為『本土幹部』,迅速被得到提拔,任S市工業貿易局副局長,任職期間結識本局工作人員趙文梅並締結婚姻,」他笑了笑,神情古怪,「由於沒有生育能力,此人懼內,並於同年領養一女,後夭折——在任工業貿易副局長時,因破除群眾鄉土觀念、徵用集體所有土地及與外商接洽工作中能力突出,再次提拔為特區開發辦副主任,特區工作逐漸走上軌道,」特區開發辦公室「後被裁撤,轉任S市市委副書記……」
  鐵笑天合上文件,看著吳鐵誠,輕聲笑道,「大體如此,你有沒有補充?!」
  吳鐵誠呆呆的看著鐵笑天,神情古怪,「你們不是親密的合作關係麼?!為什麼?……」
  鐵笑天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那是大禹上一代的事情——到了我們這一代……我要做大事,你明白麼?!」
  「哦?!」
  「吳兄,人生有多少個機會?!」鐵笑天直視著吳鐵誠,「良臣擇主而適,良禽則木而棲,你應該要明白,一個是年近花甲的腐朽老頭、一個是朝氣蓬勃壯志凌雲、前途無限的青年,你選擇誰作為你的夥伴?!」
  ……
  「你做過投機,有的事情,是不是值得去冒一冒風險,是不是值得去賭一把?!」
  ……
  「你是否能想到,有那麼一天,你能夠操縱百億資金,在世界各個知名的銀行流進流出,在世界各個金融中心叱吒風雲、翻雲覆雨、縱橫來去?!從此不需要仰人鼻息,與某個貪官一損俱損,每日戰戰兢兢小心翼翼,擔驚受怕,終日快樂逍遙、自由自在的享受生命?!」
  「我……?!」他張大嘴,不能置信的看著鐵笑天,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需要一個專業的金融專家——我看過你當年在滬市的工作業績,審查過『夢飛翔俱樂部』的經營報告——我甚至研究過你這些年來為黃副書記夫婦的洗錢活動——我希望你能明白,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救世主』,機會只有一次,來就來了,去了就去了,能不能抓住、願不願意抓住在於自己……」
  他臉色猶疑不定,皺著眉頭深思。
  鐵笑天心中明白,「在我的計劃中,黃副書記只是一個小小的人物,而我的助手的份量要比他重得多——我看中的首先是你的能力,而不是你的身份——想必你也很清楚,大禹集團一直以來都在洗黑錢,而我,則準備把這項業務進一步擴大——老一輩的人物要退休了,新生代的掌舵者需要自己的親信,你明白麼?!」這話不假,鐵笑天的確暫時沒有過河拆橋的打算。
  吳鐵誠放下心來,彷彿下了決心,他站起身來,到酒櫥邊取出一瓶好酒,給自己和鐵笑天斟滿。
  「哦?!今天不喝茶了?!」鐵笑天忽然有點明白他為什麼把泡好的茶潑到桶裡。
  「喝了很多年了,無論是誰,總會發膩!」吳鐵誠冷靜下來,恢復了以往的瀟灑。
  「等了好多年吧?意外麼?!」鐵笑天微笑著問道。
  「有點,其實也不算太意外,那天第一次見到你,我心裡就打了個突——大概我就是等這個人吧?!」吳鐵誠笑了笑,話鋒忽現,「和丸婆談得如何?她可比我難對付!」
  這個傢伙的心思遠遠比自己想像中要複雜,不過不夠大器,只要自己強勢在手,小心控制,還是不怕他不為我所用。口中卻應道,「還好吧?!總算成了朋友,呵呵……」
  「我會把黃副書記的經濟問題、官場勢力派系、個人隱私等等盡快整理出來……」
  「包括日常生活習慣、身邊人情況等等,」鐵笑天打斷了他的話,「另外,還有兩個預算打算交給你做——一個是關於武器的秘密開發研究、一個是關於我們私人部隊的訓練,我等下會給你詳細資料。」他有意的稍顯勢力,果然驚得吳鐵誠有些失態,隨即感動不已,鐵笑天已經表示了對他的絕對信任,讓他受寵若驚。
  鐵笑天長身而起,晃動著手中的高腳杯,酒色瑩瑩,令人目眩,他朗聲誦道,「……俱往矣,數風流人物……」舉杯相邀。
  「……還看今朝!」吳鐵誠瀟灑一笑,會意起身,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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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決心



  時間是一個躲在幽暗中調皮搗蛋的精靈,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可是一到某個時候,人們就會驀然省起,異常驚訝的察覺到它的存在。都市人很驕傲,他們覺得生命很充實,生活的節奏如此之快,工作的強度如此之大,以至於他們往往把時間精確到秒,卻忽視了「年」這個概念,有時候用另一種視角來看,不知道這是否算是一種悲哀?!
  海濱城市的新年都那麼的與終不同,沒有雪也不太冷,這樣的氣溫,在別墅裡燃起壁爐其實很沒有必要,可是張明月和老傭人張媽依然不停的往裡面添柴火,如同孩子一般,張明月在這個新年非常興奮,在廚房與客廳奔波往返,彷彿異常忙碌。
  作為紳士,當然不能這麼孩子氣。鐵笑天和張董事長搖晃著玫瑰色的葡萄酒,擱著一張放滿食物的訪水晶桌,安坐在柔軟的阿拉伯沙發裡。
  張董事長最近看上去不大舒心,額頭上的皺紋彷彿比幾個月前更加深刻了,臉上原本殘留著的一絲潤紅也消逝得無影無蹤,蠟黃蠟黃的看上去有氣無力。按道理來說,作為一個老人,在這樣的氣氛下,應該是要表現得很高興才對——即使他不高興,可是他連這點做秀的心情也失去了,只是凝視著酒杯,默默不語。
  鐵笑天在等待。通過這麼久的觀察,他開始有點瞭解這個老人,他判斷董事長會有話說,而且是適合在這樣的家庭氣氛中說的話。
  「在公司還算習慣吧?!」張董事長若有所思,慢慢的拉開話題。
  「還行!」鐵笑天扮演著晚輩的角色,口中應道。
  「我是沒多少年干頭了,往後還得看你的,」董事長眉心隱有憂色,「大禹能有今天,也算不大容易——你幹得很好,我很欣慰!」
  鐵笑天矜持一笑,謙虛中隱隱自傲。
  「都是自家人,公司的那些文件想必你也都看過——你一上任我就派人送過去了,」他目光游移,顯得有些心神不定,「大禹的來歷是有些不清白的……」
  鐵笑天微微一笑,「沒有很多東西是乾淨的,我明白,」他用安慰的眼神看著董事長,「只要我能洗乾淨——那就原本是純潔的!」
  董事長仰起頭來,看著天花板,眉心凝結成一個馬蹄形,「『洗乾淨』?」他苦笑一聲,「談何容易?!」他捏起一顆松仁,慢慢放進嘴裡,「我一直都在洗,我一直都想把大禹洗乾淨——可惜到現在……」
  「黃副書記沒多少年干頭的,這麼大歲數,難道還有什麼想法?!」鐵笑天故意把話拉偏方向。
  「他?呵呵,」董事長不屑一笑,「『肉食者鄙!』不足為慮!」
  「丸婆和我們關係不錯,按理來說,合則兩利,想必還是能當朋友看的!」鐵笑天不急不燥,胸有成竹。
  「呵呵,女人當家,一簞一壺足矣,還沒資格讓我心煩!」張董事長緊緊盯著鐵笑天,臉上不知是喜是怒。
  「哦?!那不知董事長……」做人就得知分寸,即使你知道,作為晚輩和下屬,也是萬萬不能隨口道出別人的心事的。
  張董事長忽然長歎一聲,「我們大禹看上去勢大財雄、根深蒂固、威風八面,其實……」他往鐵笑天這邊湊了湊,壓低了聲音,「其實還是有個致命傷在別人手上……」
  鐵笑天凝神斂目,沉著的盯著自己的酒杯,一言不發。
  「前不久公司秘密接待的那幾位貴賓你還記得麼?」張董事長提醒道,「那個東南亞人和HK特別行政區的客人?!」他帶著淡淡的微笑,若有所思的看著鐵笑天。
  「當然,我還兼任公司的公共關係部經理嘛。」鐵笑天彷彿在回答一個極平常的問題,漫不經心的隨口答道。
  「那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麼?!」張董事長異常憂鬱。
  「那又如何?!一個黑道的小嘍囉,一個恐怖組織的小爬蟲,難道真的能放在我們眼裡去?!」鐵笑天出其不意,臉上凝固著冰冷的笑意,驚得張董事長眼中異芒閃爍。
  張董事長錯愕良久,方才回過神來,嘴角綻開一絲笑紋,「年輕人戒驕戒躁,不可輕敵。」
  到底是個人物,並沒有把狐疑擺在面上問東問西,不過投桃報禮,鐵笑天多少還得釋他之疑。「呵呵,酒色這一關,不是什麼人都能過得了的,」他傲然一笑,「難道我手下的公關小姐是吃乾飯的麼?」他遲疑了一下,「不過,他們所謂何來,嘴巴倒還算把得緊。」
  「天下熙熙,皆為名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張董事長搖搖頭,「『江山』船舶公司的王大富是我當年的合作夥伴——當年他弄私船,我接他的貨,不過,現在倒成了那邊的內線,一起來迫我就範!」
  他苦笑一聲,「這次他們來,是要弄『大買賣』,要我們大禹上他們的道,弄條出毒出槍的線出來……」
  鐵笑天打斷他的話,「看來是甩不脫了,」他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生意嘛,天下人都做得——多大風險,就有多大的回報,不是麼?」
  張董事長搖了搖頭,「不是不敢,」老頭忽然滿臉豪氣,「當年我走南闖北,赤手空拳打下大禹這片江山,怕過誰來?!」他苦笑一聲,「只是這次為人鉗制,當個過路的小角色,為他人做嫁衣,成則他人受惠,敗則大禹萬劫不復——唉……」他看著手裡的酒杯,「也怪我當年顧慮不周,幾十年來光在官面上下功夫,在道上說不起話……」
  鐵笑天默然不語。
  「我們是商人,做生意講究的是平等往來——這一單生意明擺著就是給人家冒著風險打下手,出大力拿小頭……」他繃起滿是皺紋的老臉,咬了咬牙,「就這樣也還罷了,江湖義氣——怕的就是萬一出了個什麼漏子,人家還把我們當馬前卒給甩羅……」
  鐵笑天沉思半晌,「董事長的意思是……」他若有所思的拍打著沙發扶手,「這單生意做倒是做得——只是得要咱們說了算數?!」
  張董事長冷冷一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江湖上的事,我早就看透了,貼上了就甩不掉,他娘的……」他忽然罵了句粗話,嚇了鐵笑天一跳,「既然甩不掉,那老子就幹一場,」憂鬱的臉上忽然泛出青光,班駁著老人斑的臉上筋肉一鼓一凹,異常難看,「咱們大禹資產億萬,難道甘為牛後?!」他鐵青著臉,面孔異常陰森,咯咯笑道,「以為我做了這麼多年的富家翁,就沒膽沒氣了?——忒把我姓張的瞧得小了。」
  鐵笑天看上去倒比這個失態的老人冷靜多了,他注意到張董事長雖然一臉怒色,眼神卻閃爍不定,暗暗的觀察著自己,心中明白,「此事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大容易,倒是要好好籌劃一下!」
  看著冷靜如昔的鐵笑天,張董事長心中暗暗點頭,慶幸自己沒選錯人,怒色忽斂,一下子冷靜下來,彷彿剛才暴怒失態的是另一個人,口中緩緩說道,「只要弄垮HK特別行政區的三合會,我就有把握重新洗牌,不管是猛虎組織還是病貓政府,管他黑手黨還是白手幫,到了這裡,進貨出貨都得看咱們的臉色!」
  鐵笑天微笑道,「弄垮恐怕是不行的,人家怎麼說也算百年老店了,招牌貨——不過,換個掌櫃的倒是平常得很。」
  張董事長哈哈一笑,毫不掩飾的帶著欣賞的目光看著鐵笑天,「這話不錯,」他漸漸嚴肅起來,緩緩說道,「三合會到了今天,也就沒什麼義氣不義氣了,早已淪為地地道道的『金錢黑社會』,什麼輩分、義氣、規矩什麼的,通通沒人理,有錢的就是老大,」他看了一眼鐵笑天,嘿嘿笑道,「現在的三合會按組織來分,分為兩派,一派為『東興』;一派為『洪興』——HK特別行政區地方不大,多年來,兩派為了爭地盤、搶生意、收人手互相傾軋,積怨很深,不過這些年來,被一個人壓了下去,這個人姓蔣,道上尊稱『蔣先生』!」
  「這倒不是這個姓蔣的輩分有多高,也不是什麼做人『義薄雲天』——這個人很有手腕,交際廣闊,和國際上的幾個集團很是有一點往來,早年是在港的『太平紳士』,後來又加入了英國國籍,被授予過『勳爵』爵位,算是『英國貴族』,現在和HK特別行政區的政府關係也很不錯,以在港居民的『民主人士』的身份參政議政——東興做『毒』『賭』,洪興做『槍』『嫖』,兩派人馬都得仰仗他幫忙出貨進貨,在地盤上也得靠他拉攏政府,關照安全,這麼多年來,他也就靠著這一手,上下其手,拿著棒子灑著銀子,又打又壓,培養親信,收服人心,成為兩派人馬共同的『龍頭』……」
  鐵笑天微笑點頭,口中應道,「不錯不錯,算是個人物!」
  「所以,只要此人一除,再製造點亂子挑撥『東興』和『洪興』的關係,引出積怨來,那我們就大有機會了……呵呵!!」張董事長說得興奮,笑得和藹。
  鐵笑天微笑擺在臉上,心中凜然,這老頭果然『善良得很』,自己原來還真的有點走眼了。他擺了擺手,張董事長微微一怔。
  鐵笑天微笑道,「恐怕這樣還是不行——他們鬧了多少年了?彼此同根同源,關係盤根錯節,最後總是分了又和,動手了又和好,幹掉姓蔣的,他們再鬧一下,很快又會推出一個新的『龍頭』來的,對於外人,他們依然是鐵板一塊。再說,眼熱這個『龍頭』位子的人恐怕不少,不可小窺天下英雄。」
  張董事長驚訝無比,疑惑的看著鐵笑天。
  鐵笑天的聲音高亢起來,充滿了說服力,「HK特別行政區哪個社團的勢力最大?!」他嘿嘿一笑,看著一臉茫然的張董事長,「我想應該算是HK特別行政區政府——算來算去,不能把它算漏了。」
  「它手上有三萬多警察,還有幾萬工作人員,有上百萬市民的支持,還有數千駐港部隊做後盾——哪一個社團能和它相抗衡?!」
  「以我們大禹現在的聲勢地位,要麼就不做,要麼就得大幹一場——我們要入主HK特別行政區,這是一場風險多大的賭博啊?!但是回報呢?更豐厚——除了黑道上無法用商業利潤比率來計算的生意外,對我們正當的商業競爭也是很有好處的——可以想像,我們的競爭對手經常處於種種『意外』的災禍中,或者我們的競爭產品總是發生大量的質量投訴?!或者謀個接近壟斷的品牌會忽然遭受全島範圍的排斥、會發生公眾『集體自發組織』的遊行抗議……嘿嘿!」鐵笑天冷酷一笑,連張董事長這樣的老江湖,心中都有點發毛。
  「所以,這個風險值得冒,所以,我們得把這個勝利拿到最徹底——不能做些暗殺挑撥的小事,那樣於事無補,只是讓那塊『小江湖』起點波瀾而已——我們要做,就得讓現在的三合會徹底失去元氣,或者乾脆徹底消滅它!!!」鐵笑天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們也許會擔心會有其他勢力趁機而起,所以,這個問題得周密安排,」他笑了笑,「黑社會之所以叫黑社會,當然有其原因,一個勢力要在一個地方崛起生存,建立起它的秩序,就必須要有它的生存之道,HK特別行政區的居民結構我不大瞭然,但我肯定,其中至少百份之九十五以上是華人——鑒於這個人文條件,外國的幫派勢力是沒有能力在短時間內和我們競爭的;」他端起酒杯,淺嘗即止,看著目瞪口呆的董事長,微微一笑。
  「其次就算地域關係和歷史淵源,潮州、福建、大圈等這幾個社團就納入視線了,多年下來,他們也算將近融入HK特別行政區社會,很是有些影響力的,也就是這個原因,他們和本土龍頭三合會淵源極深,所以我們應該可以在洗牌中很容易打得他們一闕不振;」他凝視著張董事長,「那麼現在,丸婆的社團就進入了替補梯隊,從人文條件上講,同文同種,同音同氣,應該不會有什麼排斥;從地域上講,一衣帶水,簡直是一個鍋裡攪勺的,鄉里鄉親;從淵源上講,信奉一個關老爺,干同一行買賣,多年的合作夥伴,也具備了接受了條件——只要我們大禹給予充分的財力支持,讓丸婆從現在開始整頓擴充,交際準備,就一定能抓住機會,比別人更早的入主登陸。」
  張董事長惟有搖頭苦笑,這些好處他焉能不知,只是太過荒謬,彷彿離題萬里。
  「當然,最關鍵的就是,怎樣才能一舉打垮三合會?!」鐵笑天看穿了他的心思,雙手不經意的拍打著沙發,「說來很簡單,我的計劃就是——利用政府的力量,剿滅三合會!」
  張董事長並沒有嗤之以鼻,靜靜的等待著這個『荒謬』的計劃。
  「具體做起來,步驟就有些複雜,首先,我們先進行一個『斬首行動』,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乾淨利落的幹掉『蔣先生』,點燃導火索;然後,以小股精幹的力量,有組織、有計劃的進行暗殺重要頭目、在娛樂場所搗亂等手段,挑起糾紛,讓兩派在短時間內進行大規模火拚,在這個時候,注意渲染輿論,讓所有市民人人側目;時間——我們要選擇颱風頻繁的時期,這個時候HK特別行政區內居民緊張、政府疲憊,在這個警力不敷使用、政府焦頭爛額的時候進行縱火、搶劫、爆破、製造騷亂,然後嫁禍給三合會,極力營造出三合會分子趁亂做亂,趁火打劫的情勢來,造成HK特別行政區在某種程度上的社會動盪;再次,政府一定會進行一定規模的鎮壓,旗幟鮮明的、目標明確的對三合會進行打擊,我們趁機暗殺部分相關政府官員,小規模的襲擊警察,製造仇恨,有步驟的引導雙方盲目的報復;最後,製造高潮,以殲滅HK特別行政區政府臉面——『飛虎隊』某個分隊為目的,打在痛處,打在臉上,同時引起公眾對社會安全的不信任、引起政府對三合會力量的驚恐,全力以赴的、不遺餘力的、斬草除根的追剿……」
  鐵笑天悠悠的看著天花板,「據氣象專家分析,今年會有一場大颱風,天助我也……」
  一片沉默,張董事長亦久歷風浪之人,也被這個瘋狂的計劃驚得呆了。
  良久,他才回過神來,嘴唇蠕動,含糊不清,「這樣……這樣是不是鬧得太凶了點……」
  鐵笑天笑道,「說是說得凶了點,其實,大亂過去後,我們會發現我們也沒做什麼——進行縱火、爆破等行動時,我們會小心的選擇地點,提前通知居民,杜絕傷亡無辜;至於暗殺官員……呵呵,當然是揀某些民脂民膏吃得太多的傢伙干——不傷天理,不干人和,盜亦有道。」
  張董事長皺著眉頭,「這要動用多少人?!我們有這個能力麼?」
  「借力打力,十兩撥千斤。」鐵笑天口中朗朗誦道,「精銳之士,以一擋百,我們是用的『精兵政策』,絕不蠻幹,七、八人足矣!!!只是……」鐵笑天眼中閃爍,「丸婆那頭,還望『岳父』大人用些心思去『關照、知會』了!」
  張董事長仍然有些遲疑,皺著眉頭思索不已。
  鐵笑天見狀,心中冷笑,口中一哼,「大禹關係到我和小月將來的幸福,誰敢打她的主意、破壞我們未來的幸福生活,我鐵潤霖必定讓它萬劫不復!!!」
  張董事長全身一震,恍然抬頭,目光漸漸堅定起來,他凝視著鐵笑天,終於緩慢而堅定的點了點頭。
  鐵笑天笑了笑,「董事長不必操心,這件事我會慢慢計劃周詳,不出則已,一出則定會『廟算無遺,雷霆萬鈞;』即算不成,亦會『置身事外,笑看風雲。』」
  張董事長呆呆的看著尚在廚房忙碌的女兒,那邊的影鏡映出自己的影子,白髮蕭然,神情呆滯,忽然感覺自己如此蒼老不堪,身心疲憊,他苦笑一聲,舉起酒杯,「這麼多年來,奉承我的讚我『英明睿智』;討厭我的罵我『老奸巨滑』,平素亦以此自得,嘿嘿……」他搖了搖頭,「『江山代有才人出,』看到你,方才明白何謂『井底之蛙』……」他搖頭歎氣,看上去有些頹喪,「年輕人就是年輕人,看來,快到交班的時候了……」
  鐵笑天微微一笑,晃動著手裡的葡萄酒,舉杯回敬,「那是董事長抬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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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9-20 20:50:03
第三十章 鬱悶



  燈紅酒綠,歌舞昇平。
  HK特別行政區九龍警署副署長梁阿金總警司站在他的辦公室裡,富態的雙頰皺得苦巴巴的,光潤白皙的胖臉最近竟然愁出許多小紋來。此刻,他站在裝修得漂漂亮亮的采光玻璃面前,看著街上歡快的人潮,眼中竟有些許嫉妒。
  憑良心說,能混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已經很滿意了。梁阿金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才具平庸,並非是能破大案能在黑白兩道叱吒風雲的人物。幾十年前,梁阿金警官在港旗下宣誓入職,非常榮幸的加入了HK皇家警隊,成為大街上身著軍裝、肩佩對講機、右腰跨「點三八」左輪大口徑警用手槍、左腰掛「市民服務指南」的巡邏「阿sir」——那個時候大夥兒都還是為伊麗莎白女王效忠。
  數十年來,不出風頭,不冒風險,不搶功勞,不背黑鍋,雖然不阿諛上司但也偶爾隨大流拍拍馬屁,收鋒斂芒獨善其身但也偶爾迎納同僚,轉歷衝鋒隊、便衣特案組、內政部、勤務部等各個部門,戰戰兢兢,勤勤懇懇,從巴巴的眼熱著掛著百葉窗的辦公室的小警察熬成單獨對警務處長負責的部門長官,贏得街坊鄰居的交口稱讚,老梁家總算出了個人物,年節的舞獅采青、斗龍點睛他都可以轉上一圈。他經常這樣想,這一輩,不算冤枉了。心寬體胖。
  梁警司的名字土氣了點,所以一般他喜歡別人叫他「David.Leung」——自從他意識到要出席各種各樣的酒會餐會之後。其實,出身底層的他從來就不喜歡那一套,他品不出一八幾幾年的葡萄酒與一九幾幾年新酒有啥區別,他也不覺得吃什麼菜要配什麼酒有何必要,可惜的是,除了警界中固定的年會外,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這會那PATIY,他很多時候也不得不去。
  因為他是警隊中負責全HK特別行政區「反黑社會組織」部門的最高長官——精確一點,應該是全行政區在「反三合會組織」行動中的第一道程序的決策人。
  眼下,他覺得,他很快會有大麻煩,他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市民們一無所知的上班下班,逛街購物,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他甚至荒誕的想,這算不算是一種幸福?!小人物的幸福。
  他沒有幹過烽火硝煙、出生入死那類案子,他不是英雄好漢,不過,他畢竟是一個從警幾十年、辦案一生的老警察,雖然他沒有任何可以呈上法庭的證據,但他還是覺得,一個風暴在醞釀,一個可以影響全HK特別行政區幾百萬市民生活的風暴在緩緩啟動,他的感覺告訴他,一旦風暴咆哮的時候,立法會委員、行政長官、各司司長甚至每一個市民都會感受到它雷霆萬鈞、泰山壓頂的威力。
  所有感覺來源於案頭的一份報告。
  ……
  死者:中文名:蔣萬有;英文名:Peater.Jong.
  國籍:英國(黃種人)
  年齡:52歲
  身份:昌盛發展有限責任公司董事,大不列顛聯合王國勳爵,前太平紳士。
  死亡時間:20XX年X月X日……
  經過第一次案情分析整理之後,事情的經過應該是這樣:20XX年X月X日凌晨,英國籍華人男子蔣萬有於一時二十分左右結束與影視明星劉XX小姐的會面,從山頂別墅出發,親自駕駛自己的「勞施萊施」(車上副駕駛座有私人司機一人,後座有保鏢兩人。)房車行駛在山頂大道上,估計是以其合法居所亞灣別墅為目的地,在山頂大道與魚嘴大道交匯處因不明原因翻覆山腳,車身經過在坡度為六十度、高度為十八點二五米的翻滾,停止在大道護坡底處,據勘驗專家初步結論,該車油箱在劇烈的翻滾碰撞中嚴重變形,在正常重力運動的物理力作用下兩處破裂,裂口分別為十二厘米和九厘米左右,根據調查,當日該車曾在北區XXX加油站加油,那麼根據當日行程計算,油箱內存油應該為郵箱容積的十分之七至十分之八左右——在翻滾過程中,因為金屬碰撞或摩擦導致臨溫點或火花出現,引發車內輕度爆炸並在車身各處劇烈燃燒,而當時車內四人處於昏迷狀態,無法自救,初步判斷其中一人為高溫灼燒致死,其他三人為吸入大量有毒氣體窒息死亡……
  當梁阿金總警司看到這份報告的時候,他正悠悠的品著潮洲工夫茶,腦中計算著晚餐的食量,最近他的私人醫生老勸他減肥,所以他對冒冒失失不喊報告直接衝進他辦公室打斷他思緒的部下異常惱火,但當他看完這份報告之後立刻就把那個漂亮的女醫生忘到了九霄雲外,這個人他從中年時代就開始研究,在和他絞盡腦汁的鬥,他知道這個人的死亡意味著什麼——至少會很有可能會打亂他平安退休的計劃。
  後來他的腦子在很長一段時間一直處於一片模糊之中,他依稀記得來了很多部門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在辦公桌前面畢恭畢敬的向自己報告。
  第一個是穿白大褂帶眼鏡的中年人,他說:根據屍體檢驗,判明了當事人的死亡時間,完全停止生命活動的時間大概在20XX年X月X日二時許,他居然還詭異而不無討好的朝自己笑笑,說在當事人之一蔣某的消化道內提取了許多食物殘液,發現大量酒精云云……梁阿金總警司恨不得一拳打碎他那副討厭的眼鏡,然後直接把他從辦公室的窗戶裡扔到街上去,笑話!這個人是誰???酒後駕車?!交通事故?!你以為這是誰?是個老實的生意人?是個小市民?!誰會相信?!全HK特別行政區三萬多警察有誰會相信?!——自己都不會相信,你能叫上面相信麼?你能讓那幫該千刀萬剮的媒體記者們相信麼?你能讓全行政區幾百萬長著腦袋的市民相信麼?!……
  接下來的幾個人梁阿金總警司一直看得不大清楚,不知道是光線不好還是眼睛發花,其中一個這麼說:我們著重調查了事故車輛,該車是由「洪興」控制的一個叫「大發進出口有限責任公司」從英國訂購的,於20XX年XX月XX日蔣某做大壽時獻給他的壽禮,並於當日交付使用,但一直以來,這輛車的美容護理由「東興」控制的一個叫「好又來」車行負責的(還未超過售後服務期,未曾維修過。),使用期為五個月二十二天又二小時(算上破了油箱燃燒的那個小時),據調查該車事故前兩日曾在該車行美容過,事故前一日曾在北區XXX加油站加過油……梁阿金總警司未聽完他的報告便揮手命令他即日起去勤務部報到,並對自己以前的領導方式、用人觀念產生置疑。
  再後面的是一個年輕人,雖然染過的頭髮總警司看得很不舒服,但他還是對這個看上去很有朝氣的部下抱有希望,年輕人膽怯的看了看他,說了這麼一些話:我們把事故車輛拖了回來,並派出幹練的專家在現場以事故地點為中心延展三千米為半徑進行了逐寸逐寸的勘驗,根據勘驗結果,在事故地點檢查到明顯的車輪摩擦的痕跡,應該是緊急轉向所致,所以,我們判斷,在事故發生之時,該車曾在事故現場(事故地點為山頂大道一處彎道),遭遇一輛體積頗大的汽車,且很可能相互未交燈提示,待發現的時候已產生險情,故駕車人緊急轉向,這是致使車身顛覆在道外的主要原因——我們曾對事故車殘骸進行全面檢查,發現有一處轉向自動回復控制系統的機件有問題,經過專家檢驗測試,屬於「金屬疲勞」現象——雖然這對於「勞施萊施」這類世界知名品牌的公司來說,機率是非常小的,但是——這是一輛相當先進的富豪型小車,由成千上萬個類似的非常小巧的「玩意」組成,所以,這樣的情況也不是不可能……年輕人吞吞吐吐委委婉婉的報告讓梁阿金總警司稍微清醒了一些,也許是這個年輕人充滿畏懼的表情讓他感受了自己權力的威儀,他對他有著相當的好感,所以,他開始轉變自己的思路,心中想到,「是嘛,什麼都有可能的,肯尼迪總統那麼大一個人物不也就讓一個不到寸把長的東西給掛掉了?!何況這個傢伙其實也不過是一個……」他用讚許的眼光看著年輕人,看得他神采飛揚、精神煥發。
  最後一個人頗受鼓舞,等了許久,他似乎都有些迫不及待了,搶上一步,敬了一個稍顯誇張的警禮,恭敬的報告:本部門遵照您的指示,對事故相關事項進行了調查,根據交通警察部提供的電子監視資料,在事故發生前後兩個小時內,共有七輛汽車經過該區域(含事故車輛),經過合理分析,全部排除潛在嫌疑,另根據公共交通司的資料,事故發生的時段並無公共汽車經過——其中路線符合的共有兩路,其中一路為雙層巴士,收班車與事故時間錯開一個小時二十五分鐘,一路為午夜小巴士,與事故時間錯開四十七分鐘……(他的神色有些得意,)我們分別監視了「東興」
  「洪興」最近的活動情況,根據調查,發現他們的幾個頭目在事故發生時去向不明,而且事故發生的消息傳出之後,兩派人馬所控制下的麻將館、夜總會、D廳、茶樓、財務公司等等紛紛提高戒備,並已發生幾次小規模的衝突,我們已經逮捕了一部分相關……梁阿金總警司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一點好心情不翼而飛,他恨恨的注視著面前的這個蠢材,直看得眉色飛舞的他愕然止聲,總警司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用大得連自己都快聽不清的聲音命令他約束自己手下,馬上釋放逮捕的人,寫一份細緻得像媽媽生孩子一樣的報告,然後命令他滾出去——那個年輕人張了張嘴,在他開口緩和氣氛或者為同僚求情之前,總警司冒著撕裂聲帶的危險,聲浪更上一個台階,命令他也一同滾出去。
  梁阿金總警司並沒有老糊塗,他明白,HK特別行政區作為一個自由港,能有今天的繁華,實在是不容易。然而,他更明白,這個繁榮的背後,是多麼的脆弱,一點點政治氣候的變化,一次颶風、一場危機——隨便他媽的什麼能源危機、金融危機,都會直接反映到股票市場上、都會直接反映到期貨交易上、都會反映到房地產交易的價格上,都會被迅速的釋放到報紙、電視、雜誌上,都會有人舉著橫幅牌子什麼的跑到街上去喊去叫,去絕食去示威,地球那頭的某個角落感冒了,這頭就很有可能會咳嗽。作為一個老警察,他仍然記得,六十年代的大陸難民潮、全港動亂,再後來的越南難民潮、然後就是大圈幫……全港的混亂、驚恐,全港的此起彼伏的金鋪、銀行、運鈔車的搶劫案……災難!
  當然,對於HK特別行政區來說,它會起會落,會跌會漲,不管發生什麼,它總會再度發展起來,總會再度繁榮。但是,對於梁阿金總警司來說呢?!對於維繫治安責任的警察隊伍來說呢?會有多少人殉職在黑道火拚槍戰之中?會給全港造成多大的破壞?!……這些炮灰不管也罷,他驚恐的想起那些撤職的前輩,想起那些不名譽的退出警界結束職業生涯的警界官員們……
  黑道已成為HK特別行政區社會組成的一部分,一直以來,官兵和賊寇用非常合作的、彼此協調方式的維持著那種微妙的平衡,市民已經習慣黑道的存在,他們有時還對某些手腕高超的黑道龍頭存在崇拜心理,孩子們喜歡那些身上紋得亂七八糟、頭髮染得花裡胡哨的傢伙,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黑道控制的產業已經成為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甚至有權威做過調查,據說還在全行政區GDP中佔百分之多少,多麼沉重的歷史沉澱,多麼強大的生命力,多麼古怪的社會心理?!
  現在,這個人死了,官兵驚慌了,那邊的平衡被自己打破了,他們要動了,這頭惡獸蠢蠢欲動了,現代社會是一台多麼精巧細密的機器啊,一方崩潰了,會產生多麼的破壞?!他們要重新劃分勢力範圍了,整個黑道要開始重新洗牌了,他們要重新推舉一個新的龍頭了,只是,這個龍頭會在血腥中分娩,在殺戮中誕生。
  整個機器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稀里嘩啦,伴隨而去的還有HK特別行政區九龍警署副署長梁阿金總警司的職業生涯,或者還有更多的人。
  梁阿金總警司決定全力以赴,一生平安的他,決定為了人生中這最後一次的平安,放手一搏。
  只是,這一次,他搏得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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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9-20 20:50:26
第三十一章 混亂

  頂樓的空氣永遠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而且幸運的是今天的陽光也是那麼的柔和。老狼愜意的躺在一張寬大舒適的躺椅上,頂上支著一把花裡糊哨的太陽傘,一旁的小几邊立著一隻蓋著鮮檸檬的酒杯,很有沙灘式的浪漫感覺。
  唯一破壞這個氛圍的是對面的手提式筆記本電腦,帶來了些許工作的緊張。此刻,老狼正緊緊盯著這個小小的屏幕。
  和普通的筆記本不同的是,這台筆記本多了一支小小的天線,從一側怪模怪樣的斜伸出去,接收的信息被迅速消化在機身裡,被裡面大大小小的零件分解之後,反饋到了顯示器上。
  顯示器的畫面被隔成數格。今天凌晨的時候,老狼手下的幾個兄弟已經安裝調試好了監視器的鏡頭,所以畫面看上去非常的清晰。如果有誰湊上去瞧上一眼的話,一定會大感奇怪,因為畫面上的東西平平無奇,更像是某個報社影樓在采景。
  第一格畫面的內容是是一個標示著「大發雀友」的麻將館,人來人往,看上去頗為熱鬧,第二格依稀可以判斷出是一個裝飾得非常華貴的夜總會,雖然已是下午,但顯然營業的黃金時間還未到來,比起第一格麻將館興隆的生意可真是差得很遠。第三格最離譜,居然是一個車流交匯的十字路口,紅燈熄罷綠燈起,人流方過鐵流行,對面的超大電子屏幕上交替顯示著廣告、天氣、馬會信息等等內容,實在是襯得起這座都市「東方之珠」的雅號。
  老狼伸手拿過酒杯,輕請抿了一口,美酒滲過薄薄的檸檬片滴進口裡,真是鮮美非常。他看了看手錶,計算著時間,嘴角逸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好像有事情發生了。第一格畫面中的麻將館漸漸的有些騷動,不時有驚慌的人跑進跑出,老狼拿過一個小小的控制器,輕輕扭動,畫面活動起來,鏡頭開始延伸,麻將館門口纖毫畢露。
  大門好像在存在在地震現場,劇烈的搖晃著,令人想像著門背後的情景,應該是有人拚命的堵著門,而又有人拚命的要衝出來。搖晃了數秒鐘之後,雙方的努力終於有了結果,兩個身著西服的年輕人飛快的衝倒塌的大門口衝出來,奔跑在人行道上,不停的甩著袖子,麻將、色子紛紛從袖口裡掉了出來,甩得滿街都是,在他們身後,則是一群憤怒的大漢,追在前頭的幾個額頭上鮮血淋淋,揮舞著手上隨手弄到的家什,身上的衣服被拉出了數道大口子,隱隱可以看見裡面猙獰的紋身,可惜沒有安裝錄音設備,不然一定可以聽到他們憤怒得近乎瘋狂的咆哮。
  看來這一片是他們的地盤,而前頭的幾個是這條街的頭面人物,所以兩個年輕人不停的遭遇不斷出現的堵截,而後面追趕的人群則如同百川匯海,越來越多,整條大街雞飛狗跳,車逃人躲。
  幾乎是同時,第二格畫面的夜總會也沸騰起來,幾條身著西裝的大漢凌空飛起,以可以媲美奧運會跳水動作技術難度的姿勢從大門飛出,四肢舒展,畫了一道充滿美感的拋物線,昂首、收腹、翻滾、轉體,毫無瑕疵的重重砸在堅硬的人行道地面上。當然,肯定是沒有一絲水花的。
  幾位穿著暴露的小姐以極大的勇氣,冒著透明的窄裙被撕裂的危險,從大門口衝了出來,披頭散髮,不顧白花花的大腿走光嚴重,捂著紅腫的臉頰,瘋狂的在人行道上四處逃逸。緊跟著她們的也是兩個氣派的年輕人,看來這二位和第一格畫面中的兩位老兄的遭遇一樣,果不其然,他們前腳奔出,後腳就追出了一群灰頭土臉的大漢,叫囂著緊緊追趕。
  老狼微微一笑,手上動作,調節著鏡頭,鎖定了四個年輕人,看來這四個年輕人身手都相當不錯,儘管不停的被人攔截,但卻沒有一個人能使他們的速度稍微停一停,反而被他們一送一帶,拋飛的身軀給後面的自己人製造的追趕的障礙。
  從畫面景物的銜接來看,雙方人馬很快就要在第三格的十字路口撞車了,在兩隊洶湧的人群給HK特別行政區交通警察部產生麻煩之前,一輛笨重的雙層巴士彷彿不受控制一般,從並排等待綠燈的車輛中衝出,搖搖晃晃的如同一個醉漢,在路口中心猛的打橫,從筆記本的顯示器上看去,彷彿一個小小的積木一般,在令人膽戰心驚的側翻搖晃之後,穩穩的立正。看得周圍的司機行人目瞪口呆。
  駕駛座的車門被猛的推開,穿著制服的司機被人一腳踹出,狼狽的在街心摔了個嘴啃泥,一個身量稍顯單薄的年輕人狼狽的跳了下來,幾乎摔在地上,衣襟敞開,幾個款式各異的錢包掉了出來,他身後巴士上的乘客紛紛把臉貼在車窗戶上,憤怒的揮舞著拳頭,由於車門無法打開,乘客們在幾位勇敢的紳士帶領下,從車窗中跳出,朝那位身材單薄的年輕人追了過去。
  從第三格的畫面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兩隊追趕的人馬終於在路心撞車,但其中又莫名其妙的合著許多巴士乘客,整個路口的交通秩序已經被完全破壞,道旁的停車計費用器邊站著兩個目瞪口呆的交通管理員,如木偶般看著眼前的一切,兩個巡邏的交通警察跨著摩托車,拿著對講機瘋狂的呼叫,卻只是遠遠的保持著距離,並不敢迫過來。而步行巡邏的巡警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畫面上根本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兩隊人馬中帶隊的大哥們紛紛發現,自己所要追趕的對象忽然失去了蹤跡,但定睛一看,卻看到了自己日夜切齒痛恨的對頭帶著大隊人馬站在自己面前——一切都明白了,還有什麼好說的?!還不明顯麼?不是這些王八蛋弄的鬼,老子會在手下面前出這麼大的丑?!擺明了今天是衝著我們「東興(洪興)」來的嘛!
  好傢伙,他媽的算好了帶這麼多人等著我,看來他們早有準備,而我們這麼倉促,會不會吃大虧?!——笑話,這麼多兄弟看著,想幹事的那幾個小子都蠢蠢欲動了,巴巴的看著老子,就等我說幹就幹他娘的了……就這麼說幾句場面話就閃人?!——那老子以後在道上還怎麼混?!以後這些小弟誰還會服老子?!這個臉面到哪裡去找?!——但是,是不是應該交代幾句,是不是得先弄明白了再干?!……
  老大們正在猶豫疑惑,遲遲沒有下令開打,但事情發展的速度卻超過了他們思維的速度,開始因為追趕得太快,兩派人馬的腳步不停,此刻早已混雜成一片,人堆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荒謬的居然還參合著一些提著坤包的女士,居然還有挎著菜籃的大嬸大娘——彷彿一個乾燥的火藥桶,彷彿是一片雨雲密集的天空,在剎那間的沉默凝固之後,不知道是哪個小子首先下的黑手,某方的一個小頭目臉上掛花,慘叫著躺了下去……慘叫就是命令,尖叫就是軍號,鮮血就是興奮劑,人群馬上反映過來,積極迅速的作出了回應,提起手中的傢伙,照著看上去臉生的傢伙頭上招呼,整個十字路口如同一鍋沸騰的稀飯,翻滾成一團,昔日繁華的街市今日化作刀光劍影的戰場,老大們悲哀的發現,他們已經不能控制任何事情,他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只能提起手裡的傢伙,用最直接最簡最單有效的方法,維護著自己的威信。
  年輕人興奮了,他們接近瘋狂了,痛快啊痛快——這才是江湖啊!!!這才他媽的是江湖,什麼收保護費、賣小藥丸子的活兒早三百年就煩了,沒有一絲衝動與刺激,沒有一絲血腥味,那算什麼啊?!這才叫江湖,這才叫帥,這才叫酷!!!
  人已經不能準確的分出敵我了,只要是不認識的就砍,只要是看著不順眼的就殺——看來黑社會的反應速度要比警察快多了,由於機動車道早已堵死,兩邊的人行道上不停的有那種微型麵包車奔過來,跳下一群群早已熱血沸騰的年輕人,迅速擴充著戰場的兵力,看來雙方都已經不自覺的把預備隊全投了進來,期待著決戰的勝利。
  他們當然不是軍隊,也不會有哪一邊能組織出什麼有戰鬥力的陣型來,所以大家都只能以亂求勝、亂戰亂勝,所以戰場的地域被迅速的擴大,以十字路口為中心迅速朝四周滲透,不知道是誰開的頭,有人開始砸商店的玻璃門窗,開始自覺的脫離戰鬥,投入到更有現實意義的行動中來——搶劫!
  有些人依稀覺得帶頭開打的和帶頭搶劫的好像就是開始自己緊緊追趕的那幾個年輕人,但顧不得許多了,人性中瘋狂暴戾的一面已經被完全釋放了,大家都在干,自己還不幹,就只能喝稀飯了,所以,戰鬥的意志被迅速的削弱,除了一部分骨幹分子還在瘋狂的互相殺戮,其他的開始衝入街邊的百貨商店、購物中心、金鋪、銀行,有的人依勢乘便,砸開堵在街頭擁擠成一團的高級小車的車窗,幹些簡單實惠的買賣……
  老狼盯著屏幕,第三格的畫面已經擴大了,完全屏蔽住了第一格和第二格,警察早已到了現場,但警力明顯不足,一隊防暴警察舉著盾牌,手執警械,也只是保護以警車為依托的陣線而已,衝鋒隊苦著臉,感覺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人真是他媽的很現實的動物,如果說一個人、十個人鬧事,警察未到,警笛聲至時,一切都會煙消雲散,但這次是上千人、數千人的瘋狂——警察來了?!警察又怎麼樣?!相信研究群眾心理學或社會心理學的學者會對這個題材很感興趣,但目前卻的確給警察們出了一道大難題。
  所以他們只能不斷的呼叫增援,增援,再增援,由於瘁不及防,待警隊意識到這次時間的規模和破壞力的時候,附近的交通已經徹底癱瘓了,增援的速度受到極大的影響。鳴槍示警,剛才已經用過了,沒有任何效果,反而使人群更加混亂;開槍射擊?!搞笑——誰敢下這個命令?!誰敢在鬧市街頭、眾目睽睽之下來場大屠殺的把戲?!相信能下這個命令的人一定可以當之無愧的載入史冊,不讓希特勒、海裡希因什麼的專美於前。
  這裡面不只有騷亂的黑社會狂徒,還有無辜的市民。有年近古稀的老人,有咿呀學語的兒童,有驚慌失措、尖叫流淚的婦女,甚至還有偶爾在媒體上露面的那些小有名氣的政界官員、成功商人之類上流人士。
  顯示器上的另一道風景線引起了老狼的興趣,他把鏡頭拖了過去,在警察嚴陣以待的陣線一側,HK特別行政區各式媒體正緊張的構築著自己的地盤,長長短短的攝像頭、照相機排成一條長龍,遠遠的為全體市民做零距離的全方位報道,在各式標示著「XXXX電視台」
  「XXXX電台」的工作車旁邊已經有打扮整齊的主持人眉飛色舞的向全體市民控訴現場的混亂、損失的慘重和政府的無能——他把鏡頭拉得更近了一些,居然發現了一些金髮碧眼之輩——老狼猛的省悟過來,不禁眉頭緊皺,還有國際影響?!看來得向鐵頭兒好好探討探討了,這次是不是弄得太大了點?!想起鐵頭兒,他心裡略微安定了點,他相信他是絕對有辦法對付的,在一幫兄弟們的心中,他簡直像一個神。兄弟們對他的信心每天都在增長,每擬出一個計劃、每下達一個命令,都讓他們有這樣的感覺:大家離理想中的目標正一步一步的接近。
  事情已經接近尾聲,頂樓的小門被輕輕推開,周路帶著兄弟們一個接一個的出現在老狼面前,這次的行動中,周路是一線指揮員,老狼在二線督察控制,可以說,對於行動結果,大家都還算滿意。
  路上前報告:「報告:第七次『卞莊行動』結束,完成既定任務,無傷亡,請指示!!!」
  「很好!休息吧!」老狼的注意力仍然還在屏幕上,警察的大隊增援已經抵達,狂暴的人群漸漸甦醒過來,騷亂的熱情漸漸消失,暴動的成員紛紛或被捕或逃逸,一個接一個的傷者被抬上擔架送往醫院治療,記者們或採訪現場的市民或圍著幾個警銜較高的警官,亂成一團。老狼微笑著關閉電腦,合上筆記本,轉過臉來面對著兄弟們。
  兄弟們圍攏過來,嬉皮笑臉的拍打著身上的灰塵,弄得天台上污穢不堪,周路一把奪過老狼的酒瓶,大驚小怪的咋呼,「呦呵,還是高級貨哦,兄弟們都過來!別說俺老周沒……」沒等他說完,酒瓶早已易主,在幾雙傷疤纍纍的大手間轉來轉去……
  看著兄弟們飲酒胡鬧,老狼和周路靠在天台的欄杆邊相視而笑,周路看著遠處的殘景,「還有三次挑撥行動吧?做完了上面會有什麼行動安排?!」
  老狼瞇著雙眼,「亂是亂了,但還不夠,頭兒說了,不止要亂,還要有情緒,還要有仇恨——除了『東興』和『洪興』的仇恨外,還得有警察和黑道的仇恨,」老狼悠悠的看著天邊的浮雲,「地基不掃乾淨,怎麼能建高樓大廈呢?!」
  周路彷彿有些興奮,幾乎就要跳了起來,「就要打『飛虎隊』了麼?」不遠處的兄弟們忽然靜了下來,眼巴巴的望著老狼。
  對於這支被媒體吹噓得神乎其神的警察部隊,周路和其他兄弟彷彿有種天然的敵意——作為軍方的王牌特種部隊,向來是不大瞧得起警察部隊中的精英的,對於「飛虎隊」這樣聲名赫赫的警察部隊,他們實在是有些嫉妒和不服氣,心中早有較量一番的想法。
  老狼當然不會打擊自己的士氣,他詭異一笑,「頭兒正在擬定計劃,」補了一句老生常談:「我們一切行動聽指揮!」
  天邊的浮雲好像有些慘淡,風力明顯比原來強勁了許多,大海那邊波濤洶湧,收音機裡播報著最近的氣象信息:「……此次安娜颱風預計於20XX年XX月XX日登陸,氣象學家預計會對本港有較大影響……本台提請全體市民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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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9-20 20:50:46
第三十二章 質詢



  HK特別行政區政務禮堂今天車水馬龍、擁擠不堪。
  在交通警察部傾近全力的指揮下,現場大體上保持了一定的秩序。在十多個小時之前,陸續集結起來的包括數十個社會團體、近十萬市民的人流已經把這裡所有的空隙塞滿,臨近數條相關街道的交通已經徹底陷入了癱瘓,幾個小時之前,機動車道尚可勉強通行,但司機們紛紛發現政務中心所能提供的車位早一塞滿,地下一、二、三至公共樓層停車場已經超附和的執行了自己的使命,後來的車輛如果想找個泊車的位置,那就只能疊在先到者的車頂了。
  HK特別行政區是一個對政治高度敏感的地方,雖然大部分市民都奉行經濟至上的哲學,但多年來特殊的政治地位、敏感的地域所在教會了他們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政治,如果說以前的政治事件太抽像,有些模糊而感覺距離遙遠,那麼這一次則與他們的生命財產如此的近在咫尺、密切相關,在老一輩市民的記憶裡,在HK特別行政區的歷史上,在交接完成之後,還是第一次發生規模如此巨大、影響如此廣泛的政治事件。
  這是HK特別行政區政府自成立以來,第一次面臨的執政危機。
  相信特別行政區政府的每一任官員們都曾預料過這樣的、那樣的危機和困難,甚至草擬過各種各樣的應付計劃,但這次信任危機的源頭如此的令人不齒,讓每一個公務人員都有著深刻的職務恥辱,也超出了他們的想像,可以讓每一個研究社會問題的學者跌破眼鏡。
  在現場維持秩序的警察顯然有些不堪,他們的職業尊嚴在市民憤怒不屑的眼光中徹底的化為烏有,但他們卻沒有勇氣抬起頭來,畢竟,這次事件的絕大部分問題都出自他們身上。
  毋庸置疑,還是有人高興的,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部分人群,但從現場的觀察來看,應該是屬於各式媒體的記者和工作人員。有點黑色幽默的味道,每當災難降臨的時候,他們都是風口浪尖上的寵兒。他們佩帶著特別佩發的採訪許可證件,在一排排警察和特工的監視下,經過了層層嚴密的高科技安檢程序,在禮堂的各個角度安置了採訪器械,準備著採訪記錄。
  HK特別行政區警察部隊安全保衛部長官已經三十多個小時沒合眼了,但他還是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睜著佈滿血絲的大眼,按照國際意義上最嚴格的反恐怖保衛措施標準,監督著整個會場區域。會場區域方圓十平方公里之內,全部安排了間隙為五秒的巡邏隊,裝上了重疊密度為百分之三百的反金屬探測儀,在會議之前,對所有發射類殺傷性武器射程範圍內相關街道路面、下水道、街燈、欄杆、垃圾桶、市民住宅、商業店舖、銀行、醫院等等所有民用公共建築派出專家利用最先進的探測系統進行了全方位的、地毯式的搜查,在附近所有的制高點安排了特級狙擊手和觀察員,指揮系統從無線到有線,從電子網絡到人工程序、從衛星定位到人力通知,前後預備了六套方案。
  在正式會場區域,為防止本地黑社會的滲透,玩上類似《無間道》的把戲,全部換上了應HK特別行政區邀請而來的首都國家主席衛隊,一色黑西服的國家特工。獨立系統,單獨對行政長官負責。
  有位不具名資深人士評估,此次安全保衛措施無論從技術上還是投入上,都已超出了上次在HK特別行政區舉行的「世界經濟發展各國首腦峰會」。
  但安全保衛負責長官還是感覺兵力不足,由於此次會議的特殊性,他們不可能推行很嚴格的區域管制、資格准入程序,從政治意義上講,也不能要求駐紮在特別行政區的軍隊來協助,政府的尊嚴、民主的意義,把他們逼到了一個狹窄的縫隙裡。
  出席會議的高級政府官員、立法委員、相關市民民主代表等與會人員都一一乘坐直升飛機由政務中心的頂樓降落,進入了會場。
  梁阿金總警司——「David.Liang」警官被任命為警隊代表,負責配合政府發言人回答各界代表的質詢,當然,他的官銜是低了點,但特別行政區政府出於對政治上的低調處理、程序上的迴旋餘地、措施上的主動等等多方面的考慮,還是這樣安排了。
  與會人員一一就坐,走了幾個場面意義上的程序,熙熙攘攘的會場安靜了下來。會場外的數十個超大屏幕顯示器轉播著裡面的情形,十數萬市民安靜了下來,數百萬市民坐在電視機前,安靜了下來,整個HK特別行政區安靜了下來。
  會議開始了。
  ……
  問:本港治安持續惡化,城市形象及經濟增長受到了巨大衝擊,請問,政府是否能控制現在的形勢?……
  答:必須承認,政府在事件初期的的準備不足,對後果和規模的認識上有偏差,出現了一些小的失誤,但在後期作出了積極回應,相信不久之後,我們一定會……
  問:根據今年公佈的政府財政預算,對於治安的投入不可謂不小,但現在出現這麼多令人遺憾的事件,這是與當初的政府承諾嚴重背離的,那麼,請問,政府對此作何解釋?!……
  答:財政司是根據上一年度的社會治安狀況以及警隊提供的下一年度的施政措施進行的預算,但這次的事件應屬於意外的突發事件——先生們,相信大家也都很意外,所以,對於這個問題,政府的認為,就事件本身而言,是HK特別行政區特殊的地域、特殊的社會形態、特殊的歷史淵源、特殊的歷史遺留問題的一次總爆發,對於爆發的時間我們無法進行預測——先生們,政府請你們相信,警隊的建設是沒有問題的,今天這樣的遺憾,是一類社會矛盾爆發的突然性造成的,對此,我們已經從政府的特別預算裡拿出相關資金,擬訂了應對方案……
  問:黑幫的存在是眾所周知的,但作為一種地下的、非法的組織。他們一直都處於政府的監視控制之下,如今猖獗到這樣的程度,政府是不是應該負有責任?!請問,是什麼令他們如今肆無忌憚、孤注一擲的進行大規模的社會破壞活動,公然與政府對抗?!……
  答:本人是HK特別行政區警隊九龍區總警司梁阿金,先生們,首先,我必須糾正各位對黑社會組織的一些認識上的錯誤。黑社會的存在歷史,已經貫穿了整個HK特別行政區的發展歷史,他們的力量,超出了各位的想像,他們已經滲透到了各行各業:他們進行非法活動,但也參與了合法事業的經營,幾百萬市民,相信應該有不少人享受過他們提供的「麻將俱樂部」服務、「夜總會色情服務」或者「社會自由資金借貸服務」等等,眾所周知,本港是一個法治社會、民主社會,在這樣的條件下,我們無法在短期內準確的將他們的組織分離,即——保護他們合法的事業,楸出他們非法的事業進行打擊——雖然這是我們的目標,雖然我們一直在這麼做,但是,先生們,這需要時間,而且……
  問:請梁警官不要偏離議題,我們需要政府回答的是,為什麼他們今天會突然進行了「總爆發」,公然與整個社會秩序對抗……
  答:對於這個問題,我們現在可以向公眾披露,由於本港黑社會的總頭目突然的意外死亡,致使本港黑社會內部產生權力鬥爭——他們之間的黑色利潤分配矛盾、非法活動中關鍵部分的鏈斷、以及過去遺留下來的幫派爭鬥仇恨,使他們內部在這一段時期進行了大規模的血腥清洗,我們認為,他們並非是與社會對抗,他們開始僅僅只是一些內部鬥爭,產生這樣許多的令人遺憾的事件是不自覺的「副產品」,所以……
  問:請問梁警官,政府的警覺到哪裡去了?在一些連環交通事故死亡事件中、在一系列黑道頭目離奇死亡、失蹤案件中、在一系列公共場合發生的大規模械鬥火拚事件中……如果說這些可以說是他們內部的爭鬥,那麼最近在颱風過境時期發生的系列連環縱火案、銀行運鈔車搶劫案、連環金鋪洗劫案、以及後來的地鐵搶劫案件等等,也是內部鬥爭麼?他們的內部鬥爭能讓幾百萬市民不敢坐車、不敢出門、不敢逛街、不敢工作麼?!……
  答: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應該是受事件影響的餘波,上層頭目仇殺死亡後,對下層暴力人員失去了其自身的約束,隨著事件產生造成的治安率下降,他們乘自然災害發生時趁火打劫,屬於一種無組織的、自發的犯罪行動,對此,我們已經……
  問:政府對社會治安的責任轉嫁給了黑社會頭目了麼?那麼我們是否應該向黑社會納稅?!全港三萬多警察在那段時間在做什麼?!……
  答:我們已經逮捕了數千名涉嫌黑社會犯罪活動的犯罪嫌疑人,警隊在自然災害發生時期把大部分警力投入到了保護市民生命財產安全的行動上,如疏散人群、維持交通、搶救受災財產等等……
  問:這就是縱容犯罪的理由麼?!據我所知,現在黑社會幫派成員已經和警察部門發生的空前的對立,許多暴力分子已經多次在公共場合揚言要殺死XXX警員或XXX警官,或聲明要對XXX、XXX官員及其家屬進行報復,仇恨情緒一直在醞釀,對於前不久發生的數起「黑社會成員」在警署門口遊行示威、靜坐對抗要求釋放其成員的事件,梁警官請問您做何解釋?!請問您是否覺得警隊在執法過程中是否發生了與現行法律相背離的偏差?……
  答:警隊中的每一個工作人員都是嚴格遵照法律執行其職務的,但由於每一個案件中的區別於他案件的個性,有時候或許會產生一些負影響,但這也是無法避免的,最近我們逮捕了一大批犯罪嫌疑人,是出於維護法律尊嚴的正確行動,我們是正當的履行自己的職責——先生們,以前我們對黑社會的打擊都是片面的、有選擇的,所以每次都沒有發生如此大的影響,但如今他們已經對本港造成如此大的破壞,我們已不能容忍按部就班的打擊計劃和工作程序,所以這次我們對其進行了全方面的、無選擇的打擊,這樣的結果就必然產生他們自身生存的危機感,聯合起來與合法秩序對抗,所以在這次行動中,他們不是選擇像以前那樣利用轉移資金、暫時解散組織、偷渡逃脫躲避風頭等手段來迴避衝突,而是不約而同的聯合一起起來製造騷亂、危害社會公共安全,造成社會輿論的壓力,甚至利用民主的漏洞,在迫使警隊減低打擊力度,逃脫正義的懲罰……
  問:那麼是否可以認為這是一種恐怖活動?!……
  答:先生們,我可以告訴你們,他們的實力非常強大,我們在多次行動中發現,他們的裝備非常先進,他們擁有各種制式的軍隊槍械、火力強大,他們之中有受過嚴格軍事訓練的成員、他們擁有能擬訂計劃的參謀智囊,他們甚至擁有各種各樣的特種作戰裝備,我敢確定,他們有脫離日常非法活動、專門用於槍戰的職業戰鬥人員和高科技智力犯罪人員,在最近發生的幾起犯罪案件中,我們甚至察覺到有類似於軍隊的黑色組織存在,他們的能力比起恐怖組織來,毫不遜色……但我們不認為這是恐怖活動,他們沒有明確的政治目標,逕直的以經濟利益目的,但由於最近對抗激烈程度的升級,我們把它命名為「准恐怖活動」,以反恐行動的方式進行打擊……
  問:「飛虎隊」在此次事件中並沒有什麼亮點,這與公眾對她的期待很不適宜,請問政府能有決心使用最精銳的警察部隊,迅速平息這次事件麼?另外,正如您所說的,HK特別行政區現在存在的警力不足等問題的,那麼,駐港軍隊能參與平亂行動麼?……
  答:駐港部隊不會參與,HK特別行政區政府有決心、也有能力平息此次事件,至於對警察部隊的使用——尊敬的代表先生,我只能請您拭目以待……
  問:立法委員會已經正式進入工作程序,如果政府不能在相應的期限內完成工作目標,相關官員將會結束其政治生命,那麼請問發言官先生,政府有能力在期限之內實現她的承諾麼?而且將會採取什麼樣的措施來履行她的承諾?!……
  答:非常遺憾,尊敬的代表先生,具體的行動計劃請恕我無可奉告,但請相信,政府將使用強而有力的手段,加大打擊力度,絕不與黑社會暴力分子妥協,對此,我們已經擬訂了相應計劃,投入了空前巨大的人力物力,請求追加了政府預算,我們將忠實的履行法律賦予我們的職責,本界政府將傾近全力,將這個延續數百年的、困擾全港幾百萬市民的難題徹底解決,實現HK特別行政區的長治久安……
  ……
  鐵笑天微微一笑,關掉了超大屏幕的電視機,右腳輕踮,寬闊的轉輪大班椅轉了半個圈子,面對著對面的數個手下。
  「馬然呢?」鐵笑天輕拍著扶手。
  「他在編寫著您佈置的那個程序,已經幾天沒睡好覺了!」吳鐵誠站了起來,恭敬的回答道。他現在的確有些懼怕鐵笑天,隨著計劃的一步一步實現,他並不像老狼周路他們那樣對鐵笑天衷心崇拜,而是慢慢滋長出恐懼糅合著敬佩的複雜感情。
  「哦?!那得要他好好注意身體,這只是個開始,怎麼能為這點小事把身體弄壞了呢?鐵笑天笑道。
  「是!」
  「你們覺得怎麼樣?!」鐵笑天看著老狼和周路,「有什麼意見?!還有什麼不完善的地方麼?!」
  老狼和周路刷的立正,齊聲道:「我們隨時執行您的命令!」
  鐵笑天皺了下眉頭,他對於自己組建出來的這個班底有些無奈,除了馬然能跟自己說些迂腐的話之外,其他人在自己面前根本不敢發言,搞來搞去,每次自己都成了一個獨裁者。這樣下去,恐怕會有些不對。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心念一轉,忽然微笑,自己有兩個腦袋,何必去問別人麼?!獨裁又如何,我和前人不同的,我是超能力者,我的獨裁未必一定會比所謂的民主差了。
  見鐵笑天忽然發笑,老狼和周路有些詫異,他們上前一步:「我們是否這就通知丸婆他們開始準備『換體行動』?!」
  鐵笑天稍一錯愕,隨即回過神來,微笑道,「火到豬頭爛,現在還不是時候!」
  吳鐵誠揣摩著鐵笑天的心意,小心翼翼的問道,「目前一切順利,難道還有什麼問題麼?!」
  鐵笑天站起身來,按著長長的大班桌,直視著幾個手下,微微搖頭,「時機還不是最好,還少了一點什麼,」他皺著雙眉,若有所思,「不夠瘋狂……對,是少了點瘋狂!」
  他走到落地玻璃前,一把拉開巨大的窗簾,一個人面對著整座城市。
  他皺著眉頭看著天邊的夕陽,輕撫著顎下將要破膚而出的短鬚,「是時候敲打敲打『飛虎隊』了!……」
  陽光斜斜的延伸進來,掠過鐵笑天的身體,拉出一個狹長的陰影,投在幽暗空蕩的辦公室裡,看上去孤獨而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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