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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寶椿請雲蕾上馬,自己在前引路,馬行甚快,黎明時分到了一處山谷。郝寶椿道:「這就是青龍峽了。」長嘯三聲,只聽得裡面也有人發聲相應,郝寶椿道:「石姑娘已先來了,你進去吧,我還要去見震三界畢老英雄。」
雲蕾棄馬入山,不一刻,山坳處轉出一人,正是石翠鳳。只見她淚水滿面,疾奔上來,一把抱著雲蕾道:「咱們又見著了!」雲蕾扶她輕輕坐下,笑道:「你絕早約我會面,想來不只是為了談情。」石翠鳳薄怒含嗔,橫她一眼,抹抹眼淚,說道:「老天保佑,咱們幸而重見,可是周大哥,周大哥……」雲蕾驚道:「周大哥怎麼啦?」石翠鳳忽道:「我錯怪你的義兄了,周大哥實是好人!」雲蕾急道:「快說,周大哥他怎麼啦?」石翠鳳道:「那日你墮馬受圍,咱們想回來搶救,已被隔斷。後來那張風府追畢道凡不上,卻截著我與周大哥二人。我們二人不是他的對手,十餘招後,我被他刀背一拍,打落馬背,眼看就要被他所擒,幸得周大哥捨身相救,一躍下地,竟冒著被馬蹄踐踏之危,拖著張風府的後腿狠命便咬,張風府一刀將他拍暈,抓上馬背,大約是趕著回去治傷,便不顧得再追我了。」
雲蕾與周山民之間,雖曾鬧過不愉快的事情,卻是情如骨肉,聞言急,說道:「咱們可得想法救他才是。」石翠鳳道:「我約你到此 ,就是想法救他呀!你聽我說,還有一樁奇怪之事。我脫險之後,前日在嘉縣住宿,半夜時分,忽被一個蒙面人驚起,將我引出郊外,看他身手武功,在我之上,卻又並不對我傷害。引到郊外,便自去了。我滿腹狐疑,第二日才知道那晚嘉城中,官差捕快一齊出動,半夜搜查客店,盤問行人,聽說是要迎接什麼貴人,所以預先防範。那人引我走出客店,想是事先得知消息,出於一片好心。」雲蕾大是奇怪,喃喃自語道:「蒙面人,蒙面人?他的身段像不像以前偷入你家中的那個、那個白馬書生?」
石翠鳳道:「黑夜之中,我沒看清。再說我也從未聯想到那白馬書生,是以無從比較。」雲蕾不覺面泛桃紅,道:「我知道嘉縣所要迎接的是什麼貴人,就是那班蒙古人。只因嘉縣是個大城,所以要預先一日盤查客店。」石翠鳳奇道:「你怎麼知道?」雲蕾道:「昨晚我也見著那蒙面人了。此事以後再談,你先說你的。」石翠鳳道:「昨晚我碰到了爹爹的朋友,得知震三界畢道凡亦已脫險,我便去找他,誰知他也見著了那個蒙面人,而且蒙面人還給他留下了一封信。畢道凡說:『這人真像第二個張丹楓,卻不知是不是他?』畢道凡剛到藍家,蒙面人便現跡留書,畢道凡因為剛剛脫險,因此也就無心追他了。」雲蕾道:「信中說的是什麼?」石翠鳳道:「那蒙面人的信中說道:『我知道瓦刺使臣前往北京,為首的是個親王,大約是向明朝提出什麼條件去的,大明帝國與瓦刺邦交雖是瀕於破裂,大明天子可還想極力彌縫。是以對瓦刺這班使者極是奉迎,保護唯恐不周。』他信中又說,已知道周大哥落在官軍手裡,是以建議我們冒險去截這批蒙古人,若能擒到番王,那就更是一舉兩得。一者可以拿來交換周大哥,二者是免得朝廷向瓦刺低首求和。信中還說,青龍峽地形最險,可以在此地伏擊,到時他或者也可相助一臂之力。」雲蕾道:「畢老英雄意思如何?」石翠鳳道:「畢道凡知道周大哥被擒,亦是焦急非常,但若要再傳綠林箭,廣約各路英雄,卻是遠水不救近火。畢道凡想不出別的法子,因此也願照那蒙面人所說冒險一試。他叫我們輪流在此瞭望,以防意外。等下他親自率人前來。」
雲蕾沉吟不語,想那澹台滅明勇猛無比,劫人之計只恐難行。忽聽得石翠鳳道:「那店小二可將珊瑚交與你了?」雲蕾道:「交了。」石翠鳳道:「趁著時候未至,我可要問你一件事。」雲蕾道:「何事?」石翠鳳道:「一路前來,你對我如何,你自己心裡知道。咱們雖是掛名夫妻,其實你何曾將我作妻子看待?」雲蕾急道:「這個時候說這個幹嘛?」翠鳳道:「我悶了多日啦,我是急性兒,此事不能不問清楚。」雲蕾拿她無法,見朝陽已出,料那批蒙古使者即將來到,更是無心與她糾纏,眼珠一轉,忽地笑道:「鳳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啦。你叫店小二將珊瑚留交與我,乃是……」故作猜度之狀,石翠鳳接口說道:「乃是想問明你的心意。你若不喜歡我,這珊瑚你收下來再送給別人。你若……」雲蕾也截住她的話道:「鳳姐姐,這枝珊瑚是我給你的聘禮,豈能再送別人。我現在再親手交與你啦!」石翠鳳芳心大慰,接過珊瑚,只聽得雲蕾好像漫不經意地說道:「嗯,周大哥實是好人,我的話可沒有半點騙你。」石翠鳳一怔,低頭看見那枝珊瑚第三瓣花葉上所刻的「周」字,面色一變,正欲說話,只聽得峽谷外馬聲嘶鳴,一行人走了入來。
雲蕾與石翠鳳隱身石筍之後,只見一小隊官兵在前開路,那蒙古番王與澹台滅明並馬而行,走進山谷。石翠鳳悄聲說:「糟糕,他們這樣早便來了。畢道凡可還沒來呢。」那番王攬轡揚鞭顧盼自雄 ,忽聽得有人唱著蒙古民歌迎面而來。歌道:
我是草原的兀鷹,
我的翅膀扇風雲,
朝飛斡難河,
夜宿喀林城,
飛了三個月,
飛不出大汗的手心!
這首民歌,乃是蒙古人歌頌他們的英雄成吉思汗的,番王聽了,大為高興,想不到此地遇到本國之人。而又聽到這首蒙古人最引以為榮的歌詞,便停下馬來,對澹台滅明笑道:「重振大汗的威風,可得要看我們了。」叫人請那「蒙古人」前來相見。只聽那人又唱道:
大汗只手覆大地,
他的生前享榮名,
而今死了歸黃土,
佔地不過是一墳。
這幾句歌詞雖用蒙古話唱出,卻是他自己編的,番王聽了面色一變,待他近前,立即問道:「你是蒙古來的嗎?這支歌後半截我沒聽過,你是從哪兒聽來的?」那人頭戴蒙古氈帽,沿帽兩塊羊皮垂了下來,掩了兩邊面孔,只露出口鼻和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這是蒙古牧人的普通服飾,可是在這春風駘蕩的中原之地,卻顯得不倫不類,十分怪異。那人哈腰說道:「是我特地編來唱給你聽的。」手腕一翻,登時抓著了那番王的寸關尺脈門三寸之處。
澹台滅明早有防備,只見他手肘一撞,那人拖著番王滾地便便,手指扣實,仍是不肯放鬆。澹台滅明出手如風,飛起一腳,踢他腰脅,右手往下一抓,那人就地一滾,避開了澹台滅明的飛腳,澹台滅明的長臂已抓到他的頭頸,那番王武功不弱趁這時機,左手反擊,膝蓋又頂他小腹。那人背腹受敵,迫得雙手一鬆,躍了起來,接了澹台滅明一掌,身軀雖給震得搖搖晃晃,可是手底卻毫不放鬆,呼呼呼接連拍出三掌,竟然敢與澹台滅明□拼。施展的招數竟是外家拳登峰造極的一種功夫:大力金剛重手法!
雲蕾驚奇不已,道:「這就是那個蒙面人!」面目雖看不清,卻似是見過的熟人,可又想不起來,只見澹台滅明捷步似猿猴,出拳如虎豹,將他逼得步步後退。但他掌風虎虎,或按或劈或戳,每一招也都狠辣非常,雖然給逼得步步後退,卻是步伐不亂。雲蕾心想:「此人看來不像是張丹楓,可是能與澹台滅明用真力□拼了這麼多招,武功亦不在張丹楓之下。」又想道:「澹台滅明昨晚放他逃走,何以如今又死力保護那番王呢?」實是不解。
澹台滅明搶了上風,步步進逼,蒙古武士素來知道澹台滅明的厲害,從不要人相幫,有兩個御林軍官卻想討好,左右分上,施行偷襲,澹台滅明突然停手,大叫:「滾開!」說時遲那時快,那人趁著澹台滅明停手的霎那,已突用大力金剛手法將兩名軍官都甩下山谷,一翻身又與澹台滅明相鬥!
斗了數招,澹台滅明大喝一聲,撲騰一拳,在他肩頭重重擊了一下,那人倒躍一丈開外搖搖欲倒。澹台滅明住手大笑,蒙古武士圍上前來,將他擒捉。忽聽得一聲呼喊,迎面殺出數人,前隊官軍登時大亂,正是畢道凡與藍天石、郝寶椿等人殺了前來,官軍抵擋不住!
澹台滅明一躍上前,左拳右拳,一招「橫雲斷峰」,拳掌兼施,拳擊前心,掌劈頸項,向畢道凡便下殺手。畢道凡降龍棒滴溜溜一轉,棍尾點他章門要穴,棍尖戳他面上雙睛,畢道凡有「震三界」之名,在降龍棒上下過數十年功夫何等厲害。澹台滅明叫聲:「好!」陡然一縮,變掌便拿,畢道凡撲了個空,幾乎給他抓著。幸而功夫老到,腳下使出「千斤墜」的功夫,立刻釘牢地面,橫棒一掃,將澹台滅明的招數化解開去,心中也是大感驚奇。
那人趁著混亂之際,擊倒數人,殺出重圍。雲蕾一皺眉頭甚覺不解:此人有膽氣孤身襲擊番王,何以此際有人相幫,卻又獨自逃走?那人疾走如風,恰是對著雲蕾藏身的方向奔來,雲蕾驀然躍出,叫道:「你是誰?」那人竟然劈面一掌。雲蕾閃開,拔出寶劍,叫道:「不助朋友,乃是不義,咱們再殺入去吧!」那人見了雲蕾拔出青冥寶劍,雙目閃閃發光,忽然也拔出一口刀來,向雲蕾劈面一刀,這一下大出雲蕾意外,寶劍向上一撩,那人只發一招,立刻飛身便走。石翠鳳撲出來道:「真是怪人!」雲蕾一瞥戰場形勢,道:「且莫管他,咱們去助畢老英雄。」
澹台滅明空手與畢道凡鬥了十數招,各自討不了便宜。澹台滅明叫道:「好,你是我此次入關之後所見的第一條好漢,我也要動兵刃啦!」虛晃一掌,拔出雙鉤,當胸一立,只聽得鏗鏘一聲,畢道凡的降龍棒已給雙鉤彈開,澹台滅明雙鉤一個迴旋,左鉤右指,右鉤左指,把降龍棒逼得團團亂轉,兀是抵禦不住。雲蕾叫聲不好,拔劍闖入,雖然削了幾口兵刃,可是卻是給兩名蒙古武士纏住。那兩名武士一使鐵搠一使鏈子錘,都是難於削斷的重兵器,急切之間,闖不過去。藍天石、郝寶椿、石翠鳳等也都分別被人圍住,會合不到一處。
畢道凡展出全身本領,仍是無法脫身,澹台滅明雙鉤飛舞儼如蛟龍出海,鵬鳥追雲,好幾次降龍棒幾乎給他奪出手去。畢道凡倒吸一口涼氣,心道:「不意我逃出朱明魔爪,卻會死在胡兒之手。」
正在吃緊,忽見官軍紛紛驚叫逃避,轟隆之聲震撼山谷,雲蕾抬頭一看,卻原來就是那作蒙古牧人打扮的怪客,上了山頂,把一塊塊磨盤大的大石推下山來!青龍峽在兩山夾峙之中山高峽窄,大石滾下,聲勢駭人,若給碰著,難堪設想。官軍登時大亂,四處竄走,蒙古武士,也嚇得慌了。雲蕾精神大振反手一劍,將那名使鐵搠的武士刺傷,遊走奔前,向澹台滅明連攻數劍,澹台滅明張目喝道:「又是你這個娃娃!」左鉤一封,將青冥劍黏出外門。畢道凡叫道:「今日難佔便宜,咱們撤走!」降龍一招「力敵千鉤」,擋了澹台滅明一招,與雲蕾轉身便走。澹台滅明追上兩步,忽然一塊大石滾到跟前,澹台滅明收了雙鉤,身軀半蹲,雙臂一接,奮起神,將那塊大石擲到半山,恰恰與另一塊滾下來的大石碰個正著。轟隆一聲,沙石紛飛,官軍固然免了傷害,畢道凡等人也趁著沙石彌空之際急奔上山。
澹台滅明尚欲再追,那番王心驚膽戰急忙止住他道:「澹台將軍,窮寇莫追!」實是怕另有埋伏,所以要留他在身邊壯膽。
畢道凡等人奔上山頭,高聲叫道:「好漢留步!」那作蒙古牧人打扮的怪客,待他們上到半山,忽然一聲長嘯,從背面下山,待畢道凡等上到山頂之時,他已經逃逸無蹤了。
畢道凡道聲:「真怪!」翻下高山,正午時分回到藍家,大家紛紛議論那個怪客,都猜不透他的來歷,只有一點,大家異口同聲肯定的是:這怪客一定就是那蒙面人。
畢道凡道:「不但此人怪異,那胡兒也怪。我們逃出之時郝老弟走在最先,若然他那塊大石不擲上山,落後十丈八丈,郝老弟實是危險非常。」郝寶椿道:「也許是他為了避免官軍受傷,所以如此。」雲蕾笑道:「那人不是『胡兒』,他叫澹台滅明,實是在蒙古長大的漢人。」畢道凡皺眉說道:「我雖恨極朱元璋的子孫,但相助胡人,而且居然以『滅明』為號,更是可恨。」雲蕾又說出昨晚澹台滅明故意讓她逃走之事,眾人又是議論紛紛。
畢道凡道:「那怪客的來歷,咱們以後再查,澹台滅明是何用心咱們也先別管,當今的急務是:如何救出山民賢侄。」眾人都想不出好的法子。雲蕾道:「既然無計可施,那就只有硬幹:半路截劫囚車。」郝寶椿道:「官軍勢大,又是京師三大高手押解,只怕劫人不成,反遭折損。」畢道凡道:「且打聽再說。」
傍晚時分,探子回來報道,張風府留下貫仲領大部分的御林軍和錦衣衛協助地方「掃蕩」各個山寨,他和樊忠只領著五七十名御林軍,將擒獲的俘虜押解上京,明日可能經過此地。畢道凡喜道:「好,咱們明日便去與他硬幹一場。」
第12回 峽谷劫囚車變生不測 荒郊馳駿馬禍弭無形
雲蕾這晚翻來覆去不能入寐,想起周山民落入敵人之手,甚是擔憂,心道:「我明日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救他。」腦海中忽然現出周山民要她改口以兄弟相稱時的□腆神情,想起他一路上隱隱透露的情意,又不覺甚是惶恐不安,想道:「要我捨命救他,那還容易;要我接受他的情意,卻是萬萬不能!」隔房透過石翠鳳咳嗆的聲音,想她亦是心事重重,未曾入睡。雲蕾想起石翠鳳的一片癡情,又不覺啞然失笑,腦海中周山民與石翠鳳的影子拼在一起,暗自笑道:「好,就是這樣,把他們拉在一起,什麼麻煩都沒有啦!」可是,真的就什麼麻煩也沒有了嗎?周山民與石翠鳳的影子剛剛消失,張丹楓的影子卻又悄悄地爬上心頭,這不止是更大的「麻煩」,這還是難解的「冤孽」,雲蕾突覺一片茫然不能再想,也不敢再往下想了。
第二日一早起身,畢道凡已是佈置停當。雲蕾出到廳中,只見院子裡一片黑壓壓的人群,畢道凡說道:「我們已打聽清楚,張風府與樊忠只率領著五十名御林軍,押解著六輛囚車,其中有一輛特大的囚車,車子行時,張風府的坐騎不離左右,看得很緊,車中的囚犯想必就是山民賢侄。咱們雖來不及傳下綠林箭,藍兄弟的莊丁和附近的兄弟湊合起來也有四十多人,盡可夠用。張風府雖然厲害,由我和雲相公去對付他,大約也還對付得了。青龍峽形勢絕險,昨日蒙面怪客山頂滾石那手法兒,咱們也可採用。」藍天石道:「自山頂滾下大石,不怕砸壞了囚車麼?」畢道凡道:「不必滾下大石,用鵝卵大的石頭飛石亂打那隊官軍,只要對他們的隊形擾亂,叫他們要分神應付那就行啦。郝莊主,石姑娘,你們領十多名兄弟爬上山頂,就這樣辦吧。官軍中午時分大約可到青龍峽,咱們現在該動身啦!」
眾人出了大院,紛紛上馬。雲蕾傍著畢道凡並轡奔馳,忽然問道:「畢老前輩,你怎麼不騎那匹白馬?」畢道凡笑道:「歸了它的主人啦。」雲蕾道:「什麼?張丹楓幾時又見了你了?」畢道凡道:「這照夜獅子馬真是天下罕見的名駒,極有靈性,那日它聽主人吩咐,馱我脫險,脫險之後,它就連聲嘶鳴,再也不服我騎啦。我知道它是想念主人,就將它放了。」雲蕾道:「你怎知它一定能找到主人,若給壞人截了豈不可惜了?」畢道凡一笑說道:「一般好的戰馬,也知道尋覓主人,何況是這匹天下罕見的照夜獅子?再說,沒有擒龍伏虎的本事誰又截得它住?」雲蕾本也知道那匹白馬的靈異,可是因為心中懸掛張丹楓,不免多所顧慮。畢道凡說了話後,忽又微微一笑,道:「雲相公,若不是石姑娘說過,我真看不出你和張丹楓竟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雲蕾面上一紅,拍馬加鞭,避而不答。畢道凡好生奇怪,料知其中必有別情,卻也不再發問。
不一刻進入峽谷,畢道凡按照原定之計,指揮眾人埋伏。眼看日頭漸漸西移,忽聽得前面把風的人傳下話道:「來了,來了!」眾人捏緊兵器,只見一隊官軍,押著六輛囚車,緩緩走入峽谷,畢道凡對雲蕾道:「就是中間那輛。」忽見張風府在馬上揚鞭大笑,叫道:「要劫囚車的這可是時候了!」
畢道凡、雲蕾同吃了一驚,這張風府竟似早有防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霎時間,伏兵盡出,只見張風府將御林軍擺了一個圓陣,護著正中的那輛囚車。畢道凡一馬當先,率隊急衝,那五十名御林軍都是百中選一的精銳,圓陣變化無方,首尾相應。藍家的莊丁雖然驍勇,卻是衝不過去。
但聽得張風府哈哈大笑,朗聲說道:「震三界畢老頭兒,前日給你饒幸逃脫,怎又自投羅網來了?」畢道凡哼了一聲,冷冷說道:「看是誰自投羅網?」驀地一聲長嘯,頓時山鳴谷應,林鳥驚飛!
這是叫山頂諸人動手的信號,山頂上郝寶椿發一聲喊,現出身來,說時遲,那時快,忽聽得挾風呼嘯的暗器破空之聲,三柄飛錐連翩飛至,郝寶椿叫聲:「不好!」逼得將石頭向上擲出,打落飛錐。但見對面山峰出現了一隊官軍,將石頭紛紛拋擲過來,其中還夾有飛鏢、飛錐、彈丸之類的暗器,為首的乃是與張風府並稱京師三大高手之一的御前侍衛樊忠。他所發的飛錐最為強勁,火神彈郝寶椿雖是暗器名家,也不得不小心應付,其他諸人更是給鬧得手忙腳亂,雙方擲石作戰,哪還騰得出手來打下面的官軍?
張風府得意之極,又是哈哈大笑,揚刀說道:「為將之道豈能不審察地形,防患未然。震三界你武功雖強,卻是少讀兵書!」畢道凡大怒,降龍棒滴溜溜一轉,逼退諸般兵器,猛然伸手一抓,施展大擒拿手法,將一名官軍摔稻草人般的直甩出去。雲蕾刷刷兩劍,將御林軍的鐵甲劃破,寶劍威力驚人,御林軍雖然身披鎧甲,也給逼得兩邊閃開。畢道凡與雲蕾一用掌力,一仗寶劍,竟然闖進重圍。
張風府把手一揮,圓陣一變,索性將二人放入,卻把其他人群截在陣外,張風府背靠囚車,緬刀一指,笑道:「震三界咱們再鬥三百回合!」斜眼一瞥雲蕾,又笑道:「好極好極,你也來了!好吧你們兩人就一齊上吧,我可不要別人相幫。」畢道凡面上一熱,揮棒說道:「今日之事咱們都是為了朋友,拼著兩脅插刀,管你人多人少,我都和你拼啦!」一招「風虎雲龍」,棒挾勁風,當頭劈下。
張風府凝身不動,一個「夜戰八方」招式,緬刀疾發,架開降龍棒逼退青冥劍,刷刷刷還了三刀。畢道凡暗叫一聲「慚愧」,換了一個招式,用纏身十八打的棍法,盤旋滾進,雲蕾劍走輕靈,也著著搶攻。若然以一敵一,張風府勝在氣力,要比畢道凡稍高一籌,而今加上雲蕾,鬥到三十招開外,張風府逼得斜閃數步,雲蕾身法快極,趁此空檔,一掠疾過,飛身躍上囚車。
雲蕾一顆心劇烈跳動,想不到竟然這樣容易便告得手,想那張風府並非庸才,何以竟會獨自抵敵,不要官軍防護?即是自負,亦不應輕敵如斯。不過她雖有所疑心,但此時此際,已不容細心推想,一躍上車,立即揭開帳簾,只見有一人蜷縮內裡,車內光線微弱,看不清楚,雲蕾驚喜交集,顫聲叫了句::「周大哥!」劍交左手,右手往裡一探。
忽聽得「嘿嘿」兩聲冷笑,車內那人突然坐起,手腕一翻已把雲蕾脈門扣住,雲蕾這一驚非同小可。那人喝道:「進來吧!」用力一扯,雲蕾身不由己,跌進車內,撲倒之時,寶劍一拉,將車帳割斷,陽光透入,忽又聽得那人叫道:「咦,原來是你!」似是頗為驚詫,雲蕾心靈手敏,應變快捷,劍柄反手一點,那人鬆手避開,與雲蕾雙雙躍出車外。
陽光之下,只見那人戴著遮風皮帽,雙眼外露炯炯有神,竟然就是昨日假扮蒙古牧人,襲擊番王的那個怪客!兩人對面站立,相距不過咫尺,雲蕾看得真切,那眼光神態,身材肥瘦和前晚那蒙面人又正是一人。
雲蕾喜出望外,急忙問道:「你可知道周大哥在哪一輛囚車?」在雲蕾心中,以為此人既曾獻計叫畢道凡截劫番王,又曾得他暗中相助,必是自己人無疑。哪料此人忽然又是一聲冷笑,道:「誰知道你的周大哥!」左手劃了半個圓弧,猝然用大力金剛手法硬搶雲蕾手中的寶劍。
這一突變,更是出於雲蕾意外,猛不及防,那人手指已堪堪觸及,相距更近,忽見他雙眸炯炯,手指一劃,招數將發不發。雲蕾疾的一劍,那人似是猛然吃了一驚,手指一彈,只聽得鏗鏘一聲,彈著劍背,雲蕾虎口發疼,幾乎把握不住,心中暗驚:此人的金剛大力手法,果是不同凡響!
只聽得張風府又是哈哈大笑,朗聲說道:「畢老頭兒,你看可是誰自投羅網!」接著一聲叱□,一聲怒罵,刀棒相交,聲震耳膜,想是畢道凡怒不可遏,使出氣力,下了重手。
雲蕾第二劍第三劍又已連綿發出,那人雙掌翻飛,隨著劍尖舞動,掌風揮處,每將劍刺方向逼歪。雲蕾劍法急變,青冥劍一圈一轉,只聽得嗡然一聲,久久不絕!
雲蕾的「百變玄機劍法」,奇詭快捷,天下無雙,此際被迫使出絕招,上八劍,下八劍,左八劍,右八劍,每次連刺八劍,都是一氣呵成,上下左右,霎時之間,刺了三十二劍。那人掌力雖然遒勁卻跟不上劍招的快捷,好幾次險險被她刺中。但不知怎的,雲蕾總覺這人似曾相識,雖然不知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過,心中卻有一個親近的感覺,好幾次應該可以刺中,都是不期然而然的劍尖一滑,貼衣而過,連自己也覺得萬分奇怪。
上下左右追風八劍自成一個段落,三十二劍刺完,勢道稍緩,那人顯是知道肉掌不能應付,嗖的拔出腰刀,左刀右掌,立即搶攻。只見他刀光閃閃,用的全是快手,出掌卻是舒緩自如,越來越慢,一快一慢,各有妙處。用快刀斬亂麻之勢,把雲蕾的攻勢打亂,又用掌力震歪雲蕾的劍點,叫她寶劍之威,無法施展,這樣一來,立即反客為主,轉守為攻。雲蕾劍法雖然精妙,卻也只有招架之功,僅能自保。那人的刀法雖然凌厲也還罷了,那掌力卻是越來越勁,把圈子漸漸擴大,直把雲蕾逼出八丈開外,近身不得。但說也奇怪,有好幾次雲蕾遭遇險招,那人的刀風掌勢,也是掠面而過,沾衣即退,也不知他是有意無意,就恰像雲蕾適才對他一樣。
雲蕾劍法加緊,全神應付,只見那人目光閃動,雖是在急攻之中,卻是不停地打量自己。雲蕾心中一動,刷的一劍,攔刀拒掌,喝問:「你是誰?」那人還了一招,也喝道:「你是誰?」雲蕾一怔,道:「你先說!」那人面有異色也道:「你先說!」雲蕾心道:「我的來歷如何能說與你知?」但卻又急於知道此人的來歷,略一遲疑,又擋了三招,堅持說道:「你先說!」說話神情,活像一個負氣固執的孩子。那人眼珠一轉神色更是詫異,似乎是碰著一個童年時候的朋友,回憶她當年的神情,拿來與現在印證一樣,左刀右掌,都遲緩下來,目光不住地在雲蕾面上掃來掃去。雲蕾逼上一步,那人忽又嗖嗖兩刀,將雲蕾隔開,堅持說道:「你先說!」正在糾纏不清,忽聽得畢道凡大叫一聲:「今日風緊,併肩子扯呼!」雲蕾斜眼一瞥,只見畢道凡已是全然陷在下風,被張風府刀光罩著,形勢甚是危險。外面緩兵,又給官軍的圓陣擋著,闖不進來。
雲蕾大急,劍走連環,疾搶數招,那人掌力加緊,就如一道牆壁,攔在中間,急切間如何闖得過去。那人又叫道:「你到底說不說?」雲蕾心中生氣,悶聲不響,揮劍與他搶攻,霎時之間,又鬥了三五十招。雲蕾功力本來稍遜,只仗著劍法精妙,所以才能處在下風,勉強打成平手。此際因擔心畢道凡而不免分神更是感覺不支,不但搶攻不成,反給逼得連連後退!
正在吃緊,忽見谷口那邊塵沙大起,張風府喝道:「誰敢闖道?」猛然間只聽得怪笑之聲震撼山谷八騎健馬迎面奔來,為首兩人,服飾怪異,一黑一白,相映成趣,雲蕾不覺驚叫一聲,這兩人可不正是白摩訶與黑摩訶!中間四人就是曾到黑石莊的那四個珠寶買手,後面兩個纏著頭巾的婦人,卻是黑白摩訶的波斯妻子,這八人策馬馳騁,全不把□殺雙方放在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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