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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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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雪雁]風虎雲龍[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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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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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2:55: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海底天地無日月


  龍淵在巨鯨腹內,將鯨魚心脈切斷,自肋骨處逃出魚腹。

  那鯨魚死前,曾經過一番猛烈的掙扎,在海中死命遊行,死後魚腹翻白,漂浮海上!龍淵出腹後,發現處身於一片汪洋,四周碧波千頃,無岸無涯,不要說回不了黑礁嶼,附近一帶,連個孤帆的影子,也望不見,他無奈之下,暫抑住焦急,先為雲慧醫痊傷勢。

  經過一天的勞累,龍淵在慧姐姐慰撫之下,不覺沉沉入夢,枕著慧姐姐玉腿,在巨鯨腹上,大睡了起來!

  雲慧年華雙十,情竇已開,過去對這個小弟弟,關懷備至,卻未涉遐思!

  但經過這一天的不凡遭遇,被龍淵抱持醫傷,不由自主芳心大動,深深愛上了比她小六七歲,身量卻與她一樣高矮的淵弟弟。

  少女的情懷,亦如天邊多變的雲霞,多愁善感,更似那乍雨驟晴的初夏天空!

  雲慧注視著熟睡的龍淵,芳心裡充滿憂喜愛憐的各種情緒。

  她覺得龍淵無一處不足以令人動心,值得令人傾心相愛,自己若能與他終生廝守,確是再好沒有!

  但兩人的年齡懸殊,小龍淵現在是一片純真,雖然身體發育接近成熟,思想上心理上卻仍然停留在兒童時代!

  他不能體會自己的深意,也不可能對自己發生其他的超越姐弟關係的思想。

  自己雖已成熟,這事兒卻不但不能教導於他,甚至,由於那少女的矜持,也不能主動的做何表示。

  若等他長成,等他懂事之後,他是否會認為自己太大,是否會在江湖中,尋找其他的理想對合呢?

  關於這一點,是雲慧最不敢想像,也是最令她傷心的問題!

  因之,她不由得為那尚不確知為未來傷感。

  在她的玉面上,因此流露黯然之色,似乎這事已成定局一般!

  但這種感覺,也只有片刻的時光在她的心底逗留。

  片刻之後,她會設想出種種方法,去試圖應付龍淵的變心。

  因之,在她認為某一個方法足以挽回龍淵之際,她又不由得展露出得意的笑容,像是真個勝利了一般!

  她這般瞑想著,時而焦灼,時而微笑,將身外的一切,與那飛逝的時光,都整個的忘懷了。

  直到小龍淵一記「夢拳」打在她的酥胸之上,方將她驚醒過來!

  她茫然閃目流盼觸目處太陽已落,大海中波濤洶湧始才回復到現實之境!

  她不禁發愁想不出法子,離開活動的『陸地』回到黑礁嶼去!

  同時,她注意到自己的衣衫已盡為鯨血染紅,那鯨血雖早被陽光曬乾,卻仍然有一股腥氣,刺鼻難聞。

  她想乘小龍淵熟睡之際,去洗洗身子,洗淨這一身血跡!

  小龍淵被刺目的夕陽耀醒,睜眼不見了慧姐姐,他以為慧姐姐遭到意外,惶急之下不暇多想,便放聲大呼不止。

  雲慧此際,正在水中戲泳,聽得小龍淵叫聲中充滿焦急之意,芳心一驚,驟爾浮出水面,施展「魚躍龍門」身法,在水中纖腰一弓,纖足一蹬,頓時人如脫弦之箭,向鯨背撲掠。

  那知,方一出水,海風吹過,雲慧猛驚覺週身未著片縷,衣服尚泡在水內。

  這一下,可令她羞急大作,驚聲一呼,體內真氣因之一滯,「噗通」一下,重又掉下水去。

  小龍淵正站在水邊,方才驟然見慧姐姐赤身出水,已在詫異,這時,瞥見她驟又落水,不知她乃因羞愧之故,只當她發生意外,傷還未痊。

  因之,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立施出「蒼龍入海」式,「嗤」的一聲,投入雲慧落水之處把將雲慧抱個結實!

  事出突然,雲慧只驚得花容變色,但身在水中,想欲解說,又不能開口,無可奈何只好讓龍淵摟住,向上升起。

  兩人頭部,方浮上水面,雲慧趕快附在小龍淵耳邊,道:「淵弟弟快放開我,我沒穿衣服呀!你……怎麼啦?快轉過臉去,不許看!」原來,小龍淵聽她說未著衣裳,低頭向懷內一看,果見慧姐姐玉體晶瑩如玉、一絲未掛,自己的雙手正摟著她的腰部,她的嬌軀亦正緊緊地貼在自己懷裡。

  更奇妙的是他也有了感應,只覺得懷抱嬌軀美好如溫玉軟香,觸手處潤滑光潔,一時竟使他呆了一呆,忘記放(於手!

  雲慧見他不肯放手,忍不住抬頭一瞧,瞥見他兩道出神的異樣目光,心頭一跳,芳心暗喜,但由於少女的矜持與嬌羞,卻不得不故意裝出佯嗔,命令他轉過臉去!

  但是小龍淵,卻因之驚覺自己太過失禮,自覺犯瀆了慧姐姐似友實「師」的地位!

  他慚愧得滿面通紅,迅速地放鬆雙手,猛的轉身,一頭潛入水中,回前游去!

  前面四五丈外,便是那巨鯨龐大的屍體,小龍淵游到旁邊,方想上去。

  陡覺那鯨魚微微一蕩,水底下突然冒上一股紅流,轉瞬間散佈開來,將海水染成紫紅。

  龍淵心想,一定是鯨屍被魚類咬破,才冒出這多血液。

  但是何魚類,有此利齒,能嚼破堅實的鯨皮?

  好奇心之一動,小龍淵便想看個究竟。

  因之,他不上反下,疾使個「千斤墜」身法,身軀陡往下沉。

  此際,天色已然入夜,海水中更是漆黑!

  小龍淵眼力奇佳,視黑夜如同白晝,在水裡睜目而視,仍可以遠及十丈。

  十丈下,海水壓力奇重,令人十分難受,但游魚穿梭而行,卻顯得頗為自在。

  龍淵運起丹鐵神功,充沛四肢,頓覺壓力驟減,視力也覺著明亮了許多,他環視四周,見那載沉載浮的鯨魚邊,環繞著無數虎鯊劍魚等凶殘魚類,紛紛嚼咬鯨屍,卻很少能將那堅實的鯨皮咬穿了的!

  他悄悄的再往下沉,忽見上方墮下一團血紅晶光,晶光中裡裹著絕色佳麗!

  仔細一看,卻正是雲慧!

  原來,雲慧著衣之後,不見了小龍淵,同時也發現水下冒起的鮮血。

  她深知小龍淵童心未泯,必是好奇潛下去。

  她頗不放心,想入水尋,但苦於目力不佳,入水後更是短視。

  幸虧她想起囊內帶著顆驪珠,光華特強,堪能以之照明。

  遂即取出,托在掌心裡,向海底潛去!

  小龍淵見慧姐姐也跟了下來,忙停身相待,等雲慧沉至身畔,相與會合。

  兩人會在一起,雲慧一把抓住小龍淵,欲往上升。小龍淵卻連作手勢,表示要察看究竟。

  雲慧無奈,只好拉他繼續下沉。

  那一群魚類,各認為是口中美食,紛紛追來,但追近驪珠光耀之處,均不敢欺近,只圍著兩人團團亂轉,似對那驪珠,深懷戒懼之心!

  下沉再有五丈,已達鯨屍脊部,小龍淵神目若電,早已看清,那上面釘著個巨龜。

  那巨龜背做金色,團團是足有丈許,甲背之下,生至六足,此時正釘附鯨脊之上,將一顆長頸,伸入鯨屍肉內,似正在吸取鯨血,故而未瞥見兩人。

  兩人距那龜遠有七丈,雲慧因之並無所見。

  小龍淵童心尚重,見那龜出得奇特,一時好玩,也未徵得雲慧同意,驀單手運掌推出排山倒海的勁力,激起一股洪大的水流,向巨龜背上打去。

  那龜正吃得性起,那會料到會有人對它暗算?

  故而,這一下打個正著,水中聞不見聲音,卻眼見水花翻湧進巨鯨屍體,都在微微晃動。

  但說也不信,那巨龜受些一擊,甲背並未碎裂,只是將一顆巨頭縮了回來!

  小龍淵心中駭異,龜背之堅,出乎意料之外,所運起丹鐵神功,勁力剛猛,何止千斤?卻竟不能傷那巨龜分毫!

  心中想著,可並不懼怕、雙腳一蹬,拉著雲慧,向巨龜欺近!

  那巨龜身受重擊,雖未受傷,疼痛卻不能免,故此,巨頭一縮回來,六足一放,立即脫離鯨身,龐大的身軀,一翻一滾,對小龍淵方向迎來。

  兩下正面相對,在水中旬行均速,剎時間接近數丈。

  雲慧適因相距過遠,看不清楚,此時猛的瞥見巨龜,週身金霞閃閃,斗大的巨頭上,並排著四隻巨眼,亦一般閃射精光,凶光毫露,疾衝而至,頓時嚇了一跳!

  小龍淵當然也看見巨龜之形狀,怪異凶狠,心中亦覺微凜。

  與雲慧不約而同,手牽手,上身微挺,斜向上方浮升。

  巨龜看清兩人,手托驪珠向上升逃,它認為正是口中美食,焉肯放過,六足齊劃,追蹤而浮。

  小龍淵兩人見狀,猛提丹田真氣,手足齊動,向上浮升,快似飛天,巨龜雖然通靈,是水中生物,卻礙於體積過大,速度不及兩人,及升至水面,他兩人已然跳到鯨屍上去了!

  此際,時已入夜,天空中寒星閃爍,月姐而隱在烏雲裡,一些也顯不出光輝來,但雲慧掌中驪珠,並未收起,仍然執在掌中。

  她與小龍淵,並肩攜手,水淋淋凝立在鯨腹邊沿,注視水中動靜。

  那巨龜頭一出水,昂首「嗚嗚」一叫,聲似悶雷,震人耳鼓,陡然把口一張,噴出老大一團金光,向兩人打去。

  這團金光,快似閃電,劃空帶起絲絲異聲,直奔雲慧所執驪珠。

  雲慧芳心暗驚,急切間纖手微揚,作勢欲將驪珠彈出,迎擊金光,陡聽小龍淵大喝一聲,雙臂齊揮,十指微曲,做擒拿之狀,向金光抓去。

  雲慧知道,小龍淵所施乃丹鐵掌中的一招「雙龍搶珠」,以丹鐵神功貫於十指,虛空抓物最遠可及十丈。

  小龍淵功力不足,二丈之內,仍可易如反掌。

  果然,那金光飛入二丈之內,陡的方向略偏,向小龍淵兩掌中間投來!

  小龍淵見狀,面色格外凝重,雙目盯住金光,一眨不眨,等飛近手邊五尺,陡又清喝,足下微動,身軀倏忽向右方退移一丈。

  那金光已被控制,喝聲中在空中微微一頓,疾勢稍緩,冉冉劃一半弧,投入小龍淵雙掌之中那巨龜至此,發覺內丹被人制住,氣得「嗚」聲大鳴,張唇鼓腮,似收回。

  小龍淵雙手按住金光,發現竟是顆金霞流轉的龍眼大珠。他此時熟讀典籍,知這珠必是巨龜內丹。

  大凡龜類,煉成此種內丹,必有數千年道行,睹此龜,奇形異狀,六足四目又善吐珠,不正是「南越志」中所載的朱鱉嗎?

  但朱鱉以名測之,外殼顏色,必作血紅,這鱉何以是通體金色?

  小龍淵似悟尚疑,正右思索,猛覺手中金珠,躍躍欲遁,雙手一緊,抓個結實,閃目一看,正看見那鱉鼓腮作勢,狀頗焦急。

  小龍淵見狀,心下不忍,正欲放手,讓他收回,不料那鱉情急火發,陡然間巨口連張,又噴出五顆金珠,向兩人電般打來。雲慧凝立水邊,運功戒備多時,見兩顆對她射到,迅速將驪珠放入囊內,纖掌齊揮,打出兩團勁風,向兩珠迎去!

  誰知,那龜道行數千年,力大無窮,這含怒一噴,勁力更大。

  雲慧的掌力,與那兩團金光一接,但聞得「波波」兩響,嬌軀反被反震之力,震飛出二丈多遠,而那兩珠,卻僅是滯了一滯,而齊向小龍淵打去。

  雲慧身在空中,睹狀更是一驚,努力打個千斤墜,翻落下來,想欲上前救援,那知踉蹌兩步,一跤躍坐鯨腹之上,只覺得雙臂酸麻得難以舉起,胸中也有些血氣翻沸!

  她無奈只得一方面調氣鎮壓血氣,一方面睜著兩隻藍眼睛,發急的看著小龍淵!

  小龍淵本立在雲慧後方,瞥見那巨龜霍又噴珠,心中大怒,先隨手將金珠扣在囊內,空出雙手舉起十成丹鐵神功,凝神以待。

  及至雲慧被金珠震飛,他不及搶救,另三顆首尾相銜,電般打到。

  小龍淵不知慧姐姐是否受傷,心中卻是更氣,一等三顆打近,左手四指齊彈,用柔勁打出四股丹鐵罡氣,削弱三珠的來勢,右掌緊跟著虛空連抓,同時裡引身後退,後掠丈半,讓出兩下的緩衝空間,陡又雙手齊抓,立將三顆金珠,抓入掌中。

  另兩顆金珠,因被雲慧擋了一擋,飛勢已緩,小龍淵向後一飄,已將它讓開。

  但那二顆似有靈性,一擊不中,在空中劃一圓弧,霍又投入巨鱉口中。

  小龍淵將三珠放入囊內,扣緊囊口,掠至雲慧身邊,焦急的正欲動問,雲慧已挺腰站起,對他微微一笑,略顯扭捏,道:「淵弟弟,我不要緊!方纔我太大意,小瞧了巨鱉之力貿然以剛力迎擊,真差點震傷內腑!」

  這話不錯,以雲慧目前功力,比小龍淵只強不差,但一則因她未習過虛空抓物,不能像小淵兒般攫取金珠,二則她妄以剛勁相迎之故。

  要知,武功一道,最忌以硬撞硬,固若是雙方的功力火候,稍有差別,勝負之數立即判出。但既或兩者相等,這樣子交接對陣,亦最耗雙方真氣體力。

  因此,練武人講究「以柔克剛」、「以剛制柔」,妙打巧拿,以靈巧致勝!

  雲慧小視金珠之力,妄圖以力降服,方致被它震飛。

  但她所練的「天地罡氣」到底非同凡俗,雖被震得一時難以施力,並未受傷,略一調息,立即復原如初。

  然以雲慧而言,小龍淵一舉連攫四珠,她身為姐姐,卻反而被珠震飛,面子豈不難堪?

  小龍淵知道她不好意思,便也不再多言。

  水中巨鱉,連損失四顆內丹,氣怒攻心,那計厲害,「嗚嗚」大鳴,乘兩人對面談話之際,陡又將兩粒收回的內丹,噴射而出。

  這一次,它全力而為,金光閃閃的內丹,比上次聲勢更疾,「絲絲」風聲掠空,向小龍淵背上打來。

  小龍淵功力已深,聽風辨位,早知有內丹襲來,故此未等打到,拗身一轉,已然轉過身來。雲慧上次被擊得跌了一跤,不但生氣,也自覺大失面子,更直接恨上大鱉。

  此際一見兩丹飛至,香肩一晃,搶至前面,雙掌齊揚,打出兩團氣勁,向丹迎去。

  小龍淵見狀,吃了一驚,心中方想:「慧姐姐方才吃過這虧,怎麼還要這麼對付?」卻見雲慧,週身已滲出一團白霧,將「天地罡氣」運至體外了!

  他可不便表示指正,只好蓄勢準備,打點接應!

  其實雲慧並不呆傻,明知不能力敵,豈能鑽牛角尖?

  她早已想好對策,這雙掌一揚,將天地罡氣運起,等勁力與金光內丹一接,微微一阻,陡然收勁,往兩旁一引,玉臂猛的一抖,以天地罡氣所化薄霧,兜將上去,將金丹層層包沒,雙足一蹬,嬌軀隨著那內丹前衝之力,向後疾掠,剎時間,已退出廿餘丈,堪堪要掉在水裡!

  一旁小龍淵,瞥見雲慧施出這手,大為欽服!

  皆因這並不屬於任何招式,完全是雲慧的慧心妙思,想出的收珠之法。

  須知,雲慧所練「天地罡氣」,與「丹鐵神功」,有異曲同工之妙,能將罡氣運出體外,護身傷人!

  雲慧先將那內丹的方向引斜,再以天地罡氣所化白霧將之罩住,那內丹無疑是網中之魚。

  只不過,內丹的衝力太大,若不跟著它後退,仍必被它衝出。

  雲慧這一退憑遠,內丹之餘力已衰,被雲慧雙掌一抓,輕易的抓在手裡。

  小龍淵一聲歡呼,掠迎上去。海中巨龜見狀,暴怒如狂,陡的一聲大鳴六足猛的一拍,龐大的身軀,立即脫水飛起,「叭噠」一聲落在鯨腹,張開血盆大口,「嗚嗚」連聲,惡狠狠如飛向兩人立身處爬去。

  小龍淵見狀,未等它爬近,與雲慧不約而同,脆叱一聲,掠身而起。

  小龍淵身在半空,手腕一翻,自懷中抽出「丹心寶劍」,一式「蒼龍入海」,丹血劍虹光閃縮,連人一起,向鱉背落去。

  那知「梆」的一聲,丹血劍砍中鱉背之上,不但未破,卻還把小龍淵握劍右手,震得發麻,幾乎是把持不住。

  雲慧這時,已掠至巨鱉背後,右手一掌,逕以天地罡氣,十成勁力,劈向巨鱉後尾。

  那後尾長有三尺,看上去軟軟的,極是脆弱,那知掌力尚未擊實,那後尾陡的一縮,竟然縮入體內。

  雲慧出其不意,叫了一驚,忙把勁力煞住,玉臂一揮,斜劈那鱉後腳。

  這一下,打是打個正著,但並未發生效果。她只覺那鱉腳軟軟的極不受力,像打在一團棉花上一樣。

  那巨鱉不見了眼前人影,巨首一轉,發覺兩人,一在甲脊,一在後尾,一聲怒鳴,四隻金光閃閃的眼中,凶光暴射,「呼」的一下,噴出一片烈火般,夾帶腥臭的液體,向背上的小龍淵打去;一同時間,後腳離地,一縮一蹬,逕踢向雲慧玉腿。

  小龍淵「神龍升天」,拔空而起,避開那一片液體;雲慧飄身移步,避過一腳。

  兩人不約而同的發愁,怎麼能弄死這只惡鱉。

  小龍淵身化「飛龍回空」,盤空一匝,俊眉一揚,飄落雲慧身畔,道:「慧姐姐,這鱉皮甲堅實,不懼寶劍,不過,我想地腹部定有脆弱之處的。」雲慧一想,此法或可能行,點頭答應,掠身讓過巨鱉噴來的另一片液體,疾捷地欺近巨鱉左方。

  小龍淵將劍一插,兩雙手疾抓住鱉甲邊緣,同時脆叱用力,猛地向上掀去。

  兩人功力均已深具火候,這時同施出十成威猛,力道何止千斤?加以那巨鱉不慮有一下掀起!「砰」的一聲,六腳立即向上朝天。

  那巨鱉身大腳短,甲背圓硬,就怕翻身,一翻過來,實在是很難再翻轉過去。

  這一下,巨鱉猝不及防,六腳朝天,只急得「嗚嗚」厲叫,頭尾六腳,亂擺亂動,大身軀晃晃搖搖,似不倒仙翁般,再也翻不回來。

  雲慧與小龍淵,大喜過望,鼓掌大笑,有趣的注視著巨鱉掙扎,並不急於殺它。

  那巨鱉掙扎半天,漸漸由暴怒變成氣餒,由氣餒變成懼怕。

  它四眼望著兩人,「嗚嗚」亂叫,聲調中已失去凶焰,轉化成乞求之音。

  小龍淵聞聲,對雲慧道:「慧姐姐你看這鱉真可憐,一點凶勁也沒有了,咱們放了它好嗎?」雲慧道:「看這鱉樣子,不但是個異種,必還有數千年以上道行,殺了它實在可惜,不過若把它放了,再咬人怎麼辦哪?」小龍淵「唉」了一聲,思索有頃,說:「我記得古人書中,不乏有論及海中龜鱉之屬的記載,但卻無一種是與他相同的,不很怪嗎?不過,古人傳說,龜鱉之屬,善於修煉,稍有氣候,便能通靈。如果是真,他既有數千年歲,當也通靈了吧?」

  那巨鱉當兩人對話之際,住聲不叫,亦不再掙扎,似在諦聽兩人所言,此時小龍淵才一住口,立即「嗚嗚」叫了兩聲,音調更加柔和。

  小龍淵童心正盛,見鱉鳴聲有異,衝口問道:「你懂得我的話嗎?」雲慧「嗤」的一笑,覺得淵弟弟真個天真。那知巨鱉聞言,竟然「嗚嗚」又鳴,似是回答一般。

  她正在驚異,小龍淵喜得一跳道:「你真懂?再叫兩聲。」那鱉果又叫了兩聲,小龍淵更樂得哈哈大笑,說:「慧姐姐,你看它真的通靈呢!」說著,繼對巨鱉道:「你既然通靈,我們也不忍殺你,不過放了你以後,卻不能再逞兇威咬人,你能答應嗎?」巨鱉嗚聲而應,小龍淵乃對雲慧道:「慧姐姐,我們放了它好嗎?」雲慧應聲示可,正欲與他一同去翻轉那鱉,小龍淵突又止住她動作,復對巨鱉說:「我還有兩個條件:第一,今後無論何人,均不能加以傷害;第二,是需要送我們回去。你答應,就連叫四聲,我們不但放你,並且還你的內丹,若是不願,就任你翻著,自生自滅如何?」

  那鱉果然連叫四聲,表示答應,小龍淵大喜,對雲慧眨眨眼後,得意的跑到巨鱉身邊,與雲慧合力,復將那巨鱉掀轉了過來!

  那鱉轉過身軀之後,果然能遵守諾言,伏俯著一動不動,不但是凶焰斂盡,意態間更加馴順異常。

  小龍淵見狀,頗為放心,喜悠悠用寶劍割下七八條鯨皮,每條長有數丈。

  割下之後,復又將血肉洗淨,行至鱉前,道:「我現在要在你背上,做兩個坐兜,以便乘坐,做好之後,你便送我們回家好嗎?」那鱉巨頭連點,眼中流露出善意與乞求之色。

  小龍淵瞥見,「啊」了一聲,說:「你是要內丹嗎?好,我現在還給你,不過你卻不能食言哪!」說著,果在囊裡掏出那金色內丹,投入巨鱉之口。

  雲慧在一旁看著,即好笑他的天真,又佩服他的敏慧,同時,也將自己攫住的兩珠,投了過去。

  那巨鱉一口接住,巨目中流露出感激之色,巨頭連點,鳴叫不停,像是道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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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龍淵伸手拍拍它的大頭,在六隻鱉腳上,將鯨皮結好,在中間做了兩個坐位,兩個大結,以便抓手兜坐,復又用一長皮,繞在鱉頸上,多餘的搭在坐位前,作為指揮方向進退的韁繩。那鱉動不動,閉目養神,任他撥弄。一切就緒,已過一個更次。

  天明之時,小龍淵曾隱約看到,黑礁嶼聳立正北,此際因天黑夜暗,看不清楚,卻不願再多等待。

  皆因,兩人一天一夜,未進一點飲食,雖然因功力已達相當火候,曾食過鯨珠與「赤龍丹」緣故,不十分覺得難過,卻也微感飢渴!

  若再不走,明天太陽出來,日光下炎熱無比,豈不是更加難受!

  因此,小龍淵決定連夜起程,逕赴正北,即便是方向弄錯,到不了黑礁嶼,卻也總比在此地好些!

  他這麼告訴雲慧,雲慧自然十分贊同!於是兩個人盤坐在鱉背之上,小龍淵在前,執起皮鞭,輕輕一抖,道:「喂!別睡啦!走吧!」那巨鱉聞聲,轉回頭看了他一眼,四目兩睜兩閉,霍然起身,躍入水中,並不下沉,但見它六足划動,貼著水面,如飛向正北遊擊!

  小龍淵坐在鱉背上,覺得那一起一伏似是在搖籃之中,煞是有趣,嘿嘿一笑,縱聲長吟道:「與君不負登臨約,同上金鱉背上行,……哈哈……慧姐姐,今天我們跨鱉渡海,將不讓徐神翁專美與前了!」

  雲慧也覺得這事兒十分新鮮,直似仿夢一般,見他文縐縐吟詠「徐神翁」詩句,細一回味,果然有幾分道理,不由脆聲嬌笑起來!

  小龍淵這一吟詩,心中陡然一動,道:「慧姐姐,你可知咱們跨下,是何名稱?」雲慧思索半晌,不得結果,小龍淵得意的又說:「南越志中曾載:『海中有朱鱉,狀如松,右四眼六腳而吐珠。』故而此物,必是鱉屬。但可疑它色仿金黃,非是朱赤,因之小弟推斷,此物之父,必是金鰲,其母必是朱鱉,二者合一,有母形,具父色,故名之曰『鰲鱉』方妥。」這一番說詞確有理,但無奈語氣像在背書,動作搖頭晃腦,神態十分滑稽,逗得雲慧「咯咯」脆笑,連連拍著他的後背,嬌呼「頑皮」。

  那鱉在海上划行奇快,約有一個更次,正前方果然出現了黑黑的一片孤嶼!

  小龍淵仔細打量,果似所居黑礁嶼,忙告訴雲慧,雲慧也高興異常。

  那知正在此時,那巨鱉突然回頭過來,對著小龍淵連連低鳴。

  小龍淵起初不明其所,猜了半晌,見它屢屢將頭伸入海裡,突有所悟,道:「你是要潛水嗎?」那鰲「嗚」聲一叫,連連點頭,表示它正是這個意思。

  雲慧見狀,不由得皺起秀眉,才欲表示反對,小龍淵卻看出那鱉並無惡意,其所以如此,必有緣故,不由動了好奇之念,連連答應。

  那鱉得到許可,長鳴一聲,斗大的巨頭一沉,剎時潛入海下,斜斜的向深處游去。

  雲慧無奈,只好緊抓甲背上所纏鯨皮,運氣將穴竅閉住,以防灌入海水。

  小龍淵好玩的觀察四周,只見那海水下,游魚無數,種類繁多,大小不等,但一見巨鱉馳來,立即四散驚竄,不敢接近。

  小龍淵心知這巨鱉生性必甚凶殘,致令其他魚類不敢與它親近!

  漸下漸深,小龍淵漸覺得身外的壓力,漸在加重,海水的溫度也逐漸變冷。

  他與雲慧,均不由冥目運功,以抵抗壓力與寒氣。

  但那鱉卻似一無所覺,一味仍往下沉,也不知沉了多深,才漸漸改急瀉而為斜行。小龍淵丹鐵神功,運行一匝,氣達四肢,漸能抵住外來的壓力與寒氣。

  他好奇的睜眼,卻發現處身於一片奇幻之境。

  的確,那四周的景致,太美妙,太奇怪了!若非是身外是水,小龍淵幾乎以為那是天堂。

  因為,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列山脊,山脊上長滿了各種花草。

  花草間,到處陳放著徑丈的大貝!那貝殼的中心,都含孕著一顆顆銀光四射的碗大珍珠。

  珍珠的霞光,映射到附近的珊瑚樹上,使那些奇形怪狀的半透明的珊瑚樹,反映出紅、綠、碧、紫等不同的奇妙光彩。

  小龍淵透過深碧的海水望去,一切的景物,似是罩著一層淺淺的碧紗,是那麼動人與美妙!

  他幾乎忘卻身在何處,讚美的歎息一聲,差點兒灌了一口鹹水。

  他轉頭望望雲慧,卻見她正閉著眼睛,到一切似還無所覺。霞光照耀在她的臉上,時紅時碧,顯得她那美好的臉龐,分外的充滿了神秘瑰麗之感!

  小龍淵由衷覺得,慧姐姐不僅足以依賴信託,也實在令人敬愛!他由衷的讚美著,伸手捏捏雲慧的鼻子!

  雲慧驟然張目,霍然被四周的景色,驚開了櫻唇,她慌忙吐出口中的海水,作態對龍淵微微而笑。

  那巨鱉並不停頓,一剎時超過山脊,霍又向下沉去。

  下面,是一片絕谷,像陸地上的山巒谷地台般,那絕谷,正處於兩條山脊之間。

  谷中,海水黑沉沉更加陰冷,人不知有多深,任憑小龍淵窮盡目力,卻也看不著底部。

  他拉了拉皮韁,示意巨鱉不要再往下去,皆因壓力愈來愈大,不但壓得人難受,卻還不能出氣呼吸。小龍淵兩人,無論是內功有多深多厚,若長久不能呼吸,必致窒息而死。

  小龍淵兩人,入海已久,不要說壓力,光只這不能呼吸,亦令他兩人難過萬分了。

  但那鱉並不聽命,仍一味垂直下瀉,堪堪又下去百十丈深。

  小龍淵此際,十分吃驚,心知如再往下,必會窒息而死,皆因他此時已然感受到體內的其氣漸有了枯竭現象,若不運息,一時半刻之內,不但會忍不住飽飲海水,更會因受不住壓力迫壓,七竅流血而亡。

  他轉身見雲慧,亦產生此種現象,美麗的臉孔上,充滿了漲紅,只是,只是那湛藍的眼波中,卻似乎有萬縷憐愛與柔情,默默的盯著自己!

  他覺得奇怪!猜不透何以當面臨生命危境之時,慧姐姐不但不當機立斷,提示出困,反而顯出這付神色。

  其實,雲慧並非未感到難過,她所以如此,實因方才驟見的奇景,及驟被神奇光映射的小龍淵俊透無匹的面貌迷住,一時陷入到一種激動忘我的境地之中,而遺忘了身外的一切!

  她覺得似化身仙女,與自己心愛的仙重,漫遊於仙境之中,她與那仙童——身邊的小龍淵,似溶為一體,攜手同騎,去赴一個神秘的約會。

  因之,她雖然有些窒息之苦,卻一反常態並不曾示意小龍淵設法離開。

  她如今是以小龍淵馬首是瞻,她自覺一切須依附在小龍淵保護之下。小龍淵雖然奇怪卻不能領會這些。

  同時,他覺得也沒有猶豫的時間,他必須當機立斷。

  他不再遲疑,迅速的抓住雲慧纖手,準備放棄跨下的神奇而不聽指揮的坐騎,騰升出海水,去呼吸新鮮空氣。

  那料他方欲行動,陡覺坐下巨鱉,突然靜止。

  回頭一瞧,只見如今正停在絕谷削壁邊,那壁上,有五尺高,二尺寬一方長方石洞,洞中透射出一團柔和的光輝!

  那巨鱉停在洞前,扭頭作勢,似要他兩人進去。

  小龍淵集中目力往洞中一瞧,意外的發現洞內竟無半點水跡!

  他滿懷驚訝好奇,一拉雲慧,雙雙穿波而入,但聞「嘩啦」一響,兩人竟真個脫離了海水,而來到了有空氣的地方。

  他倆在水中蹩了很久,初入洞裡,猛然狂吸幾口大氣,恍似那空氣特別鮮美,似到了天堂上一般。

  兩人吸飽之後,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只見那洞是一條寬僅一丈的甬道,曲折延展,不知通往何處。

  口洞口壁上,嵌著顆寶珠,銀光四射,大如鴿蛋,光芒正罩住整個洞口。

  洞外海水壁立如削,似被一道無形的質體阻住,竟無一滴流入洞內。

  小龍淵奇怪的伸手一摸,一下便伸入水內,並不覺得有什麼阻擋。他退後三步,注視著那顆寶珠,道:「慧姐姐,你說海水為什度進不來?」雲慧茫然的輕搖螓首,猜想道:「是這顆寶珠的功效吧?」小龍淵歡然道:「對,我想必也是寶珠的特殊功效。據『南越志』記載:『海中有避水犀,其出入有光,水為之開。』壁上此珠,以我猜想,或即避水靈犀的內丹,若干年前,這洞當處於海上,後經陸沉,因洞口嵌鑲此珠,故而水不能進。」

  雲慧聞言果然有些道理,嘉許的微微一笑,道:「走,淵弟弟,咱們進去看看,這洞裡說不定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否則那大鱉決不致無緣無故送咱們來的!」小龍淵與雲慧並肩前行,每走三丈就有一個轉折,同時,洞頂上也嵌有一顆同樣的寶珠。

  就這樣轉來轉去,小龍淵心中默計,已經過十二處,前面洞徑,霍然開寬。

  遠出望去,只見那裡面似一石室,室內五彩繽紛,霞光流轉,煞是美觀!兩人加快腳步,一掠而至,遊目四眺,都立時嚇了一跳!

  小龍淵心內緊張,雙臂挽住慧姐姐右臂,覺著那條玉臂,似在微微顫抖。他曉得雲慧也有些害怕,一種男性的豪氣,不由自主被激發,他覺得自己既然身為男兒,當有職責保護弱女!

  因之,小龍淵膽氣一壯,故意說道:「怎麼這兒有這多死人?怕是與當年陸沉有關吧?」原來,那洞內石室,廣有五丈,正中央有個大盆,逕約一丈,各色的珠玉珍寶,堆滿其中,像一座小山。

  那五霧繽紛的霞光,便在那盆中珠寶上發出。

  這些並不嚇人,嚇人的是寶盆四周,倒斃著許多死人,一個個情色淒厲,獰惡可怕,似是在生前受過幾天的痛苦一般!

  因此之故,兩人驟然瞥見,出之意外,頓時吃驚非小。雲慧定下心神,卻又奇怪,心中暗忖:「這洞陸沉,必有千數百年,這群死人,若在陸沉前入洞,最少亦有千年之久,但為何屍體不毀呢?」

  小龍淵亦有此種懷疑,他瞥見慧姐姐凝目不語,便放開她的手臀,長身一掠,縱至室內,俯身向一個屍體的手臂拉去。

  那知,觸手處其涼如冰,一拉一帶,那屍體應手全身而起,依然是原來的那種姿勢。

  這一來又把他嚇了一跳,手掌一放,「砰」的一聲,那死屍落在地上,震彈起三寸多高。

  小龍淵詫異注視,發現那一群屍體,均一樣全身僵硬,堅如鐵石。

  他自海水中穿入,身上的水濕,並未干去。

  但入室就這一會,著地之雙足鞋襪,已然變干,而身上也漸慚覺得熱了。

  雲慧此際也已走進。她因為鞋底較薄,一入室便覺出地下有異。

  她蹲身細看,但見那地質色呈火紅,質理極細,纖手一摸,果然是微微發燙,她告訴小龍淵到處一試,全室石地不但一樣的發熱,色質亦完全相同。

  雲慧將死屍挪開,行近盛放珍寶的大盆。

  只見那大盆質似白玉,晶瑩之極,盆中央寶珠、碧玉、珊瑚、瑪瑙,無法勝計,每一種都可在人間價值連城。

  不過,她一生尚未曾履臨中土,對財富價值,尚無確切的觀念。

  她只覺得這些個東西,十分好玩,令人可愛,卻並無其他世俗的貪財之念。

  她拿起一串銀光閃閃的串珠,懸在自己的頸上,無意間一觸玉盆,「哎喲」一聲,竟叫了出來。

  小龍淵聞聲驚至,一瞥慧姐姐秀面若花,玉頸上懸著串燦爛銀珠與金髮、雪膚相襯一起,更顯得美如天仙化人!

  他情不自禁,脫口讚美道:「慧姐姐,你真的美極啦!……啊!你方才怎麼啦?」雲慧見小龍淵讚她,心花兒因之怒放,衝著他燦然一笑,道:「是嗎?我……淵弟弟,這盆好涼!你摸摸!」小龍淵依言一試,果然差一點也叫出聲來。他俯身查看盆下,只見那盆與石地似生在一起。

  他想不透,何以這火熱的石室內,會生出個冷涼的盆來。若說不是生成,則為何又看不出一絲縫隙來呢?

  他雙手抓住盆沿,用力一抬,未見有絲毫移動。再使力向肩口拉,卻聽得「卡」的一聲,似有了活動跡象。

  小龍淵聞之大喜,正欲奮力再拉,突然聽見姐姐叫道:「淵弟弟,快看!那邊現出個門來呢!」小龍淵停手一看,只見左方牆壁,不知何時整個裂開的一條隙縫,寬僅一尺,自外望去,裡面似有一石室,閃放著柔和的淺碧光輝。

  小龍淵暗忖,這必是前輩異人修真成道之處,那巨鱉將自己送到此地,亦必有其深意。今既然發現,便是有緣,若不探個究竟,不但好奇之心,不得滿足,還可能將奇緣失之交臂呢!

  這念頭電般一閃,小龍淵便決定探個明白。

  於是,他當先走近隙縫,探頭向內一看,頓時驚詫起來!

  雲慧跟在小龍淵身後,自也看得明由,只見那室內,廣有二丈,四壁碧紗為衣,碧氈鋪地,桌椅床塌,樣樣俱全,紗帳錦枕一律是綠緞製成,使人一眼望去,碧油油自生清涼之感,賞心欣目之極。

  她又驚又喜,料不到海下會保存這麼座別緻的洞府。她忍不住推推龍淵,促他趕快進去,看個仔細。

  小龍淵反手捏住她玉腕,一同步入那別緻的碧室,逕趨那碧石雕成的石桌之畔。

  那石桌質似晶玉,色作深碧,桌上有一盞碧紗官燈,閃放著柔和的淺碧光輝。宮燈邊尚有二枚凸凸的按鈕,不知作何用處,此外別無他物。

  小龍淵打開兩隻抽屜,裡面空無一物。

  雲慧一邊按那按鈕,一邊閃目流盼,看是否會出現別的門戶。

  那知她纖手尚未觸著按鈕,目光到處,卻發現適才進來的那門,不知何時已悄悄合攏,再也看不見一絲縫隙了!

  因之,她顧不得去按按鈕,迅速一掠,搶到適才進來的地方,一手掀起碧紗,鳳目閃處,壁上的裂痕盡失,卻看到牆上,浮刻著一片字跡。

  小龍淵瞥見出路門戶消失,猜想那桌上按鈕,定是開關。

  隨手一按第一個按鈕,立聞得「吃吃」聲處,四壁的壁衣,霍忽自動捲向壁角,現出了刻著字畫的白玉牆壁。

  他心急出處絕斷,先不管壁上刻的什麼,再按第二個按鈕,那知一按之下,右手壁角上,「吱呀」一聲,現出個月洞小門,卻不是原來那個。

  小龍淵以為是另一條出路,長身一掠,探頭一瞧,入目處,卻是個圓形的小花園。那花園其實也是個大石洞,不過因洞頂特高,地上生著許多不知其名的花果小樹而稱做花園而已!

  那洞頂不但高有十丈,頂上拱若半圓,圓頂上嵌滿了碗大晶珠,放射出強烈的白光,將整個徑有五丈的花園,照射得如同白晝一股。

  這些還不足奇,最奇的樹叢中央有一座小池,大有五尺,水色深碧,深不見底,奇魚浮沉廿千,不知為數凡幾。

  那花園四周圓形壁間,另開有三個門戶,不知是否是通路。

  小龍淵迷茫的走入園中,信手摘下一枚拳大的鮮紅果實,就口一嘗,其味出乎意料的鮮美可口。

  他一邊吃著,迅速的周遊一匝,發現那三個門戶,僅僅是用作廚廁浴的三間石室。小龍淵有些失望,隨手又摘了一枚果子,返回原來的那間石室。

  室內,雲慧滿面笑容,喜悠悠注視著壁上字跡,正看得人神。

  小龍淵過去,將果子送給雲慧,雲慧看了他一眼,接過去,一邊吃仍一邊看那字跡。

  小龍淵見狀,遂靜立在她的身畔,細看那壁上字跡,只見那上面寫道:「余漢時玉陋也!不幸生為女身,貌醜甚似無鹽,雖秀之於中,亦無匹夫樂之近之。

  余因之倍受冷落,悲苦莫能自己。

  及長憤而離家,投天塹於巫山之巔,不意機緣巧合,被救於一異人,受教於彼,得技擊與易容之術。

  余隱於神女峰中,苦究十年,竟有所成,易貌改容,遍游天下,愚夫惑迷,不可勝數。

  余彼時,私心竊恨世人之以貌取人,誓移初衷,以愛作恨,凡選我之貌者,殺之以計,劫只資財!

  如此,則死於余手者,亦不可勝數矣。

  晚年之後,余倦於俗世生涯,攜歷年所得,遨遊東海,遇余之師於此洞中。

  余師責余之餘,授道家練丹之術,責令居之以悔過!則師即飄然乘鰲鱉遠去矣!

  甲子以還,余內丹聖嬰培成,徹悟前事,天心使然,既假余手,實非吾責,余心乃安,大道不遠!

  唯余竊不欲吾道吾術,至此而斬,靜中參悟,此洞百年後,沉淪海底,有緣人仍不難犯險而至。故此,余以壁為紙,以指做筆,錄余術余技之精要也!

  至而吾道,余溶於技擊之中,技擊有成,道亦有成,此所以為戒,持技無道妄殺者也!

  前室之實,有緣人可執以濟世,唯玉盆玄冰所凝,鎮壓地心焰火用者,妄動必攘巨災,後來者為之戒!

  壁洞門戶,每三年開放一瞬,非人力所能控制。

  有緣人入此室時,門戶當已關閉多時矣!

  唯此不足懼,後洞之靈泉鮮魚,珍果奇花,均足充飢,不慮匱乏,三年一過,術技有成,出道世間,當可以縱橫天下,而不作第二人想矣!

  故余先為之賀,有緣者好自為之!」這一篇說詞,看得他兩人又驚又喜,尤其小龍淵,想及適才若非慧姐姐及時發現門戶,招呼他去看,他一定已將那玉盆搬動,弄出場大禍事來。

  同時,看完這一篇之後,也解去不少疑團。

  第一、那送他兩人來此的鰲鱉,可能就是這玉陋之師所乘的一頭。

  第二、這洞府果真是陸沉的島嶼,而非是辟自海底。

  不過,玉陋的去向?其師何人?外間的死人何來?等等,仍是個不解之謎!

  只是,小龍淵聰慧無比,自不難想出合理的答案,他對雲慧這麼說:「慧姐姐,以我推斷,外面的死人,可能是一群古時的海盜。他們在這座洞府陸沉之前,發現了外面的珍寶,生心劫搶,不料入洞不久,這洞便自陸沉。這群人既出不去,又無吃食,必是活活的餓死的。」

  雲慧見他說得頗有道理,故意為難他道:「這麼說,他們都死了很久啦!那麼,為什麼屍體不腐,完好如生呢?」小龍淵偏頭想想,微笑著道:「這位洞主人不說過嗎?」雲慧一時不知所指,疑惑的再看看壁上字跡,並未提及死人之事,白他一眼,道:「別胡說啦!她什麼時候說過?告訴你一個人啦!」小龍淵伸出舌頭,「嗤」』的一笑,道:「這上面不是說,玉盆是用來鎮壓地心火焰的嗎?」雲慧點點頭。小龍淵接著道:「適才我們進來的時候,不是摸過那石地,微微發燙嗎?好,那麼,這些人倒斃在上面,體內的水份,都被地火蒸乾,骨肉乾化,豈能再腐?」雲慧恍悟卻是有理,卻不大服氣的說:「他們既是餓死的,死時一定不會大快,對嗎?」小龍淵也學她點點頭,雲慧又道:「那麼,坐在那發燙的地上等死,豈不是更加難受,那他為何不跑到較比清爽的甬道上去死呢?」這一下可把小龍淵難住了,皆因雖則無論在何處都是一死,人們卻往往要找個較比舒服的方法,或地方去死,才算對得住自己。故此,小龍淵瞠目不知所答,雲慧嗤的一笑,說:「我告訴你吧!外間的石室裡,必也有一個洞門,他們進來之後,那洞門也像這門一樣,自動的關了起來,他們既不能破壁而出,目無法選擇死所呀!」

  小龍淵聞言,應聲答道:「對,對,慧姐姐真聰明,方纔我怎麼想不到呢!」雲慧被他一讚,芳心裡即甜又樂,面上可又有些兒不好意思。

  她故意拍他一下,佯嗔說:「小油嘴,誰要戴你的高帽子……啊,你這果子從那兒擷的,真甜極了!」小龍淵就勢拉住她纖手,帶她進入花園,道:「那兒不多得很?慧姐姐,咱們真不能出去,怎麼辦哪?」雲慧驚喜的走進那片花園,見其中不知其名的果樹,有一二十株,每一株半人多高,長滿了疊疊果實,大小不等,香甜則一樣。

  中央小池內,所產魚類,與黑礁嶼潭中所產者十分相似,只是均不太大。

  另三間石室,除廁所外,廚房裡鍋灶用具,樣樣齊備,尤其的灶為石質,中心處有三個小孔,熊熊焰火,不斷自孔中冒出,竟是天然生成。

  浴室內有一丈許的水池,池底具一湧泉,不斷的湧出清水,但卻永遠溢不出他來,保持著四尺深度。

  雲慧一見清水,芳心大喜,立即將小龍淵趕出門外,脫衣入浴。

  皆因,海水裡含有鹽份,沾在身上,若不以淡水沖洗,乾燥後,皮膚上多多少少總留下一層鹽份,十分難受。

  小龍淵回到石室,瞥見身上的衣服,血跡斑斑,硬硬的鹽份甚重,因之也想沐浴更衣。

  他見那塌畔,有一隻石櫃,便過去打了開來。

  石櫃裡共分四層,第一層擺著許多小瓶,第二層放些雜物,三四層正是他所須的衣物布匹,足足有二三十件。

  那許多次衣物,男的女的,新的舊的,布的綢的,一應俱全,想來是洞主人玉陋,過去化裝成各種人物時用的道具。

  小龍淵翻了半天,在其中找出一套雪白錦衣女服,一套弓白的男裝,匆匆抱著,便往後園裡跑。

  他跑到浴室門邊,叫道:「慧姐姐,完事了嗎?我給你送衣服來啦!」雲慧正泡在水中,載浮載沉,聞聲怕他闖進,也不及問他衣服從何而來,慌即答道:「別進來!我還沒完,衣服拋進來好了!」小龍淵將衣服自門隙拋進,催促道:「慧姐姐,請你快些好嗎?我也想洗洗呢!」雲慧在裡面接住衣衫,置在一個短几之上,口中答道:「馬上就好啦!淵弟弟,你先去捉條魚上來。等會我好做飯。」一會功夫,雲慧自浴室內出來,但見她金髮散拂,長達腰際,膚光如玉,衣白賽雪,長衫飄飄,裸足無鞋,態度自然,目孕春意,行走殷紅花線樹叢中,恍似月殿仙子一般。

  小龍淵蹲在水池邊上,剛捉上兩尾鮮紅小魚,瞥見慧姐姐翩然而臨,雙頰上驟然一紅,心頭不由主怦怦欲跳,竟然發生了生平第一次對女性的遐思與欣賞。

  雲慧見他的四目交投,芳心一動,竟也是玉頰漲紅,垂目顯現出一股少女特具的嬌媚羞態。

  小龍淵盯現半晌,慧姐姐垂目不語,陡然間心頭一凜,把兩隻鮮魚,往她的手裡一送,轉身邊跑邊道:「慧姐姐,我洗澡啦!請快點作飯吃吧!」雲慧迷茫的「嗯」了一聲,無端的歎了口氣,走進廚房。

  廚房裡用器俱全,但除鹽之外,卻無其他佐料。

  無可奈何,雲慧只好將魚洗好弄淨,用鹽水去煮,等小龍淵洗浴完畢,魚也早已煮熟。。

  兩人二日來未進飲養,吃起這白水養魚,到也別有番可口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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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2:55:5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絕學有成歸故里


  自此以後,小龍淵與雲慧,以鮮果魚類為食,定居在海底的洞中,習練那四壁所刻的武技與易容之術。

  兩人同居一室,雖然小龍淵是睡在地氈之上,由於活動空間的窄小,使他倆接觸頻繁,感情因之更進了一步。

  小龍淵身體發育迅速,感情也成熟得特別的快。

  他日夕對著美如天仙的雲慧,私心中充滿了摯愛與遐想,雖然,他尚未涉及到色情之欲,卻衷心盼望永遠能與慧姐姐同房而居!

  雲慧雖是異種女子,但自幼在孤獨客育養下長大,無論行動思想,均受了極深的熏染,與國人無異。

  自從她初見小龍淵開始,便深愛上這個靈慧的小淵兒。

  那時的愛,是一種深深的喜愛,猶之於母之對子,姊之對弟。

  但,漸漸的,隨著小龍淵的長高,她的愛,也跟著變了。

  其實,這不能怪她,俗語說:「那個少女不懷春。」雲慧既已年屆標梅,她何能免俗,不喜愛身邊的可愛男性呢?

  其實,若小淵兒仍是個矮小的童子,不長得這麼快,則無論如何,也不致激起她的「情思」。

  但龍淵不僅是個子甚高,智識發育亦早,平時雖偶然有些不知忌禁的小動作顯示著他的稚氣,多數的時候,卻表現著令人難測的智慧。

  故此,雲慧時常會臆生錯覺,認為他是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人」,而非是「孩子」。

  從另一方看來,他那些偶爾爆發的小動作,多屬於親暱之類,雲慧感受之餘,卻分外覺得他純真與可愛。

  雲慧的此類思想,在小龍淵十歲之時,已開始萌芽,直到上次歷險,被龍淵抱執按摩。海中裸泳,被龍淵看見摟抱等情勢發生後,她這種情愛,便達到頂點,而趨於明朗。

  那年代,男女之間,禮妨謹嚴,非是夫妻,不要說肉帛相見,便是隨便的握手談笑,亦非所許。故爾,自經過那次事件,雲慧的私心之中,已許下非龍淵不嫁的誓言,決定日後若不得龍淵之愛,則將以丫角終老,絕不再事他人!

  不過,無論是雲慧,仰或龍淵,這種種念頭,都還深鎖在心底,並沒有表示出來!

  小龍淵一方面尚未成熟到求偶階段,另一方面,他是把雲慧視同師、母一般的敬重,因之便時常責備自己的遐思,是一種極大的不敬。

  他不敢不能也不願表示,同時也不會表示。

  至於雲慧,認為女子是處於被動地位。若主動說出,不但是難以為情,甚或讓別人視為淫蕩。

  因之,她只能靜靜的等待,等待著龍淵長得夠大,等待龍淵向她說出請求的話來!

  不過,在行動上,雲慧盡量的溫柔和藹,態度上,也較前活潑隨便。

  對龍淵,她不再像一個母親或老師,相反的,卻像是較他為小的妹妹或妻子。

  洞中的歲月,無日無夜,無冬亦無夏。

  小龍淵在園中壁上,刻石為記,以計算飛逝的日子,轉瞬間,他兩人來到洞裡,已有二年的時光!

  小龍淵聰慧蓋世,早已將四壁的武技與易容之術,爛熟胸中。

  雲慧卻比較慢些,武技中尚差好幾個式子,還未曾體會透徹。

  另外,二年來小龍淵又長高不少,已蓋過雲慧一個頭去。

  故此,今後我們不能在他的名字上加一「小」字了。

  這一來,雲慧反過來不但要向他討教四壁的武技,暇時,龍淵尚還教她,記載於丹書鐵卷中的各種絕學。

  至於那四壁所刻,第一種名為易容術。

  所謂易容術,並非是變戲法,而是利用衣著道具、色素藥品改變顏容,裝扮成另外的人。

  石壁上,記載得十分詳細,將各種藥品的配方,都一一述明。

  龍淵在黑礁嶼時,曾研究過「神農醫簡」,故此對各種藥草的形狀性質,十分瞭解。加以他過目不忘,天資聰慧,用不了幾天,那藥品配製之方、已然記熟腦中。

  遺憾的是他們無法出去,探擷到所須藥草,練習配製。

  但是洞主人玉陋,似乎早曉得這一點,在石櫃的頂層,留下了許多用小瓶裝著的成藥,留言指示他們,利用練習。

  因此,他倆人便時常比賽化裝,看誰做得最快最好。扮好了,互相檢視,有沒有破綻。

  龍淵的品貌,絕世無雙,故此用不著像洞主玉陋一般,化丑為妍,正相反,他喜歡扮成奇醜的中年,或是弱邁的老人。

  雲慧因也常扮成婆婆,將一頭金黃的秀髮,染成銀白。

  這樣子,石室裡常常會出現許多人,自小童以至老人,自少女而至老太婆。

  不過,他們之中,除卻兩個人外,其他的卻永遠沒有相聚一起的機會。

  當然,不消說這些都是他兩個扮的,但奇怪,為什麼如此維肖維像,連發音都不同呢?

  的確,一年之後,除掉他們的眼睛之外,裝扮起來,不但神態大異,便聲音也不相同。

  這是什麼原因呢?

  說穿了,則是他們已習會另一種功夫之故!

  這功夫也刻在壁上,名曰「幻雲伏魔音」。

  從名稱上看,這乃是一種方法,可以隨意的變換聲音,像天邊變幻莫測的雲霞一樣。

  這幻雲伏魔音,只要內功到達火候,瞭解竅門之後,將真氣運至喉部,拉住聲帶,即可隨心意變幻聲音。

  不過,這只是初步功夫,隨著功力加深,練達頂峰,真氣隨語音發出,送入聽話人耳中,不但可以控制住那人神志,更可以破壞他體內五腑,或腦部神經,以使其死亡。

  這一來,真可說殺人無形,任何一人,只要站在五丈以內,聽見他說句狠話,便會乖乖聽命而死。

  這功夫豈非駭人聽聞,等如是操執了天下萬物的生殺大權嗎?

  不過這功夫,有一宗致命的短處,即是若用以殺人,每用一次,本身的真氣,消耗過半,七七四十九天以內,必須尋一清靜地方,苦苦修練,上廿四天,始能服原,否則,四十九日之後,內腑傷裂,定會吐血而亡。

  同時,在那四十九天之內,不但不能再施一次。甚或連與人過招,激烈打鬥,均非其本身體力所許。

  因此之故,這功夫非到了萬不得已,絕不能輕易任用,否則會使自己陷入可怕的危境。

  故此,二年以還,龍淵兩人雖自忖已能使用「幻雲伏魔音」達到發話傷人的地步,卻從不曾加以嘗試。

  不過,他們卻時常使用這初步功夫,使語氣聲音符合他們所裝扮形狀的身份!

  這樣子,使這片小小的天地裡,充滿了各色人物,也使他倆的生活,充滿了情趣,不覺得苦煩無聊。除卻吃食太過簡單之外,龍淵僅僅在思念起父母家庭之時,才會發出一兩聲不耐的歎息。

  壁上有一種武技,名叫「伏魔劍法」。洞主人玉陋特別留字,指出這劍法乃是道家玄門的秘學,威力宏大,喻意至深,非具絕大悟性,不足以領悟其中的玄妙。

  不過,外表看去,那刻法只有五式,出招架勢,難有幾分彆扭與不近情理之處,大體上說來,學會卻極容易。

  龍淵生具慧根,心靈純真,悟性又強,學練匝月,方才體會到其中精要。

  皆因這劍法看似簡單,其實是變化多端,每一招不但有無上威力,且還能跟隨著對手敵人,發生變化。

  最主要的,這劍法一經施出,使劍人必須要天、神、劍三者合一,心篤意誠,澄神慮志。否則,虛具其形,卻無多大用處。

  所謂天、神、劍三者合一,乃是以己心體天心,以己劍代天劍。施劍人正心誠意,完全以替天行道為旨,私心中不能存在一絲邪妄念頭。

  龍淵生性善良,施來深得個中三昧。

  雲慧因深受孤獨客影響,個情執著,心中老是念念不忘為師報仇,再一方面,她對於龍淵關愛日深,故此不能一下子達到這種「有為而無為,無為而有所不為」的道家至高之境。

  因之,習起這「伏魔五劍」來,事倍功半,總不能充分徹悟,發揮出至大的威力。

  龍淵為她反覆講解,無奈她總是放不下心底境壘。

  一年的時光,終於快過完了。

  龍淵在花園的石牆上,刻石為記,這日算算,明日便是整整的三年。

  他們倆因此興奮無比,便開始不眠不休的坐在室內,等待著石壁開放的剎那!

  雲慧用布匹縫製了三個大袋,兩個小袋,採了些果子裝在小袋裡,大袋子卻空著,任啥不裝。

  小龍淵環顧四周,內心裡深深感到,這裡的三年歲月,雖然有點兒苦悶,但卻還值得留戀。他覺得頗為不捨,尤其是與雲慧坐臥相對,日夕不離的日子,總是令人回味無窮。

  他知道,目下兩人的武功,均有了深厚的火候,只一離開,他們再不能像現在一樣,過這種悠閒的生活了。

  他想:不久之後,雲慧便深入中原,為孤獨客報仇;而自己也應該回家看看。

  無論如何,家總是最親最近,與最溫暖的,他離家數年,怎能不深深懷念。

  雲慧的思想,又是另一個。

  她對於將來,充滿了美麗的憧憬!也充滿無比的憂愁!

  她認為自己的第一件事,便是為師復仇。在完成之後,她將是如同卸卻了責任,落得一身的自由自在。

  那時,她既要追隨著龍淵,邀游天下名勝,將自己的一切,都交託給他!

  不過,為師復仇之事,可能是十分艱巨的,中原的七大掌門,必都是馳譽已久、威名卓著的江湖巨擎。

  她自忖功力再深,也不能說可以將他們一舉殲滅。

  故此,她必須使點小計,逐個擊破。

  至於使什麼計策,她尚未想定。不過,有一點,她卻在暗中決定了。

  她不願龍淵牽連在內。這原因:一者由於孤獨客只是她一人之師,他的血仇,她不願假手他人。

  第二點,可說是極為重要,她不願龍淵為她涉險。

  龍淵有家,家中的父母伯伯,只有他這條命根子,萬一有點損傷,不但對不住龍氏,於己心也是不忍。

  再說,中原的七大門派,表面上可能是自命的俠義人物,勢力龐大,門徒眾多。

  若龍淵與他們結怨仇,即使他們拿龍淵個人無法,但卻不能不防他們會向龍淵的家庭下手、報復洩憤哪!

  因之,雲慧不能牽連龍淵,她只能獨力去承當。

  同時,她也不能讓龍淵事先曉得,否則,憑他的平時與她的情份,憑他那過人的深厚天性,龍淵絕不肯坐視不管的。

  雲慧為這事十分憂愁。

  因為,在未完成師傅還命之前,自己不但要與龍淵分離,另外還須去履險報仇,一個不巧仇報不了,命卻因而送掉,這豈非是可悲的嗎?

  他們倆默默對坐,各想著自己的心事。

  龍淵不時注意雲慧的神色,瞥見她忽喜忽憂,藍眸中還不時射出稜芒,似乎煞氣甚濃。

  他不喜歡偏激的殘殺,他認為人類,每個人都有活著的權力與自由,別人不應該干涉,更不可能加以危害。

  因此,他不喜歡多想雲慧為孤獨客報仇之事。

  但,如今雲慧的這種神色,顯然已下定決心,要有所行動了。

  他,不但受雲慧活命育養之恩,更還深愛上這位佳人。

  如今,當面臨選擇時,他應該怎麼辦呢?

  去幫助雲慧報仇嗎?

  置之不理,任雲慧自己去搞嗎?

  他考慮著,這不但有違於他的天性,卻也違背當初練武的宗旨。

  他想,他該想一個妥善的辦法,為雲慧化解掉這些怨仇。

  時光在瞑想中過得最快,那按時而開的牆壁,忽然竟依時悄悄的打開。

  兩人深入思想之中,都未曾注意這事。

  不一刻,那壁又在緩緩的合攏。

  龍淵無意間一瞥石室,發現那門正在閉擺,陡吃一驚,大喝一聲,身形飄忽掠至,雙臂一伸,兩掌已扣住只餘下尺許的隙縫。

  他吐氣「嘿」的一聲,運集起十成勁力,雙臂猛力一分,只聽得「轟隆」連響,兩邊的石壁,頓時被他的無窮神力,阻住了合攏之勢。

  雲慧被他的喝聲驚醒,藍眸一掠,已知當前的機會,稍縱即逝。

  她不敢怠慢,迅速抓起欲攜的東西,香肩一晃,倏的一聲,側身自龍淵頭頂掠了出去。

  龍淵奮力雖一時阻住石壁合攏,但卻吃力異常,那兩片石壁後面,似裝了機括,「轟轟」之聲愈來愈大,而壓力也愈來愈大,可能只一放手,立即便會合攏。

  雲慧落地上,將衣物一拋,反身一看,只見那龍淵玉頰漲紅,額角汗珠隱隱,顯然是十分吃力。

  她一掠上前,纖掌推住兩邊,奮力嬌「哼」一聲,替下龍淵!

  龍淵見狀,側身自雲慧頂上縱出,尚未落下,雲慧雙手一放,「砰」的一聲暴響,石壁已合得了無一縫了。

  兩人相視一笑,暗暗叫聲好險。

  雲慧瞥見死屍仍是原樣,皺著秀眉,對龍淵道:「淵弟弟,你趕快把玉盆裡的珠寶裝起來吧,我出去看看,那龜鱉是否還在附近,好嗎?」龍淵恍悟,雲慧何以要縫製三個大口袋,原來是為著裝這珠寶用的!

  他答應著,拿起口袋,將玉盆中珍珠、瑪瑙等等,統統放入口袋裡,恰好將三袋裝滿。

  雲慧循甬道出去,片刻已然回轉,喜悠悠對龍淵道:「淵弟,那龜鱉正還在外面呢,咱快走吧!」說著,纖手挽起個大袋,當先而行,龍淵一手一隻,隨在她的身後。

  方至甬道,龍淵一眼瞥見洞頂嵌著的寶珠,心中一動,道:「慧姐姐,洞頂的珠子可能是辟水珠,你取下兩顆來好嗎?」雲慧答一聲「好」,嬌軀冉冉飄起,一連取下兩顆。

  來到洞口,龍淵往外間一看,果見那六腳四目的異種巨龜,浮在水中。

  那巨龜一看見他,立將一顆巨頭伸入洞中「嗚嗚」的叫了兩聲,語音中充滿了久別重逢的欣喜,與道賀他兩人出困之情。

  龍淵想不到它會如此,心知它必是受過去主人所囑,故意將二人送到此地。

  否則,它如何能知道二人今日出困,或在此一直等待了三年之久呢?

  他因之十分感激,伸手撫著那龜龜頂門,問道:「這洞主人的師父,曾囑你送我們來嗎?」那龜鱉歡聲而鳴,巨頭連點。龍淵又道:「那真得謝謝你啦!慧姐姐,我們真該謝它的,對嗎?」雲慧也這麼猜想過,聞言自小囊中取出數枚鮮果,適:「靈鱉呀!我們真十分感謝你,現在請你吃幾枚果子吧!」鰲龜張唇接過,巨頭連點,將頭縮回。

  雲慧將方纔自洞頂取下的寶珠,分與龍淵一顆,纖手托看,往洞口水中一送,「嘩啦啦」聲,竟真的將海水分開一個大洞。

  這一下兩人十分高興,雲慧在前,長身一躍,跳上鱉龜之背,龍淵執珠在後跟上,並肩坐下兩人手中所握之珠,果是功能分水的辟水珠。他二人一入水內,閃閃的珠光,即將四周的海水迫出方圓五尺的一個大洞,並肩而坐龜鱉背上,竟然是點水皆無。

  那鰲鱉一見兩人坐穩,立即六腳齊動,箭般向上劃去。

  費了半個時辰,「嘩」的一響,頓時破浪而出,來到了海面之上。

  雲慧龍淵,不見天日,已有三年。此際驟嗅著清新的空氣,驟見那碧波青天,俱興奮快慰,實難以筆墨形容。

  此際,正當午夜,海面上一片漆黑,海風疾刮,呼嘯作響,波濤洶湧如山,白浪高卷數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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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2:56:05 |只看該作者
  兩人手執辟水珠,浪花水星,都打不上來。

  他們幸福的微笑著,環顧著四周,都同樣覺得,便是這惡劣的天氣風浪,亦十分可愛!

  龍淵的目力本好,經過這幾年洞底苦練,功力精進,更能明察秋毫。

  他微一環視,立即發現,黑礁嶼矗立西方,黑黯黯亦如往昔。

  他告訴雲慧,並示意坐下靈龜,向西方駛行。

  那巨鰲「嗚」然而應,果順著指示,往黑礁嶼如飛而去。

  近了!黑礁嶼漸漸的近了!他兩人忍不住心底的歡愉,幸福的對視著。

  二個更歡之後,他們到達了嶼邊,龍淵指示著靈鰲由水洞駛入,但那龜卻「嗚」聲搖頭拒絕。

  龍淵似感到他就要離開,心頭十分不捨。不是嗎?它助他兩人,獲得奇緣,還未曾好好的報答它呀!

  他慌自飄落在前面的一塊礁石上,黯然的問:「你就要走了嗎?」靈鰲「嗚」然而鳴,四隻巨目,閃閃的盯著他,像是也不忍與他分別。

  但它的任務已了,有自己的去處,雖不忍卻還勢在必行。

  雲慧翩然也飄上礁石,看出那靈鰲神態,便道:「淵弟弟,你為它解掉那些皮索,讓它去吧!天下無不散之席,我們怎能留它一世呢?」「我們非常感謝你的幫助,卻也無法報答,今後我們只有謹記在心頭,永遠為你祝福,不過,希望你離此之後,不要做殘害生靈的惡事,經過此地時,也可以在外面大鳴幾聲,只要我們在,一定會願意看見你的!」

  龍淵早為他解去皮索。那靈鰲等雲慧語音一落,「嗚」的一叫,陡的一頭沉入海底不見。

  龍淵想不到它走的這快,心頭悵然!

  雲慧見狀,「咯咯」一笑,道:「淵弟弟,它回家去啦!咱們也回家吧!」說畢,纖足一頓,手提一個大袋,兩個小囊,如矢箭一般,向黑礁嶼頂射去。

  龍淵見狀,豪性驟發,陡的仰天長嘯,腳頓處,「神龍升空」,快似飄風,搶上先頭。

  黑礁嶼內,景物亦舊,梯田錯落有致,麥浪隨風起伏,一切與他倆離開時一樣,既便是時序,亦是那夏季的黑夜。

  只是,三年的別離,嶼內的一切,不但變得異常親切,且還更加華美!

  他兩人,佇立巖頭,目帶淚光的、激動的環視一切。很久很久,才奔向他們的居處。

  石屋內,一切仍然沒改變,窗明几淨,纖塵不染,顯然趙媽媽並不因女主人的失蹤,而荒疏懈怠了嚴守本份。

  他倆人悄悄的步入大廳,凝神傾聽,趙媽媽似乎睡得正熟,他倆興奮的對望一眼,悄悄的將東西放下,悄悄回到各人的臥房,去重溫過去的溫馨周夢。

  天色漸漸亮了!

  趙媽媽起床到大廳執行一慣的清潔工作。

  她瞧見桌子上放著三隻大布袋,口中喃喃的詢問自己,這是誰的?

  當她偶而抬頭,雲慧已悄悄的走到她的面前,兩人驚喜交集互視半晌,便互相擁抱在一起!

  龍淵出來,看到慧姐姐撲倒在趙媽媽懷裡,又哭又笑,像一個小女孩,心底覺得又感動又好笑?

  趙媽媽顯然比過去老邁了!臉上的皺紋,頭上的白髮,三年來增加了不少。

  她看見龍淵,長得這高,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揉了又揉,牽著龍淵的手掌,不停的打量,問長問短。

  據趙媽媽說,那夜他們倆一齊失蹤後,嶼內的百姓,駕著小舟,在外面尋找了幾天,李七父子倒是救回來了,由於大船被鯨魚頂翻弄壞,直到半年後,才又制好另一隻船,出海去購買東西。

  那時,他們都以為雲慧與龍淵死了,故此十分哀傷,屹內全體的漁夫農民,還曾舉行過一次公祭!

  趙媽媽一手將雲慧帶大,又照顧了龍淵幾年,不消說她當時萬分難過!

  不過,她卻不相信他們倆會死,儘管說不出理由,她仍如往日般,照常操持自己的工作,相信終有一日,他倆會無恙歸來!

  三年的日子,不算太短,今天雲慧兩人總算是回來了。

  趙媽媽目睹這一雙佳兒女,怎能不激動又欣悅呢!

  她來不及追問三年來兩人是在那裡,她匆忙的說了幾句,立刻跑出去,告訴其他的一干居民。

  不大會,廳中湧進來一批農民,接著又來了一批婦女與小孩,他們都那麼純樸,笑顏生花的向兩人致候,詢問他兩個,三年來住在何方。

  龍淵不願驚世駭俗,僅僅表示他倆是住在另一處不知其名的荒島上,直到最近,方弄一條小船,劃了回來。

  這麼說其中的破綻自然很多,但嶼內居民,只要知道他倆人無恙,便心滿意足了。

  故此,眾人盤桓一刻,相繼拜辭,雲慧兩人才算鬆了口氣。

  自此,兩人安靜的渡過了十多天!

  雲慧一邊為龍淵縫製新衣,一邊溫習自己的武功。

  龍淵則全意的複習「丹書鐵卷」、「神農醫簡」。

  表面上,一切已恢復了原來的平靜,但在骨子裡,卻正有醞釀著問題。

  龍淵已經長大了,本領也覺得足有自信,可以到中原去闖驗了!

  如此,再留在黑礁嶼,雖然有雲慧朝夕相伴,卻總是拘絆不住他的心底的野馬,與思鄉之情!

  他想到自那年離家,瞬已十年,家中的父老,差不多都已經年逾七旬,稱得上古稀之人了。他們在歲月的催殘,與思念自己的雙重煎熬下,豈非均已是齒搖發落?甚或早已經升登樂極了嗎?

  龍淵為此,不由得十分焦急,渴望著能夠回家探視一下,雖然家中富足,用不著他的叔水之養,但總不能不娛親承歡啊!

  雲慧看出了淵弟弟的焦灼不安,這日中午,她忍不住關懷的問他原因。

  龍淵坦白的說了出來,要求雲慧一同到他家看看。

  雲慧為之意動,她想自己既決定成為龍淵的媳婦,總得見見公婆,這一次與他同歸,無容置疑的可以贏得龍家的一致好感!

  因為她是龍淵的救命恩人,也是龍淵的師保,就憑這兩種身份,送龍淵同去,龍家豈有不對她感激,而竭誠歡迎呢!

  但是,雲慧卻意外的回答:「淵弟弟,我想這次還是你一個人回去吧!這裡我還有許多事須要安排呢!不過,我想你如果在家呆不多久,我們一定能在江湖上相會的。我打算二月之後先到寧波去看看,訪訪我的族人,打聽一下,有關我父母的姓名,與生前事跡,雖然我記不得他們是什麼模樣,為人子者,總不能連父母之姓名,也不知道啊!」

  龍淵的心,猛的往下一沉,覺得慧姐姐與他疏遠得多了。他覺得,既便是雲慧急於打聽父母姓氏,也無論如何,也該先到他家一轉的。她這麼說,顯然是一種遁詞,不願意拜見自己的家人,豈非等於不願與自己長處往一起呢?

  因之,他垂頭無語,暗自傷神。

  雲慧看出他的意思,又道:「淵弟弟,如果你願意到江南一遊,一年後,我們在黃山相會好嗎?我想你應該在家多住些時的,因為伯父母多年不見,你總得多讓老人家看看你呀!」龍淵默默點頭示可,心底卻更加難過。

  雲慧則有自己的用意,一時也不能深說,只好亂以他語道:「淵弟弟,日後你行進江湖,可千萬小心,你長得確實太俊太美,更須謹防江湖上的壞女人。記得師父曾說,江湖中人心險惡,防不勝防。最可怕有一些笑裡藏刀的人物,詭詐之極。很多淫蕩的女人,色身佈施,廣結善緣,暗中害人。你長得漂亮,不但能逗人喜愛,更易引人邪心。初入江湖,經驗淺薄,一旦墜入其中,脫身卻實在不易呢!」

  雲慧這番,又深具用心。

  龍淵聞之,由於誤會在前,卻不曾領會。

  他甚至有些怨恨,雲慧故意取笑他。

  雲慧不知他的怨恨,她所言可正是心聲。

  她見龍淵無語,「唉」聲一歎,繼道:「唉,淵弟弟,我並非故意言過其實,你確實太漂亮了,任何人一瞥見你,都會情不自禁的,怦然心動。尤其是懷春少女的一寸芳心,更易動情。你若不加意提防,只要對她們稍加詞色,必會惹上一身情債的。女方若是壞人,倒可以置之不理,但若是純真少女,則你就難以自處了,……我……也最擔心這個問題……你……唉!」

  雲慧這話,更將自己的心意,表露無遺。

  她實在提心,龍淵會遇上個愛他的少女,也引起了龍淵的感情,如此,雲慧她私心希望,豈不要落空嗎?

  龍淵若無開始的誤會,一定會瞭解雲慧的真意。

  但不幸,他確以為雲慧在取笑他。

  他微帶怨意的看看雲慧,說:「慧姐姐,我不同意你的說法,我想你是受了玉陋前輩的影響,認為世人均以貌人。但我不是這種看法,我認為相貌英俊,雖較易得別人的好感,但最主要的還在於人品心性。」

  雲慧微微道:「你的話不無道理,但世人具宿根慧眼者,可說是少而又少,多皮肉相人。你若不信,可以將容貌變易得丑些,不出一月,必會有江湖飽受冷落,連半個知心的朋友,也結交不到!」

  龍淵更是不服道:「好!咱們一言為定,以一年為期,我這次出去,行走江湖之時,就化裝成奇醜少年,試試到底有沒有人願意理我!」雲慧聞言,芳心竊喜,皆因她素知龍淵性情,最重許諾,這與自己分離一年裡,他若是裝成個醜少年,不但可以令他體會了人情冷暖,同時也可以防止少女們愛上了他。

  這豈不保險之至,一年後,黃山會面,那時節自己既便是還不曾報完師仇,至少可因一年的別離,使龍淵體會到自己的情意,而在會面時,有所表示啊!

  不過,表面上她並不顯示出來,反而將話轉開。

  次日,龍淵懷抱著滿腔的惆悵、依戀,離開黑礁嶼,由李七父子駕船相送。

  雲慧忍著淚水,強顏微笑著送別,並讓他帶走兩袋珠寶,與他平日裡應用穿著之物。

  她癡立在礁嶼之巔,目送著孤帆遠航,直到看不見半點蹤影,方才悵然若失的回轉石屋。

  趙媽媽當然也十分難過,但瞥見雲姑娘失魂落魄的模樣,卻令她更加痛惜。

  她一邊勸慰,一邊在暗打主意,想設法促成這一雙佳兒佳女的百年好事,這且按下不表。

  且說龍淵,亦是與雲慧一般的難過,他凝在船梢,注視著礁嶼上雲慧的身影,漸漸的消失,他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須要向她訴說。

  他彷彿失去了生命的一部份憑藉,覺得自己的心情,真如同大海中失舵的孤舟一般,茫茫然無所依歸。

  到這時,他才開始知道,雲慧在他的心中,佔據多大的地方。他似乎不能離開她,否則,任何的生活,都將是了無情趣的。

  不過,目前他心底還有著一層誤會,覺得雲慧,並不如他一般,將對方看的很重。

  他有點負氣,因之,他將自己的這種情感,強迫的解釋以因為一直與雲慧生活在一起,未曾獨立的闖練過之故。

  他想,自己先呆在家裡享受些溫暖與熱愛,再去江湖中遊歷一番,則必會沖淡這種情緒。

  他故意與李七父子攀談著,憑著記憶,說出自己家鄉的居處,以效正航線。

  一天的航程過去,巍峨的勞山在望,漸漸的望日崖上景色,亦一一入目。龍淵會見那幾處紅樓,心頭不由狂跳起來。

  人都是如此,當你第一眼看見久別的家園之時,必定是萬分激動與興奮的!

  他有些迫不及待,船離著沙岸還有幾丈遠,他便自施展出絕頂輕功「隨波逐流」掠過海波,如一道輕煙般,向岸上奔去。

  他一氣掠上崖頂,俊目一掠,崖上的景物亦舊,卻顯然荒涼不少。

  只見那雜草叢生,蟲蛇時現,樓門處處緊閉,蛛網到處盤結,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樣。

  龍淵心頭轟然一沉,滿腔喜悅冷去半截,他情難自禁,悲從中來,淚珠兒滾滾,正是傷心到極處!

  他心猶不死,掠到中央一座樓前,扭開木門,走入大廳。

  大廳果然是塵埃遍地,杳無人跡,他疾足登樓,打開了所有的房門,一一查看。

  但,房內的木器,雖未搬走,陳設仍如十年前一樣,人面卻不知何處去了?

  這一個意外,實在個大大的打擊,他哀傷的徘徊在母親的房內,撫摸著每一件熟悉的家俱,心中充滿了舊夢的影子。

  他癡迷的回憶父母的慈顏,不忍驟離,直到樓下傳來了人聲。

  他霍然色喜,疾奔下樓,但閃目一瞥處,心情又驟然冷下來。

  原來,廳裡不是別人,正是李七父子,從樓下送來了他的東西。

  李七十分訝異,龍家人何以走得一個不剩!他看見龍淵悲慼的面容,也萬分同情,但,他能說些什麼呢……這一切都是他一無所知,與無能為力的呀!

  龍淵抑住悲痛,向李七父子道勞致謝,並留他們在此暫過一夜。

  李七父子婉言謝絕,說必須立即回船,他問龍淵有無其他吩咐,有否向雲慧要說的事情。

  龍淵的心思,被這意外的事實,攪得正亂。他胡亂的應付一下,便將李七父子送走。

  他如今需要清靜,他需要在清靜中發洩自己的悲哀,他需要靜靜的思考,由於這目前的事實,推翻他原有的計劃,他不得不重作另一步打算。

  李七父子歎息著同去,留下來龍淵一人,在他母親過去的寢室內,哀哀垂涕!

  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是天已黑了多時!

  龍淵漸漸的平靜,漸漸的恢復神志!

  他一時還不能思索,於是便找了只掃把打掃著那間寢室。

  他將帶來行囊打開,鋪在床上,默默的坐著,運一陣功夫,然後再睡下床,靜靜推想。

  他想,看這樓房完好的樣子,不像是遭遇到任何意外,他的家人,像這樣走得一個不剩,必然是搬到其他地方去了!

  但人海茫茫,讓他去那裡找去?

  他又想,應該到處去看看,是否有留下的線索,可以幫自己決定方向。

  如果,真的尋找不到,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對這一問題,他不敢細想,因為,那實在是太慘酷了!

  於是,他便僅僅假定他們是搬了家,他決定明天開始,先到附近人家裡問問,看是否能探出一點蹤跡!

  翌晨,龍淵從淒楚的夢中醒來,稍事梳洗,食用了一些雲慧特為他做的食物。

  他開始逐室細查,每座樓房,都不放過。

  他不怕失望,雖然,大多數房間,都空閒著只有灰塵,卻還是一室不遺的逐一查去。

  他打開了最後一樓,那樓是建在最外邊,過去,它是屬於七伯伯龍致智的。

  他一進樓門,心頭陡的一震,皆因,那樓內塵土甚少,像是三天前曾被人打掃過一般。

  龍淵的希望突然轉濃,曉得最近必有人在此住過。

  他迅速的逐室觀察,果然,在樓後的一間地下房裡,尚還有鋪蓋與用器在著。

  只是,他連叫帶找,卻找不到一個人。

  他想:「這人可能是離開了,不過,東西既未搬去,他一定還要回來!」那人不論是誰,既然住在這裡,必知道他家的消息。

  於是,龍淵便決定要暫時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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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2:56: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閤家歡聚無窮樂


  旭日東昇,海風拂面!

  勞山望日崖上,佇立著一位英俊絕俗、秀逸出塵的少年公子。

  他徘徊在峭崖邊沿,注視著茫茫大海,眼中透出煩悶與思念的神色!兩道劍眉,緊緊的皺著,似正在為一樁難決的事情發愁了。

  他,正是龍淵!

  龍淵自黑礁嶼返回勞山,希望能與家人團聚,但不料景物亦舊,面目全非!

  那九座紅樓,雖佇立如昔,但樓中的人物,卻早已搬遷他去,而不知下落了!

  龍淵滿腔熱望,冰消瓦解,卻並不死心,他逐室搜索,終於在過去七伯所居樓內,找著了一點線索!

  那裡面有一間下房,顯然住著有人,行李鋪蓋,炊食用具俱全,顯示著那人剛離去不久,必定還會回來!

  龍淵決心在此等待,無論那人是否便是親人,他總歸知道的比自己多些。

  但是,三天漫長的日子過去,仍不見那人回轉!

  龍淵不禁有些氣餒,覺著像這般守株待兔,有些不妥。

  然而,他自幼定居於此,對家世瞭解不多,六歲之後與雲慧定居孤嶼,更未與家人或世人打過交道。

  他若是貿然離開,人海茫茫,卻又到何處找尋呢?

  因之,龍淵這一想,不由又覺著進退維谷。猶豫不決起來!

  另一方面,他獨居三天,雖僅是短短的三天,已令他深深覺得,雲慧之對他,是何等重要了他覺得,須要雲慧的陪伴,與照顧!

  三天來,他吃的仍是雲慧預先為他做好的乾糧。

  如果吃完了,或雲慧根本就未曾為他準備,則他真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他,除了採些野生的果子外,怕再無其他方法了吧!

  他根本不曾學過作飯,洗衣服。

  這一切,都是雲慧一手包辦,如今,當雲慧不在身邊時,他便立刻體會到,多麼的不方便!

  這二天,龍淵也試著做過,但不知什麼原因,飯根本不會熟。衣服不是洗不乾淨,便是被揉破去,不能再用。

  另外,面對著靜寂的景物,更覺著孤寂萬分。

  他像是被一切都遺忘了,他不能歸於任何一類。

  因之雲慧的影子,漸漸在他的心底擴大,雲慧的聲音笑貌,充塞了他的腦海,他忍不住思念,也忍不住暇想。

  如果雲慧在他身邊,那該是多座幸福與美好啊!

  如果有雲慧在,一切豈不改觀,不那麼死氣沉沉了嗎?

  為此龍淵也有些傷心與懷恨。

  雲慧她不該拒絕不來。她聽到李七報告這裡的變化,她是該趕來看看,慰撫他的悲傷的。

  然而,事實的證明,她都沒有。她根本未將他放在心上,她漠視他受打擊,她不願見他親人,她有自己的打算,她顯然不願與他在一起了!

  龍淵這麼想著,心中煩上加煩!

  只是,稍過一會,他又禁不住譴責自己的思想與妄念。

  因為,他尊敬雲慧,他認為雲慧過去所以會如此看顧,是由於他太小之故。

  雲慧作他的保姆,作他的老師,將他養育成人!

  如今,他已經長大,怎能如小兒般依賴不捨?雲慧既做過保姆與老師,又怎能再作他的愛侶或妻子呢?

  雲慧自己,一定會瞭解這點,故此近來極力的與他疏遠。日後,她行道中原,不只是為師報仇,怕還有選擇乘龍佳婿的目的吧?

  故此,她拒絕與自己同行,就為著避免自己在一邊不便啊!

  他想到這些,雖然理智告訴他,都是合理,卻還是忍不住嫉火中燒,難過痛苦!

  他好像看到,雲慧與一個俊美的青年,娓娓情話,相依相畏的樣子.他氣憤的大吼一聲,幾乎要跳過去大鬧一場!

  陡然間,在他那一聲吼方罷,聽得「哎呀」一聲。

  剎時間,幻影盡失,他愕然回顧聲音來源,正瞥見一人向崖下奔去!

  龍淵心中一動,捷迅一掠,恍似一道輕煙,搶前攔住那人去路!

  那人方才上崖,猛看見崖邊站著一人,對空大吼,聲音震耳欲聾,以為是白天撞見惡鬼,一聲驚叫,返身便逃。

  那知,眼前一花.陡然一人攔住去路!

  這一驚更非小可,忍不住雙腿一軟,「噗」的跪倒!

  龍淵神自如電,微一瞬目,已看清那人,似是家中的一名老僕龍五!

  他見狀,知是自己嚇著了他,微微一笑,又激動又興奮,一把將他架住叫道:「你…… 你是?……龍五嗎?怎不認識我了?我是……小淵兒呀!」那人果是龍五,聞言抬頭一看,面前的是一位美絕人寰的少年,面目依稀當年淵少爺模樣。只是,淵少爺十年前被人搶走,一去無音,今天怎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呢!

  他不敢致信,揉揉老眼。只聽龍淵又道:「龍五,你不必懷疑,我確是淵兒回來了,老爺太太呢?他們……搬到那裡去啦?只留你一人在此看門嗎?」龍五這陣子看清楚了。

  面前這少年,雖然身材瘦長,卻正是當年淵少爺模樣。

  龍五忍不住驚喜交集,目閃淚光。

  因為,他們花家上下,當年無不都珍愛龍淵,如同是自己的命根子。

  他失蹤十多年,除卻那龍氏九老夫婦,便連一眾的僕人丫鬟,也無不日夜思念。

  龍五驟然見少主人出現,怎能不驚喜過望呢?

  龍淵不知父母伯伯的吉凶存亡,一見面立刻詢問,他此時瞥見龍五激動之狀,大吃一驚,他以為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心中一急,忍不住使勁揪住龍五,問道:「龍五,老爺太太們……有……什麼不測嗎?」

  他神功絕世,這忘情用力一揪,龍五如何承受得住?

  只見他「哎啊」一聲,面目慘變,豆大汗珠,如雨而下,口中不住叫道:「少爺放手,老奴受不住了……」龍淵發覺,歉然一笑放開,龍五愁眉苦臉,顧不得抹汗,連連揉看自己的手腕,呼痛不已!

  龍淵過意不去,忙幫著他揉搓,一邊促問家中情形。

  龍五瞥見龍淵的態度,亦如過去小時候一般,體惜下人,聞言立即述出近年家中經過!

  原來,自龍淵失蹤之後,半年不到,龍家九老,一連病倒了七個。

  他們皆十分傷懷,認為淵兒已身死在外。

  龍致智為人達觀,且精通星相醫理,深知龍淵有驚無險,日後必非他中之物。

  他忙著為諸位哥哥診病,向他們逐個解說慰勸。

  龍致勇身為武林俠士,雖息隱家園,性情豪邁依舊。他當然也不免牽掛兒子去向,但知龍淵骨格清奇,主有奇遇。

  故此,可不十分放在心上,而幫同著七哥致智,照料著兄長之病!

  漸漸的,龍家七老,相繼痊癒,但老年人身體,經過一場大病,全部衰弱下來。

  致智與致勇商議,認為遷回老家,一來可避免老哥哥們觸景生情,哀念淵兒,二來這地方海風太大,老年人有些抵抗不住。

  龍致禮自也同意,於是,在龍淵離開的第二年,龍家便全體遷至山下,只留下一名老僕,看管房子。

  近年來,龍家九老,均已年邁,只是在致智的照看下,都還稱得上健康。

  龍淵聞言,大喜過望,慌忙又問地址。

  龍五道:「少爺請等一回,這月輪到老奴在此值班,等老奴安置一下,立即帶少爺去吧!」龍淵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即回家,但見龍五誠摯恭謹的態度,也不好過份掃他的興,只得忍住,等他整理。

  其實龍五也無啥整理的,只不過將隨身包裹放下,糧食擱好而已。

  兩人勿勿下崖,順路下山,一路上龍五問長問短,探問這多年龍淵居住在那裡!

  龍淵心急得要命,偏偏遇上這慢郎中似的龍五,走得又慢,閒說又多,搞得龍淵氣急不得。

  龍淵忍不住問他家中地址,龍五道:「遠得很哪!少爺,你跟著老奴走,包沒錯,明兒晌午一定走到家。再不咱們下山,雇輛大車,趕個夜路,三更准到!」龍淵一聽,這可要命,像目前這般一步三搖,準能明兒到家!

  龍淵又好氣又好笑,想了想便道:「龍五,這麼著吧,你告訴我地址,我先回去,你下山僱車,找兩個腳力,再回到山上將我留在老爺房內的行李搬回家去吧!」說著,掏出一錠銀子,塞在他的手裡!

  龍五想了想,說道:「少爺,咱們的房子,是建在西面的即墨城裡,西城腳下,找到是好找,老奴只怕少爺識不得路……」龍淵一聽,原來他還把自己當做小孩。微微一笑,打斷他的話頭,道:「不打緊,你照我的話做,準沒錯兒!」說著,不等回答,立即施展輕功絕學「伏地追風」,霍然似一陣輕風,也不順著路徑,直往正西方掠去!龍五確還當他是個孩子,怕他獨個兒會迷了路途。正欲提出異議。

  那知,雙眼一花,面前頓失人影!

  龍五當時一驚,以為真個遇見活鬼,呆立半晌,看看手中的銀子不假,立即返身向山上疾奔,他一氣跑到龍致勇過去所居的樓上,進房一看,果然見那裡堆放著不少行李。

  這一來,龍五始將信將疑,喘息半日,方按龍淵所說,下山僱車僱人,搬運行李不提。

  且說龍淵,既知道家人無恙,又得知確實住址,興奮激動之情,非筆墨可以形容!

  他這時將輕功施到極限,不循正途,穿林渡葉,疾似流星閃電,雖在朗朗乾坤之下,常人瞥見的,也不過是一道淡淡輕煙,一閃而逝。

  他一氣直奔正西方,不多一刻,已達平原,遠遠的在高處,早已望見,正西果然有一座小小城池!

  他歸心如失,顧不得是否驚世駭俗,一味掠空疾行,直到行人漸多,城池不遠,方才慢了下來!即墨為故齊邑都,建築古樸,城池雄偉,古跡遺留頗多!

  龍淵雖博覽群籍,博古通今,但因生平未履人世。如今,初睹這即墨古城,城池高聳,屋舍比連,各色人等雜處一齊,不由得興奮無已!

  他緩步走在街上,目見兩旁商店林立,販夫走卒,各營其業,瞥見他瀟灑不眾的風貌,都紛紛投來驚奇羨慕的眼光。

  龍淵初履人世,十分臉嫩,竟覺著有些窘困,不由得玉面漲紅。

  不過稍過一會,漸漸習慣,在這種人口稠密之處,總是免不了看人,或被人家看。

  龍淵找著個小販,向他打聽住址,那小販見他要找龍家,立即表示,要送他前去。

  原來,龍家在即墨城裡,建居雖不多年,但一來因屋舍工程浩大,在即墨首屈一指;二者龍家人樂善好施,時常周濟貧民百姓。

  故此,龍門九老之名,竟是婦孺皆知!

  龍淵謙謝不肯,問明方向,一人疾足而行,不一刻轉到西城,遠遠望見了家園的房子。

  那一處房子,佔地極廣,紅磚圍牆,綠樹蔽蔭,樹隙中,簷角微露,一律是二層樓房。

  龍淵激動的使用微顫的手,拍開兩扇高有一丈的紅漆大門。等不及啟門的家人開口,便自急急問道:「九老爺在家嗎?住在那棟樓上啊!」開門的是龍家老僕之一,他瞥見叫門的這位少年,俊秀無比,依稀似淵少爺當年模樣,立即瞪大了眼睛,聞言一呆,沖口問道:「你……少爺可不是淵少爺吧!啊……九老爺就住在左邊,淵少……」

  他見龍淵點頭承認,止不住驚歎一聲,方指出龍致勇居處,正想與龍淵聊述幾句,眼前裡人影一閃,突然不見了龍淵影蹤。

  因之,他不得不止住話頭,目瞪口呆的怔在當地。

  龍淵得知父母居處,那還有工夫與他搭訕,疾急一掠,撲入左方一座紅樓。

  方一進門,立即大聲喊道:「爹爹,媽媽,淵兒我回來了!」書房中,龍致勇正與七哥致智對奕,一聞此聲,早已搶步入廳。

  龍淵瞥見右手門內,搶出個蒼須老者,正是自己的親生之父,多年別離,一旦重逢,悲喜齊聚心頭,反使他一時呆了一呆,不知該如何表示才好。

  龍致勇見廳內佇立著一位秀逸少年,面目正是失蹤多年的愛子,老人家一陣激動,也一樣說不出話來。

  龍致智自往跟出,見狀亦是驚喜交集,他激動的顫抖著問:「是……,真是淵兒回來了嗎?」龍淵父子,被他這一言,驚復了神志!龍淵大叫一聲,跪倒在塵埃,叩首道:「淵兒叩見爹爹與七伯父……」一言未竟,早已是淚眼交睫,語不成聲。

  龍致勇俯身將他拉起,凝眸注視半晌,一把將他擁在懷內,說道:「吾兒,可想死你母親了。」他也是語聲嗚咽,激動不已。

  但,他到底是位豪邁的大俠,他不說自己,卻以他的母親來表示自已的思念。

  他的語聲,因嗚咽為之一頓,旋即一把將淵兒,推到龍致智面前,於聲「哈哈」大笑,道:「七哥,小弟真佩服你的神機妙算,你看咱們的淵兒,不但安然歸來,卻定有不少奇遇,練了身深不可測的奇學呢?」

  龍致智老眼飽含著驚喜之淚,拉著龍淵的雙手,上下打量不休,真把個龍淵,看得有些兒不好意思。

  龍致勇說完,哈哈大夫著又道:「來人哪!快通知夫人,及各位老爺,就說淵少爺回來啦!等一刻我帶他依次拜見,若等不及,請老爺自己過來也可!」此際,丫鬟僕婦,早被他長笑說話之聲所驚,紛紛聚到廳中,以驚奇欣喜的目光,注視著龍淵!這時一聽老爺吩咐,「轟」然答應,紛紛報信去了!

  龍致智雖然不通武學,一生精研醫卜星相,閱人千萬,一見龍淵,風儀出塵,氣定神閒,膚肌如玉,潤滑似脂,白中泛紅,隱隱有一層寶光罩著,尤其是一雙眼睛,神光充足,黑中泛亮,隱隱閃出寒光,如兩把利刃,洞人肺腑,令人自然產生出一種不怒而威的欽慕感覺。

  另外,還有那一身骨架,已然發育完全,瘦高的身材,表現著一種清麗絕塵的風儀,無論是站在何處,與何人比較,均不由令人產出鶴立雞群,出類拔革的不凡之感!

  這等的風貌,若非處於一個優良環境,內外文武兼修並進,何克臻至?

  龍致智愈看愈樂,最後也放聲而笑,連贊「好」「好」道:「淵兒果然已有成就,諸位兄長見了,還不知有多麼喜歡哪!淵兒,這十來年,你在那裡?快說給伯伯與你父親聽聽……」

  龍淵的情緒裡,已漸漸平穩下來,他目睹兩位老人家,言笑快樂之狀,心中頓覺得安慰熨帖。

  他正想回答,忽聞得樓梯連響,一陣熟悉親切的慈音,充滿了喜悅激動之情,隨著傳下道:「孩子,淵兒,是你回來了嗎?孩子!……

  龍淵知道,那是母親的聲音。

  他於是顧不得回答七伯父問題,喚「媽」聲中,已然搶上樓梯,投入一位慈祥瘦弱的老婦人懷裡,喜極而泣!

  那老婦人,年已五旬,一頭華髮,卻早已白了多半,臉上,皺紋縱橫,顯示著超過年齡的蒼老與衰弱!

  她便是龍淵的親生母親,由於過份的思念愛子,終日以淚洗面,鬱鬱無歡。

  但此際,懷抱著初歸的愛兒,雙目中雖然是滾滾垂淚,臉頰上仍自堆滿笑容!

  她語音嗚咽,連聲叫喚:「孩子,淵兒」,雙臂緊擁著龍淵的頸子,似生怕稍一放松,便會失去他一般。

  龍淵的面孔,埋伏在他母親懷內,也連聲喚「媽」,雙手環抱住母親的肢腰,垂涕不已。

  這是一幕母子重逢的場面,充滿了至情,樓下的兩位老弟兄,看著也不由感動!

  也不知經過了多久,龍致勇大概是激動回平,陡地哈哈笑道:「喂,夫人,你娘倆還沒親熱夠嗎?快下來吧!大哥他們,怕馬上就要到了!」龍淵母子聞聲驚醒!龍淵緩緩的仰起頭來,目光一觸到母親蒼老的面孔,不由心中一酸,落下淚來!

  她母親瞭解他的心情,眩然一笑,用羅巾為他抹著眼淚,說:「乖兒,你能回來,媽就高興死啊!看你真的長大了,怎的比小時候還愛哭呢!」說著,用手輕劃著龍淵的面頰,逗他道:「羞不羞!」龍淵的玉面霍地一紅,雙唇一緊,抱起他母親,霍自樓梯上躍落廳中放下,猛古丁差點將眾人驚嚇一跳!

  他母親站在地上,可顯得比他矮了一頭!

  她著實也嚇了一跳,故此,定住神後,輕輕的拍他一掌,半嗔半笑的說:「十幾年不見你,在那裡學了幾手二腳貓,拿來嚇唬媽啊!真頑皮該打!」她與龍致勇結婚數十年,並不曾學過擊技,卻因耳濡目染,懂得很多名詞!

  龍致勇深知箇中滋味,功力頗厚,方才目睹龍淵,自梯掠下,身法清靈曼妙,瀟灑之極,分明已得上乘武學神髓!

  要知,這「三腳貓」,乃是形容功夫不甚到家,僅具皮毛的莊稼把式,他夫人偏稱淵兒作二腳貓,豈不好笑!

  故此,龍致勇聞之大笑不以,龍致智雖不了了,卻也被弟媳的佯嗔語氣,引逗得大樂!

  龍淵一時喜極忘形,將母親抱下樓梯。但瞥見母親臉上,驚駭之狀,雖僅只一瞬,閃眼即逝,卻也不由得令他深悔行動的孟浪,漲紅雙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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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2:56:41 |只看該作者
  他母親見狀知他有些悔慚,遂一把拉住龍淵右臂,至椅畔坐下,問道:「乖兒,這幾年你在那兒?過得好嗎?媽終日掛心,捉你爸去找。但是諸位兄長,自從你失蹤之後,接二連三的,紛紛病倒,使你爹總是脫不開身子,後來,你七伯好容易一一醫好,卻說你在外必有奇遇,至時必返,時日不到,尋找也是枉然。你爹人又馬虎,平生也最信服七伯,聽他一說,便根本打消了找你的念頭,媽終日促他,你爹總也不理,真氣死人,想不到一晃十來年,乖兒果然回轉,看來,你七伯到真有些門道呢!」

  龍致智一旁聽了,不等龍淵開言,早已接口道:「弟婦,不是我七哥誇口,若當日言而不中,不用說你不會依,僅大哥,四嫂和內人,不把我罵死才怪呢!」說罷,哈哈大笑。

  門外,此際,一陣步履雜踏,立有一蒼老語音,笑罵著道:「老七你不該罵?若不是當年,你循私費公,何致出事?」室中眾人,知是大哥到了,均紛紛起身出迎,龍淵當先啟門而立,對來人恭身施禮,口稱「大伯父」,便要下拜。

  門外,當前一位七旬老人,手執枴杖,鬚髮蒼蒼,身後跟著七位差不多年紀相貌的老者,再後面則是一群鶴發婆婆。

  那老人一見龍淵,立即住口,上前扶起龍淵,激動的叫聲:「淵兒」,打量不休!

  另外六位老人,十二隻眼睛,也一齊盯著龍淵,一個個喜笑顏開,老淚滾滾。龍致禮連稱:「好,好」,拉著龍淵,步入廳內。

  大廳中,早有僕婦安排好坐位,龍致禮中央落座,讓龍淵坐在身旁。

  眾位老人,一對對依次坐下,龍致禮令龍淵一一拜見。卻不許叩頭,他道:「乖兒,去與你眾家伯父見見,不必叩頭算了,否則,這一圈拜下來,真變成瞌頭蟲了呢!」龍氏九老,也真個愛這唯一的根苗。龍淵過去,每個人都拉著端詳半天,喜笑顏開,樂不可支。

  施禮完畢,已近中午。

  龍老大致禮,吩咐備酒,一家一十九人口,團團圍在一張大圓桌上。

  龍淵執壺,敬酒一巡!

  龍致忠夫人,最是心急,連連催問這些年,龍淵究在何處?

  這問題,也正是諸老一體懸念的問題,因之,諸老也隨聲附和,要龍淵說來聽聽。

  龍淵於是將自己年來經歷,刪繁擇要的說出。

  不過,其中的驚險部份,為怕老人驚駭,都從略不說,只表示,這幾年來,在海上黑礁嶼及海底下,住過幾年。

  但就這樣,已驚得諸老,目瞪口呆,如聞神話。

  本來嘛!若非此話是出自龍淵之口,誰又能相信,海上人人視為畏途的黑礁水域,別有洞天。

  誰又能相信,海底下會有座洞府,存有空氣食水及食物,令人能一住經年呢?

  誰又能相信,被鯨魚吞下之後,還能夠生還呢?

  這些事實,雖出諸他們摯愛的淵兒之口,不能不信,無奈這故事玄而又玄,任誰若不是親見目賭,也不能不予懷疑啊?

  不過,他們都知道龍淵誠實無欺,若按事實推論,如不是遠處孤嶼,豈能等到現在,才回家來呢?

  不過,他們確實被這史無前例的事實,驚怔住了。

  他們都訝疑的望著龍淵,一時忘記了一切!

  龍致智才智出眾,所學博雜,對這事實雖也是第一次聽見,知曉得這正是應了自己過去所言。

  他首先回過神來,開言道:「大哥與諸位兄長,休要驚異,要知淵兒所遇,雖有違常理,卻也正表示,咱們的淵兒,何等的不凡。過去,我曾斷言,咱們淵兒,非池中俗物,今日看來,果然應驗了呢!」

  龍淵的母親,從驚異中醒來,道:「孩子,你說的那位雲慧姑娘,既是你的救命恩人,為何不請她回來,讓咱們全家,好好謝謝她啊!」致智夫人心思最細,她留神龍淵口氣,對雲慧推寵備至,心中便立刻感覺到,兩人的關係,非比泛泛!

  因之,她立即接口,說:「對啊!淵兒你為什麼不帶她回來,讓我們看看呢?她若是長得美麗,配得過你,咱們就收她做你的媳婦,不很好嗎?」眾人應聲叫好,歡聲如雷,龍淵卻窘得臉紅雙頰。

  他尷尬的叫聲「七伯母」,微帶點傷感的意味,表示雲慧不肯同來。

  不過,他說,他曾與雲慧訂了一年之約,一年後當在黃山會面。

  致忠夫人口快心直,見狀也打趣道:「好哇!年後,讓你爹走一趟黃山,若看著合意,就帶回來,讓你們成親,何必你再出去跑呢!」眾家夫人,都隨聲反對,不贊成龍淵再出外歷險。

  致禮夫人,更加表示,要媳婦簡單,無論憑淵兒品貌,或是龍家的財勢,只要是放出空氣,怕不有成打的如花美人,自動的送上門來?

  話題一轉,談論到龍淵的親事頭上,眾老不管龍淵是否羞窘,都紛紛表示意見!

  龍致孝很少發言,此時卻不甘沉默,站起來須說道:「諸位兄長,古語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兄弟無能,天幸只有淵兒這個獨苗。想當年,我兄弟為著過繼之事,曾大大爭論過一場,最後決定,暫時都不過繼,等將來過繼淵兒的孩子,眼看我兄弟年過古稀,淵兒也長大成人,所以,我主張,立刻為淵兒說上幾房媳婦。一來盼望能多生子嗣,維持著龍氏家聲不墮;二來,使我們有生之年,能看到自己的再傳子嗣,死後能受把奉,不致在泉下做個孤鬼!」

  龍淵坐在一邊,起初是愈聽愈羞,幾乎是無地自容,但閃眼見在座諸位伯伯,表情嚴肅,帶傷感之容,漸漸的才覺得,這些不是說笑,老人們都很認真。

  龍致禮身為家長,聞得八弟致孝這般表示,想了想也道:「八弟說得有理,我認為,最好諸家兄弟同心合力,各娶各的兒媳,否則,將來可能又會引起爭論,埋怨我或是致勇,處置不公。如果你們各為淵兒娶一房媳婦,則生的孩子,便承繼你的名字。如此,則不但減少爭議,也可以繁延咱龍氏家聲!」

  這席話,公平公理,贏得了大家的熱烈鼓掌,就中只有致勇致智,不表贊同。

  龍致勇身為武林中人,深知練武人雖不戒絕女色,過分的親近,卻決無好處。

  淵兒年齡尚幼,若是一下子替他娶來九房妻室,不但不是愛他,甚或可說是有意害他!

  龍致智注意到龍淵面色,似對大哥之言,不甚贊同,同時,他深知女色為禍,差以亡身。淵兒的骨格清奇,眼帶桃花,一生牽情之事雖多,卻非是他人所可代籌。故此,他不太同意,老大的主張。

  不過,他倆見眾人興高彩烈,不便掃興,提出異議,均是默默無語!

  龍淵口雖不言,聞聽諸人要替他娶進九房陌生的媳婦,不但駭異,心中更是不願。

  皆因,他此際,對男女夫婦倫常,不甚了了,心中只存著一位雲慧的情影!

  雖然,他不敢妄想娶她為妻,卻覺得自己今後,心靈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只是,此際他不能表示反對,只能默默思索著,若果然如此,他應該如何應付?

  一席酒,吃了兩個時辰,方才盡歡而散。眾位老人,懷抱著滿腔的高興與希望,各自返去,留下來龍淵一家三口,述道家常。

  自此後,龍淵在家中渡著幸福的日子,每天,到各處去請安,輪流在各位伯伯家用飯聚談!

  第三天,龍五將他的行李運回,龍淵在二袋珍寶之中,取出些別緻的珍玩,獻給各位伯父,也賞賜給裡外的丫鬟僕人,獲得了一致的讚賞與感戴!

  另外、他見伯父們身體都弱,便取出一顆赤龍丸來,溶在水裡,分服男女諸老,果然使諸位老年人,得益不少,一個個精神都較前健旺起來!

  平常,無事之時,龍淵開始跟從七伯父致智,學習星相卜卦,醫術方面,也更不時與致智互相研究。

  故此,二個月之後,龍淵的醫術大進,星相卜卦,也漸漸有了基礎。

  在這兩個月裡,他也時常伴隨著七伯,為人療病,或跟著他父親,出外遊逛!

  因之,漸漸的即墨城裡,都知道龍家回來了一個品貌若仙,才智超人的小公子。

  更有不少的媒人,自動的上門說親。

  龍淵的母親,從他的話中有話,他對雲慧深情一往,因之一心想促成兒子的這段良緣!

  她曾一再對龍淵表示,希望他將來,能把這有恩於他的慧姑娘,請到家中來,當面謝謝人家。

  龍淵不十分清楚母親的心意,不過,他倒是答應,一年後黃山之會,設法將雲慧請回家來!因此,既有了這段緣故,龍淵的母親,到並不急於為兒子再說媳婦。

  只是,另外的八位老夫人,卻終日商量,會見媒婆,聽取媒人,對某位地主,或某任隱宦的小姐的推薦。

  不過,她們並不是貿然的聽信一面之詞,她們都覺得,自己的淵兒,不啻是人間龍鳳,天上仙童,若尋位平庸的姑娘,做他的妻室,不但配搭不上,便自己也覺得萬分丟臉!

  因之,他們採用兩個步驟,以定取捨!

  第一,先讓那媒人,在暗中看看龍淵,讓媒人自己說,他所推薦的小姐,是否真能匹敵!

  這一著果然妙甚,每一個媒婆,一瞥見龍淵,俊秀風流,如天仙臨凡,無論她多麼昧心貪財,多半也不敢誇口,說那位小姐,能夠與淵兒匹配良緣!

  這一來,二個月裡,一十位媒婆,只有一個,誇說有一位小姐,其他的,不是歎為觀止,便是悵然告退。

  那小姐,據說是一位唐姓員外之女,堪稱是即墨全縣的第一美人。

  唐員外過去曾任過知府,說起來到是致智的同寅。晚年得此一女,愛如掌珠,告老回鄉後,在鄉下山明水秀之處,建起唐家莊,日常裡課女種花,確稱是一位雅人。

  唐小姐閨名慧珠,自幼聰明可人,才智出眾、隨父母學識習字,知書達禮,賢慧玲攏,今年也不過一十五齡。

  龍致智夫人,過去隨夫在朝,由於是同鄉關係,倒與唐府有過來往,知道唐夫人過去,也是美人胎子。

  這多年雖然不曾再見,意想中女兒一定不會比母親差。

  因之,她聽見媒婆一說,忽然心動,也不與致智商量上立即決定,與媒婆相約,找個機會,要親自相親。

  一日,媒婆來告,說唐夫人一家,將於下月初五,到城外尼庵上香。

  於是,致智夫人便決定,到時也帶著龍淵一同前去。

  到這時,她不能不告訴丈夫。

  龍致智聽了,微微一笑,卻並不表示,熱烈的贊同,他只說,婚姻之事,雖然父母之命,內中卻有著不可抗拒的天命,若過份勉強,不但得不到幸福。結果,怕可能還要出別的毛病。

  他又說,相親他不反對,不過卻要看龍淵是否喜歡唐家小姐,否則,便表示兩人無緣!

  致智夫人當然也贊成這種說法,不過,她認為卻不能事先告訴龍淵!

  年輕人多半臉嫩,尤其是婚姻之事,多半不肯說出自己的真意。

  若事先不讓他知道,老年人可從他坦直的表情中,觀察出他的心意,是否喜歡對方,來決定取捨。

  龍致智答應保密,那知,龍淵卻從丫鬟口裡,得知了這項消息!

  他有些興奮,也有點好奇,皆因他搞不清楚,相親是怎麼回事。

  不過,另外,他卻又不大情願,覺得這麼做,終有些對不住心中的慧姐姐!

  只是,他能夠表示不去嗎?他能夠說我不要她嗎?

  他回想臨離開黑礁嶼時,與雲慧的一段對話。雲慧那柔潤清脆的語聲,不由重在他腦海裡升起。

  他清楚記得的,雲慧曾說過,他生得太過漂亮,足以引動任何少女的芳心!

  當時,他曾表示,這一年之中,決不以真實面目示人,一來要避去無謂的麻煩;二來要試試,世人是否如雲慧所說的那樣,完全是以貌取人!

  他記得,當時這麼說明,曾看見雲慧的秀眉,曾連連挑動,藍眸中也會閃亮過得意的光輝。

  只是,當時那卻是一閃而逝,也未曾令他注意。

  但現在想來,卻不無可疑!

  不是嘛!當時他兩人別離在即,都有些悲慼,尤其那一刻,正在爭辯,人性善惡的問題,為什麼,雲慧會突現喜意與得意之色呢?

  啊!他不由聯想起她那句話:「你生得太過漂亮,足以引動任何少女的芳心!

  雲慧姐姐,你不也是個少女?你,難道也愛上我了?

  龍淵恍然大梧,匆忙的將雲慧的言行舉止,回憶一遍,竟然驚喜交加發現,那是事實!

  不是嘛!她臨別的話中,不是諷刺,卻竟是略帶著不安與酸性的叮嚀呀!

  故此,當她確知龍淵不以真面示人之時,認為便可以保險,不致去挑動任何少女的心弦,而向他癡纏。

  這一來,等於加上了一道消極的防禦,只要龍淵不被人引動,不主動追求,則龍淵仍是她的。

  龍淵想通了這層意思,喜從天降,很不得插翅飛往海外,找雲慧再加證實!

  他覺得,既便如此,他已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人兒了!

  因為,他已經獲得了最珍貴的,雲慧的芳心!

  只是,過不多久,他又有了些懷疑,若是雲慧愛他,則為何堅拒與他同來?

  他倆正應該緊密的連接一起,無論做什麼,到那裡,都不該分開!

  他倆已同處了十年,難道雲慧還不瞭解,他之對她的依賴與依托嗎?

  雲慧這麼做,顯然是別有私心,對他並不十分看重!也既是說,並不十分愛他!

  那麼,她的話,卻又是何用意呢?

  龍淵反覆的想著,是喜是憂,結果仍然是不能決定,那一種正確。

  不過,有一點,無論如何,他應當遵守諾言,在這一年之中,不以真面目示人!

  只是,如今住在家裡,他怎能突然化裝成醜怪的樣子?

  那不但了無效果,讓家人看出,故意而為的破綻,同時也有違親之旨!

  他苦思半晌,突然想出來一個主意。

  自那日開始,龍淵的面色,漸漸變黃,像是生了什麼疾病!

  老人們見了,又心痛又焦急,紛紛責承致智,為他加意醫治。

  龍致智與淵兒最為接近,似是知道什麼原因,故而毫不著慌,反說並無關係!

  另外,除了臉色,龍淵的精神行動,一切如舊,毫無病態,老人們看慣之後,到沒有再表示什麼!

  相親的日子,終於來臨了!

  一大早,龍府門首,準備下車馬,四名丫鬟,分別扶著致忠致智兩位夫人,出門上車,龍淵則在前座,與趕車的並眉而坐!

  車聲挽轅,經過即墨鬧市,街上的行人,瞥見車蓬外坐著個面目焦黃的少年,不禁均深以為異!

  皆因那馬車裝飾華麗,後馬銀轡,車身湊彩,一望而知,是龍府之物!

  車上少年,一身儒衣華服,氣度豁然,不用猜,便知是龍家新近剛回來的小公子。

  但,為何此際,面色大變,色如黃臘,一臉病容呢?

  確實,龍淵此際,面容難看之極,除卻面部的輪廓依舊,雙目朗如寒星外,竟似是身染重病一般。

  致智夫人,偶然探首出來,一瞥龍淵的可怕面色,頓時大吃一驚,「哎啊」一聲,關心的問道:「淵兒,你……覺得不舒服嗎?要不要趕快回去,找七伯看看哪!」龍淵展顏一笑,發出清朗如故的聲音,道:「七伯母放心,淵兒一點也不覺什麼!」致忠夫人瞥見,也確實吃了一驚,道:「淵兒,你快點到車裡來,怕是被邪風吹著了吧!快,快!」邊說,邊用手拉他進去。

  龍淵心中暗笑,依言爬進車去。

  兩位老夫人,都有些焦灼的注視著他,心中拿不定主意,是否還要再去。

  此際,車已出城,後馬望見原野坦途,迎風長嘶連聲,放開四蹄,向前疾馳。

  也不過頓飯時刻,便自馳進一片蒼松翠林之中,停在一所靜寂的庵前!

  龍淵扶著兩位伯母一齊下車,後面四個丫環的車子,也已馳到!

  龍淵在車前閃目流盼,只見那尼庵青磚青瓦,形勢蒼古,被一片巨松林水圍繞,更見虛寂!

  此際,庵左一方小小的停車場上,已停著兩乘馬車,想來什麼唐員外一家,已然先行抵步了!

  四名丫鬟,分別扶著兩位夫人,龍淵隨後,施然踱著方步,一齊進庵。

  「夫人還記得嗎!」唐夫人亦是年過五甸,老態已顯,聞言上前挽住致智夫人,也含笑答道:「小妹怎會記不得呢!當年在京,蒙府上不時照應,多年來無日或忘,只因俗事瑣忙,遷徙無定,常以無緣拜謝為憾哪!」

  致智夫人謙謝幾句,立讓龍淵上前拜見,世伯父母,自不免又有一番客套。

  龍淵落坐一邊,不但一直不曾開口,神色間更有呆怔之狀。

  唐員外夫妻,看在眼裡,暗暗的直在搖頭,大大的責罵媒婆謊言多事。

  偏偏,致忠夫人心急,因不見唐家小姐,便道:「今天員外只和夫人一起回來的嗎?」唐員外心知其意,雖不樂意,卻不便謊言相欺,無奈只好據實回答:「不,尚有小女慧珠,也一同來了!」說著,知不能免,便對右側暗間,喚說:「珠兒,你快出來,見見龍家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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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2:59:2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古庵相親節外生


  唐家三口,見龍淵形狀癡呆,均不禁大失所望。故此,唐員外令慧珠避人暗間,暫不出見!

  此際,知不能免,唐員外只好招呼女兒,出來見上一面,好準備告辭回去!

  誰知,連喚數聲,不見回應,員外只當女少性嬌不肯出來。

  老師太心中,自然也驚訝萬分!但她過去,在江湖上闖練多年,閱歷經驗,無不豐富異常。

  她深知暗間裡,只有前後兩窗,並無別門。唐慧珠小姐,嬌嬌弱女,決不會無緣無故,越窗而走。

  再說,既便是她,越窗有因,憑自己武功聽力,十步之內,可辨飛花落葉,也決不致聽不出一點兒動靜啊!

  她電目環視,立即發覺,房頂樑上,有點異樣!

  此際,人家即向她追問女兒何在,她也顧不得是否驚世駭俗,而必須立刻查出端倪來!

  她長身一掠,在一串「哎啊」聲裡,飄身上了離地高在二丈的大梁。

  略一停頓,老師太飄身落下,先念聲「阿彌佗佛」,莊容合十,道:「老施主夫婦勿怪,大小姐實被人劫掠走了……」此言一出,第一個唐夫人,嚎啕大哭,唐員外踩腳垂涕。

  另外的,致忠致智兩位夫人,一干丫鬟,也驚得顏色大變,愕然不知所措!

  老師太十分尷尬,乾咳一聲,說:「施主請暫抑悲聲,切聽貧尼一言……貧尼不才,當年也曾在江湖中混過幾年,故此對江湖事跡,頗能了了。方才貧尼在屋樑上,看到有手印足印,顯然是留下不久,以此推斷,必是賊人先行入屋,乘機劫去令嬡。」

  唐夫人聞言,放聲大哭,喊道:「那……那怎麼辦哪……乖女……」唐員外雙淚交流,除了跺腳,一時也想不出別的主意!

  老師太大「咳」了一聲,慰勸道:「施主休急,當心身子為是!這事既然發生在貧尼庵中,貧尼自有責任,說不得只好啟劍,與賊子周旋周旋……」說到此處,老師父雙目放光,聲色俱厲,駭人之極,眾人與她的眼光一接,均不由心頭微跳,垂首不語。

  老師父語聲微頓,語氣稍轉溫和,繼道:「唐老施主,請您想想,方才來時,路上是否發現有形跡可疑的人,徘徊在附近呢?」唐員外搖了搖頭,卻突又「啊」了一聲,說:「老朽來時,因時光尚早,路上的行人甚少,小女為貪看沿途景色,堅持不讓落下車簾,當車過城外之時,突然遇著位華服公子,跨下俊馬,迎面馳過,當時,他會見車內小女,口中似乎『咦』了一聲,並未停留,便絕塵而去了!那時,內人尚對老朽言講,猜測他便是龍……」

  說到此處,目光不期然向龍家的一批人望去,而驀地住口不言。

  眾人當然明白,他之所指,乃是龍淵,都不由向龍淵坐處望去。

  那知,目光到處,卻不見龍淵的影子,不知他在此時,到何處去了!

  致忠夫人訝異的「咦」了一聲,隨來的一位小丫鬟,卻在陳稟道:「少爺方才對婢子說,他不大舒服,先回家去啦!」致智夫人嚇了一跳,不知淵兒犯了什麼病,想回去看看,無奈此地出了這檔子事,雖說自己這方面,並無責任,但卻不能在這時節便走開不管!

  她皺起眉頭,盼了那小丫鬟一眼,意似責她為何不早些稟告,耳中卻聽本庵主持師大道:「施主休慌,這事既有了這點線索,貧尼總能夠查個水落石出,將令嬡救回來。如今,急不如快,老尼這就出動,施主們可先行回府,一有消息,貧尼且即派人通知,至於官府方面,貧尼認為,最好是先不驚動。皆因,凡這類賊子,功力必然很高,無論是劫財劫色,都不致殺害令嬡,若讓官方知道,無補於事,反易打草驚蛇。」

  說完,又轉對致忠致智兩位夫人,道:「兩位施主,也請回駕吧!到家後,請代為通知致勇師弟,請他有暇,即速來貧尼處,如何?」致智夫人,心懸龍淵,早有辭意,聞言答應,向唐氏夫妻慰勸幾句,即刻帶來丫鬟,馳返城中。

  她們兩妯娌,回家顧不得卸裝,立即到致勇居處,探看龍淵回來也未?

  致勇夫人迎接兩人坐下,一問之下,龍淵並未歸來。

  致忠夫人大為著急,連說:「這是怎好!這是怎好!」書房中,致勇正在與致智對奕閒聊,聞聲雙雙走入詢問何事。

  致智夫人想起了老師太之言,對致勇兩人,將庵中發生之事,說了一遍,並說龍淵一人,悄悄溜走,至今不知何往?

  致勇皺眉思索,半晌方道:「嫂子放心,淵兒目前已經長大成人,決不會像過去一樣,被人劫走。」「至於那慧珠姑娘之事,卻令人可疑,這即墨一帶,據我所知,武林人物極少,黑道中人,更是絕無僅有,光天化日之下,怎會發生這劫色之事呢?」「我師姊當年行走江湖,外號鐵拂尼法緣,為黑道中人人頭痛的煞星,近年歸歷此間,雖不再過問世事,功夫卻並未擱下,想不到竟有不開眼的淫賊,在她的庵內做下這事,這不但會令她難以為情,說不定還可能引起她的煞氣,重入江湖,攪個天翻地覆呢!」

  說罷,見眾人都瞠目盯視著他,面上露著付不知所措的樣子。不禁微微一笑,道:「這些個難怪你們不懂,有些事奇奇怪怪,也卻非任何人所能知道的,我現在就到師姊處看看,說不定她會有什麼吩附,要我這師弟做做呢?」

  說畢,便令丫鬟,取來他的寶劍,暗藏身上,逕自出屋而去。

  留下眾人,互相猜疑,還是致勇夫人,因隨夫耳濡目染,對江湖中事,稍有所知,便對她倆位嫂子,慢慢解釋不提!

  且說龍淵,他自從得知要他去相親的消息之後,便想出了一個消極的計劃。

  他按此計劃,遂用易容之術,將面上加上一層黃色,使人看去,似是蒙了一層病容。

  當然,這其間他日夕與七伯致智、父親致勇相對,若不讓這兩位老人家知道,他乃是化裝所致,必然會經不住盤問。

  為此,他開誠稟告兩位老人,一者說年齡大小,尚不欲娶親,二者則表示,對方若喜歡他必不會計較他的容貌是否英俊!

  兩位老人,生性本極豁達,深知龍淵非比常人,不能以常理予以拘束。

  同時,也不大贊同這早便為他娶來媳婦,磨消了他的壯志,及一身過人的功夫。

  故此,都頗為同意龍淵的這種做法!

  同時,龍淵自返家之後,日間雖多數與致智盤桓書房,學習醫卜星相之術。

  夜間,當無人之時,卻常與其父,過山龍龍致勇,獨處院中的林木深處,研究武功。

  因此,龍致勇不但對龍淵的個性,深切瞭解,同時對於他所具之深奧武學,亦能知其大要。

  龍致勇出道江湖,已數十年,大小爭戰,不下於數百次。經多見廣,可謂之識途馬。

  但,他自見龍淵展施所學後,卻不由他不自愧,遠非所及。

  他既知此,功夫上不能再傳授兒子,便只有在經驗,及在目前派門林立的江湖情況,細加解說,以便使龍淵日後出道,不至於吃了閱歷不夠之虧。

  相親之日,龍淵按計而行,在車上將面孔抹得更黃。

  抵達尼庵,他還故意假裝癡呆,其意便是使唐家父女,看他不上,主動的拒絕給親!

  這一來,若女家主動拒絕,則伯母便無話說。

  否則,若是等女家願意,而他提出反對,則不但令伯母失望,同時,也會因之傷害了女家的尊嚴!

  入庵之後,他外表雖若癡迷,實則耳目並未失聰。

  當在那靜室堂前,與老師太寒暄之時,他便曾聽到暗室內有些異動。

  不過,當時他看出老師太是個會家,室內的聲響,想必是她的門下弟子,精通武術者弄出來的。

  故而不曾放在心上。

  直到,唐員外發現女兒失蹤,龍淵方才警覺糟糕。

  他暗自思忖,那唐慧珠雖與己非親非故,卻總是為了與他的親事而來。如今,卻被人劫走,稍有不幸後果發生,則「我雖未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自己既然在坐,以救民濟世為旨,豈能見危不救?他想著。乘眾人慌急,擁入內房探看究竟之際,悄悄的囑咐小丫鬟幾句上且即溜了出來!

  龍淵測度地勢,在此光天化日之下,賊人決不敢明目張膽,自正門出入。

  故此,他一出房門,四下一瞥,園中無人,立即施展輕功「伏地追風」,掠向後園!

  他這種「伏地追風」,乃是「丹書鐵卷」中所載,精絕無匹的無上身法。一經施展,但見他人化一溜青煙,狀若狂風掠空一閃而失!

  後園,林木聳翠,眾花雜陳,龍淵不及細看,一掠而過,越牆而出。

  牆外,是黑黯黯一片松林,多數都粗可合圍,高聳入雲。

  龍淵略一環視,驀地施展「神龍升天」輕功絕技,「嗖」的一聲,疾如飛矢,射向一株最高的巨松之巔。

  他目力自經鯨液滲潤,不但明察秋毫,更可及遠。

  這一登高凝望,周圍十數里內,坦坦平原之上,一景一物,無不盡收眼底。

  無論是一人一物,龍淵均遂一細查。

  不一刻,果被他看出了一些端倪。原來,庵前有一條大道,直趨「靈山」。

  就在這一條路上,五里開外,有一騎黃驃俊馬,正在發蹄狂奔!

  馬上人衣著華麗,打扮似頗斯文,一手抖鞭催騎,不管不顧,驚得路上行人,紛紛走避,另一手執韁,壓著鞍前一大捆「東西」那一大捆,若說是行李之屬,出門人講究俐落,他為何不捆在鞍後,而放在鞍前,礙手礙腳的呢?

  再說,此際已近中午,夏日烈炎當頭,炙人肌膚,多數行人,均行於兩旁道蔭,馬匹車輛,亦均是緩緩徐行,不願令坐騎過份勞累,疲於奔命!

  這人即打扮得斯斯文文,像是個遊學的秀士,為何在此烈日之下,大道之上,如此的粗魯狂奔呢?

  龍淵這樣的懷疑著,他雖未聽見唐員外述說清晨的一幕,卻仍然直覺的認定,那人十分可疑,騎上的一捆「東西」,雖因用布袋裝著,看不出到底是何物品,卻也覺頗似一個暈絕之人!

  龍淵不暇多想,頓時在樹巔展開輕功,向那方追去。

  但,大白天,他怎能毫無顧及的在大路上飛馳呢?龍淵心念一動,且即又回到庵前,跨上僕人騎來的一匹老馬,順道馳去!

  那匹馬年齡甚老,根本跑不動路,龍淵又是初次騎馬,頗為不償,心中十分生氣,卻只能暗自咬牙?

  但,已經跑了老遠,勢不能放棄那馬,無奈何,只好硬起頭皮,任憑那馬兒順路前行。

  好不容易,前面的鎮甸,近在眼前!

  龍淵心想,若是在前面鎮上,看不到那一人一馬的影子,非得換匹坐騎不可!

  龍淵想著,在馬上掏出易容藥,迅速抹在臉上,轉眼之間,焦黃的左臉上,立時顯出了一個水桃般大的黑疤!

  這一來,龍淵可更加顯得丑了!

  尤其是和那付瀟灑的身材,大眼睛配在一起,令人看了,真代他惋惜,上天何以會如此無情,讓他的面孔,生長得這麼難看!

  龍淵可不管這些,他坦然入鎮,閃目四眺。

  只見那鎮,僅有一條狹長的街道,兩旁店肆到在三四家之多。

  此際正是打尖休息的時刻,店前車馬,停了很多,店內更是坐滿了人。

  龍淵遊目一匝,未發現黃驃馬在內,也未發現在什麼馬匹要賣!

  同時,腹內輾輥,自覺也該是吃飯的時候。

  但,救人如救火,豈能再多耽擱?

  龍淵想想,只好下馬,到一所飯店前,買塊大餅拿著,打算邊走邊吃。

  他下馬走進店去,夥計見他的衣著華貴,心中雖嘀咕他的面貌討厭,表面上卻不取得罪,連忙過來向裡讓坐!

  龍淵一眼瞥見,店前有一匹駿馬,全身黑毛,油光滑亮,十分雄健,心中一動,便道:「夥計,那匹馬是誰的,你問問可肯賣嗎?」說完,又道:「我有急事,你為我包塊大餅,我還要趕路!」那夥計一聽,他要買馬,心想他必有銀子,那知又聽他不肯吃飯,竟只要塊大餅,不由又心下犯疑,這小子是怎麼回事!八成有神經病,無錢吃飯,有錢買馬?

  夥計心下嘀咕,神色不由顯得怠慢。

  龍淵見他慢吞吞的,心中好不著急。

  但他生性仁慈,不知夥計有意瞧不起他。

  便立即敞聲道:「請問,外邊這匹黑馬,是那位大哥所有?可肯讓予在下嗎?」他這一句話,乃是用出了二成內力,故此,飯店裡雖然亂嗡嗡的,卻仍然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楚!

  立時,雜聲一頓,所有的目光,紛紛投向門首龍淵的身上。

  龍淵坦然微微拱手,重述一遍,立刻飯店裡嗡聲復起,紛紛猜測,這難看的怪人,是何來路。

  同時之間,靠窗桌上,站起來一名勁裝大漢,滿臉橫肉,背插兵刃,神態兇惡,狠狠的瞪大眼睛,嘩然大叫道:「黑馬正是大爺的坐騎,你這醜小子要買,可出得起價錢嗎?」這神態咄咄迫人,飯堂中的食客,好心的不由為龍淵暗暗不平!

  龍淵倒是不以為忤,伸手摸出一顆龍眼大珠,托在掌心道:「用這顆珍珠,與閣下黑馬相換,可使得嗎?」食客嗡然大嘩,想不到這位奇醜的少年,出手便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那大漢也是一怔,但凶怔之後,凶睛一轉,反仰天哈哈大笑,聲以破鑼,笑畢,驀又沉臉,道:「大爺這馬,神駿無匹,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你小子妄想以一顆珠子換得,卻太會撿便宜吧!」

  龍淵回家也不過兩個多月,根本不瞭解商場情形,金錢價值,對自己帶回的兩袋珍貴寶物,也並不十分重視,此際聽大漢這般說法,信以為真,速又探手入囊,將囊中之物統統取出一看,除卻兩瓶易容藥,一顆辟水珠外,倒還有一顆珍珠。

  他取過珍珠,將其餘放回農囊,抬頭一看,見整個飯堂內,所有食客,都一律直勾勾打量著他!

  龍淵心知糟糕,不該掏出那光華四射的辟水珠來。

  俗語說:「財不露白」,他這一露出辟水珠,豈不引起他人垂涎!

  其實,他那知道,除卻辟水珠外,掌中的兩顆珍珠,豈不也是寶物!

  龍淵想起父親的經驗之談,心生警惕,眼角微瞥,果見那大漢,滿面貪慾之色!

  但他卻故做不知,一揚手中兩珠,道:「再加一顆如何?」那大漢「嘿嘿」獰笑,踏步進前,一把抓去兩珠,連道:「好,好」。

  龍淵當他已肯,轉身接過夥計遞來的一包大餅,給了一塊銀子,轉身要走。

  卻不料,那大漢乘其不備,一抓扣住他右肩「肩井穴」道,大喝一聲道:「小子,乖乖的將另一顆珠子拿來,俊馬讓予你騎,否則……」「嘿嘿」冷笑,手上已然暗自加上了幾成勁道。

  這還是因為在大廳廣眾之下,若在無人之處,那大漢若不將龍淵殺了,才是怪事!

  龍淵至此心中霍然大怒,同時裡,丹鐵神功,也早已隨那大漢一抓之時,護住了身上各處要穴。

  只是,他還不願傷人。故此,只是消極的護住穴道,並未反震!

  大漢的笑聲一住。龍淵氣道:「喂,你這人怎的出爾反爾,方才明明說好,此際卻又貪求。即不願交換,把珠子還我算啦!」說著,漫不經意的轉過身來,與大漢對面而離,相距不足三尺。

  那大漢用了五成勁道,扣拿住龍淵的肩並大穴。

  本來,這肩井乃人身卅六死穴之一,不說常人,便武功練達上乘的武林人物,此穴若被制住,輕則半身麻痺,不能轉動。重則立時發命,端的凶險之極!

  那知,在大漢自認是萬無一失之際,龍淵緩緩的一個轉身,竟能掙脫,若非身具蓋世絕學,易克至此?

  可笑那大漢財迷轉向,不但不作此想,聞言頓時大怒,暴吼一聲:「小子找死!」「呼」的一拳,向龍淵心窩擊來!

  全體食客,雖有些厭惡龍淵醜臉,卻仍是不齒大漢的凶殘。

  只是,有誰能挺身而出,來拒擋這即將發生的殘劇呢!

  他們,只是嘩然驚叫,卻並無一人出頭,管這閒事!人性薄涼,於斯畢現!

  那知,世事常出算外,眼看龍淵勢所不免,錯眼間,只見他左手徐抬,以緩責疾,輕伸中食二指,一下便夾住大漢的健腕!

  這一手,瀟灑快捷!那大漢一拳之勢,恍似猛虎出柵,疾若奔雷迅電,勁風呼呼,力道十足卻不想被他二指一夾,不但勁道頓失,立時被他夾住,往回一收,竟而收不回來!

  他那知道,龍淵此時施展,正是丹書鐵卷中丹鐵指功絕學,他雖然小有名氣,精通拳腳,卻怎能與這種精深的功夫對抗!

  但他偏是不知自量,健腕一捧,未將手臂撤回,竟然暴吼一聲,以進為退,左拳一舉,「斧劈五嶽」,「呼」的一聲,向龍淵頂門擂下!

  龍淵心急去追那劫人賊子,不願與他糾纏,故此一上來,便出絕學,想一招將他驚退了事。

  此際,只他仍自不識進退,只氣得鼻中一「哼」,二指微一用勁!

  只聽那大漢,殺豬也似的大叫一聲,左拳無力出盡,頓時落下,週身一陣痛麻,立即蹲下身去!

  龍淵到真的被他這一聲慘叫,嚇了一跳,趕緊鬆了兩指,一跳躍升五尺。

  閃眼一書,那大漢左手托著右腕,站起身來,額上的汗珠,惡狠狠瞪著自己!

  龍淵見狀,知他已受了傷心頭微覺歉然,微微一笑,道:「朋友傷得如何?不要緊吧?馬兒還換不換?」那大漢只當他有心諷刺,神色更惡,凶狠狠「嘿嘿」一笑,道:「閣下武學高妙,不知是何方高人?我賽秦瓊張紀,自當記在心頭,再逢之日,定還再領高招!」皆因,賽秦瓊張紀,乃是近年來掘起北方黑道的好手之一,心狠手辣,善使兩隻鋼鋼,時常出沒於泰沂山區,打劫行旅,搶劫鏢車,根本不大講究道義規則,只要是被他看中,或明或暗,非弄到手決不甘休!端的難纏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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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2:59:42 |只看該作者
  龍淵未聽他父說過,故而不知。

  不過,他瞥食客中有人神色巨變,賽秦瓊張紀,目閃凶光,心知他必不是正經人物!

  自己若說真實姓名,本身雖不怕他,但若被他知道了家中地址,乘自己不在家時,驟使辣手,豈不連累了一家老少!

  眸珠一轉,龍淵已有主意,不慌不忙的微微一笑,道:「在下龍凌雲,乃江湖無名小卒,張兄日後,若有所須,江湖自有會面之日,今日在下卻有急事,尊騎即承交換,不勝感激之至!」

  說罷,微一拱手,立即出店,騎上那匹用兩珠換來的黑馬,牽著自己騎來的坐騎,一抖韁繩,向鎮外絕塵而去!

  賽秦瓊張紀,目視龍淵離去,心中卻實在納悶,想不出江湖中,有龍凌雲這號人物!

  但,他吃了敗仗,可無顏再呆在此。

  好在他已然吃飽,實在說也用不著再多留戀。他回頭環視,凶光閃閃,只嚇得一群食客,大氣兒都不敢喘!

  他似乎滿意了自己的威風,「嘿嘿」一笑,伸手摸摸肚子,連飯錢也不去付,便昂然出店而去店裡的夥計帳房,目睹他這付凶像,即便是不曉得他的凶名,卻不只能自認霉氣,不敢要錢!閒話表過,且說龍淵,一口氣馳出鎮外,心中覺得跨下的坐騎確實不凡。

  跑起來,又快又穩,絕不像先前那匹老馬那等難騎。

  想起老馬,他不由回頭去看。

  誰知這一看,那老馬口吐白沫,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他又好氣又好笑,收住韁繩,抬頭四顧,看見不遠處,樹蔭之下,三五農夫,正在休息!

  龍淵心中一動,馳了過去,在馬上施了一禮,對其中一人,道:「借光,在下這馬,寄存在足下家中好嗎?」那農夫年紀約有四旬,十分老實,此時見一個華服奇醜的相公,對他說話,立時站起來答應:「好好」。

  龍淵將馬繩交過,拿了塊銀子給他,問明那人住處,方欲起行,陡然想起一事,遂又問道:「請問方才是否有個相公,騎一匹黃色駿馬,打此地過去呀?」那農夫接過銀兩,一看是足有五兩多重,差不多感激垂涕,聞言想了想,道:「沒有哪!相公,我們一清早在此做活,從未離開,根本沒有見有這位相公。你看見過嗎?」他後一句話,是問他同伴。另四個農夫,齊齊搖頭。

  龍淵一見,頓時十分失望!

  另一個年輕農人,瞥見龍淵的失望之色,突然叫道:「呵,呵,我看見過,有那麼一位,騎著黃馬,穿著與相公差不多漂亮的衣服,他,他是相公的兄弟吧!」龍淵一喜。微笑搖頭,信手拋給他一塊銀子,道:「謝謝你,他是往那邊了的嗎?」那農夫歡天喜地的拾起銀子,盯著那銀子緊瞧,看也不看龍淵手指的是那一方,便胡亂的答應:「是是」。

  龍淵又謝了一聲,縱騎如飛,順路馳去,剎時間人馬盡渺!

  那答應為龍淵看馬的老農夫,似看出那年青輕農夫使壞,便道:「三狗子,你真的看見過嗎?」三狗子看著手裡的銀子,得意一笑,道:「管他娘,看不見能得銀子嗎?」那老農唉聲歎息一聲,轉身牽馬而行,邊走邊罵道:「狗娘養的,真不是人!」三狗子耳朵尖,聞言大怒,跳起來,大聲責問:「李老爹,你他媽罵誰?」李老爹回頭一看,三狗子雙手插腰,氣勢洶洶,一付找事模樣,知道他狗脾氣難纏難鬥,犯不著與他一般見識。

  故此,微微一笑,指著那匹老馬,道:「我罵它,我罵它!」眾農夫嘩然大笑,三狗子得意洋洋,咕嚷說:「哼!量你也不敢罵我……」他一語未盡,突聽得暴雷也似的一聲大吼、道:「呸!渾帳,適才可看見有個傢伙,打此經過?」。

  三狗子正在得意,這一聲喝,將他嚇了一跳,也將他嚇出火來!

  只見他猛一轉身、也是大喝一聲,道:「哼,他娘的鬼叫什麼……」「叭」的一聲,三狗子吃了一記耳光,立時眼冒金星鮮血溢流,牙齒也頓時落三顆!

  三狗子有名無賴,何曾吃過這虧,他尚未看清,眼前是什麼人物,厲叫一聲,一頭撞將過去,同時,口中還不停的罵著「人娘賊,老子同你拚……」「了」字尚未出口,「叭」的一響,頰上又吃了一記,頓時將人也打出去!

  三狗子「叭噠」躍在丈外,直痛得滋牙怪叫,痛淚直流,方想起身,胸口即時被一腳踏住!

  三狗子一陣疼痛,「哎呀」出聲,揉眼一看,踏著自己的,是一個兇惡的勁裝大漢!

  三狗子暗叫聲「媽」,忍痛忍淚,哀聲求道:「好漢爺饒命,小孫子該死!小孫子是王八蛋,三狗子是你兒子……·」那大漢正是賽秦瓊張紀!

  他方在鎮上,受了一頓鳥氣,正沒出處,三狗子不管開口就罵,豈非找死!

  不過,張紀此際,見他這般濃泡,自己罵自己,到不忍再殺死他。

  因之,右腳一鬆。一抬,一踢,將三狗子踢成滾地葫蘆,立即轉身去問另外的農夫!其他幾人,見狀那還不乖乖回答。

  賽秦瓊張紀,問知龍淵去向,立即飛身抄小路向前趕去。

  李老爹見三狗子躺著半天不動,不忍的過去一看,三狗子已然暈死過去!

  他可不能見死不救,呼喚人抬起三狗子來,往老馬背上一搭,一塊送回村去。

  三狗子經過這一番教訓,養了近一月的傷。傷好了,人也變老實了。

  這是閒話,一筆帶過。

  且說龍淵,一口氣馬不停蹄,順官道追下五十餘里,仍不見那人影子,心中犯疑想道:「那賊人馬力雖足,以自己在樹巔所見推斷,速度比跨下黑馬,其碼慢了一倍,我雖然中間耽擱,如今算來,若然他走的果是此路,定已追及多時,但為何還不見呢?」

  他想著,緩住馬勢,向路人打聽,一問之下,均表示並未看見。

  龍淵暗中稱怪,心知不是自己趕過了頭,便是那人已轉入岔道!

  他大感頹喪,迷茫,不知何去何從,無奈只好轉回馬頭,邊問邊向回馳!

  太陽漸漸西沉,大地上歸鴉處處,一片暮色。

  龍淵毫不在意欲催騎馳過,在飯店前下馬。他步入店中,閃目四顧,此際似已過了吃飯時間,食客疏落,也不二三桌。

  龍淵靠窗坐下,見店裡諸人,都紛紛瞪著看他。

  他故意裝作未見,點手招呼夥計。

  那夥計早已聽說,這位奇醜少年,出手大方,十分有錢,故此,心中嘀咕這傢伙長得太怪,面上卻堆滿諂笑,趕緊過來伺候!

  龍淵隨意點了幾樣菜。接著便向夥計打聽,是否看到騎著黃驃馬的客人,打此經過。

  店夥計聞言,嘻嘻一笑,道:「爺,你這一問,可算問對了人,我……」他說到「我」字,故作神秘之狀,左顧右盼,不往下說,兩眼卻露貪慾之色,嘻笑不停!

  龍淵見狀,心中一喜,知他是貪財小人,便信手拍了一塊銀子給他,道:「夥計,這個給你,飯錢另算,你就所知告我,我一定不對別人去講!」俗語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店夥計旨在討賞,銀子到手,他還什麼不能說的!

  於是,他一手接過銀子,放在懷裡,一邊「嘻嘻」一笑道:「爺問的那位,可是騎著黃馬,文士打扮的嗎?」龍淵可不知人家,是何打扮,便胡亂的點點頭,促他快往下說。

  夥計嚥了口唾沫,把脖子伸得老長,低聲說道:「那位爺,就住在我們後園店裡,已來了好幾天啦……」龍淵聞言,大感失望。

  皆因,聽夥計所言,這人在此已住了幾天,則顯非劫人的賊人!

  那夥計不知他想什麼,繼續說道:「那位爺好生奇怪,前幾日來時,行動不便,似乎受了傷。今日好了,一大早便騎馬出去,中午回來,不知從那裡帶來一大捆東西,自往面悄恰進來,關起房門,便再也不許旁人進去。」

  「以小的看,那捆東西,雖用布袋裝著,看不清是啥,卻活像是個死人呢!」龍淵心知這正是要找的人,並且斷定,那布袋內裝的,必是唐慧珠小姐無疑。

  至於夥計說像個死人,一定是被點了穴道,故此,才能軟軟的不出聲。

  這一來,正應了「踏破鐵鞋無處找,得來全不費工夫」。

  龍淵這一聽之下,心中大喜。

  只是,表面上不動聲色,因之,龍淵淡淡的「嗯」了一聲,又賞了夥計一塊銀子,問明那人住處,道:「好啦!謝謝你!你去吧!不過,你對我說的話,千萬不要告訴別人!」那夥計連得賞金,對龍淵真是敬若神明,離育立即恭身退去工龍淵用罷晚餐,見店裡已然掌上燈火,知道已然入夜。

  他起身出店,另外找了個與這店比鄰的店房住下。

  入房之後,便即吩附夥計,自己太累,需要睡眠,無事不可前來打擾!

  說完,便自關起房門,叮熄燈火,像真個睡了一般。

  其實,龍淵他心急唐慧珠生死,那能睡著,等夥計退去,立即托開後窗,縱身出室,向隔壁掠去。

  此時,也不過剛剛入夜,玉兔東昇未久,長空中僅有數點寒星,閃閃生輝!

  不過,在龍淵特異的視覺下,一切仍與日間無異,只是,覺得夜風習習,看不見太陽而已!他輕功絕世,此際,各處雖然是燈火通明,一切人卻很難看清他的蹤跡!

  他行動如電,落地無聲無息,恍似鬼魅,幾個起落,已到達原先吃飯的店堂後園。

  那後園十分窄小,四周建著平房,只能算是天井。

  天井中,長著一棵燁樹,枝繁葉茂,像是一柄大傘。

  龍淵聽夥計講過,那人是住在右手一列,第三間房內。

  故此,他一到後園,並不遲疑,立時縱身株樹,隱身於濃葉之中,向那方打量!

  在此盛夏,第三間房內,門窗緊閉,僅有些燈光隱隱逸出,一望便覺得可疑。龍淵凝神靜聽,聞不見那房內有何聲息,心中一急,立即緩緩下樹,悄悄的掠至窗邊。

  他這一串動作,均是用最上乘輕功而為,根本不帶任何聲音,房內即使是絕高高手,也決聽不到,竟有人欺近窗畔。

  龍淵隱身暗影之中,伸出小指,虛空對窗紙輕輕一點,尚相距五尺多遠,窗紙立破一洞。

  這一招,乃是「丹鐵指」法,看去輕描淡寫,極不著力,但實則不要說是一張薄薄窗紙,便是一塊鐵片,也必被鑽穿無疑!

  龍淵點穿窗紙,卻並不湊近竅看,相距三尺,他便將一眼閉起,凝神以獨目穿過破洞,向內查看!

  室內一燈如豆,十分黯暗,並無人物走動,對面壁邊有一木榻,榻上紗帳深垂,隱隱似有一人,端坐其中。

  龍淵心中稱奇,盡力凝眸,加意探視。

  須知,龍淵的用力,本即異於常人,視黑夜如同白晝,再加所練丹鐵神功,罕世無匹,這時,只微一凝神,目力更是大異。

  只見他一目大張,呆視紗帳,而帳中一人一物,已能入目清晰,將紗帳穿視過去!

  那知,不看尤可,一看清楚,龍淵不但是又疑又怒,心中還頓時浮出了好奇與不解!

  原來,帳中那人,乃是一青年男子,看像貌似頗英俊。

  此際,卻不知為何,竟然赤身盤坐,垂簾瞑目,狀如調神運氣!

  但,這些倒不可氣,可氣的,竟然在他身前,赤裸裸臥著個妙齡女子!

  那女子週身不著寸帛,仰臥在那人身前,靜然不動。那男子一雙只手交互撫按在她心口與下陰之上。

  龍淵距離甚遠,又隔著一層紗帳,但見那峰巒隱約,肌白似玉,即便看不清面目,也不由怦然心跳!

  皆因,他此際正值血氣方剛,人體之生理作用,便是柳下惠、魯男子,驟見那赤裸裸的玲瓏嬌軀,若不趕緊運用理智,收斂心神,亦不由怦然動心!

  龍淵亦是同一道理,故此,他驟睹之下,速即凝神斂氣,將目光稍稍移開!

  但,這事兒卻不能不看,那男子雖在垂目運功,卻為何將兩掌撫拊在女子身上?

  龍淵雖未與唐慧珠會過,卻直覺的斷定,榻上那女子必然是她!

  如此,則那人顯然會不利於她,龍淵既然有責任救人,當然非探個明白不可!

  他如此一想,便又凝神窺看,那知,這一看,竟然看出了一些端底。

  須知,龍淵練丹書鐵卷,神農醫簡,博覽古今典籍,對人身穴道,及一干奇事異說,知之其詳。

  他一注意,立即看出,室內那人,兩掌正按在少女的「臏中」「陰交」兩大穴上!

  這兩大穴道,皆屬任脈,「臏中」乃是在兩乳乳隙陷中,「陰交」則在臍下一寸之處。皆為人身血氣彙集之所,尤其女子,因任脈貫穿子宮,上達「天突」結喉,陰氣最重。

  那人雙掌覆此兩穴,若非是好心,為她輸氣貫通任脈,則必然別具用心!

  但,事實上,「任」,「督」兩脈,在練武人眼中,稱之為「生死玄關」,非有數十年修為,或巧服靈藥珍果外,極難通達。

  那人,年齡看上去不過二十幾歲,他自己都未必已打通這生死玄關,則何能為一個素不相識,毫無武功基礎的女子,破關通穴呢?

  再退一步說,既使那人一廂情願,以他功力,亦未必能成!

  如此,那人豈不是別具用心嗎?

  龍淵疑惑的想著,同時也猜測其人的用意!

  突然,他聽到榻上的少女,忽發微吟!

  那聲音微弱之極,若非龍淵耳目聰慧,絕難聽見。

  龍淵一聞吟聲,霍然而驚,暗叫「不好」立即迅速的採取行動!

  只見他舉掌一拍,窗戶大開,晃身飄然入室,向榻上撲去!

  身邊未落,口中卻已低聲喝道:「可惡賊子,休得殘害無辜!」喝聲中,右手中指輕彈,一台勁風,適襲榻上盤坐男子的右小臂上「下廉」小穴。

  「下廉」穴屬於陽明大腸經。

  那人正在運功的緊要關頭,料不到有人驟然闖入,更料不到,來人不襲重穴致命之處,卻會擊這臂上小穴!

  他驟吃一驚,體內真氣一滯,錯愕疑懼之間,未及閃避。龍淵已然一指擊中,那人小臂一痛,整條右臂,但覺得酸麻交作,便再也抬不起來!

  驚懼之下,翻身一滾,滾入榻裡,卻因正氣行中途之際,竟爾氣機滯阻,爬不起來了!

  龍淵落在榻前,俊目一掃,榻上那一女子,果然是氣機微弱,去死不遠,如花嬌容之上,因之也罩上了一層死灰顏色!

  他心中勃然大怒,閃目一瞧,那男子僵臥床裡,面色蒼白,額角汗球,滾滾而下,似乎亦極痛苦!

  龍淵心中一軟,轉覺不忍,先拿起一條被單,為那裸女蓋上,然後面色一沉,道:「閣下這等行徑,本是百死莫贖。但如今你已岔氣,在下不為己甚,暫時饒過,以後若再練這種歹毒害人的邪門武功,被我龍凌雲遇著,必不輕饒!」

  說罷,取過那少女衣衫,俯身用被單裹住少女,雙臂抄起,返身一掠出室,一閃不見!

  榻上那人,正當在功敗垂成之際,被龍淵闖入擾亂,心中大恨,龍淵一走,他立即勉強爬起,咬牙切齒的誓道:「好個不見經傳的小子,竟敢破壞你家太爺,花葉陰煞卜樣的好事,有朝一日,若不讓你嘗嘗太爺的五陰掌,誓不為人!」

  報話說罷,胸腔內血氣一陣翻湧,心中一驚,強忍怒火,奮力運功起來!

  至於這卜樣的來歷,以後自有交待,暫且不提。

  且說龍淵,將那少女抱回自己房內,放在床上,也不燃燈,即先為她穿著衣衫!

  龍淵神自若電,此際難然有黑暗之中,卻仍是明察秋毫之末。

  這時,他心中並未涉及遐思。但觸目處,玉肌晶瑩;觸手處,溫玉軟香。仍不由怦然心動,心蕩神移。

  只是,他乃是頂天立地的奇勇男子,雖處暗室,焉能欺心!

  故而,他立刻加意警惕,正心誠意,兩把三把,胡亂的為她穿好衣衫!

  衣衫著好,難題接踵而來,他應該怎麼辦呢!

  第一,他尚不能肯定,她是否就是唐府小姐?

  第二,看情形,她並未被人淫辱,但卻比淫辱了格外難辦!

  皆因,適才龍淵,被呻吟聲觸動靈機,猜想那男子。必是練著邪門武功!

  他那雙掌,覆蓋著她的要穴,必定在吸取她的陰氣,助長他的功力!否則,她絕不會發出那等微弱的呻吟,活像是即將斷氣一般!

  龍淵雖不了了那邪門武學的練法與功用,但入室一看,果然竟被他猜中!

  他帶她回來,一時卻想不出適當的醫治之法,故此甚覺辣手!

  龍淵癡立在床前,呆呆的考慮著,突然,那少女呻吟一聲,呼吸頓時停止!

  龍淵頓時大驚失色,伸手一摸,那少女果然已了無氣息了!

  他「咳」了一聲,狠狠的一跺腳人歎息著自言自語道:「唉,事到如今,顧不了許多了,但,這種事兒,怎偏叫我遇著呢?」說著,復又「咳」了一聲,迅速俯下頭去,竟用口親吻在那已漸轉冷的櫻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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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2:59:5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義救佳人種孽因


  夜色深沉,大地一片漆黑!

  街道上行人絕跡,只有更夫巡夜,敲打出更聲!

  更聲連響三下,正是三更時分,這時刻人們多半已深入夢鄉,活動的,只是武林中的夜行人,在龍淵落腳的小鎮甸,東西兩面,各出現了一條黑影。

  那西邊的一條黑影,行動如風,隨即隱沒在屋脊的暗影裡,失去蹤跡!

  東邊那條人影,疾逾奔電,卻不隱蔽身形,在房上踏脊渡屋,如履平地,並還不時停下身來,在尚有燈光透出的房簷之下,自窗隙中向內窺視!

  此際,龍淵處身暗室,正伏吻著那位即將斷氣的姑娘的櫻唇,運功度氣!

  這運功度氣之法,乃是將自己的真氣,自口中吐入另一人肺腑,鼓動他的肺葉與心脈,繼續活動。

  若那人生機未斷,五臟完好,僅因是一時閉氣,此法確實有效!

  但那位姑娘,實因是真陰大虧,氣血兩滯!此法雖能暫保一時,但若是不用藥物,效果仍歸徒然!

  龍淵深明醫理,卻一時找不到滋補的任何藥物。

  他導氣有頃,那姑娘鼻息慚重,龍淵心頭大喜,無意觸著衣袋,突然暗罵自己該死,怎的將赤龍丸忘了。

  那赤龍丸,雖然有些藥不對症,但卻對人體極有裨益。若讓這位姑娘服下一顆,再立即為她打通穴脈,消化藥力,則不僅可以令她復原,甚或洗毛伐髓,為她築下練武的基礎呢!

  龍淵想著,早將盛丸的小瓷瓶取出,倒出一顆,捏開臘皮,先放在自己口中咀碎,提運滋液,度入那姑娘腹中。

  丸藥人腹,龍淵只聽得一陣咕咕亂響,立時便見那姑娘面頰由蒼白轉成赤紅,呼吸也跟著加重起來!

  龍淵知道藥力發作,狠心咬牙,心想反正一不作二不休,救人救徹。今既度氣在前,說不得按撫摩搓於後。

  想著,手下不停上二打兩下,又重將姑娘衣衫盡除,只留下一條小褲,這一陣擔擱,那姑娘玉體,週身上下,已泛赤紅,熱氣蒸騰,汗珠隱隱。

  同時,她口中發出微呻,似乎已恢復不少知覺。

  龍淵深知這赤龍丸奇熱無比,若不速予通脈舒導,必致將人熱斃!

  因之,他不敢待遲,慌即盤坐榻裡,凝神一志,運起丹鐵神功將真氣迫至雙掌掌心,右掌撫住那姑娘小腹「氣海」,左掌卻在心胸脈絡之間人從事撫動。

  同時之間,他體內真氣,早已自掌心傳入姑娘體內。

  那右掌傳入一股,先將赤龍丸所化熱氣,團團迫住,而左掌的一股,卻隨那手掌移動,引導著赤龍丸所化熱流,竄行經脈。

  這一來,熱流不能亂竄,而只有一路可通,故此力量極猛,再經龍淵因勢利導,通關過穴,真可說如同破竹一般!

  故此,不大功夫,那姑娘週身穴道,除卻生死玄關,任,督兩脈之外,均被打通,而姑娘也慚慚恢復自覺。

  龍淵此際,凝神運氣,心無半絲雜念,雖然掌到處,是女兒家最珍貴的凝脂玉體,他卻是半點也不動心!他這時,只覺得自己的真氣,運行在姑娘體內,不但毫無枯竭現象,更反而澎澎勃勃,生生不已。

  因之他一方面驚喜於自己的功力精進,同時也為姑娘的經脈易通而感到欣慰與訝異!

  皆因普通人經脈,滯凝不暢,貫通極難,若生具俗骨,縱有仙丹異藥,也難於一時間內令其通達。

  因此,顯然這姑娘骨格不俗,生具練武人清奇之體。

  龍淵心中一動,心想何不好人做徹,一口氣為她打通那練武人最難串通的生死玄關呢?

  若此關一旦通達,日後姑娘若是練武,自不用說,必會事半功倍,進境奇速,便是不練,則亦必等如是洗毛伐髓,壽永可期!

  龍淵想著,正欲用真氣竄攻那任脈,突聞得房上衣袂破風之聲。

  龍淵滯了一滯,猜知必有夜行人,打此經過。他想,或許是老師太找來了吧!那麼,我將她交予老師太處理豈不省卻若干麻煩嗎?

  那知,這念頭方在心頭閃過,榻上掌撫下的姑娘,陡然醒轉,一聲尖叫,連哭帶打帶罵道:

  「好賊子,姑娘與你拼了!」罵著,早已經爬起身來,向龍淵撲去!

  龍淵不防她會有這一手,頓時大吃一驚,手足失措。急忙想向她解釋。但那姑娘一看自己赤身裸體,慌忙用被單裹住裸體,立即放聲大叫,大喊救命,根本就不曾聽清龍淵講的什麼!

  龍淵怕驚動店中客人,前來查問,那時,若姑娘再一口咬定他是壞人,則真個百口莫辯。

  他一見姑娘不可理喻,心裡一急,頓時住口,掠近榻畔,駢指欲點姑娘睡穴。

  在他以為,好歹先把姑娘制住,再慢慢解釋。

  那知,他方一抬手,陡然聞到窗外一聲斷喝,聲方入耳,「絲絲」數響,已射進一大篷閃泛藍光的暗器。

  龍淵功力出神入化,聞聲心中一驚,不顧再點姑娘穴道,右手長袖一拂,「呼」的一聲,將那蓬暗器,全數掃射向右手牆上,叮叮數聲,盡都沒入牆中。

  室外那人,想來武功不弱耳聞暗器無功,早又一聲怒罵:「淫賊出來納命!」龍淵所居窗前,「卡嚓」一聲,全被擊成粉碎。

  龍淵這當口,真是又氣又笑,又恨又悔。

  心想怎麼事情會這般巧法,偏偏在這時來了「俠客」?

  但,他可不能背這黑鍋,無論如何,也得解釋清楚,否則,傳將出來,日後行走在江湖之上,這「淫賊」之名,如何能見得了人!

  這念頭電閃而過,龍淵早已點中了姑娘暈穴,今她熟睡了過去。

  同時間,一晃身形,自破窗中掠出窗外,尚未站穩,猛聽得頭頂一聲叱罵,勁風呼呼,襲體而至。

  龍淵聽風辨位,知那人自簷下襲來,使兩隻銳利兵刃,擊向自己後腰上兩大死穴。

  他心中駭然一凜,且展出無上輕功,不等腳落實在,雙腳交互微微一動,身軀霍然貼地而掠,電閃般劃個半弧,停立在二丈之外。

  暗襲那人,料不到龍淵有如此高絕的身手,口中微「咦」疾收下撲之勢,腰幹一挺,身軀一溜一轉,滑近一丈,停住向龍淵上下打量。

  龍淵雙目有異,視夜如晝,此時早將來人看清,而生出惺惺相借之情!皆因那人,似年二旬之下,相貌俊秀,人品標緻,一身月白色緊身夜行衣衫,更襯得他是猿臂蜂腰,拔秀超群。手執兩柄燦銀虎爪,月光下,銀光閃閃,英挺威武之極。

  龍淵本是個俊逸無匹的人物,自不禁對來人生了好感!何況那人還是俠義道呢!

  他如今既已算入了江湖,江湖中尚還未交一友,似這等與己相若的人品,龍淵如何能不想,與他訂交呢!

  但那人卻無同感。

  皆因,此時龍淵已然易容,臉色不但是色如黃臘,最可怕尚有一塊黑疤。

  月光下,雖然那那付妙奪天工的身材,極為華貴的文士裝扮,予人以飄飄如仙的不凡感覺,但,他的面色,卻也同樣的予人可怖可厭的惡感!

  龍淵可一時忘記了自己的像貌。

  他雙手微拱,微微一笑,道:「兄台休要誤會。在下龍凌雲,實非淫……」他一語未竟,卻似提醒了那位少年。

  只見他劍眉一聳,煞氣滿面,斷喝道:「萬惡賊子,尚圖狡辯,大爺可不聽這些花言巧語,廢話少說,拿命來吧!」語聲未終,燦銀虎爪往上一舉,踏中宮,走洪門,欺身掠進,上擊天庭,「五雷擊頂」,下撩下陰,「五爪摘瓜」,夾帶著透骨勁風,速捷無倫的,向龍淵擊來。

  龍淵見狀,心中大急,雙手一搖,方叫聲:「兄台且慢!」勁風呼呼的虎爪,已自攻到!

  龍淵顧不得再做解釋,足尖輕彈,微一提氣,藉著那襲體風力,飄後二尺,讓過了一招兩式。那少年一擊不中,暴喝一聲,揉身跟蹤而進。

  兩虎爪同時間左右一分一掄。呼的一下,疾如閃電般,抓向龍淵兩肩「肩井」大穴。

  龍淵藉勢後飄,腳未落地,少年已跟進再襲,若換個別人,真氣不能提運自如,在此又無兵器招架的境狀之下,若不還招拆解,便非得傷在對方爪下不可!

  但龍淵到底不同,所學丹鐵神功,舉世無倫。

  只見他身上不動,雙足懸空,卻陡然人化一股清煙,只一晃,便閃到那少年身後去了!

  那少年自以一擊必然中的,那知堪堪抓中,不知怎的,眼前忽失去那個奇醜的人影。他頓時心頭大駭,不及多想,右腕猛一叫勁,煞住爪勢,立即盤身繞步,右臂一屈,不等身軀完全轉正,早已「呼」的一下,以腕肘之力,將虎爪向後撩去!

  虎爪撩出,同時裡,人已轉過,閃目處,虎爪撩空,臉上也不由跟著陣陣泛紅!。

  原來龍淵轉到那少年身後,仍然不曾出手還擊。

  他若還擊,其實在那時只一伸手,必然會點中少年背後任何一穴。

  但,他既已存心想與人家交個朋友,同時又知那少年雖然稍微性急了些,卻也是由於嫉惡誤會之故。

  故此,他閃到後面,只停身在半丈之外,並未出手。等少年回過身來,他反而微微一笑,道:「兄台休要急燥,在下……」那少年有些不好意思,聽了這說,只當他存心諷刺,那肯忍住,不等龍淵說完,立即怒哼一聲,亮爪再進。

  這一次,那少年曉得龍淵的輕功佳絕,已然臻達妙境。雖未見龍淵出手,卻知他其他功夫,必也不俗。

  這,自然不敢大意,而盡除了輕敵之心。

  因之,那少年抱原守一,凝神濾志,將兩柄燦銀虎爪,施展開來。

  月光下,但見兩團銀光,裹住兩條一淡一濃的黑影,翻翻滾滾,勁風呼呼,撕風破空之聲時作,情勢煞是驚人。

  這時刻,店家與客人,早已全被驚醒,只是深知江湖中爭強鬥狠,仇殺殘死之事,任誰也不敢出面勸阻,自招來殺身之禍!

  故此,他們只藏在房內,自窗隙中偷窺看這一場龍爭虎鬥,同時,也暗暗捏著把毫無來由的冷汗,駭異的等待著爭戰的結果!

  但,場中的龍淵,施展出丹鐵神功所載絕學——「無機步」,在漫天爪影之中,從容進退,卻並不曾還手。

  在他的意思是想讓對方知難而退,停下來讓他解釋誤會。

  那知,那少年不但未能體會,反認為龍淵有心戲弄,氣惱之下,怒火更熾,狠心咬牙,運出十成功力,將兩柄燦銀虎爪,舞得風雨難透,銳不可當。

  龍淵不由得暗暗皺眉,深覺這少年太以不識進退,正欲出手,閃目一瞥,正看見尼庵中那位老師太,手執著一柄雲拂,佇立在屋脊之上,向這邊觀望!

  龍淵他雖還不知老師太是父親龍致勇的師姐,但卻早已看出,不是常人。

  他既然在她庵中,會過一面,則那老師太,必不致像那少年一般,誤識自己是個淫賊。

  因之,他一見師太尋至,心中大喜,陡然使個身法,讓過兩柄襲來的虎爪,雙腳一彈,疾撲屋面,掠向師太面前,恭身一禮道:「老師太您來的正巧,唐姑娘已被在下救回。這位朋友

  老師太鐵拂法緣,本是打聽得唐家小姐,被賊人劫來此鎮,三更趕來,正在遂一搜索,突然聞得激鬥之聲。

  她暗自皺眉,何來這等不知江湖忌禁的人物,在人煙稠密處激戰相搏。同時,也早已悄悄掠至,欲探究竟。她初初瞥見,激戰的情形,不由暗目驚心,仔細一瞧,那手使兩柄虎的青年,招式詭異,正是華山派家數。

  華山一脈,乃武林正宗大派,掌門天機真人,卅年前,仗掌中一柄飛虎劍,獨創「飛虎十三劍」,享譽江湖,雄踞華中,堪稱是一流高手名家。

  老師太當年,與天機真人,曾有過一面之緣,故此一瞥那少年爪式。便即辨出,他乃是華山一脈。

  不過,華山派以劍術為主,向不用外門兵刃,這少年若屬華山弟子,何以會棄劍不用呢?老師太為此,頗是驚疑!

  同時,另一令她更驚異的,卻是另一位怪醜少年所用的身法步法。

  那步法,不但玄妙無匹,施展開來,迅捷之極,若似羚羊掛角,令人無跡可尋。

  老師太闖蕩江湖,凡數十年,身經大小數千百戰,見識不謂不廣,此際卻怎麼也看不透龍淵的步法來歷。因之,她忍不住顯身出來,細加體察,卻不料,方一現身,龍淵竟陡然向她撲來!

  急切間、老師太霍吃一驚,引身後退,右手鐵拂運功一抖,細細的鋼絲,立被抖成筆直。

  幸好,她自忖身份,不曾貿然出招,及聽清龍淵所言,心方訝疑,這人語中之意,何故似曾相識之時,後面的那位華山弟子,卻已然迫躡而至,怒聲中,復又向龍淵擊去。

  龍淵語未終,風襲至,當下不及,已然溜到老師太身後去了!

  老師太聽他話出有因,猜想其中必有誤會,正想查詢,眼前的奇醜少年,身形一晃頓失,而那後面追擊那人的兩柄虎爪,卻陡然向自己胸前抓來!

  老師太睹狀,知他是收勢不住,右手一起一抖,軟絲拂尾,已將那左邊的虎爪纏住,道:「少施主且請住手,待貧尼問明再打不遲!」說話之間,早已潛運真力,鐵拂一帶,硬生生將那人攻勢阻住,帶開數尺。

  那少年一見老尼,雙目炯炯,閃射精光,語調沉穩,一臉正氣,手中鐵拂特長,潛力驚人,眸瞬一轉,已猜知她的來歷。

  故此,心中雖不快老師太橫加阻撓,卻仍是停下手來,問詢道:「師太敢是人稱鐵拂的法緣師太嗎?」法緣微微一笑,鬆了拂絲,說:「少施主真好眼力,貧尼正是法緣,不知少施主是那位道長高徒?」那少年見她果是法緣,強壓不悅,恭身一禮道:「華山掌門座下弟子虎雄,參見師太!」法緣微揮作手勢,上住虎雄行禮,說:「虎施主不必多禮,待老尼先問問這位施主,是否有何誤會!」說著,不等那虎雄回答,立即扭頭對轉過來的龍淵問說:「少施主是何人?怎的認得貧尼,唐姑娘現在柯處?」龍淵這才想起,自己臉上,原來已經易容,故此連這位見過一面的老尼,亦不相識了!

  他看著虎雄,見虎雄正在對他瞪眼,便微微一笑,道:「在下龍……今午隨伯母至貴庵參見師太,正值……」他本欲說出自己名字,話到口邊,想及方才對虎雄自稱龍凌雲,若此際說叫龍淵,則必讓虎雄,更加誤會自己是欺世盜名之徒。

  故此他說出隨伯母進香之事好好讓師太自去領會。

  老師太果能會意,未等他說完,喚了一聲,說:「原來是龍家賢侄,你……找到唐姑娘嗎?她在那裡?」老師太既與龍致勇同師習藝,情誼至厚,才稱龍淵「賢侄」,不過,她心中卻有點納悶,怎的一下午不見,龍淵臉上,便多出一塊疤呢?

  只是,疑雖疑,若真如他說已救回唐姑娘,則無論他是那個,必無惡意。

  因此老師太法緣,只說了一個「你」字,便改口詢問唐慧珠下落。

  龍淵聞言,指指房下,說:「那姑娘正在小侄房中,不過小侄尚不能確定,她到底是不是唐家小姐,請師太去看看吧!」法緣心中復又犯疑,怎的他言中自相矛盾?

  不過,既然他房裡有位被救的姑娘,下去看著倒也不妨!

  老師太一走,龍淵立即微笑著向虎雄微一抱拳,道:「虎兄華山門下,技藝不凡,方才事出誤會,故此在下不敢還招,今既有法緣師太作證,虎兄當不致再以宵小視我,如蒙不棄愚魯,願結軍笠之盟如何?」

  那虎雄,乃是華山派掌門的關門弟子,自幼聰慧不凡。及長隨天機真人習藝,將師傅劍法「飛虎十三式」融會貫通,研化出兩柄燦銀「飛虎爪」,將飛虎十三式,化一為二,一式兩招,左右齊發,不但精絕,更見詭異。

  出道以來,所向無敵,加以師門威望,雄踞華山一帶,所到之處,全被人尊為大俠天人。

  因之,不出數年,不但贏得了「飛虎」之號,更且養成了一種自傲不凡的習氣!

  不料想,今日誤打誤撞,遇著這一醜鬼,竟然毫不還擊的在自己飛虎爪下,走了六十招。這人那丟得起。

  故此,他站在一旁早就已怏怏不樂,老師太走得又急,不曾向他打個呼喚,更令他下不來台。

  這刻,聞聽龍淵這般說法,分明是諷刺華山的技藝,不過如此。

  這,還不等如是火上加油?

  只見他冷「哼」一聲,惡狠狠盯了龍淵一眼,冷然道:「兄台高義,虎雄謹記心頭,他日有緣,再領教益吧!」說罷,也不等龍淵回答,跺腳旋身,向正西飛馳掠去,剎時間,隱沒不見!

  龍淵聽出他話裡有刺,對己不滿,但卻不知他不滿之故。

  他佇立屋巔,怔愕半晌,直到房下院中,「喂」的一聲。方使他回過神來!

  龍淵向院中一瞥,只見那法緣師太,正向他招手。

  龍淵飄身下房,只見那法緣雙目神光迫人,盯在他的臉上,不怒而威沉聲詢問:「施主竟系何人?那唐府姑娘,她怎……」龍淵臉上,幸虧有一層易容藥,否則,必定會泛起紅潮!

  皆因,他聽到師太言中之意,顯然見唐姑娘赤體而臥,疑惑他有什麼不端的行為。

  因之,龍淵不等法緣師太說完,立即接口解釋,將適才經過,簡述一遍。接著又道:「老師太如若不信,可試試唐小姐脈象,是否大異過去,便不難證實在下之言非虛,且那劫人之賊,目下尚在鄰居,師太亦不妨找他問問……」

  鐵拂法緣,適才見過他與華山門人虎雄,過手時所用步法,精奧玄奇,頗覺驚疑,猜不出他的出身何處!

  但此際聽說他竟能為唐慧珠通關過穴,卻又不大相信。

  皆因,武功技擊,共有內外兩途,行於外者,見於身法招式,而行於內者,卻是內功真氣。

  前者,若有名師,凡生具上乘骨骼,身手靈活之人,均可於三五年內,練成不凡的身手,而且玄妙招式,克敵致勝!

  唯有後者,講究的乃是火候、修為,若欲臻達絕頂,不但須夙夜不懈、勤習不輟、更須持之有恆,數十年如同一日。

  如此,則時間愈久,火候愈深,換而言之,則既使修為勤奮程度,人人相等,年齡愈長,火候也因之愈深。

  龍淵雖經過易容,卻並未增節外貌年齡,故此一眼便知,他是弱冠少年。

  老師太瞧他年紀這輕,怎能驟信他有此功候,為一個毫不會武的姑娘,通關過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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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1 13:00:13 |只看該作者
  不過,她瞥見龍淵一雙深湛純真的眸子,閃射著坦然無懼的神色,不似謊言相斯。心中雖疑,腳下卻不由邁步進房,真的去試唐慧珠脈象。

  那知,一試之下,頓時又驚又喜,料不道龍淵,會具有超凡內力,一時半刻之間,不但將唐小姐穴脈貫通,卻還使她的真氣,十分充足凝固。

  若非自己事前深知,唐小姐不會武技,真還能誤會,她亦是武功深厚的人呢?

  老師太訝異之極,舉掌拍開唐慧珠睡穴。

  那唐慧珠穴道一解,立即驚醒,黑暗中猛一睜眼,見床前站著個人影,悚然一驚。

  定睛一瞧,卻正是尼庵的主持——法緣師太!

  唐慧珠雖與師太並不熟悉,但此際望見,卻不啻如逢親人,哀淒淒喚聲「師太」,悲啼了起來!

  法緣見狀,不由憐惜有加,偏身坐下,伸手輕拍著她的香肩,溫和的勸道:「乖孩子,別哭啦!快起來穿好衣服吧!」唐慧珠聞言,警覺自己僅裹著一床被單,一時羞憤欲死,慌即忍住悲聲,摸索著將衣服穿起,忍不住問道:「師太,這是什麼地方啊?那個壞人可跑了嗎?」提起那「壞人」,唐小姐不由又羞泛雙頰,雖然在黑暗中,不易被人發覺,但她自己,想起暈睡中似真似幻的經過,赤身露體,被一個陌生的男子,姿意輕薄撫弄,則以後自己,該如何做人呢?

  她這樣一想,不由又悲從中來,淚珠兒滾滾,雖未出聲,神態卻更是哀絕!

  法緣師太見狀,歎息一聲,慰勸道:「乖孩子。如今魔難已過,你今已因禍得福,還哀哭怎的?快把經過告訴貧尼,也好讓貧尼為你作一筆打算。」唐慧珠聞言一怔,心道:「這老尼怎說我因禍得福,我唐慧珠命苦,受人輕薄,這福從何而來?」不過,她心中雖這般想法,卻認為師太,不但是她救命恩人,卻必是本領極大。否則,怎能將壞人趕跑了呢?

  唐慧珠微一沉思,果然抑住悲慼道:「師太,我……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在庵裡時,突然覺得背後一麻,便失去知覺了……後來……後來……我似乎覺得有一個壞人,用手壓著我的心口。當時,我難過得要死,想喊也喊不出來……再後來,我似乎覺得好了,但是……睜開眼一看,那個該死的壞人,還沒有走,我又恨又怕,正想跟他拚命,一錯眼,卻又暈了過去……一直到師太你來,我才醒來……師太,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您,是您救了我!」

  法緣聽她這一番述說,雖然並不詳細,無頭無尾,卻正由這蛛絲馬跡之中,證實了龍淵所言,儘是實話.

  她瞥見唐慧珠一臉羞紅,一對大大的眼睛裡,閃射著迷茫疑問與感激之色。

  法緣溫和一笑,道:「說來慚愧,救姑娘的,並非貧尼。據我所知,姑娘被一淫賊,花叢陰煞卜樣劫來此地,那花叢陰煞。不但是個惡魔,據傳還練有歹毒的陰功,專好吸取閨女的精血,以助長功力。」

  「姑娘你被她劫來,朦朧中所覺有人壓著胸中,便是此人。」唐慧珠只聽得花容變色,雙目中射出又怕又恨的光芒,法緣見狀,伸手擁她入懷,繼道:「貧尼知你失蹤以後,先慰勸令尊令堂,先行回府。便約同好友,到處追查,等貧尼一人,查到此地,你已被龍家的那位公子,救了回來。」

  唐慧珠「啊」了一聲,表示這消息,實在意外,同時,更忍不住扭頭環視室內,像是那龍家公子,就在這裡一般!

  法緣微微一哂,道:「龍公子將你救來,因見你當時,氣機微弱,已然是奄奄一息,因此,便不惜消耗真氣真力,為你過穴通關,輸氣醫療,同時,他還餵你吃下一顆靈藥,培基固元,使得你比過去,不但是健康倍增,同時也更加適於練武……」

  唐慧珠聞言,確覺得自己體內,舒泰之情,前所未有,若蘊有無比力氣,一反過去嬌弱之狀。

  因之,她不由暗暗感激,救她的那位龍公子。

  雖然,在她的心目中,對龍淵所留的印象,僅是個可憐的,滿面焦黃的影子,她卻仍不由對他暗生了無比的好感!

  皆因,她曾在迷茫中,似真似幻的感覺到,龍淵與她,唇吻相接,輸導真氣,龍淵為她週身按摩,通關過穴。

  在那時,雖然她有一種難言的舒適感覺,但卻因認定對方是個「壞人」,則不但能細心體會,芳心之中,反被那屈辱與憤意充塞,悲怒異常。

  但,如今,當她曉得了,那一切是龍淵為著救她而為的時候,則在她芳心之中,卻不由產生了絲絲難言的情愫!

  當然,唐慧珠不通武學,自不能瞭解,她之所得,是何等珍貴,但,就憑著一點,龍淵救她醫她的這一點,亦足以令她縈懷難忘。

  更何況,那時的女兒家身體,尊貴逾常,等閒決不能讓人摸著。

  而今,她不但讓龍淵摸了個遍,同時也讓他親著櫻唇。

  這,雖然為著救命醫病,卻也等如是失貞於他。

  日後,若不能得他而侍,則必也不能再嫁於別人。

  因此之故,龍淵在她的芳心裡,所種的病態癡呆的印象,竟全被擊碎,代之而建的,卻是衷心的感激,與另一種尚未成熟的決心。不過,這決心卻是被另一種悲傷所隔阻著。

  唐慧珠這樣的思索著,其實也不過瞬息功夫。

  同時,她想起自己的父母,如今不知有如何懸念自己,便忍不住問道:「師太,這是什麼地方?離我家遠嗎?我能回去嗎?」法緣知她想家,便道:「這裡是小靈山鎮,離你家約右五十餘里,不過,若是你想回家,待貧尼送你回去就是!」唐慧珠微皺秀眉,心想:「天這麼黑,路這麼遠,你怎能送我走呢?」法緣可不管她想什麼,見她並無異議,便先行出走,尋找龍淵。

  那知,院內寂寂無聲,卻早已不見了龍淵的影子。

  她不便叫喚,只得轉來,在桌上留個紙條,說明已走。便對唐慧珠道:「姑娘,走吧!」說著,拉起她的纖手,便往外走。

  唐慧珠身不由己,跟著出房,一到院內,正想動問,法緣師太,卻早已舒臂擁住她的纖腰,低喝聲「走」,身形一晃,「嗖」的一聲,已然縱上房去。

  猛然間,唐慧珠吃了一驚,櫻唇一張,呼呼勁風,直灌而入,嗆得她趕緊閉嘴,將驚異也悶在心底!

  法緣師太,此際已展開數十年精練的輕功,挾帶著唐慧珠,風馳電掣般,一閃而沒。

  她倆走後,院外霍然飄進一條人影,一閃入房,燈光下,只見正是龍淵!

  龍淵原不曾走遠。他,只是不願與唐慧珠見面!

  當師太入屋,龍淵便掠出院去,在外邊徘徊。

  在他的心中,有兩點煩惱,其一是因與唐慧珠親及肌膚,自覺有點愧對雲慧。

  另一點,則是被虎雄的冷漠與敵視引起。

  他想不通,何以在誤會冰釋後,虎雄仍不肯與他為友之故!

  他煩惱的徘徊著,直到法緣師太,挾唐小姐離去,方才轉回室去。

  他看看紙條,便和衣倒臥榻上,瞑目養神。

  枕畔,此際,雖然是佳人已逝,卻仍然遺留有陣陣幽香,龍淵聞著,腦海裡不免會浮現,方纔的醫傷一幕。

  但是,這一幕,在他的心底,並未停留多久,便被另一幕往事,所代替了!

  那往事,是當他屠鯨之後,在鯨背上為雲慧療傷的一幕。

  在當時,可能是由於年齡關係,並無任何特殊的感覺,但,如今回想起來,尤其是回想到,摟住雲慧裸泳的玉體的時候,便止不住心頭陣陣悸動,而有些心猿意馬!

  因此,龍淵的睡意全消,腦海中充滿著慧姐姐的動人情影!

  那嬌媚無匹的笑顏!那儀態萬方的風度!那脆潤的語音!那銀鈴般笑聲!還有,還有那體貼溫柔的默默情意!閃泛金霞的秀髮!以及,那蔚藍若夏日晴空的眸子!配著一身細似凝脂,潔如白雪的肌膚!處處流露出明艷的春之氣息!

  龍淵忍不住低聲喟歎,一方面是惋惜她不在身邊,另方面,卻是在慶幸,自己的幸福的過去。

  想到過去,他如今更能深切的體會出雲慧對他的深情,是多麼的深厚博大!

  因為那其中,包括了種種情愛,使母愛友愛與情愛,揉和在一起!

  因之,龍淵當此際體會得這份情愛之深之大之時,便不由感激得雙眸濕潤!而更加渴望,能夠早一日與她相會,以設法還報他,過去施之於己的深情!

  龍淵這麼想著,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呆在家裡了!

  因為,在家裡,不但埋藏了自己的素志,同時,也必會引起不少麻煩。

  當然,這麻煩是指親事方面。

  但,僅僅這一點,卻便會惹起各方面的不快來!

  因為,若是某一位伯母相中了某一位姑娘,作主要為他主婚成親,則他是順從、抑或拒絕?順從則辜負雲慧,也等如是陷己於不義,但若是拒絕,則豈非有違長親之旨,而更是不義嗎?

  若等到那時,進退維谷,倒不如三十六著,先走為妙。

  只要是離開家鄉,伯父母鞭長莫及,即便是有心,亦無能為力了!

  龍淵思前想後,作下了這個決定。

  次日清晨,他先至鎮外農家,取回自己的老馬,騎上新得的龍駒,馳返即墨。

  在路上,龍淵將臉上的黑疤洗去,重又回復先前那一臉焦黃面色。

  回去家中,龍淵的父親——過山龍龍致勇,已然從法緣師太處,得著消息,知道了唐府小姐,已被龍淵救回。

  當然,其他諸老,尤其是致忠致智兩位夫人,免不了對龍淵詳加盤問,昨夜他在何處。

  龍淵怕引起老人們不安,只淡淡略述經過,便推說疲倦回房!

  其實,他回房之後,並未真睡,卻跑到書房裡找他父親,稟告意欲離家之享!

  龍致勇身為江湖中人,生性豪邁,雖舐犢情深,卻深知他兒子功力深不可測,天下無處不可去得!

  再說,好男兒理當志在四方,若一味溺愛,不放他出去闖練,則無論才華八斗,亦等如是一顆未加琢磨的寶玉,不能成器!

  故此,他十分贊成龍淵的意思,願意放(於他出去!

  不過,他知道,眾位老哥哥,愛子成癖,好不易盼得淵兒回家,相聚未及半載,又怎肯放他獨自外出呢?

  因之,龍致勇考慮再三,與七哥致智商議,故技重施,決定讓淵兒悄悄離家,事後,再由他哥倆,向眾人解釋!

  龍淵自然無不可,因之在第三天夜晚,便悄悄整好行囊,騎馬而去!

  行前,致勇致智老兄弟倆,暗送他出了後院側門,心中都不免有些不捨!

  龍淵瞻望前途如錦,海闊天空,任憑己意遨遊息止,心頭難也有依依之情,卻別有一番喜氣,滋潤心頭!

  因之,在後門上拜別伯、父,掠身上騎,立即飛掠而去!

  第二天,龍府失蹤了小公子,諸老自不免大驚失色。但,及至龍致勇說出原委,第一個一家之主的龍致禮,忍不住將他大大數說一頓!

  只是,事已至今,人已走遠,罵過之後,也只有自怨自艾懸念而已!

  那知,正有此時,外面領進來一位媒婆,正是為唐府慧珠小姐,提親的人。

  那媒婆一進大廳,瞥見眾老雲集,個個面帶愁容,心中納悶,對眾老萬福行禮之後,諂笑著對致智夫人道:「老婆子奉唐府夫人之命,一來趨府,先代表唐夫人向夫人及少爺道謝;二來,唐夫人說,公子前數日救回小姐,高義盛情,永世難忘。過二天,唐夫人不但要帶領小姐,親來叩謝,並還要請夫人與大公子,過去玩玩……」

  其實,那媒婆之來,雖說是代表唐府先來道謝,骨子裡,卻是來探探口氣!

  皆因,那夜,唐慧珠在法緣師太挾扶之下,不須一個時辰,便已返抵唐家莊。

  那時,天已四鼓將盡,唐家莊一片死寂,只有那唐員外居處,尚亮著燈火,而他一對老夫妻,也未入睡。

  父母女兒驟又重逢,自不免一番悲喜。法緣師太,雖逃出三界之外,目睹這一種至情流露的場面,也不由連誦佛號,悄然離去!

  唐員外夫婦,發覺法緣離去,不免頗為慚疚,冷落恩人。

  那知,相談之下,真正的恩人,卻是那面黃肌瘦,呆若呆瓜的龍家少爺!

  唐員外夫妻,深覺意外,料不到,那麼個呆瓜,竟能行此義舉!

  同時,在當時唐慧珠並未將經過詳細述說,故而,唐員外夫妻,雖覺得龍淵俠行可感,到並無其他用心!

  二日過去,唐慧珠深閨之中,思前想後,愈想覺得無論龍淵他生得如何,此生若嫁,卻已是非他莫屬!這不但由於心感深思,同時也關乎著一生的名節問題。何況,還有,當迷茫中龍淵為她按摩,使得她日後尋思起來,便覺得臉紅心跳,芳心自然會產生一種溫馨的情意呢!

  基於這些,唐慧珠忍不住背人將獲救經過,向媽媽詳述一遍,同時也坦示出,此身非龍淵不嫁的決心!

  唐夫人知書達禮,當然也知道這事兒等如是已成定局,若不及早定奪,女兒誓必會丫角以終。

  她十分惋惜龍淵的外貌,同時,也暗暗替美麗的女兒叫屈。

  不過,最終無論她心中多麼不願,卻終還與丈夫商妥,招來媒婆,令她去龍府探探消息!

  在唐夫人想來,龍淵既然與女兒親及肌膚,見過女兒的花容月貌,則絕無不被傾倒,不願結親之理。

  龍淵本人既無問題,龍家九老只此一子,怎能不順著他,而應准這樁親事呢?

  那知,世事往往出於算外,那媒婆來的巧巧不是時候,就在她還未說完來意之際,龍家老大,已然「喧」了一聲,打斷媒婆話頭,大聲怒道:「去,去,去,你這婆子,嚕囌什麼?我們淵兒,若不是為著唐家,或許還不致跑呢?去告訴你們家夫人。我們龍家,當不起他來道謝,龍家的人,也向來不到別人家去!」

  那媒婆沒頭沒腦口被罵了一頓,頓時怔在當地,不知所措。

  一旁龍致智看不過去,站起來勸道:「大哥……」龍致禮素來性暴,此際正有怒火頭上,一見龍致智開口,不容他說話,立即叱道;「老七你叫什麼?你眼中若還有我這老大,乖乖的替我坐下,哼。不是你,不是你淵兒他還不致於這麼大膽!

  說著,喘著粗氣,雪白的長鬍子,氣得直抖。

  龍致智悄悄坐下,不敢再開口說話,大廳裡,一時竟啞雀無聲。

  那媒婆見不是路,早已悄悄溜了出去,向外面的人打聽,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聽之下,媒婆可跟著也著了慌,趕忙回轉唐府,一五一十,將龍淵黑夜出走,龍老大發雷霆之事,詳細對唐家夫婦,學舌一遍。

  唐夫人聞言,又驚又疑,猜不出龍淵好好的家裡不待偏偏要逃走的緣故!

  但是,這事兒非同等閒,關係著女兒一生幸福,若他在外面有什長短,則女兒一生豈非等如是被他斷送?

  只是,龍家人都無法可想,唐家與龍淵又無何相誓諾言,又有何良策可圖呢?

  因之,唐員外夫婦,勉強打賞了媒婆,在廳內愁顏相對,打不定主意,是否要告訴女兒曉得?

  實則,他兩人不知,唐慧珠早在媒婆來時,已然藏在廳後,將龍淵出走之事,聽得分明!

  唐慧珠芳心盡碎,疾步回房,關起房門來,哀哀欲絕,一頭倒在床上,垂淚如泉,再也抑止不住!

  其初,唐慧珠芳心怨償,恨那龍淵,既然對自己不避嫌疑,醫傷救命,親及肌膚,為例竟這等薄倖,突然出走!

  但,漸漸的,唐慧珠想到,龍淵在救她之時,可能看到什麼不堪入目的境象,故此,龍淵將她救回,卻不肯垂顧這等「敗柳殘花」。

  所謂「不堪入目」隨境象,唐慧珠並不能確知,是屬於何種?當花叢陰煞卜祥,攝取她精血之時,她暈迷不醒,僅僅意識到似乎有兩隻手掌,壓撫在自己的身上。

  因之,她甚至不識得卜祥,到底是什麼面目,甚至連後來龍淵的面孔,也未被看清.

  不過,她察覺得到,自己當時似乎是赤裸著身體,雖然,後來,她細察自己的身體,並未有異樣的感覺,但就憑上述的一點,豈非已不堪入目了嗎?

  唐慧珠這麼想,覺得並非是龍淵薄倖,而實是自己的時運不濟,命苦所致!

  她不再怨恨龍淵,芳心之中,除卻恨死那「壞人」卜祥之外便只有怨悲她自己的命運了。

  她哀傷的啼哭著,只覺得人生真沒有多大意思!

  她想到「死」!

  死,是解脫人生的唯一方法,也是逃避人生的唯一手段!

  但,死後又當如何?死後的魂魄,又何依何從呢?

  千古以來,任何人未能從死中復活,告示天下人死後的情況,雖然佛說,陰曹有十八層地獄,西天有諸般神仙,但卻無一人,自輪迴中轉世為人時,告訴在地獄,或他的前生事跡!

  因之,「死」之一字,成了千古來難解之謎,而人們,除卻在萬不得已,無可避除之時,方會步上這一條通往黃泉之路!

  唐慧珠一時氣憤,確實想死,但是再回頭想想,堂上父母年邁,自己又鮮少兄妹。

  她自己若是一死,堂上雙親,豈不要悲煞痛煞?

  所以,唐慧珠想:「我決不能死!」突然問,唐慧珠心靈中,靈光一閃,她霍然坐起身來,自言自語的說:「啊!法緣師太不是說過!我被他打通穴脈,極適於練武了嗎?為什麼我不去拜師太為師,學練武技呢?」她抹去頰上的淚痕,拉平了衣上的皺折,毅然的又說:「對,我要去學武,我要去練成像師太那樣能飛的武技。我要去報仇,找那個壞人報仇,同時,我也要做一個女俠,像古代的紅拂,像老師太一樣,到外邊去行俠仗義,專管人間不平……我……一輩子也不再嫁人,我要讓他看看,我並不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女子……」

  唐慧珠言中的他,自然便是龍淵。

  至於她說法緣師太會飛,自然也不是真的。

  她所以這麼說,其實是因她不懂武功,而將那輕功提縱之術,當成了「飛」了!

  但,無論如何,唐慧珠下定決心,要從師學藝,雖然,在她的潛在意念之中,仍不能完全摒除,那面黃似臘的龍淵的影子,只是在目前,她卻已決絕的意圖斬斷,任何足以導致她煩惱的情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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