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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拋開煩惱事 皈依我佛門
一陣寒風襲來,情不自禁地使得關雪羽打了個哆嗦。
這陣子冷風,使他忽然悟及眼前這個即將與自己見面的人,在自己心靈裡,應該是有著何等舉足輕重的份量。
仿惶、蹉跎、猶豫……都不能阻止住散播在無形空間的「清愫」牽連,如今他終於面對現實,毅然決然地來到了眼前。
冷見再襲,他的感觸更見鮮明。
在他即將一步步走向麥小喬同時,並不意味著對另一位癡情鳳姑娘的薄倖。
也許這是鳳姑娘所不能理解的,她的勇敢挑戰,百折不撓的愛的追求,已在關雪羽心中留下了極為深該的印象。
在這種印象的顯示下,使得他對於未來感情的發展,不得不作了一次殘酷的剖割剪裁,重新再作安排。
當他毅然地來到麥姑娘身邊時,鳳姑娘的聲音仍在隱隱地呼喚著他……
接下來的這一步,該是關係著自己未來命運,關係著別人未來的命運,何等重要的一步?焉能不小心謹慎。
絲絲春雨,浸入了他薄薄一襲儒衫。
這一刻的寧靜,一霎間的吶喊,對他來說,真有拔雲見日的清新感召,清濁頓分,黑白立見,眼前已慢另一番境界,不再模糊了。
踐踏著滿地的水漬,關雪羽一徑來到麥小喬所居住的小小偏殿院落,但見一行冬青為雨水洗刷得綠油油的甚是可愛。
美人蕉朵朵盛開,更是光彩奪人。
明法小和尚撐著一把油紙雨傘,獨立院中。正自向著這邊望著,看見關雪羽過來,頓時臉上現出了詫異笑容,忽然扭過身子向裡跑。
關雪羽喚住他道:「小師父,你哪裡去?」
明法只得轉過身子來,向著關雪羽遠遠施了一禮道:「關大相公,您好……」
關雪羽一直來到了近前,向他點點頭,道:「好好……我認識你,你是明字輩的小和尚,是吧?」
明法紅著臉道:「是……我叫明法,老師父吩咐我來這裡,是專門服侍麥姑娘的……」
一面說,他很留意地打量著關雪羽的表情,看看他有什麼反應。
關雪羽微微皺了一下眉,點點頭道:「麥姑娘她的病勢怎麼樣?」
小和尚苦著臉道:「身上的病倒是好了,只是眼睛……關相公……」身子向前一步,聲音放小了。「她的眼睛瞎了……一點也看不見了。」
倒像是只有他知道,別人都不明白似的。
「我知道了。」關雪羽點點頭,「你帶我瞧瞧她去吧!」
「好……好……」
一面說,明法小和尚趕忙越前帶路,又回過身來為關雪羽打傘:「唉呀!關相公,你的衣裳都濕了。」
「不要緊,我們快過去吧!」隨即移步前進,雨絲斜著由前面飄過來,飄在臉上,涼絲絲地,讓人體會到那種淡淡的春愁滋味。
「關相公呀,你老可是回來了……」小和尚像是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似的,「你是不知道呀……麥姑娘她……她可是太可憐啦。」
關雪羽一句話也沒說,臉色很沉重的樣子。
明法道:「現在你來了,一切可都好了,麥姑娘她要是知道,一定高興得不得了,這就好了,這就好了。」
穿過了這片空地,來到了廳子裡。
小和尚收下了傘,用手指了一下道:「關相公請看……麥姑娘就住在那裡,你老自己去吧!」
關雪羽點點頭說了聲「好。」
小和尚忽然想起來,又上前一步道:「關相……公……」
關雪羽站住了腳,小和尚紅著臉訥訥道:「是……這樣的,麥姑娘她的心裡不舒服……這兩天脾氣不大好……關相公你要多擔待她,回頭見了面,可不要……可不要……」
倒看不出他傻里傻氣的,還能有這番見地。關雪羽微笑了笑,心裡微覺詫異,想不到自己與麥姑娘「莫須有」的一段宿情,竟然是盡人皆知了,他為人最重操守,最重信義,尤其是男女之間的交往,發乎情而止乎禮,更不敢稍有超越,饒是這樣,仍然會惹下了一身情債,弄得裡外不是,簡直成了負心的人。真是從何說起,想起這些,真有說不出的懊喪……然而,對於麥小喬,他卻是只有歉疚,沒有一些兒怨怪的意思……
「關相公……你怎麼了?」
關雪羽忽然警覺,微笑著搖搖頭,逕自向著麥小喬住處走去。
門顯然是虛掩著。
木魚聲聲,由裡面傳出來,麥小喬正在唸經,關雪羽的腳步聲,並沒有使她停止下來。
關雪羽輕輕在門上叩了一下,道:「姑娘……」
木魚聲忽然停住了,接著傳過來麥小喬的聲音道:「誰?」
「是我——燕雪。」
室內的氣氛,一下子沉靜下來,緊接著「篤」地一聲,像是木魚落地的聲音。
「是……你?」
像是一陣疾風,忽然房門大敞,麥小喬已當門而立。
「關大哥……麼?」
「是我。」
「你來了……」
「嗯!」
麥小喬身子輕輕地顫抖了一下,緩緩地後退了幾步,迎接著關雪羽進來的身子,春風有情,咿呀一聲,把敞開的兩扇門扉吹得虛掩上。
「雪羽……你來……了?你來得……太晚了……」
說著,她緩緩地把身子扭轉過來,香肩輕聳,禁不住悲從中來,然而,這可不是哭泣傷心的時候,忍著一腔悲緒,她又轉過身子來。
眼中有淚,卻是笑臉。
「你可知道?我的眼睛瞎了……是毒……發了,我的眼睛全瞎了……」
說著說著,眼淚可就成串兒地往下淌著。
「我聽說了,姑娘你先別難受,坐下來聽我說。」
一面說,他扶著麥小喬在位子上坐下來,再一接觸的時候,他感覺著麥小喬的手在微微地顫抖,可見得,她內心至今仍未能完全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對不起,我來晚了,我現在才來看你……」關雪羽頗為沉痛地道,「我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你吃了很多苦……受了不少委屈。」
「那倒是沒有……」麥小喬微微搖著頭說.「老師父他們對我都很好……只是到現在他們還不給我落髮,讓我真的皈依佛門,出家……」
「你真的要出家?」
「為什麼不?」麥小喬苦笑著搖搖頭說,「他們以前不願收留我。現在當然更不願收留我一個瞎子了……唉……我真是成了他們的累贅了。」
關雪羽在她說話時,一直注意地觀察著她,發覺到她較諸昔日,確是瘦多了,原該是多麼快樂的年歲,花樣年華,黛綠前程,一切所能看見的,都該是無限美好,哪裡又曾能想到,忽然間天降橫禍,飛來了這麼一隻金雞,一切俱將為之改變,然而這一切的打擊,對於她來說,都似乎不若關雪羽所加諸於她身上的感情困擾來得大。這番悲痛,其實是永無休止地在啃噬著她的心……才下眉頭,又上心頭,痛定思痛,無時無已,美麗的容顏.就是這樣消瘦下來的……
「真沒有想到,你今天會來看我,鳳姐姐呢?有沒有跟你一起來?」
說得好自然、輕鬆,似乎關雪羽與鳳姑娘早已結成佳偶,他們的同時出現,也應該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關雪羽苦笑了一下,這個時候,他實在無需來費時解釋這件事情。
「姑娘,讓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眼睛也許還有救,你先把心放寬了,我就是來告訴你這個消息的。」
「是匡老前輩告訴你的?」麥小喬苦笑著說,「我看他並沒有多少把握。」
關雪羽搖搖頭道:「匡前輩怎麼說,我還不知道,能為你救治復原的,卻另有其人,等一會你就知道了。」
「另有其人?還會有……誰?」
「馬上你就會見著她的了,是一個人海奇女子……」關雪羽道,「說起來,你們真還是同病相憐。」
麥小喬驚得一驚:「她是個女的?而且也是一個……」
「一個真正雙目失明的人。」
「……」麥小喬真的驚愕了。
四隻手掌緊緊地相貼著——盧幽、麥小喬對面而坐,每人頭上蒸騰著一團霧氣,汗下如雨。
時間已持續了幾乎一個對時,也就是說將近十二個時辰。
天色仍然顯得那麼暗,細雨如絲。
霏霏雨絲裡,正有幾隻燕子交叉掠過,整個天色顯現得那般的意態朦朧,沉悶的氣氛緊緊地壓迫著,簡直令人喘不過氣來。
出雲和尚、匡老人、關雪羽,三個人分踞三個蒲團跌坐一方,此刻已是第三度入定,已是先後醒轉。
「阿彌陀佛!」老和尚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時候差不多了,匡施主,你看怎麼樣?」
匡老人由蒲團上站起,道:「來,我們看看去。」
三個人隨即來到了前面殿房,隔著敞開的一排軒窗,正可見室內對面運功的二人,似乎已到了要緊時刻,每一次在盧幽雙掌抖動時,麥小喬頭頂上俱會蒸騰起大股熱氣,她的臉色,看上去更為紅潤,反之,對面的盧幽,卻顯著憔悴的倦容。
匡老人醫術精博,固不待言。出雲和尚亦深通醫理,一看之下,俱已心內雪然。比較起來,倒是關雪羽對此一道談不上什麼心得。三人交換了一下目光,相繼步出。
匡老人長長喟歎一聲道:「盧幽真神人也,眼前這就大功告成了。」
「阿彌陀佛——」老和尚道:「這種『內視』移換之術,如不是老衲親眼看見,簡直難以令人相信,想不到人世之間,竟然會有這等奇妙莫測的醫術……真令人匪夷所思。」
聽他二人這麼一說,顯然已是大功告成模樣,關雪羽禁不住心裡忐忑不已。
這個道理,他實在不能理解。
「匡前輩。」他向銀髮藥王請教道,「我乾娘本身既是雙目失明,又怎能以『內視轉移』之術把視力轉移與麥姑娘?豈非有些不合情理麼?」
「嘿嘿……這個你就不知道了。」他隨即進一步說明道,「盧幽的雙目失明與麥姑娘的情形完全不同,不可混為一談,麥姑娘是毒入雙瞳,眼睛內之一切俱為巨毒所掩,你乾娘便是先以本身所練之至陰之火,用『九轉真功』,將之緩緩灌輸於麥姑娘體內。」
說到這裡,他深深地歎息一聲,轉向身邊的出雲老和尚道:「大師父,你可知這其中的奧妙所在麼?」
出雲老和尚點點頭,道:「看起來,這位盧施主,像是以本身至陰之火,先行藏置於麥姑娘兩眉視竅之間,再發動火力予以烹煮,用以蒸散麥姑娘目中之毒,無——量——壽——佛——善哉,善哉!這是老衲之粗見,不知是否如此,匡施主見笑。」
「老和尚這麼一說,就足以證明你博精醫理了……佩服!佩服!」
「老施主你見笑了。」出雲老和尚接下去道,「只是老衲尚有不明之處,如果老衲方纔所說不錯,那麼按說,麥姑娘眼中餘毒既去,便可恢復視物了,那麼又何需再勞盧施主施以『內視轉移』之術?」
「這便是盧幽的特別嘉惠了……」匡老人道,「我那孽徒,當日施展『黑手功』時,所練之毒極為厲害,麥姑娘目中之毒,縱為盧幽真火蒸化,亦難免不為所傷,盧幽如再施以『內視轉移』之法,不啻為麥姑娘瞳子注入新機,大力整修一番。此番復明之後,非但無損,只怕較之以往更要精進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老和尚雙手合十,連連念道,「如果真是如此,盧施主可真是功德無量了。」
匡老人道:「昨日相會時,我曾細觀盧幽,只見她目光微微泛藍,即所謂內見真光,這等功力當今天下,還不曾有過第二人,她的內視功力,必然大為可觀,如果以之轉移麥姑娘身上,哪怕只是少許,麥姑娘也當受惠不少。」
說到這裡,這位向有銀髮藥王之稱的老人,不勝感慨地歎息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夫只當這個天底下,論醫德而言,再也無人超越過我,哪裡知道較之盧幽而言,卻仍然差上了老大一截,慚愧,慚愧。」
話聲方落,卻聽得身後一人微笑道:「神醫恁地過謙,我可是不敢當。」
各人聽出正是盧幽聲音,俱不禁轉過身來,才見後者果然現身殿門,神色略帶疲憊,卻是面有喜色。
老和尚首先迎上,合十施禮道:「盧施主功德無量,大功告成了麼?」
各人隨即迎上。
盧幽微微一笑,面向關雪羽,道:「總算向你交得差了,大功雖然告成,後面的事卻也疏忽不得,可就看你的了。」
匡老人立刻會意,連連含笑點頭道:「然,然——這個忙卻是非他不可,別人幫不得了。」
盧幽微微含笑點頭,卻向關雪羽道;「你過來,我交待你,卻要留意聽著。」
關雪羽因知麥小喬復明在望,心內大為驚喜,剩下的瑣碎,自然也就不放在心上。
當下應了一聲,向著盧幽身前趨進一步。
盧幽道:「照說,有始有終,這件事也應該由我一併完成,只是過去一日夜以來,我消耗體力過甚,甚感疲倦,須要好好運功歇息一下,大行不顧細節,也只有你勉為其難了。」
關雪羽愕了一愕:「乾娘是說……」
盧幽道;「她因為猝然接受我內元真力過多,又為我丹元火力烹煮過久,目下不勝疲憊,早已昏昏入睡,這一覺,可望於明日過午之後才可醒轉,這個時辰之內,你卻要刻刻不離其睡榻左右。」
關雪羽點頭,如釋重負道:「乾娘放心,我遵命就是。」
盧幽微微一笑說:「並不只是如此,還有些瑣碎事,也要你勉力而為,你願意麼?」
關雪羽點點頭道:「乾娘只請關照就是。」
盧幽道:「好。」
隨見她嘴角輕啟,細細向關雪羽訴說了一遍,這番話顯然盧幽是以傳音入秘方式出口,是以匡老人與出雲和尚雖然近在咫尺之間,卻也不能聽見。
一番話交待完畢,關雪羽早已面紅耳赤。
盧幽說完之後,見他沒有答話,冷冷一哼道:「怎麼,你可願意?」
關雪羽想想,這廟裡都是和尚,除卻乾娘盧幽之外。果然便只有自己才得勝任,盧幽必然已十分疲憊,自己也就義不容辭了。
想到「大行不顧細節」,也只有勉為其難地點頭答應道:「一切但聽吩咐,我遵命就是。」
盧幽這才微微點頭,轉向一旁的出雲和尚道:「請老師父吩咐下去,麥姑娘下榻之處,不許任何人擅入打擾,一切只偏勞我這個乾兒子就是。」
出雲和尚道:「女施主放心,老衲早已吩咐下去,伙房內這幾天湯水飲食不斷,任何時間取用均無不便之處,小燕兒可以自行出入取用,大可放心無慮。」
盧幽聆聽之下,會心地向著老和尚點了點頭,才道:「我此刻五內皆虛,腹空如洗,大師父先要賜我素食一餐,另外靜居一處,容我好好歇息一晚,叨擾處,也只有佛前多佈施一些銀子。」
老和尚連聲道:「阿彌陀佛,言重了,言重了。」
再看盧幽,那張原本已是蒼白的臉,此刻更自加上了幾分虛弱,顯然運功過甚,亟待休息。
出雲和尚隨即親自接待,與匡老人一併向外步出,這裡便只留下關雪羽一人。
盧幽看看已步出殿外,卻又回過身來,向著關雪羽點手相招。
關雪羽疾步而前道:「乾娘還有什麼囑咐?」
盧幽微微一笑,搖搖頭道:「沒有什麼了……孩子,你好自為之……唉……我此刻心裡竟是慌得緊,多少年來從來沒有過……有關麥姑娘與鳳丫頭之間……卻要你自行拿個主意,恕我是幫不上你什麼忙了……」
一面說,她把一隻纖纖瘦手抬起,在雪羽頭上、臉上輕輕摸了一遍,十分淒涼地笑了一笑道:「我很累了,三天之後,你再來看我、切記,切記!」
隨即轉身離開。
有一種突發而起的依戀,關雪羽忽然對她興起了一種依依不捨的情意,追上一步,情不自禁地脫口喚出:
「乾娘……」
盧幽停住了腳步,緩緩回過身來。
「孩子……你還有什麼事麼?」
關雪羽呆了一呆,自己也不明白何以會忽然有此一舉,目光之中滿是迷離,搖搖頭道:「沒有什麼,乾娘你好好休息去吧……」
盧幽淒然一笑:「這個孩子……」隨即轉身,同著出雲和尚、匡老人去了。
麥小喬悠悠醒轉的時候,窗外已籠罩著濃濃的暮色,由正殿傳過來的聲聲暮鼓,每一聲都洋溢著半天的回音,間歇而有規律地輕輕震盪著。
那是一雙充滿了力道,卻又顯然留了幾分仔細的手,不停地在她兩肋之間摩挲按動著。
每一次當它有力而又溫柔的推動之時,就會有一股暖洋洋的氣機,透過這雙手掌,徐徐地散播向她身上,從而引發起無限溫馨,遍體舒暢。
她幾乎已沉醉在眼前這般溫馨的旋律之中,像是在睡夢之中,這種和諧的動作已經開始,於是她的睡意越濃,越發地賴在沉沉的昏睡裡,起不來了,直到現在,她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小小的禪房,樸素而清潔,和她剛來時,並無不同,只是這時看上去,卻另有恬靜的感覺,這顯然和心情有關,心情好的時候,看什麼都順眼、都高興,反之,一切均將不同。
從心階裡彈出了一個清脆的音符——麥小喬初綻笑臉地「呀」了一聲,驀地坐起身來。
也就在她坐起的同時,面前的關雪羽,忽然向後閃開,動作之快,有如飄風。等到麥小喬警覺到他的存在時,對方已岸然地立身於幾丈之外。
「啊……關……雪羽……你在這裡?」麥小喬用力地眨了一下眼,再一次現出了笑靨,「我的眼睛……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恭喜姑娘……」只說了這四個字,即閉口不再多言,心裡無限欣慰,化為上湧熱淚,只是在眸子裡團團打轉。
麥小喬立刻領會了這番激情,一霎間,目光流露出萬斛柔情。
「雪羽……你怎麼會在這裡?盧幽老前輩呢?」
「她累了,為了你,她老人家已精竭力枯,正在後室運功調息……」
麥小喬聆聽之下,微微地點了一下頭,伸手揭被,正待下床,忽然為之一驚,趕忙又拉上來,才自發覺到,全身上下,除了半襲褻衣之外,幾乎全部赤裸,一時間臊得連耳根子都紅了。
「這……我這是怎麼了……我……」
「姑娘不必多疑。」關雪羽正色道,「你眼中餘毒,雖為盧乾娘所練極陰之火烹煮蒸騰散盡,但陰氣太甚,與你原有的體質大相逕庭,頗有格格不入之勢,如不及時推拿使之兩相融洽,便有『血炸』之虞,盧乾娘因體力過弱,一時難以為力,乃要我侍奉榻邊,為姑娘薄效綿力,總算不辱使命,現在姑娘可以寬心大放了。」
他隨即回過身來,背向麥小喬說道:「所有衣物,皆在一旁,你自穿上才好說話。」
麥小喬怔了一陣子,傻傻地點了一下頭,心裡既是羞窘又是感激,想一想,這已是第二次對方加思自己,猶記得前此為老金雞毒掌所傷之初,他便不避嫌疑地為自己推拿按摩,乃得暫得無險,他敢情並非無情之人,兩度授受,觸肌之親,叫人情何以堪?
「雪羽呀雪羽,你到底又心存何意呢?男女授受不親,你豈能不知?固然是大行不顧細節,可我一個大姑娘家,赤身裸體的,為你上下接觸,遍體按摸了夠,我不跟你,又叫我跟哪個?你是真不知情還是假裝糊塗呢?」
情焰在心裡燃燒,而眼淚在瞳子裡打轉。
小喬有氣無力地拿過衣服來,一時卻無力穿上,她猶自在打量著他的背影,眼睛復明的喜悅,只像是曇花一現,那麼的短暫,緊接著的萬斛情愁,卻似「水銀落地」無孔不入地由四面八方包抄過來。
「冤家呀……你真是我命裡的……魔星,我原已幾乎死了心,你這麼一來,我可就又亂了,可你到底又安了什麼心呢?如果並無娶我之意,這一趟你就大可不必……來……」
搖搖頭,歎息一聲,摸索著把衣裳穿好了。
那個人可真有耐性子,仍然背向著這邊直挺挺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麥小喬看他的背影,真是無窮感受,愛一陣,恨一陣……只以為都將成了過去,想不到一段公案,仍是未定之數,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似乎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鞋總算穿上了,懶懶地站了起來。
「姑娘好了麼?」
「不,你不許回頭。」麥小喬半喜半嗔地道,「罰你給我站著。」
但是充滿了情意的一句俏皮話兒,偏偏她心懷淒楚,竟似假中帶真,心裡發空,眼裡發酸,真像要往下面掉淚。
關雪羽已不再是不解風情的人了,許多日子在情裡打滾,女孩兒家的那點點心事,總觸摸著個十之七八,眼下似乎也只有苦笑的份兒了。
他倒是真的聽話,直直地站立著,不曾回頭。
麥小喬想著要去梳頭,卻一時又找不著那把稱手的牙梳,好不容易找著了,才又發覺到那片鏤花盤鳳的銅鏡,已有許多日子不用,沒有揩抹,都快長上了「綠」了。
往上面呵了口氣,用力地擦擦,才自現出了原有光澤。
這一照,可把她嚇了一跳,人瘦了不須說,頭髮竟是那麼的亂,鬼似的披散著,這個樣子焉能見人?更不要說見「他」了。梳著梳著,那一顆幾已沉淪的心,卻像是又活了。
斜過眸子來,瞟著他,心裡可又禁不住有些納悶兒:「這又是怎麼回事?鳳姐姐那邊……敢情吹啦?還是他……改了主意?」
想想,卻又實在樂不起來,鏡子裡那張臉,一會兒喜,一會兒愁,兩彎娥眉一下子綻開來一下子又蹩上,卻把老長的一絡子青絲梳了又梳,理了又理,總覺得不是。
「唉!就這個樣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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