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07-5-12
- 最後登錄
- 2025-3-6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49777
- 閱讀權限
- 250
- 文章
- 365980
- 相冊
- 1
- 日誌
- 8
    
狀態︰
離線
|
第14章 北邦眾乞丐 大斗寧國府
只為了天上有了雲,起了一陣風,人就像要樂瘋了似的。
瞧瞧吧。
推車的停了下來,走路的不走了。
大人歡,小孩跳,一傳十,十傳百,整個縣城霎時之間全都樂開了。
指指點點,嚷著,鬧著,大姑娘攙著老奶奶,抖顫顫的由房子裡急趕出來,萬眾一心,抬頭望向天。
喝!風勢還真不小。
揚起來的黃土,像是漫天而起的一天大霧,整個這條大街,全都被罩住了。
刷啦啦,黃土沙子打在了屋脊上,窗戶上,人的頭上,臉上,身上。
一條小黃狗,像發了瘋似地,直在街心裡打著圈圈,嘴裡汪汪叫喚個不停,拉車的騾子就是不走了,仰著脖子「哼吃,哼吃」,也上了勁兒叫上了。
瞧瞧吧,不過是霎時的工夫,人人都像剛從黃色的大染缸裡爬出來的那副德性,咧著嘴,笑著,說著。
原來就夠黃的臉,再加上一層土,被汗一浸,左一道溝右一抹黃,都成了戲台上的三花臉兒,再這麼一嚷嚷,簡直就是山精海怪。
風勢持續。
一陣叫囂裡,「劉記竹號」的大堆竹竿呼啦啦地倒了滿地,連帶著把大片的竹籬笆牆也給砸倒了。
胡瘤子的剃頭挑子也被吹倒了,正在剃頭的老吳可算是災情不輕,早先一陣風迷了他的眼還不說,也就是那一霎,胡瘤子下刀不穩,鋒利的剃頭刀刮在他剃了一半的光頭上,留下一道血口子,這會子吃黃土一染,可真好看了,瞧瞧,黃的是土,紅的是血,嘴裡再哇哇的一叫,真成了鬼了。
黃風捲處,對待「錢來順」牛肉飯莊的搭棚唏哩嘩啦捲起了一大片,白葛布的帳篷頂子,鼓滿了風,像是一隻漲滿了氣的大氣球,四根棚柱子「咯吱吱」亂響,就像是支持不住,快要連根拔起的樣子。
掌櫃的錢泰來嚇得「哇哇」大叫,連同三個夥計,一人一根,使出了吃奶的力量,把柱子抱在懷裡,幾個吃飯的大爺也都相繼失色站起,有點坐不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別是龍捲風吧?」
一個頭戴瓜皮小帽,身著灰皮薄襖的小老頭,嘴裡這麼說著,邁著八字步,趕到了門口。
大風一陣之後,拖著漫天的黃塵呼嘯著像是過去了。有風,有雲,可就是不見雨。
可惱的是,在萬人引頸當空「大旱之望雲霓」的當兒,眼看著頭頂黑雲,竟緩緩向東南方向移動過去,並沒有停留在這裡的意思。
大傢伙可失望極了,一個個直著脖子,瞪著眼,有人頓足歎氣,也有人破口大罵,無論如何,這場即景的街頭鬧劇,就像是結束了。
老天爺似乎是太殘忍了一點,尤其不該在這般光景,拿人開心。
這裡是素稱膏腴之鄉的皖南名城「寧國府」,在久旱之後的今天,也顯然有些「罩不住」了。
寧國府境內山明水秀,一條水陽江雖已乾涸得見了河床,總算還剩下了一口氣,沒有完全干死,靠著這剩下的一口氣,真不知養活了多少人。
這裡文風極盛,境內以產紙名聞遠近,所產的紙潔白勻厚,即是有名的「宣紙」,文人騷客極為珍視,無不樂於選用。
寧國府算是皖南靠近邊界的一座大城,隔著一座天目山即是浙江境地,故此南國風味十足,也就因為沾著這麼一點關係,寧國府不時得到一些意外而來自江南的接濟,在幾乎全省苦旱的絕境之下,竟能勉強維持著一個不能算是太糟的局面。
可不是嗎?錢泰來的牛肉飯莊子竟然還能維持,就是鐵的證明。
上客雖說不多,總還有客。
菜餚品目雖減,也能酒足飯飽。
這就不簡單了。
「漢書志——呂後七年,南越平化就曾來過一次怪風……」頭戴瓜皮小帽,手持長旱煙管的小老頭,重回到了座上,拾起了早先的話題,「你猜怎麼著,不出一年,也就是第二年,她老人家就駕崩了。」
「你是說,今天這陣子風……」
坐在他對面的一個漢子,才一接口,卻被小老頭的手勢給止住了。
「你聽我說,」滋滋吸了兩口煙,在舉座都向他注目時,他老人家才接下去,「到了先唐武後,大概是『神龍』那年吧,根據唐史的記載,京城洛陽也起了一陣子怪風,說是什麼龍捲風,拔樹倒屋,那一次死的人不少,房子塌了有好幾百棟,你們猜怎麼著?」
咳了幾聲,嘩了一口痰,又喝了一口茶,他老人家才韻味十足地道:「咳,就在那一年上,這個妖後就死了。我還記得,唐史上說她死的時候是八十二歲,第二年,她最寵信的乾兒子武三思也教太子給殺了。」
「啊!」
「啊?」
大家都被他這番話給「唬」住了。
語不驚人死不休。
小老頭這才噴了一口煙,緩緩接下去道:「你們看看,每一次怪風,當朝朝廷,都有大變故,所以說這是不吉利的,就只怕……」
再說下去,可就難免遭致「危言聳聽」之罪,老頭已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哪會不明白?原本要作「驚人之語」的,臨時可忍到了肚裡,嘴裡哼哼呶呶,含含糊糊地端起碗,自顧自地喝起茶來了。
大傢伙眼巴巴地瞪著他,急於一聽下文,他老人家顯然就此而終。
「就只怕怎麼樣啦?」坐在他外面的那個漢子直著兩隻眼睛問,「難道說本朝的皇帝老子也要駕崩了?」
「啊!別別別……」小老頭一個勁兒地搖著頭道,「我可沒有這麼說,你可別瞎咋呼,小心拉到衙門裡去打板子,判你一個大不敬之罪,叫你腦袋瓜子搬家。」
那個漢子哈哈大笑了一聲,道:「我說你這老狗,怎麼話說了一半就不接下去了呢,原來是怕殺頭……」
挺了一下胸脯,這漢子大聲道:「老子不怕,天高皇帝遠,老子誰也不怕。」
「你這話還是少說的好,嘿嘿!」接話的人,矮矮的個子,一張國字臉,四十上下的年歲,留著短髮,一身寶藍緞子長袍,臉上透著世故,手裡搓著一對玉核桃,咭呱亂響,看上去不是公門高差便是一方之尊,顯然是「爺」字號的人物。
中年漢子聞聲望去,哈哈一笑,推桌站起來道:「老子說了,你這廝又有把我如何?」
方自說了這兩句,卻被先時發表高論的那個小老頭搖手止住,一面即見他走下位來,搶前兩步向著那個緞袍矮漢拱手長揖,道:「原來鮑三爺也在這裡,不知者無罪……都怪小老兒口沒遮攔,這位朋友是外鄉客,三爺大人不見小人怪,萬請不要與他一般見識,我這裡與你老人家多多賠不是了。」邊說邊自連連打躬不已。
藍袍矮子鼻子裡哼了一聲,正要說話。無如那個看似外鄉來的中年大漢,敢情狂傲得很,不但不把對方這個叫「鮑三爺」的人看在眼裡,對方打圓場的老首,亦是大不領情。
「你給我滾開一邊,老子的事自有老子負責,又要你這老狗多什麼事?」
一邊說著,這漢子已自跨開座位,站了出來。
端是一條魁梧漢子。
瞧瞧這漢子站起來的個頭,沒有六尺,也有六尺五六,灰布大褂,早已撩起腰際,腰間紮實得很,此刻瞪眼發威,簡直活似畫上張飛。
他邊說,邊自用手搪開了眼前的老人。小老頭兒嘴裡「啊唷」了一聲,身子一個打轉,叭喳一聲,可就趴在桌子上,手裡的旱煙袋桿子「克喳」一聲,也折斷了,這邊就大叫了起來:
「啊唷,你這冒失鬼,老天爺……」
「鮑三爺抬了一下手,止住了他的聲音,這才轉向面前那個半截鐵塔,猛張飛也似的漢子。
冷冷一笑:「哼哼……」
鮑三爺矮胖的一隻手,抬起來捋著下巴上的短短黑鬚胡了:「開口老子,閉口老子,這位朋友大概是四川來的吧!」
緊接著他搖搖頭,又道:「不像,不像,四川沒有閣下這麼高的門神,看樣子也許是雲貴道上的好漢子了。」
中年漢子圓瞪著兩隻眼,大刺刺地道:「老子就是雲南來的,你又怎樣?若不服氣,起來較量較量。」
這麼一來,大傢伙不禁都樂了,眼看著要打架,不花錢的好戲,哪一個不願意看看。
在座各人,凡是本地客,沒有不認識那個穿著體面的矮漢鮑三爺的。其實就整個寧國府來說,不認得鮑三爺其人的也是少之又少。
鮑三爺有個外號矮金剛,姓鮑名玉,據說是「六合門」的出身,總之,身手高妙極了,在此寧國府,上通官府,下結草莽,兼營著紙墨生意,開有一家專賣文房四寶的大買賣「杏林坊」,生意興隆極了。這樣一個人,講文有文,講武有武,有錢有勢,莫怪乎人人都要退讓三分。
鮑三爺有錢有勢,除了一房二妾之外,另外還有外室,家裡有手藝精巧的廚子,他卻獨獨愛上了這家錢來順牛肉飯莊的一道「清烹腰腦」。一頭牛只有一副腰腦,鮑三爺食量又大,只要他來了,別人可就休想再點這道菜了。
說來說去,可是全怪這一場風,一陣怪風,把這一高一矮兩個不相識的冤家湊在了一塊兒,眼前是緊鑼密鼓,這就要開打了。
中年大漢人高體壯,往那裡一站,真好比半截鐵塔,鮑三爺坐在那裡,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孩子。
人家可是劃下道兒來了,就看你姓鮑的敢接不敢接了。
吃飯的人一個個都睜大了眼,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了,都道是鮑三爺有一身好功夫,他老人家可就是沒有露過,在皖南一聽他矮金剛鮑玉的大名,黑白兩道都得閃個交情,想要看他老人家真的動手,可真難比登天。除非是像眼前這位外地來的莽撞漢子,這個架還真難打成,誰說這不是一樁稀罕事兒?
鮑三爺仍在慢條斯理地喝他的酒,把一盅燙了七成的竹葉青,一仰脖子干下喉嚨。
眾目睽睽之下,他又把竹蓋碗裡,烹燙得八成熟的大塊牛腦,送到了嘴裡。
好像是根本就沒有,旁邊這麼一個人,連正眼也不看那漢子一眼。
中年大漢說來也並非全無來頭的人,手底下也不含糊,一向是往北川走的單幫客,皖南才來了兩次,運筆、墨、紙硯,賺了不少錢,嘗到了甜頭,這是第三次來,腰裡藏著一大把銀票,正準備大幹一場,「錢」就是膽,身上錢一多,天皇老子他也敢罵,所謂「禍從口出」,看著眼前這就闖了大禍。
鮑三爺這是拿他下酒,他卻沉不住氣了。
「你是聾子呀,老子跟你說話,你聽見了沒有?」
鮑三爺一大口牛腦下了肚,兩隻細長的三角眼這才有工夫轉到了對方身上。
「我知道你是想打架,今天不會讓你失望就是了,嘿,嘿!」鮑三爺用那種冷森森的口氣說,「罵皇帝我姓鮑的管不著,罵到了鮑某人的頭上,今天就饒不過你。」
頓了一頓,抬起手來,用手裡的筷子,向著對方大漢指了一指,「我告訴你,鮑某人有一手玩藝兒,十年來沒玩過了,難得大傢伙今天興致都很高,我就趁著酒興,今天來耍個狗熊,給各位逗個樂子,來吧,你看怎麼個玩法吧,接著你的。」
這幾句話看似詼諧,其實陰損,把在座各人都給逗樂了。
有人大聲嚷道:「三爺說的對,這小子居然敢到寧國府地頭上來惹事,不給他一點顏色瞧瞧那還行麼?」
一個人開頭,一時七嘴八舌地都嚷開了。
早有人通風報信,不吃飯的人也都進來了,黑壓壓一大片,把不算太寬敞的飯莊子都站滿了。
掌櫃的錢泰來一看情形不妙,打架固然好玩,可是在他店裡打就不好玩了,生意作不成還不說,碰壞了桌椅盤碗,哪一樣都少不了錢買,一看情形不妙,慌不迭上前打躬作揖。
「三爺,你老行行好,就……就饒了他吧!」
中年大漢已是怒火頭上,再也忍不住了,一聲厲叱道:「給我閃開。」
緊跟著腳下一個墊步,「呼!」一聲,已到了鮑三爺面前:「去你媽的。」
蒜罐子大小的一個拳頭,這就直向著姓鮑的頭頂上掄了下來。
如果從外表上來看,可真是以大欺小了。
鮑三爺倒是真沉得住氣,容得對方那只拳頭,眼看著已砸在了頭上的一霎,忽地抬手,架住了對方泰山壓頂般下來的一個拳頭,緊接著他離座而起,好快的身手,「嗖!」一聲,已轉回中年大漢背後。
看到這裡,食堂裡眾口同聲的一齊叫了聲好。
中年大漢一拳落空,眼見矮子這等身手,才知道對方敢情不是易與之輩,心頭一驚。
這漢子本身倒也並非是無能之輩,早年下過場子,練有一身橫練功夫,尤其是雙腿上的功夫特強,一路「旋風掃堂腿」,足有斷樁摧樹之威,眼前既已動手,倒要拿這個姓鮑的矮子試試身手。
鮑三爺身手是那般滑溜,講到快,中年大漢可就望塵莫及。
「叭!」一掌,拍在了那漢子背上。
中年大漢大叫一聲,向前搶出了一步,霍地向後轉過身來,說來行動不慢了,卻是遠不及矮金剛鮑玉來得快速。
鮑玉先前一掌,看似玩笑,其實真力內聚,滿以為一掌下去,非教對方口吐鮮血不可,卻沒有料到手觸之下,才發現到對方一身肌膚,異常結實,通體火熱,立時就覺出了對方原來練有橫練的功夫,拳腳上想要傷他,只怕不易。
一念之間,鮑玉便改了戰略。
只見他雙肩搖處,兩隻短腿,疾如旋風,忽而向東,忽而向西,一時之間,只是圍著中年大漢環身四周頻頻打轉不已。
當然,並不是僅僅打轉而已。
說到「耍狗熊」,姓鮑的還真把對方大漢當成狗熊耍了起來,東一拳,西一拳,再不就往臉上來上一把,只逗得四周觀眾哄堂大笑不已。
中年大漢只管暴跳如雷,無如身法就是沒有對方快,一連吃了十幾下,雖說練有橫練功夫,疼痛亦是難免,時候一長,也不免鼻青臉腫,全身青紫。
這麼一來,那漢子越是暴跳如雷,對方身法越是滑溜,鮑玉下手也就越不留情。一記「直搗黃龍」,打腫了那漢子一隻左眼,接下去的一個「飛腿」,直把中年大漢踹得仰面朝天跌倒。
眾人少不得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中年大漢再爬起來,只見鼻血淌了滿臉滿身,心裡一急,禁不住破口罵了起來,這一罵豈止是三字經,簡直把矮子祖宗三代全罵遍了。
矮金剛鮑玉雖說是絕對的佔了上風,無如在地面上稱得上一方人物,自出娘胎以來,也不曾被人這麼罵過,眾目睽睽之下,尤其覺得臉上掛不住,嘴裡不吭,下手益重。
中年大漢一連吃了幾記重拳,只覺得一隻眼發黑,有點暈頭轉向,大吼一聲,嘴裡尤其罵不絕口,隨即施展出他的拿手功夫,「旋風掃堂腿」,無奈人都站不穩了,如何拿得準方向?倒霉的是食堂裡的桌椅板凳,隨著中年大漢的旋風腿下,一時間形若摧枯拉朽,唏哩嘩啦一陣子亂響,碎了滿地,其上的懷盤碗碟,更是遭了大殃,像是不要錢似的,跌了個雪花片碎。
錢掌櫃的只急得眼冒金星,「哇哇」怪叫,無如在對方這般身手之下簡直連身子都插不進去,只得乾瞪著兩隻眼,聽由對方盡情發洩了。
在場閒人,原本心裡對中年大漢這個外鄉人,心存歧視,只是時間一長,眼看著在鮑玉如狂風驟雨的拳腳之下,被打得遍體鱗傷,血流滿面,不禁暗中對他滋生出一些同情,漸漸就沒有人再叫「好」了。
中年大漢先是破口大罵,怒發如狂,時間一長,可就有些接不上氣,別說是再罵人了,即喘氣都來不及了,「呼嗤,呼嗤」牛喘了起來。
鮑三爺可還沒有住手的意思,非但如此,拳腳更是毫不同情。
這時才似乎顯出了他更為快捷的身手,不時地竄高縱矮滑溜得簡直像隻猴子。
他因為知道了對方大漢練有橫練的功夫,就算被打得全身體無完膚,也甚難傷得了內裡筋骨,必須要耐下性子,尋著了對方的「練門」,才好一拳成殲,送了對方的性命,這才跟對方泡上了「蘑菇」。
轉眼之間,那漢子身上又著了三五十下。
此番動手,不比先前,「矮金剛」鮑玉為試出對方身上所隱藏的練門在哪裡,手腳不得不施展全力。
只聽得一陣「彭、彭」聲響,中年大漢被打得天昏地暗,頻頻跌倒。
他原本老早就被打得淌了鼻血,加上腫了一隻眼,現在流血更多,另外的那只好眼,又著了一拳,無疑成了瞎子,緊接著鮑玉躍身奮力的一踢,便「推金山、倒玉柱」般地直挺挺倒了下來。
這一次倒下來,中年大漢力竭精衰,著實地可就爬不起來了。
只見他回瞪著兩隻腫大得像是水蜜桃般的眼睛,滿臉血汗交流,喘成了一片,心裡卻還明白。
人到了危急關頭,所能想到的只是「護門」而已。
中年大漢全身無礙拳腳,那是因為自幼練就的一身橫練功夫,雖說這樣,那「練門」一處,最是軟弱,一為敵人看破,伺機下手,便是萬無活理。
正值「性命交關」的當兒,那漢子所能想到的便只是「護門」之一途了。
他早已被打得昏天黑地,神智不清,想到了「護門」要緊,一隻蒲扇大手,下意識地便向著「臍」間掩去,無如力不從心,掩住了又再滑落,再掩再落,只是這般做個不休。
這番景象,已經落在了老謀深算的矮金剛鮑玉眼裡,自是頓有所悟。
食堂裡早已人山人海,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洩不通,獨獨空出了現場可堪動手的那塊地方而已。
前排左邊一角,關雪羽無疑地目光雪亮,卻一直隱忍著,似乎還沒有到出手的時候。
他是最不愛管閒事的人,自然如果到了非管不可地步,也是沒法子的事。
現場少說也有上千的人在圍觀,這麼多人當中,難道就沒有一個挺身仗義執言,或是抱打不平的?
自然,矮金剛鮑玉在這寧國府地面上的威勢,正是阻止了人們有此念頭的主要原因,誰也不會想到去插手管這件閒事。
矮金剛鮑玉一經看出了對方中年大漢的「練門」所在,一時殺機頓起。
「大個子,這可是你自己找死,三爺這就成全你,送你上西天去吧!」
話聲一頓,隨地起身如箭,直向著中年大漢身上抄了過去,自然並非就此進身而已。隨著他縱起的身子,微微向下一落,一隻腳直向著中年漢子小腹肚臍上點了下去。
看到這裡,在場各人俱都由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蓋因為中年大漢已倒地不起,遍體受傷,鮑玉仍然對他拳腳交加,似乎是太過分了一點。
他們哪裡又知道,鮑玉這踏下的一腳,力逾千斤,足尖挑處,正是對方暗藏的「練門」所在,根本是存心要他的命。
鮑玉的身法不謂不快了,竟然還有比他更快的。
「啊喲!」
似乎有人這麼叫了一聲。
隨著這聲「啊喲」之後,一條繩索,刷地飛出來,長影一閃,其勢絕快,直向著鮑玉探出的那隻腳上纏過來。
矮金剛鮑玉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有此一手,加以這條長索發自背後,等他感覺不妙時,再想收腳已是不及了。
隨著對方那條繩索的一個收勢,蛇也似的,又把鮑玉那只足踝緊緊纏住。
當然,並不是僅僅纏住就算完事。
這人大概存心也要鮑三爺出一回丑,長索用力地向後一帶,鮑玉那副樣子可就美了,活像是掛著腿的一隻蛤蟆似的,直往下面栽了下去。
在場各人看到這裡,懼不禁引發出一聲爆笑。倒不是敢對鮑三爺心存奚落,實在是鮑玉這個樣子太過滑稽忍不住好笑。
矮金剛鮑玉原本十拿九穩的一腳,偏偏會在臨時這一霎,出了紕漏,這時再想收勢已是不及,吃對方繩索一拉,一頭直向地面上栽來,然而他畢竟不是弱者,眼看著這一頭栽下去,可是不輕,總算他身手靈活,危機一瞬之間,左手向後一探,拉住了身後繩索,就勢一個倒挺,算是把身子扳了過來。
身後那個人偏偏就是要出他的丑。
「別耍了吧!」這人冷笑著第二次向後抖了一下長索——他這一抖之力,較之前一次可更要強多了。
鮑玉空中施展,原已是強弩之末,如何再經受得住這隨後一帶之力?身子一個倒仰,第二次臉朝下直翻下來。
「噗通!」摔了個黃狗吃屎。
總算鮑玉眼明手快,在眼看著一頭栽地的一霎間,右手用力向下一撐,沒有直接傷了臉,只是在對方用力拉扯之下,兩隻袖子被磨破了。
看到這裡,千餘現場觀眾,由不住又自發出了哄笑之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