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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司馬紫煙]紅粉刀王[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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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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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02:20: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富貴山莊


  香車美人,是最引人注目的。他們這輛車子就是那麼回事,窗簾是撩開的,扶著窗門的四名劍婢已經夠動人的了,更何況車中的虞莫愁流目四顧,萬種風情呢!

  南宮俊像是個攜姬游春的世家公子,一派從容,自得其樂,馬成則像個清客師爺,夾在裡面略顯不倫不類。

  在車上,南宮俊把富貴山莊的情形問得很仔細,等到車經雞鳴寺,南宮俊向馬成說了幾句話,身形突閃,虞莫愁只眨了眨眼,就不見了他的影子。

  馬成笑笑道:「這位少主真了不起,今天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施展輕功身法。虞娘子,這可不是我吹的,你這輩子見過這麼快的身法沒有,簡直就像陣風,連扶在車門的小丫頭們,恐怕也不知道有個人從她們身邊出去了。」

  四名劍婢的臉是向外面的,她們的確不知道南宮俊從她們身邊出去了,即使車子裡的馬成與虞莫愁,他們只知道南宮俊突然失蹤了,卻也未能看清楚他是從哪一邊離開的。

  虞莫愁驚問道:「少主上哪兒去了?」

  馬成道:「他先要去找一些人,然後會到富貴山莊的。」

  虞莫愁本想問找誰的,繼而一想,這或者涉及對方門戶中的隱秘,故而止口不問了。

  但馬成卻說了出來:「少主是去找東方倩與一位西門姑娘,她們還帶著兩個侍女,盯住了那兩個混小子,一定也到了富貴山莊,卻一直沒有消息,少主要先去找一下。」

  虞莫愁不再問了,馬成的臉卻現了一層憂色,因為他想起了南宮俊跟他談的問題,的確是夠憂慮人的。

  東方倩與西門姣蛟帶了月、海二女,據歐陽敬的說法是追蹤日、山二童下去了。

  假如引走十二天魔女的是百寶齋下的手,日、山二童跟他們合作自然是不成問題,可是東方倩她們追蹤就大可不必了,因為月、海二女也是他們的人,自然會告訴她們的。

  因此,這四個女孩子居然追蹤下去,可見事情另有變化,推翻了南宮俊原來的揣測。他決心先要去看一看究竟了,不過卻告訴馬成陪著虞莫愁一起察看動靜。

  馬成也想事態的嚴重性,卻不便向虞莫愁解說,兩人悶坐相對,幸好沒多久,富貴山莊已然到了。

  這倒是名副其實的富貴山莊,建造得金碧輝煌,畫棟雕樑,樓閣玲瓏,氣象萬千。

  山莊依山而起,莊前一片大平地,釘滿了一截截的石椿,是給人拴馬用的,想見這兒經常是車如流水馬如龍,可是這一會兒卻蕩然無影,就只有他們這一輛車子。

  門口聳立著一對巨大的石獅子,有兩個人來高,紅漆的大門卻是緊閉的。

  虞莫愁下了車子,打量了一下後,不見半個人影,不免有氣道:「他們倒好,想關起門來裝成沒事兒人了,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打進去!」

  馬成忙道:「虞娘子,不可造次,事情尚未確定。」

  「那還用懷疑,除了他們再無別家,你看門都關了。」

  「我們得到的消息只知道人往這邊來,卻沒有看見人進了這一家,所以你可莽撞不得。」

  「依你說又如何呢?」

  「先好好地問一聲,確定是落在這兒,再開口發作也還不遲,你這樣一鬧,是穩吃虧的。」

  「也好!就由你去問問好了,隨便你怎麼樣說,總以套出實情為要。」

  馬成笑了笑,然後才示意一名劍婢上前敲門,然後才低聲問道:「此間主人的姓名叫什麼?」

  虞莫愁道:「姓翁,叫翁長健。」

  「這個名字聽起來倒很不錯。」

  「可不是,他能坐上戶部尚書的位子,就是靠了他名字好,因為前皇上了年紀,一見他這名字就喜歡,扶搖直上,風光了有十年之久。先皇駕崩,新王即位,年紀還不太大,他才不受知,以致退了下來。」

  「他今年多大歲數?有沒有家眷?」

  「大概是六十多吧,家眷可多著呢。」

  「我問的是他原配夫人,以及兒女有幾個。」

  「老婆早已死了,續絃的太太一大堆。沒兒子,女兒卻有十來個,誰也弄不清是乾的親的,因為他向人介紹起來,都說是他的女兒,誰好意思去追根問底呢!」

  馬成點點頭,在虞莫愁耳邊低語了幾句。

  虞莫愁立刻神色一亮,道:「行嗎?這可不能露馬腳。」

  馬成笑道:「當然成,而且也不算太冒充,我有個朋友已經進了那兒,硬要接我進去,給我了個身份,必要時要我幫幫他的忙,號牌還在身上。」

  「毒蜂子,看不出你還是身居要職呢!」

  「說來慚愧,江湖人誰願意混進那個圈子裡去,既拘束又不自在,要不是只掛名不點卯,說什麼我也不肯干,而且也不是光彩事,所以我從來也不提。」

  這時門已開了,來應門的是一個老頭和一名年輕的漢子,開了門後,那老門人就道:「這位先生有何貴幹?」

  馬成身上穿的是一般的文士打份,所以他才如此稱呼,不過態度很倨傲。

  馬成道:「咱們由京裡來,到此公幹,順便來看看翁老兒,你快去告訴他一聲……」

  那老門人一怔,道:「請問老爺是……是……」

  馬成一翻眼,說道:「咱家姓什麼你不用問,就告訴他是由廠裡出來的就行了。翁老兒簡直混球,他在任的時候,見了咱家像龜孫子似的,這一退下來,反倒抖起來了。」

  由廠裡來的,這幾個字的確嚇住了老門子。

  因為朝廷為了便於控制臣屬,以內監為首而設置了廠衛,那是一種密探組織,原來的性質是跟御前的侍衛——錦衣衛差不多,後來慢慢地演變,廠衛的勢力日大,一個廠不夠,乃有東西廠之分。

  不管怎麼說,只要沾上一個廠字,就足夠叫人頭痛了,因為他們不僅是勢力大,權力大,更兼其中全是些奇技異能之士,任何秘密都逃不過他們嚴密的搜索。

  所以馬成一報這個身份,同時也把那塊腰牌一亮,老門子立刻把大門開大了,彎腰鞠躬,把他們迎了進去。

  這所山莊的確是夠氣派的,進門就是一片園林,垂楊夾徑,柳枝拂面,然後推展出去,秋桃艷李,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無一不全,乍然一看,似乎是雜亂無章,隨便種植下去的,可是仔細一看,才發現大有學問。

  因為那些桃李梅杏、秋菊春棠,看上去雖是東一堆,西一簇,但實際上卻構成了一幅幅的圖案,而這些小圖案,又構成一幅大圖案,予人有花團錦簇之感。

  再者,儘管這些花草各因季節開放時令有異,春花秋凋,各具其性,但妙的是在園中,但見其榮,不見其敝,開花的那一種,總是能把衰敝之象遮掩住。

  這是一般外行人的看法,真正內行的人,看了就更為驚奇了,這花樹之中,更具五行生克,門戶陣勢的變化,包藏著無窮的凶險殺機,一步走錯,可以導致人粉身碎骨。

  馬成瞧了一下才低聲道:「虞娘子,你來過一次?」

  虞莫愁道:「是的,那次只是草草地逛了一遍!」

  馬成道:「你至少應該看出這個園子的不簡單而加以特別注意,報告總宮的,否則何至有今日之失!」

  虞莫愁道:「我是報告了一下,總宮叫我就近監視,不過我沒提到這園子,這兒有什麼古怪?」

  馬成道:「此地不僅有奧妙的陣圖之設,而且儼然地擺出一副君臨天下的意味,證明出這兒的人不簡單。」

  虞莫愁道:「我不懂什麼陣圖之學!」

  馬成道:「我已經不是百花宮中的人,無權申斥你,但是你卻不能以不懂為借口,你不懂,就該派個懂的人來看看,這是你該注意的地方,豈可因不懂而略過。」

  「正因我不懂,我根本看不出什麼來。」

  馬成笑道:「這句話可以跟我說,卻不能對宮主說的,她對任何一個分宮的主持人,要求都是兼通百技的。」

  虞莫愁低頭不語。

  馬成又道:「幸好,這次你是跟我一起來,如果你是一個人蠻闖,這片園林就能把你活活地陷住了,你如果不服氣,可以試試看。」

  虞莫愁可憐兮兮地道:「老馬,你我雖不是一家人了,究竟還是有點香火情吧,以前你到金陵我可沒虧待過你,現在我已經這麼慘了,你又何必說風涼話呀!」

  馬成輕輕一歎,想要說什麼,但結果還是忍了下去,他們因為談話,腳下略慢,那個引路的門子幾次都是停下來等他們,馬成笑笑道:「你倒是很不錯,就怕我們走錯了路,一直都在帶著路,沒存心想坑我們一下。」

  老門子一驚,知道馬成已看出機關,忙賠笑道:「小的怎麼敢?老爺是京中來的貴客,小的理應侍候,不敢讓貴客受驚,不想老爺如此高明。」

  馬成哼道:「你以為這個園子是容易進去的?翁長健老兒好逍遙,居然躲在這兒享福了。」

  老門子又是一震道:「老爺!家主人來到這兒之後,種種花,看看書,跟朋友喝喝酒,談談天而已,什麼事都沒有做,不知是哪兒開罪了老爺?」

  馬成冷笑道:「開罪了咱家沒關係,開罪了一個人卻是大大地不聰明,這個人是誰都惹不起。」

  老門子試探著道:「老爺,您說的是誰?」

  馬成沉聲道:「能把咱家千里迢迢,遠從京裡派出來的還會有誰?告訴翁老兒一聲,他這條老命全捏在咱家手裡,叫他回頭放聰明點,大家還可以商量,否則哼哼……」

  他不再說下去,老門子嚇得不敢問了,倒是虞莫愁聽馬成煞有介事,越吹噓越起勁,心裡好笑,口中忍不住地問道:「否則會怎樣?你說話老是喜歡說一半!」

  馬成笑道:「否則這富貴山莊就要變成貧賤山莊了,老翁頭兒豈僅是一命難保,還會禍延九族,雞犬不留!」

  老門子忙賠笑道:「老爺,您在開玩笑。」

  馬成哼道:「咱家吃飽了撐的,跑到這兒來逗你樂子,跟你開玩笑,你要是認為開玩笑,你就等著好了,反正這兒抄家砍頭的時候,你也有一份的。」

  老門子道:「老爺,小的只是一名下人……」

  馬成道:「凡是這個門兒裡的人都有份,你懂不懂得誅滅九族的意思,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一個不漏……」

  老門子臉色變了,失聲道:「老爺,這除非是叛逆造反才會有這麼大的罪,家主人難道會蒙上造反的嫌疑嗎?」

  馬成哼道:「豈止是嫌疑而已!」

  老門子神色更為倉惶,急急地把他們引進一所富麗堂皇的大廳落座後,一面命人送上了茶,一面就急急地走了。

  虞莫愁低聲道:「老馬,你吹牛可別豁了邊!」

  馬成卻暗中留了心,對這廳中的一切陳設,以及各種的用具款式都十分注意,然後才歎口氣道:「虞娘子,我沒吹牛,也沒豁邊,只是這次卻搗了個馬蜂窩,撞進了大是非窩裡來了,你那十二名天魔女也認了賬吧!」

  虞莫愁道:「那怎麼行,老馬你也不是不知總宮對這些天魔女的重視,這十二名撥給我還沒幾天,就從我的手中弄丟了,那還得了,天王老子我也得要回來。」

  「不是天王老子,只是天王老子的兒子。」

  虞莫愁莫名其妙地道:「老馬,你說的是什麼鬼話?」

  「希望我說的只是鬼話,我擔心的事情別真叫我給蒙上了,否則的話,這場禍事真的就闖大了。」

  「老馬,你到底要說些什麼?」

  馬成來不及解說,因為已經有一名綵衣麗人挑起了後堂門的珠簾,然後有四名手執長宮扇的女郎,引著一個便裝的老人走了出來,馬成道:「你還是按照原來計劃,先做一下我的渾家吧!還有,這人是不是翁老兒?」

  還幸虧他的心細,多問了這一句,才沒有穿了幫。

  因為虞莫愁低聲道:「不是!」

  馬成先為那個答案微微一愕,繼而才想起了對方的用意,於是含怒一拍桌子喝道:「翁老兒真不想活了,居然還給咱家端架子,不快快地滾出來。」

  那個老人從容含笑過來,一拱手道:「這位兄台,翁某來遲,尚乞恕罪,不知兄台有何見教?」

  馬成瞪了他一眼,道:「你趁早滾過一邊去,咱家又不是沒見過那老混球,你來蒙哪門子?」

  然後他放開了喉嚨吼道:「翁長健,你這老混球,咱家是給你一個面子才跟你來文的,你他XX的,別打錯了主意,跟咱家來這手兒,弄火了咱家可有你瞧的。」

  給他這一叫,從廳裡又出來一名花白鬍子的老人,相貌清懼中又帶著幹練,目光炯炯,身上卻也穿著便服,手中盤著兩顆亮的核桃,含笑道:「兄台,對不起,因為老朽已經退致,跟宮中人素無來往,但是卻又……」

  才說到這兒,馬成已經從虞莫愁的眼中得到了暗示,跳前一步,一手握住了那老者的手腕問道:「老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那老者惶然道:「老朽翁……」

  馬成道:「你叫翁什麼都行,如果你是翁長健,老子就一掌劈了你。」

  手底一使勁,那老者已痛得滿頭直流汗,跟著後廳又出一個人,相貌打扮,與被馬成抓住的這個老者差不多,連相貌也頗為相似,只是氣質上勝過多了。

  馬成心中暗暗佩服虞莫愁,這娘們還有兩下子,雖然只見過一面,她居然能把對方的形象記得如此深刻。

  最後出現的這個老兒,不用問也知道是真的了,他出來後,在另一個老者身上一搭,笑道:「不知舍弟哪兒衝撞貴客了,乃致閣下如此忿怒?」

  馬成只覺得一股暗勁由對方的手上傳來,很巧妙地撞開了自己的掌握,不由暗驚對方的內力深厚。

  當下臉色一沉道:「好啊!翁老兒,你倒真會裝蒜,沒想到你還有一身好功夫,這下子你就更難推脫了。」

  翁長健很從容地把兩個替身都叫退了下去,在主位上坐定後,才淡淡地笑道:「閣下,一向少會,請教?」

  「翁長健,咱家知道你是貴人多忘事,記不起咱家了,但是咱家可認得你,你弄那些鬼是什麼意思?」

  翁長健含笑道:「這個老夫隨後自有解釋,請恕老夫健忘,老夫確是不記得在何處見過閣下了。」

  馬成道:「你少來了,除了在京裡,還有哪兒見得著,不過那時你當紅,咱們套不近而已,拿去!」

  他掏出那塊腰牌,丟了過去,翁長健接在手中,看了一下,交給一個侍女送了回來笑道:「原來是馬護衛!」

  馬成道:「咱家這個二檔頭近幾年多半在外頭跑,不再干護衛的活兒了,所以你不認識咱家,但是咱家對你卻不陌生,而且聽了很多有關你的事。」

  翁長健真沉得住氣,笑著看虞莫愁道:「這位是……」

  馬成開始覺得這老兒不太簡單了,預定的計劃也得打點折,扣,有些地方還是照實說的好。於是說道:「虞家娘子,咱家的老朋友。」

  翁長健倒是像認識的樣子笑道:「莫愁湖莫愁山莊的女主人,老夫是聞名已久,只憾在下無緣識荊,幸會!幸會!」

  虞莫愁聽對方一口道出自己的底細,才知道馬成為什麼不照原定計劃謊報身份了,原來對方是認識自己的,只不過還不夠詳細,自己以前曾經化名跟著別人來過一次,也跟他照過面,他卻記不起來了。

  由此可知,他所以知道虞莫愁這個人,只是靠著別人的傳聞,馬成的身份還沒有弄清楚,還可以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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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02:21:15 |只看該作者
  馬成根本不用她招呼,也已瞭解了情勢,裝模作樣地道:「咱家受費老大的指示,專司探聽消息的工作,自然要借重許多朋友,虞娘子是金陵最得力的朋友。」

  翁長健笑道:「馬護衛今天上這兒來為的是什麼?」

  馬成道:「是為了有人告你意圖不軌,蓄意謀反。」

  「這可不能隨便說的!」

  「當然!這是抄家誅九族的大罪,自然不能聽信一面之詞,一定要有證據,所以咱家才來看看。」

  「那麼有沒有看出什麼證據?」

  「雖然沒有找出你謀反的證據,卻也找到了足可使你殺頭抄家的證據,翁老兒,這次你死定了。」

  「馬護衛,這話是怎麼說呢?」

  「你不是在裝迷糊嗎?隨便抓一把都是證據,你的園子修建成君臨天下,南面而王的氣勢,就是不安分。」

  翁長健道:「那是堪輿方士之說不足為信。」

  「老頭兒,你別忘了,本朝最信望氣之說,再說你故意造成這個格局,就是心有異圖。」

  「馬護衛!老朽這園子是請一個幕客代為督造的,他以前跟老朽過不去,所以才出這壞主意坑老夫一下,因為老夫不懂望氣之學。」

  「但你卻懂得陣圖之學,出入你的園子很不簡單呀,一步走錯,凶險處處,你居然敢說不懂!」

  「這……都是後來才學的,園林造成之後,那個幕客就不辭而別,老夫不知道原因,也是經常被困在園子中,只好在那方面下點功夫,才得知個大概……」

  「你知道了後還是再用下去。」

  「老夫絕無逆君之心,而且現在已經告退在鄉,度此風燭餘年,此心可表。」

  「你不但把園子修成如此,你這兒的亭台樓閣,都是天子的制式,階高九級,與九重天子齊高。翁老兒,你曾為六部大臣之一,難道你連這個也不懂不成?」

  「馬護衛,這也是那個混球督工時,跟老夫開玩笑,老夫雖然知道了,只因土木已成,再拆下重造,太費時費事,所以才將就用下去,只要不是有心的人,是不會看出來的,老夫住了幾年,也沒有人注意!」

  馬成道:「咱家可不是第一個了,咱家是聞報而來的!」

  翁長健道:「只要馬護衛高抬貴手,遮掩一二……」

  「你要咱家不講話,咱們有這交情嗎?從進門開始,你老兒就一直在端架子!」

  「總是老夫這富貴山莊的名起錯了,別人都以為咱家有多大的底子,所以打秋風的人特別多,不管識與不識,一天不知有多少,不認識的倒還好,一個小數目就應付過去了,最怕是一些昔日的熟人,一來就是獅子大開口,老夫實在無以為計,只好想出這個辦法!」

  「這個辦法可不高明呀!真認識你的人,難道看不出是假的?那又有什麼用呢?」

  「有用的,他們見主人是個不相識的人,不免張口結舌,而且他們是來求助告幫的,自然不能嚴詞究詰,萬一有個把不相識的人多問兩句,看到主人一問三不知,自己也不好問下去了。」

  「他們如若當面指出冒充呢?」

  「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冒充二字是沒人敢提的,他們最多只有道歉認錯了人。」

  「儘管有人同姓同名,卻不會有人也做過戶部尚書吧!」

  「富貴山莊的主人姓翁不錯,可是老夫並沒有拿戶部尚書作為幌子,且沒自己承認做過什麼,那都是別人說的。曾經有人提出相詢,老夫的替身告訴他,誰說的向誰問,就把對方打發走了。馬護衛,不是人人都有你這麼理直氣壯,膽氣十足的!」

  「翁老兒,你可真好算計,只可惜好日子完了,今天如果不把咱家應酬好,以後登門的惡客多了!」

  「馬護衛,你這又何必呢?貴上費楚天費老大,跟老夫一向交情不錯,承他的情,十分關照!」

  「翁老兒,你也別套近乎,咱家知道你跟費老大有交情,他是大當頭也不錯,只不過有些事情,他並不能做主,比如說像你這兒,他一隻手也遮不了天,咱家在這兒先給你抖開,通知兵馬司,先把你這園子給封了,然後再拿了人往京裡報,誰都救不了你,即使你有皇上做後台也不行,因為你這兒不是行宮!」

  翁長健不禁一震,馬成這一著實在太狠了。

  馬成冷冷地笑著,又道:「咱家接到報告後,也知道你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造反,而且造反最重要的是招兵買馬,不會把金銀浪費在這種空架子虛名上。咱家知道官家的毛病,喜歡沒事出來逛逛,尤其特別喜歡江南風光,很可能你這兒是給官家預備的,所以才敢如此設置。」

  「馬護衛果然是玲瓏心肝,完全猜對了,這件事因為要秘密,所以只讓費老大知道,馬護衛真要報上去,倒不會有問題,就怕知道的人太多……」

  馬成冷笑道:「你這所園子是奉旨興建的了?」

  「自然了,連老夫退致也是奉了口諭!」

  「原來只是奉諭,並不是奉旨!」

  「那還不是一樣嗎?反正都是聖意!」

  「翁老兒,大大不一樣,你可別欺負咱家未做過官,不懂得這一套,旨意是下給廷臣,堂堂正正的書面令旨,口諭卻只是一句話,作不得數的!」

  「出自御口金言,豈有虛假!」

  「當然有虛假,因為口頭的密諭,所做的往往是見不得人的事,我們干廠衛的經常辦這種事,見識也多了,事兒是替官家辦的,辦砸,卻要我們自家頂起來,與官家絲毫牽扯不上關係,咱家想你這所行宮大概也是見不得人的地方,不能公開的!」

  虞莫愁忍不住道:「他幹嗎還要設行宮,這兒有的是故宮,還是太祖皇帝修建的,派有專人在管理著……」

  馬成道:「虞娘子,你有所不知,那是正式的行宮,聖上每三年一臨,是為了來祭祖的,住進宮裡去,要帶一大批文武百官,吃齋禁戒,什麼樂子都沒有,那多乏味呀,官家又是個愛熱鬧的人,所以他要找個遊樂地方。」

  虞莫愁道:「那就明白的叫人造一所好了,幹嗎要偷偷摸摸地,弄個人在這兒做幌子?」

  馬成道:「皇帝雖然擁有天下,卻也有很多不自由的地方,他要為天下的表率,如果耽於遊樂,立刻就會受到群臣的諫阻,何況太后還健在,皇帝太過荒唐時,太后可以請出她老人家的降龍杖,當殿廷責打他的龍股。」

  翁長健道:「馬護衛!這話對聖駕太過冒瀆了!」

  「這就是你見不得人的苦處,我在這兒罵他,你能往哪兒告我去,就算聖駕在此,我當面罵他,除非他能悄悄地把我給害了,否則也只有聽著。翁老兒,對咱家可別來歌頌聖德那一套,你我心裡都明白,那位皇帝跟你我一樣是人,並不是什麼聖主賢主!」

  「可是他畢竟是一國之君,你不可侮辱他!」

  「我只是罵了他而已,你則是導君於不義,如果公開追究,你比我更為罪大惡極,三公六部會審,給你一個凌遲的罪刑,還算輕饒了你的!」

  翁長健翻著眼睛氣絕地道:「老夫是奉諭……」

  「不受亂命,人臣之義,這是你罪之一;導君不義,誘人主佚樂失德,罪之二。」

  翁長健剛要辯解,馬成又道:「最不可原諒的是,聖上要你為他設一個遊樂之所,那是秘密的,你卻有意採用宮中的行制,意圖張渲人君之失,讓人知道……」

  翁長健這下冷汗直流了,連忙道:「沒有的事,這所廳殿平時不開放的,因為馬護衛亮出了廠衛身份,老夫才加以開放,以便於說明,平時不會有人知道。」

  馬成道:「如果沒人知道,咱家怎會來此!」

  翁長健為之語結,馬成又道:「聖諭不會叫你這麼做,這一定是你自做主張,你居心何在?」

  「老夫只是想維持天子威儀,別無他意。」

  「是嗎?你現在坐的是龍椅,用的是天子的鑾儀進出,這也是維持天子的威儀,是不是因為聖上不在,你每天要代天子以行威儀呢?」

  翁長健慌忙站了起來,雙手連拱道:「馬護衛,老朽該死!老朽該死!費老大固然知道,可是別的人卻不知道,消息這一傳上去,此地的秘密就保不住了,聖駕來此時,原要求得一個秘密,每次都僅有一二人得知,如果知道的人一多,此地的一切都白費了。」

  「你老兒這話又不實了,難道在你家中這許多武林高手,不是派來的廠衛?」

  「馬護衛別開玩笑了,你明明知道不是的,他們是咱家另行聘請來護駕的江湖人!聖上行蹤秘密,才不給任何人知道,如果派出了廠衛,浩浩蕩蕩,不是全天下都知道了嗎?總而言之一句話,請馬護衛多多包涵,代為掩飾一二,老朽感激不盡。」

  馬成笑笑道:「翁老兒,這可是咱家的職責,以實報虛,咱家擔待著多大的干係,你說咱們夠這份交情嗎?」

  翁長健一聽馬成的語氣已經活動了,忙道:「以往多有得罪,今後自當補報,聽馬護衛吩咐。」

  馬成臉色一沉道:「姓翁的,你居然還是幹過戶部尚書的,怎麼也說這種話,在京裡辦事有這種規矩的嗎?要咱家先開口,你準能辦得到嗎?」

  翁長健賠著笑道:「老朽自當量力以報。」

  「咱家開得大了,你慢慢地討價還價,開得小了,你老兒就賺了是不是?姓翁的,別跟我打馬虎眼兒了,咱家沒精神跟你磨蹭,一句話,尺碼由你開出,正如你自己說的,量力而為,咱家不說第二句話,你拿得出咱就收得下。然後嘛,就要看了,你有多少誠意,咱家自然知道該怎麼說話。」

  馬成的確不知道該如何談條件,很可能一開口就叫對方抓住了破綻,雖然自己這個護衛不假,可是叫對方看出自己對官場上的行情完全陌生,連帶對自己剛才所說的那一套也知道是瞎謅的了,那是很危險的事。

  毫無疑問的,馬成的確抓住了對方的痛腳。

  現在的問題在於馬成是否奉令而來了,假如對方知道馬成只是來到此地才有所發現,平時與京中毫無聯絡,那根本就不會讓他們把秘密帶出門去,因此馬成很老練而技巧地把這個開價的問題推回給了對方,而且還擺了一句莫測高深,巧妙無比的話,使得翁長健的眉頭皺了起來。

  翁長健在宦海裡沉浮多年,又主持著這麼一個任務,為人之精明白可想像而知,可是他發現這個姓馬的傢伙較他更為精明,使他不得不甘拜下風。

  再度拱手,誠懇地道:「馬護衛,老朽平時與馬護衛不大稔熟,不知道馬護衛喜歡什麼,如果……」

  馬成作色道:「咱家喜歡什麼,咱家自己會去買,翁老兒,你如果是這樣辦事,咱家也是很高興乾脆的人!」

  他站了起來,作勢欲行,翁長健連忙攔住他道:「馬護衛請留步,是老朽太囉嗦,沒把話說清楚,咱家的意思,原是想討好一下馬護衛,因為有些東西,此間倒異於他處。」

  他說著朝馬成遞了個暖昧的眼色,馬成哈哈笑道:「翁老兒,你不想虞娘子是咱家的老朋友,你的那些寶貝,難道還會比她那兒更精彩嗎?」

  翁長健笑道:「失禮!失禮!老朽失言了……」

  虞莫愁這時對馬成的應變本事,不禁大為折服,就憑他一進門就能抓住對方的弱點,就已是了不起的成就。

  這時問題已經漸行接近到自己,倒也學乖了,不著痕跡地道:「馬兄抬愛了。奴家那兒,只是些庸俗脂粉,哪兒能跟此地的皇家佳麗相提並論。」

  馬成笑道:「虞娘子,你這一說就錯了,宮廷之中固然個個都長得眉目清秀,但是古板呆癡,像一批木頭人似的,毫無情趣可言,要不然的話,咱們萬歲爺也不會要私設行宮,迢迢千里,趕來這兒悄悄地玩兒一下了!」

  翁長健笑道:「馬護衛高明,想必是此中解人!」

  「這一點倒不是咱家吹噓,南國胭脂,北地佳麗,甚至於遠及苗疆之邦,咱家都去逛過,也都領略過溫柔滋味,雖然各異其趣,但若論溫柔,總輸江南,六朝金粉屬金陵,風月陣仗也數第一。萬歲爺選中此地,的確是眼光獨到,足證他是個大行家!」

  翁長健更為開心地笑道:「至論!至論!馬護衛的確是解人,下次聖駕要來時,老朽一定推薦馬護衛為伴,只憑馬護衛的那番話,已經可以使得龍心大悅了!」

  馬成道:「可是若拿天下佳麗跟虞娘子的香巢一比,就差上十萬八千里了!」

  翁長健悚然動容道:「哦!有這麼精彩法?」

  「翁老兒,虞娘子是百花宮在金陵分宮的主持人,這個想必你是知道的。」

  「老朽在這兒設立行站,為聖駕安全,自然要稍微注意一點,因此對附近一些江湖門派的人事,大致要有個瞭解。虞夫人的莫愁山莊雖然時有江湖人來往,但是進進出出,都是帶著一團和氣,所以老朽就不甚注意了。」

  「她這金陵分宮是專事安慰一些本門中有功的人員,當然一個個都是笑著走的,咱家不是她們的人,卻也沾著一點兒的淵源,每次來,都得去她那兒混上兩天,可見她那兒的引人了!」

  「這……老朽哪天倒要去見識一二!」

  馬成道:「這個可不見得成了,他們不招待外人的,我這個外人是特別,你要去恐怕就……」

  虞莫愁道:「翁老先生要去,奴家自然歡迎萬分,而且也可作一次特別的安排,把奴家一點不成氣候的玩意兒,都排出來請翁老先生指教一番……」

  馬成道:「那可真不得了,翁老兒你可得小心點,別把一條老命送在那兒!」

  翁長健笑道:「馬護衛未免把老朽看得太不濟了,老朽這麼一大把的歲數了,難道還會怎麼不成!」

  馬成道:「就因為你的年紀大了,我才替你擔心,因為他們要把那些風月陣仗全排出來能把鐵人都化掉了。」

  翁長健道:「這麼一說,老朽倒越發要領教了!」

  馬成道:「你不要吹牛了,單單是虞娘子對你笑上一笑,恐怕你就會軟掉半邊呢!」

  虞莫愁嫣然笑道:「馬兄,你怎麼把我這老太婆給扯出來了,人家翁老又不是沒見識過的。再說,他現在是在替皇上經營艷窟,手下自然是美女如雲!」

  江湖女人就是江湖女人,虞莫愁儘管已經主持一處分宮,但畢竟是侍兒出身,上不了某些場面。

  侍兒出身固不乏可人,但是缺少讀書及歷練,像剛才的那番話,就說得很不得體,雖然說的也是事實,但經營艷窟兩個字,卻不適合一位退休尚書的身份了。

  話聽來刺耳,翁長健卻是發作不起來,虞莫愁的話雖然不好聽,她說話的神態與聲音卻艷媚之極!

  翁長健不但上了年紀,而且內力修為已到了絕頂境界,絕對可以不動心的,可是虞莫愁的媚笑之下,他居然也有點不克自持的感覺,連忙整飾心神,使自己穩定下來,哈哈大笑,道:「高明!高明!虞夫人內媚功力之高,老夫算是領教了,老夫若是年輕十歲,此刻怕已行拜倒石榴裙下了,難怪夫人能主持一方,的確是大有道理,大有道理!」

  虞莫愁的目的並不是要跟他較量內力的高低,所以只施展了一下便收起了功,笑笑道:「翁老太客氣了,相信翁老這兒,一定也有些可觀之處,奴家是聽馬兄說這兒有一片好景致,特地來見識一番的!」

  翁長健道:「夫人出門一趟,倒是很威風!」

  馬成知道他是指那四名劍婢,乃冷笑一聲道:「翁老兒,你真不上路,有些話放在肚子裡,比說出口來更為高明,你明知道虞夫人是咱家請幫忙的,咱家要賣你一份交情,所以才不便多帶廠裡的人來,但又不能孤身一個人,那很可能會叫你老兒給坑了,只有請虞娘子幫個忙,如此而已,我不相信你心裡不明白,你不說,別人不會以為你是傻瓜,你說了出來,可也沒人認為你明白!」

  翁長健被他一頓搶白,不由得老臉微紅,拱手道:「是!是!老朽失儀,馬護衛請多擔待,老朽在朝中久了,舊時習氣一時難脫,沒有跟江湖豪傑相處過,請多原諒!」

  虞莫愁笑道:「江湖人雖然講求直來直往,但有時也不妨稍稍含蓄,某些事略點就明,難道翁老居然倒反而要事事都排明瞭來嗎?我不信讀書人會這麼笨!」

  馬成道:「誰也不笨,只是他們這些管錢的傢伙專好自以為聰明,處處挑剔人家的錯處,非此不足以現出他們的高明似的,天下最討厭的人,莫如此類。」

  翁長健好似天生的賤骨頭,馬成越罵他,他反而越服貼,居然站立拱手道:「馬護衛一言中弊,老朽也知道舊時積習不為人所喜,無奈陷身多年,一時實難改過,以後老朽一定努力改過就是,今日得二位來此,實在湊巧……」

  馬成道:「湊巧?翁老兒,這話怎麼說?」

  翁長健笑道:「老朽才聽馬護衛談話,已知閣下為風月解人,而虞夫人更是此中佼者,在平時,老朽這兒的一些俗氣玩意還不敢拿來獻醜,今天恰好來了一批新伎,頗有一觀,想請二位指教一番!」

  馬成知道快人港了,他要搬出十二天魔女了。

  但不知日童跟山童是怎麼說的,但有一點可知,這兒跟百寶齋絕無關係,而且百寶齋指示他們,把十二天魔女帶到這兒來,可能還有另外用意,因為翁長健顯然還不知道那批天魔女的來歷,更不知道虞莫愁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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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02:21: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魔女艷窟


  在沒有證實之前,還不宜顯露聲色,表現過切。

  馬成淡淡地說道:「只是一些髫齡歌舞伎啊,翁老兒,那就省了吧,別讓虞娘子笑掉大牙了。」

  翁長健卻極有信心地道:「這一批女子卻與一般舞孃們不同,老夫才不過略為看了一節,就已感到不克自持而大為失態,因為她們所演的乃是昔年摩登迦誘惑袢尊佛的艷舞,塵世間無人能抗拒,不但男人著迷,女子亦然,她們在起舞時,老夫府中的那些侍女們一個個都骨酥筋疲,倒在地上,半天起不得身子來。」

  虞莫愁道:「真的呀!那倒要見識見識,我不相信世上會有這樣子的事兒,翁老,你別是唬人吧!」

  翁長健笑道:「老夫這就去叫她們演來,以事實證明老夫所言非虛,當然老夫所說的感受,仍是一般俗人,二位不但是武林高人,又是風月健者,定力自然高得多!請二位小坐,恕老夫失陪片刻。」

  他客氣地告辭了,廳中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虞莫愁忍不住道:「馬兄,真有你的,扮龍像龍,扮虎像虎,居然把這老兒給-嚇住了,難為你怎麼懂得那麼多的。」

  馬成道:「我可不是唬他,西廠的大檔頭費楚天是我的結義兄長,幾次邀我去同享富貴,我怕受拘束而推托了,他沒有辦法,才給了我這一方腰牌,硬把我納入廠衛系統中,因為不要我耽在京中,我才答應了。」

  「可是你對京裡的情形很熟呀!」

  馬成笑道:「我在百花宮的職稱也是巡迴護法督察使,事門巡行各地,視察分宮活動的,哪個地方的行情動靜我不清楚?這也算不了什麼的。」

  「馬兄,那你看我如何呢?」

  「在你本分這一行上,你很成功,但是混充別的行當,那可糟透了,你要對那個老傢伙下功夫時,還是把他當作一個江湖人,說你熟悉的話,別把他當個官兒!」

  虞莫愁知道自己先前的言詞必有失周之處,不由得臉上一紅,訕然地改轉話頭道:「老馬,看來我們的天魔女在此地是不錯了,只不過那個老頭子似乎還不知道我……」

  「他是知道你的,只不知道那些天魔女是從你那兒出來的,這件事透著怪異。」

  「是啊!我也想不透,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兒是皇帝偷偷出來找樂子的別寓,雖然不能公開,但是安全的措施並不疏忽,高手也很多。」

  「這個我早知道了,只是那批天魔女……」

  「那很明顯,把他們拐出來的人,存心引起你們跟富貴山莊衝突,利用官方的勢力來消滅百花宮。」

  「這……太可惡了,老馬,南宮世家號稱武林第一家,怎麼做出這種卑鄙的事。」

  「什麼!你以為這是南宮世家唆使的!」

  「當然了,那個南宮俊貌似忠厚,內藏奸詐,這一定是他指使那兩個小鬼幹的。」

  「虞娘子,你這樣懷疑就太多心了,如果這是南宮世家所唆使,我就不必出頭做主了,到現在為止,你只是我邀來助拳的朋友,是我在跟翁老兒主動作對。」

  「你明知我見到十二天魔女時,一定會開口向他索取,到時候就是我跟他爭執了。」

  「虞娘子,你忘了一件事,東方倩帶了人,追蹤那批人上這兒來了,少主也是為了追索那些人,才悄悄地在外面由暗處偵查。如果這是我們的預謀,又何必要讓東方倩去追蹤呢?再說,富貴山莊之名,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我們事前對此地一無所知,根本不知道那兩個小鬼能從你的地下寢宮內脫走,而後我們也沒見過面,這預謀又從何而來呢?」

  虞莫愁被這句話說服了。就算一切都能偽裝,但是她寢宮內的秘道卻是無法前知的。

  又思索了一下,虞莫愁才道:「那你們的立場如何呢?是否會幫助我奪回那十二名天魔女?」

  馬成道:「不會,因為這是一個官方暗設的機構,不會是為非作歹的集團,但是我們會要求翁長健對那件事做一個說明,他們如何得到這一批人的,我相信這件事中間必然還有人居間指使,用陰謀而促成的!」

  「假如對方提不出一個令人滿意的說明呢?」

  「我以一個二檔頭的身份就能把對方唬倒了,南宮世家的聲勢,就更不是那老兒所能招架的,我想他會低頭,至少會有個滿意的交代,只不過我們不會幫你討回這十二名天魔女,因為她們是充滿了邪惡的人……」

  虞莫愁發狠地道:「不幫忙就算,百花宮並不是非你們不可,你們分明是不敢去惹官方而已!」

  馬成道:「對!我們是不敢惹官方,因為他們代表法律,循著一定的條例,管理著天下,我們也是在官方的治理之下,自然要遵守官方的約束,這沒什麼不對的呀!」

  「笑話!皇帝老兒管不到江湖上的事,王法也行不到江湖人身上,我們為什麼要怕他?」

  馬成笑道:「江湖人分兩種,一種是正正經經,以俠義為胸懷,鋤奸懲頑,輔王法之不及,這類人當然要尊重王法;另一類是群桀驁不馴,做奸為惡之徒,倚勢橫行,恃技凌人,甚至於明火執仗,劫財殺人,這類不畏王法,亦為王法所不容,只能躲到深山大澤中苟且偷生……」

  虞莫愁聽得刺耳道:「我們不是安安穩穩的在金陵立命安身?並沒有躲起來不敢見人。」

  馬成道:「以前大家不知道你們與橫江一窩蜂有關係,所以沒人來找你,只要把事情公開了,百花宮就不得安身了,再說百花宮為什麼不敢像南宮世家那樣,正大光明地立名於武林?可見是你們自知見不得人。」

  「馬成,你別忘了自己也曾是百花宮的人。」

  「不錯,可是我已經棄暗投明了。」

  虞莫愁下一句沒叫出口,因為翁長健又出來了,這次他沒敢再擺那些排場,只是帶了兩個小童而已。

  而且擋在廳後的屏風影壁也被搬走了,後面居然是白石為台,雕欄為柱,五彩輝煌的一座舞榭。

  兩邊是樂廊,此刻已經坐著一排天竺蠻女裝束的女樂伎,甚至於她們吹奏的樂器,也都是不類中原。

  這些女樂伎們的年歲都在十八九間,面目婉然姣好,每人只穿了一件薄紗的無袖馬甲,馬甲及胸,而且前面又開了一寸半許的襟叉,用兩條金鏈搭住;因此下一半的乳房及胸前兩乳間的壕溝,都裸露在外。

  裸露的雙臂上,各套了寬約寸許的金釧,下半身則是天足赤腳,腳踝上也各帶了一個金釧。編草為裙,裙長也不過尺許,僅僅遮住了股陰而已,腰腹幾乎是全裸的,每人的肚臍眼裡都嵌著一顆明珠,映著燭光,煥發奇彩,個個玉腿修長,曲線玲瓏,而她們吹奏的樂曲也很怪,入耳就有一股魔意,說不出是什麼曲調,卻能叫人心癢癢地而泛起蕩意。

  在樂聲中,翁長健走到主位上坐下笑道:「現在就獻醜,為二位作菩薩蠻舞,這班樂伎也是隨同那批舞伎們一起來的,二位聽聽是否與我們中原不同。」

  馬成道:「果然不同,入耳有如神仙音。」

  虞莫愁冷笑道:「老馬,你真有見識,這能稱為仙音?」

  馬成道:「我可沒說是仙音,而說是神仙音,天上神仙府,人間帝王家,除這兩處,何地能有這種聲色之娛?虞娘子,你不能否認你那兒拿不出這個排場吧!」

  虞莫愁滿心不甘,卻又無法不承認,因此冷笑一聲道:「就算完全是金人,我也拿得出來,只不過無此必要罷了,那也要看看取悅的對象,我那兒來客人都是像你一樣的江湖老粗,用得著這些嗎?」

  馬成道:「黃金不稀奇,美人卻難求,就算你能鑄出一大堆金人來,也不見得能買到這麼一大群的絕色麗姝,你看看她們一個個骨肉亭勻、蜂腰隆乳、圓臀、修腿,而且膚色淺褐,一望可知是長期裸露所致,那在我們中原卻做不到,中原的女子天性保守,當眾裸體,形色間總有彆扭之狀,何如這些人的自然而有情趣!」

  翁長健大笑道:「說得好,說得好,馬護衛的確是位妙人解語,否則怎會出如此深刻的見解!」

  馬成繼續又道:「其次,中原女子講究的是端莊賢淑,束胸縛乳,把胸前壓得平平的。殊不知女子之美,最美就在胸前雙乳,你看這些女子的雙乳,隆而不肥,緊而不垂,曲線玲瓏透致,在中原女子中,萬千難求其一,更難說這麼多了。再說到是身上的肌肉,由於中原女人不太動,所以都是軟綿綿的,缺乏彈性,雖然白嫩,但是沒有光澤,沒有韌性與韻味,虞娘子你服是不服?」

  虞莫愁終於笑笑道:「老馬,你是頭老色狼,我沒有想到你對女人的瞭解竟有如此之深,比我這個做女人的還更為深入,倒真是難為你了。」

  馬成笑道:「食色性也,飲食男女,人之大欲……」

  翁長健則笑道:「不掉文,孔夫子雖然說過那種話,多少總有點迂。虞娘子,老夫站在一個男人的立場上說話,馬護衛的言論的確高妙,因為他是以男人的眼光來看女子美,這比你們女人看女人自然又透闢多了。」

  虞莫愁道:「這點我知道,可是馬成把這些女樂伎誇得舉世無雙,我就不服。人要美,不論是男人女人,看起來都認為美,那才是真正的美,非比流俗可言了。」

  翁長健撫掌大笑道:「對!對!虞夫人此論,則又更進一層了,所好還有一班舞伎未曾出來,少時她們獻技後,再聽聽二位的意見,想必能一致了。」

  二人沒再爭論,只互看一眼,但聞得金鑼一響,兩個金身的壯男,一路打著筋頭飛了出來,他們的臉上帶著金色的面具,身上卻塗著金粉的油膏,手執金劍,成了一個完全的金人,上身是半裸的,下身包著一塊布,很緊的兜住了胯間,包住了後腰,他們的面目則是作妖魔狀。

  翁長健解釋道:「此二人即為傳說中的魔王,為阿修羅世界的主宰,法身千萬,但真身卻為一鷹一虎,就是這兩副面具。手中的劍,可發雷電風火。」

  虞莫愁道:「敢情這就是魔王的法身,難怪我看見很多地方供著鷹虎神,虎身鷹頭,也是供的魔王了。」

  翁長健笑道:「不錯,西陲地區,供有驅邪的鷹虎神,據說是有此神在,則諸魔不侵,老夫先前也不知其為何神,迨至見到這兩具神魔後,才知端的,供著魔王的地方,自然是能使諸魔迴避了!」

  馬成卻道:「翁老兒,你後一種說法,咱家不贊成,咱們中原很多地方都建有玉皇廟,供奉著玉皇大帝,那是諸神之王,何以諸神不迴避呢?」

  翁長健笑道:「西方的魔王是凶殘的暴君,連他手下都畏避不遑,而我中原之君,仁慈廣被,故諸神親近。」

  虞莫愁笑道:「翁老到底是做官的,開口閉口,都不忘記歌頌聖德,果真是忠心得很,忠心得很!」

  翁長健道:「普天之下,四海之內,莫非王臣,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這是人臣應有的禮數!」

  馬成道:「翁老兒,聖駕不在此,你還是把那一套給收起來吧。本來咱家以為先帝駕崩之後,你老兒就垮了,才從尚書任上被攆了下來,現在看看,你老兒還健得很。」

  翁長健哈哈大笑道:「好說!好說!老夫豈敢當健字,只是屍居餘氣,替聖上效犬馬之勞爾,風頭健的是你們廠衛,手操生殺予奪之權,一二品大員見了你們都得彎腰低頭,四五品的京官,見了你們就只有發抖了。」

  馬成笑道:「可是咱家有一回,在一家縣城裡酒醉夜行,被巡夜公人撞見了,鬧到縣城裡,那個縣官竟然打了咱家四十板子!」

  「這個縣官好大膽子,馬護衛敢情是未曾報明身份!」

  「咱家這身份豈能亂報的,所以他打到二十大板時,咱家就只有認了,打到一半,不留心身上的腰牌掉了出來,他看見了,居然又加了二十板,說是咱家身居公職而無行,當街醉臥,有礙官箴,該加倍處分。」

  「這個芝麻官兒當真是活得不耐煩啊,現在想必已經鋃鐺人獄,或是遣退回家了。」

  「不!咱家以此回報我們費老大,剛好應天府尹出缺,費老大立刻具奏上去,報薦那個官兒遞補了。」

  「應天府尹就是京兆尹,是正四品銜,一個七品知縣,哪能一下子升得這麼快?」

  「此人執法公正,不畏權勢,正是出掌此職的最佳人選,自從他視事以後,京師各大門府的家僕在京師鬧事,大家子弟橫行市廛的情形一掃而空,被他抓到後,鐵面無私,毫不容情,杖責之外,帶枷遊街……」

  「這樣子他的官兒還做得穩嗎?」

  「不但穩如泰山,而且還又有陞遷之望,因為有一班清流言臣在支持他,咱們費老大也對他十分欽佩,正準備保舉他人刑部或大理寺。」

  「這倒是好事,朝綱可得一清了,老夫離京數年,想不到朝廷竟然能有此盛事,可喜!可喜!」

  「這是人家本身嚴明剛正所得來的。」

  「但是也要馬護衛度量大,費領班有識人之明,其間尤以馬護衛最為難得,老夫深為欽佩。」

  「這個咱家倒不敢當,咱家只是說明,我們兩廠雖然掌權重,也不是作威作福得來的,對真正剛正無私的人,我們不敢不尊敬,而且還全力支持,那些見了我們特別客氣的人,必然是自己本身有毛病。」

  翁長健的笑容已不太自然了,尷尬地道:「說的是!說的是!馬護衛很盡責!很難得!」

  馬成卻又笑道:「翁老兒,你別多心,因為你已經退休了,咱家才說這種話,如果你還在朝,咱家也是只跟你打哈哈,朝廷中假如全是那種一清似水的好官,我們就沒得混了,全是如你老兒這樣的忠心耿耿的赤膽之臣,我們這兩廠就沒有設立的必要了。」

  說完自己先打了個哈哈,翁長健也不知他是認真的還是諷刺,兩者都有點像,心中雖感窩囊,面上卻不能發作,只有苦笑著打哈哈。不過幸好談話繼續不下去了,那兩尊魔王,拔劍對舞已到了最緊的關頭,兩支金劍金光四射,對刺對砍,十分認真,卻沒聽見一聲碰觸聲。

  他們用的招式精妙奇絕,連虞莫愁和馬成都沒有見識過,可是他們卻舞得十分嫻熟,每每能在劍招發滿之前,閃身避開正鋒,使劍招無功,而對方也收得快,一劍無功,立即撤回來,毫無呆滯之狀。

  兩人都是認貨的,連隨行的四名劍婢也不外行,看得好處,只覺眼光繚亂,大氣不敢透半口。

  直等兩劍乍分,兩個魔王抱劍行禮,退過一邊,大家才冒出一連串的好字來,拚命地鼓掌。

  虞莫愁道:「這一對劍手真不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不會比他們好到哪裡去!」

  翁長健笑道:「他們也是跟著那班歌舞伎一起來的,準備由聖上過目後帶進宮去做貼身護衛。」

  馬成道:「行嗎?宮裡面能帶男人進去嗎?」

  翁長健道:「他們是淨過身的。」

  馬成與虞莫愁同時驚哦了一聲,因為他們正好看見兩個魔王脫下了面具,露出兩張姣好的娃娃臉來。

  那是日童跟山童,相隔還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們怎麼淨過身呢,馬成看看虞莫愁,她低聲道:「絕不可能,幾個時辰之前還檢驗過,他們幾乎是十足的成人了!」

  翁長健道:「二位有什麼疑問?」

  馬成道:「這兩位小友咱家十分面熟,而且不久之前還在一個風月場中見過面,說他們淨過身實在令人難信。」

  翁長健道:「這就難怪馬護衛要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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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02:21:47 |只看該作者
  麒愁道:「豈止馬兄懷疑,奴家也有點不信,這兩個人頗有來頭,曾在奴家處作客,雖然還有點孩子氣,卻是不折不扣的大男人,翁老不是在開玩笑吧?」

  翁長健笑道:「二位沒有錯,老夫也不是在開玩笑,茲事體大,老夫怎麼能開玩笑?當對方說出他們淨過身時,老夫親自檢查了一遍,確認他們是新近淨身的!」

  馬成問道:「新近?是多久?」

  翁長健道:「大概是一兩天,創口新肉未生。」

  虞莫愁剛要開口反駁,馬成卻道:「那他們必然是經由一個極佳的外科大夫所動的手術,否則在如此的狀況下,普通人必然是會體力大減,至少要臥床數月才得逐漸恢復,他們卻似乎若無其事,一點都不在乎!」

  翁長健道:「不錯,他們是經由一位手術極佳的外科大夫來從事淨身的,而且那批歌舞伎以及這些樂伴,也都是那位大夫送來的,馬護衛想到那個人嗎?」

  馬成倒是被他考住了,翁長健如此說,那人必然是在官場中大有名的人物,但是馬成對於這一個圈子,卻十分的陌生,因此他看著虞莫愁,虞莫愁也同樣為之愕然,不過她在這些地方卻相當老練,笑道:「翁老,你別唬人了,奴家在金陵,也住了十來年了,雖不敢說交游廣闊,但是一般人多少也有個耳聞,怎麼沒聽說過有這麼一位大名人呢,尤其是能訓練這一批歌舞伎的……」

  翁長健笑道:「虞娘子,你不會認識此人的,因為他是個世家人,被御封為護國法師真人的。」

  這一個提示,倒是給馬成一個靈感,他聽拜兄費楚天說過,京師有個道家全真,法號叫什麼長春子的,精擅各種幻術,不但武功高,而且醫道精,在京中極為受到尊重,被冊封為護國法師真人。出人內宮不禁,專門跟他們廠衛過不去,費楚天也是想請馬成幫忙對付此人。

  因此馬成冷笑一聲道:「我說是誰呢,原來是長春子那個牛鼻子,他怎麼也跟到金陵來了?」

  翁長健道:「他有個俗家弟子在金陵開設百寶齋珠寶號,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年他總要在這兒耽上幾個月,有時候是替宮中的后妃們配藥,有時候是為聖上甄選樂女,都是委託他徒弟代辦的,這些也都是他送來的。」

  事情終於明朗了。

  馬成冷笑道:「我們跟這個牛鼻子一向沒交情,誰去管他的閒事!」

  翁長健笑道:「那是你們費老大太小氣,他對你們可一直很好,人前人後都為你們誇說辛勞,可是費老大一直對他心懷介蒂,到處破壞他,嫉妒他的得寵……」

  馬成冷笑道:「笑話,費老大跟我們這伙弟兄,都是江湖出身,我們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有這種妖言惑上的奸人,我們自然要直言檢舉。翁老兒,你自己也是練家子,該不會認為他那一套是道家正統吧?」

  翁長健乾笑道:「道可道,非常道。道家始祖老子在道德經首篇就說得非常清楚,道統無所謂正邪,端視其心而已,長春子以道術濟世,就是旁門,目前他做的還算不錯,老夫就目前而言,不過你看了那批歌舞伎後,不能不佩服他有兩下子!」

  他想趕緊結束這段不愉快的談話,所以立刻一拍巴掌,掌聲落後,由後廳兩側擁出兩列肩披羽毛的美艷女郎,載歌載舞,在台上舞成了兩個並排,匍匐致禮。

  她們在頸上戴了一圈彩色的雀翎,疏落半垂胸前,腰間也僅圍了一串孔雀翎,恰恰垂掩股間,全身上下,也就是這兩串羽毛了,手腕與腳踝上都繫了一串小金鈴。

  那鈴聲十分清脆悅耳,而且有一種動人心弦的力量,這批舞女一出場,就吸引了兩個人的注意,看得目瞪口呆。

  她們的舞姿輕盈美妙無匹,哪怕是輕輕地揮一下手臂,都會有無窮的魅力,而奇怪的是她們雖然近似赤裸,卻全無一絲蕩意,一個個柔若無骨,只使人感到美,卻無法說出美到什麼程度,是怎樣的一種美!

  馬成與虞莫愁從這批舞伎一出場,人就呆住了,直到她們一曲舞罷行禮退下,樂伎們一聲鈴響,有如覺迷之黃鐘,才把他們由迷惘中驚覺過來。

  翁長健自己也並不比他們好多少,只是先比他們醒過剎那而已,含笑問道:「此一舞如何?」

  馬成情不自禁地道:「好!好!此舞只應天上有!」

  翁長健傲然道:「這句話雖然稱讚,但也倒是合景之語,因為這是聖上別宮,不遜於天上神仙府了,尤其是這批歌舞伎,老夫已是第三度觀看,猶不免意亂神迷,好在她們樂而不淫,看得使人通體舒貼,不知身在何處,完全忘其所以,直至覺迷音鐸響起,才又重回人間!」

  他說的正是馬成與虞莫愁的感覺,因此二人作聲不得,此時歌舞伎已退,那批樂伎也正魚貫退出,只有日、山二童,還是端正坐在台角,一動都不動。

  馬成低聲問道:「虞娘子,是不是你那一批活寶?」

  虞莫愁道:「看她們面貌,我敢擔保不錯,但看她的舞藝,我簡直無法相信,從前她們的舞是偏重於色相,絕沒有如此空靈婉妙,因此我實在無法相信。」

  「你別不相信,另外有高人對她們經過一番訓練,而且著重在性靈上的超脫,這較你要高出百倍。」

  「她們離開才幾個時辰,你相信有人能在幾個時辰之間,把她們改變得如此嗎?若是一般普通女子,或許還可以,以我那十二名天魔女卻絕對做不到的,因為她們從小就受的一種訓練已經定了型了!」

  「那恐怕你在宮中時,就已經開始在變了,你有沒有發現,還有兩個丫頭沒現身,恐怕她們才是關鍵!」

  「那怎麼可能!這兩個丫頭是從小跟著我的,我一直像自己的女兒一般的對待她們。」

  馬成歎道:「從小是幾歲?像女兒究竟不是你真正的女兒,我再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你自己從未生過一男半女,也從沒做過母親,你所謂的像女兒一樣對待,也好不到哪裡去,你的地方紀律之嚴是出了名的!看看這四名劍婢就知道了,她們從進來之後,就筆直地站著,動也不敢動一下,像個木頭人似的,這都是長時嚴格訓練的結果,你一定也會說是她們像你的女兒一樣,但是沒人會把女兒如此對待的,你自己若有個女兒,你也不會。」

  虞莫愁被訓得很不是滋味,怫然道:「老馬,你乾脆就說我對待她們刻薄寡恩好了,用不著解說那麼多。」

  「你要這麼想,也未嘗不可,相信你也看得出,日童跟山童的神智已受迷,連我們都不認得了,所以你可別把責任往南宮俊身上推了,至於再往深處追究,他們倆之所以如此,恐怕連你都難辭其咎,你不知道在他們身上,下了什麼玩意兒才迷失了他們的本性……」

  虞莫愁一震道:「我雖然用了一點藥,可是那藥性並不會久,也不會使人癡呆的!」

  馬成沉聲道:「可是他們變成這個樣子,你敢說與你沒有關係!這筆賬將來少主自然會跟你算,我只提醒你一聲,現在你該決定要幹些什麼了。」

  虞莫愁實在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不管她平時多無法無天,但此刻將要面對的是一群官方人物,而且還牽涉到了皇帝,這個影響太大了,弄不好會把整個百花宮弄毀了,江湖人不服王法教化,自成一體,卻也不敢跟官家作對,無論一個人的武功多高,也無法與千軍萬馬相抗的。

  沉吟了片刻,她才道:「我只好向總宮請示再說了。」

  馬成由於南宮俊一直未現身,也不知道究竟是持什麼態度,此刻自然不便做任何決定,聞言正中下懷道:「那我們就走吧。」

  語畢朝翁長健略為拱手道:「翁老兒,我們要走了。」

  翁長健微怔道:「走了?老夫已經命人擺酒了,二位難得前來的稀客,說什麼也得讓老夫一盡心意才是。」

  馬成道:「不了!馬老兄,你這兒一切,若是尋常的,咱家還真不中意,若是像個樣兒的,那都是上用的傢伙,咱家擔受不起,因此咱家還是到虞娘子那兒去的好。」

  翁長健想了一下道:「馬護衛這麼一說,老夫倒是不便勉強了,來人哪!命東西上來。」

  兩名錦衣侍婢,捧了兩個盒子,分別來到二人面前,跪下雙手捧盒,頂在頭上,翁長健再揮揮手,他身邊的兩名侍女再下來,各到一個盒子前,揭開了盒蓋。

  馬成盒子裡是一疊銀票,每張一萬兩,總共是十張,馬成毫不客氣,拿了往懷中一揣道:「咱家生受了。」

  虞莫愁的盒子卻是一朵較大的珠花,四朵較小,翁長健笑道:「這是對虞夫人與四位姑娘的一點小心意。」

  虞莫愁也叫一名劍婢收下笑道:「謝謝翁老了。」

  翁長健笑道:「不成玩意兒,虞夫人說得客氣,你我都在金陵,少不得日後有指教之處,尚望夫人多予賜助。」

  於是虞莫愁不得不客氣一番,一行人才在虛偽的客套中告辭出來。

  相對無計,虞莫愁道:「我要趕到總宮去一趟呢!一起去嗎?」

  馬成笑道:「我去做什麼,我已經脫離總宮了。」

  虞莫愁道:「你雖然脫離了總宮,但是兩位宮主,並不對你存有太多的敵意,去一下也沒多大關係,而現在總宮卻很需要你的協助,因為你對那邊的情形較為熟悉。」

  馬成道:「我現在是南宮世家的武士,身不由己,不能隨便上哪兒去的。很抱歉,你一個人去吧,不過我相信我們一時不會離開的,你們如果有意要跟他們過不去,來到此地後,有什麼想知道的,我一定前來奉告。」

  虞莫愁看勸不動他,就一個人走了。

  馬成則一個人信步向前走著,沒有多遠就看見了南宮俊在一家茶館門口向他招呼,連忙進去坐下問道:「少主,你怎麼一直沒有現身呢?」

  南宮俊道:「我看你應付得很好,就不再現身了!」

  「少主是一直在看著我們的?」

  「沒有,我找到你們時,你們正在欣賞歌舞,我也在旁邊看了一下,那就是失蹤的天魔女嗎?」

  「是的,可是好像整個換了人似的,虞婆子曾經暗中發出召喚,她們毫不理會!」

  南宮俊道:「我知道,我在暗中也對日、山二童發出召喚,他們置若罔聞,我想他們的神智必然已經受制。」

  馬成歎道:「屬下從未見過如此錯綜複雜的內情,從翁長健的談吐中,那一個送人來的長春子是百寶齋主人的師父,他們以為一家人,但是看這些手段又不像。」

  「什麼地方不像?」

  「例如日、山二童的神智昏迷,而後又把他們淨身,並且將送人宮中作為侍衛之舉,就顯得不尋常。」

  「神志昏迷,是為了要替他們淨身,如若他們清醒的狀態中,絕不會答應的。」

  「但是為什麼要淨身呢?」

  「因為他們被虞莫愁破了身,使他們瞭解人事後,就不太容易受控制,這是一項很惡毒的苛刑。」

  「我不懂,為什麼破了身不易控制了?」

  「這是魔教中一種制人之法,就是施以某種藥物,抑制一個人的成長,使人永遠停在十五六歲的階段,那是一個人步人成年最後的階段,已可具成人的體能而保持著童稚的心性,最容易控制,也不敢反叛,但一旦破了身後,那些藥物失效,人就會成長了,成長後,對事情就有自己的看法,不能再接受他們的那一套了……」

  馬成總算明白了一點,道:「那百寶齋與宮中有何關係?」

  「沒有關係,最多也只是長春子那一夥間接的關係,所以才把我們引入歧途,如果我跟富貴山莊衝突起來,就正好中了他們的計了。」

  馬成道:「屬下想也是如此,幸好屬下這次,誤打誤撞的使用了西廠護衛的身份,倒是還套知了不少內情。」

  南宮俊道:「你這次做得很成功。」

  馬成道:「少主在裡面探知,得到了什麼?」

  「很多,不過最糟的是東方倩她們已經失陷在內,被困在一座地牢中。」

  「什麼!東方姑娘她們被陷住了?是四個人一起都被陷住了?」

  「不!只有三個人,海女因為走在最後,沒有踏中機關,才得以脫身,跑出來通知我。」

  「少主去看過她們沒有?她們的情況如何?」

  「我去看過,她們的情況還好,都沒有受傷,只是被陷的地方是一個很深的土牢,只能找到一個通氣口,跟她們通話而已,卻無法救她們出來,只有徐圖設法了,目前她們急需一樣東西。」

  馬成道:「是什麼東西?」

  「毒蛇,各式各樣的毒蛇!最好有個十幾二十條,要那種體型較小,毒性極烈而行動迅速的。」

  「為什麼要這個玩意兒呢?」

  南宮俊道:「她們在那個地牢裡雖然不容易出來,但也有個好處,別人也不容易進去,因為地牢中還有兩具白骨沒有搬走,她們算過,她們跌下去的那個洞,離底部有十來丈高,這麼高的距離,必定要輕功絕強的人,才能下去後,又跳上來,她們需要用蛇來做防身之用。」

  「防身!怎麼個防身法?」

  「她們想對方一定會等她們餓得奄奄一息時,再派人下去擒到她們,那時西門姣蛟就可以指揮毒蛇去對來人展開攻擊,而且地下的老鼠極多,她們也需要用蛇去驅除一番,否則在那兒簡直無法安身。」

  馬成道:「這個由屬下立即去設法好了,抓也好,買也好,總會在短時間弄齊了送去,只是我們也得設法送些吃的東西去,免得她們在底下真的挨餓。」

  南宮俊道:「不必了,她們可以烤鼠肉為食,而且等毒蛇送去後,她們還可以吃吃蛇肉換口味!那下面還有一道地下的暗泉,地方大得很,日子倒是不難過。」

  馬成道:「她們敢吃老鼠跟蛇肉?」

  「我也這樣問過,她們說在外闖江湖的人該沒什麼禁忌,什麼都要吃,西門姣蛟是什麼都吃的,東方倩也差不多,她在紅粉金剛中,受過各種求生的訓練,比個男人還要能挨苦呢,只有月女不大習慣……」

  馬成道:「這點倒是比我強多了,不過光是吃肉也不行,屬下為她們送幾丸百草丹去,服下後可以解油膩葷腥,調和胃口,這也是為終日食肉者準備的!」

  南宮俊笑道:「那倒是很合用,她們現在惟一擔心的就是這個,人不能完全靠肉來過日子,必須要吃點青的東西,否則就會生病的,可是那個通氣口只有茶杯大小,還是彎彎細細的,我想送點菜蔬去都辦不到,先生有這種東西,可就解決一個大問題了!」

  兩人離開了茶樓,馬成在金陵頗為熟悉,而且他在百花宮中跟各地的江湖下五門中人建立了很好的關係,所以要找這些東西,倒是十分方便,不到一個時辰,居然一十幾條的毒蛇都找齊了,用個竹簍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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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02:22:1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市井藏龍


  他們再度來到富貴山莊,南宮俊繞山後越牆而人,七轉八轉,終於來到一個假山角裡,海女正在那兒蹲著,耳朵貼著一根毛竹管,見了他們忙起來行禮。

  南宮俊問道:「底下沒有發生事情嗎?」

  海女道:「婢子一直在此地聽著,跟東方姑娘保持聯繫,底下一直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南宮俊道:「好!讓我來跟她們說話。」

  他對準洞口,鼓氣以內力將聲音傳人道:「倩妹!我找到馬先生,把你們要的東西帶來了。」

  底下很快的就傳來了東方倩的聲音道:「好極了,我們正等得心焦呢,你先放一條試試看。」

  馬成用竹鉗夾起了一條,使蛇頭對著洞口,在尾巴上一捏,蛇兒負痛鑽了進去,同時耳中還聽得嘶嘶聲由洞中傳出,大概是西門姣蛟在下面發聲召蛇,使得竹簍中的蛇群也亂動不已,拚命想要擠出來。

  馬成道:「想不到她這召蛇的方法還真靈,蛇兒不必經訓練就能聽她的話,她才是真正的萬蛇之王了。」

  沒多久,由底下傳來了西門姣蛟的聲音道:「馬先生,第一條已經下來了,我問過它一路上很順利,沒什麼阻礙,你把竹簍的口打開,讓它們自己爬進來好了。」

  馬成道:「我還有一些小紙包,裡面包了一些藥丸,是給你們的,要綁在蛇尾帶下去才行。」

  西門姣蛟問道:「紙包大嗎?」

  「不大,我都捲成了紙卷,比蛇身還細一點。」

  「那就丟進簍子裡,由它們帶來好了。

  馬成把十來個紙卷,丟進了簍子裡,只見那些蛇很有秩序的,一條咬一個紙卷,探身進了洞口,很快地把十來個紙卷都帶進了洞口,後面的蛇空著身子也下去了。

  南宮俊歎道:「若非親見,實在難以相信,看來我還要請求奶奶聘西門姣蛟為武士,她這種驅蛇之術,也算得上是武林中的一絕,使我們的陣容更為堅強。」

  馬成道:「是的,少主,屬下正想向你建議,有許多為正道所不取的下五門江湖人中,頗不乏奇技異能,心胸任俠,行為可敬之土,這些人很可以延聘為門中武士的。」

  南宮俊道:「我久有此心,等過些時候,你把那些人列出,我一一親自拜訪後,再邀請他們入門!」

  「少主可是要親自考究他們一下?」

  「那倒不是,在入門儀式前,就有一番考究的,連我本人都免不了,這是一種絕對公平的考究,絕不是我們故意要難人。但是我也知道這些人,一個個都是心高氣傲的,不肯與世俗同流,我親自去邀請,是表示對他們的尊重,但也要告訴他們,人南宮門中為武土,要做些什麼,該遵守些什麼規約,事先講明了,也不必勉強,這樣子可以避免以後一些不愉快。」

  馬成道:「少主考慮得極是,屬下可以保證那些人的心性行為絕對正直可敬,但卻無法擔保他們的脾氣,有些人的彆扭勁兒,比一般正派俠士還有過之。」

  南宮俊道:「這是最要他們收斂的,在南宮門下,大家都是自己人,人人都受到尊敬,但沒有一個人特別,和睦相處是最重要的一點,不合群的人,就難以相處了。」

  「這一點少主可以放心,他們只要答應了,就不會口是心非,只要他們開口說過一句服你的,你騎到他脖子上拉屎都行,這些人其實都是血性漢子,性情中人,為了知己,可以拋頭顱,灑熱血不算,更可以受盡委曲,受盡侮辱都不在乎,但要是不合勁兒的人,那就難以侍候了,就算跪在他面前,他都不會理睬的。」

  南宮俊笑道:「就要這樣才好,相信他們一定可以合得來,南宮門中,都是這一類的人,我一定要見見。」

  「目前就有兩三位在金陵,一個叫化三千,是個乞兒;一個叫上大人,是個浪子;還有一個叫人之初,是個趕大車的車伕,他們都是在三字經上取的號……」

  南宮俊道:「為什麼要叫這些怪外號呢?」

  「那只不過是他們的姓名諧音而已,化三千本名華山川,上大人的本名尚達仁,人之初姓辛,名叫本善,因而才取了人之初的外號。」

  南宮俊說道:「他們有什麼奇技異能呢?」

  馬成道:「屬下說了就不稀奇了,等少主見了他們,讓他們自己向少主施展好了。」

  「馬先生已經跟他們見過了?」

  「屬下見過了化三千,因為想到了東方姑娘她們受困,如果要救人,這三個人倒是可以幫上大忙,所以才懇托了他們,化三千是答應了。」

  南宮俊笑道:「哦!另外兩個人呢?」

  「化三千答應替我找到他們,今天黃昏時在夫子廟廣場上見面碰頭。」

  這時底下傳來了東方倩的聲音,道:「俊哥,蛇都下來了,馬先生的藥真妙,月兒吃下去後,立刻不犯噁心了。」

  南宮俊道:「不必要多久,最多三五天,一定可以把你們救出來的,我會叫海兒經常跟你們聯繫的,這兩天我們要辦事,不能常來看你們了。」

  東方倩道:「沒關係,而且也不必來救我們,俊哥,我很抱歉,沒能幫上忙,反而找了很多麻煩,因此我們一定會自己出來的。」

  南宮俊道:「倩妹,莫非底下看到了什麼……」

  東方倩忙道:「沒有……沒有……」

  南宮俊卻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東方倩不肯說出來,想必是事情對她們有利,她們想要扳回被困的面子,所以才拒絕援手,因而笑道:「你們自己能夠脫困自然最好,否則你們也不必心急,最多三五天……」

  東方倩道:「三五天後,我們多半是已經出來了,而且我非把這所別莊給翻過來不可。」

  南宮俊笑了笑,吩咐海女一番話,就跟馬成走了,還是循著原路,彎彎曲曲地出來到外面。

  馬成道:「少主對門戶陣圖之學很精呀!這種錯綜複雜的變化,連屬下都看不出來,少主卻能通行無阻。」

  南宮俊道:「我也只是稍事涉獵而已,這條路是海兒領我走的,清楚道路的是她,她們是在百寶齋訓練出來的,與此地的建設系出一統,所以難不住她的。」

  馬成困擾道:「富貴山莊跟百寶齋是否有關係呢?」

  「我想沒有關係,雖然營建者是采自百寶齋的構想和設計,但兩處的目的卻大不相同。百寶齋要以金陵成為重建魔教的據點,富貴山莊卻是皇帝遊憩別宮,這兩者原是風馬牛不相幹的事,可是富貴山莊為了保護皇帝的安全,一定要設有很多的侍衛人員,這些人不但對附近的環境要注意,而且對附近的武林中人,也要展開特別的監視,這將使百寶齋很不方便!」

  馬成道:「不錯,百寶齋自己不願意公開出來與官方決裂,卻把事推給了百花宮跟我們,這實在太可惡了。」

  「也怪我們的耳目不夠靈通,事先對富貴山莊的內情絲毫不知,現在除了日童與山童外,又陷進了東方倩她們,逼得我們無法不理了。」

  馬成道:「日童他們是百寶齋自己送進去的,東方姑娘她們卻是在他陰謀下被誘陷入的……」

  南宮俊道:「不會,我問過海兒,她對富貴山莊全無所知,這倒不是故意的,使我很困擾。」

  馬成想了一下道:「少主,目前有一個辦法,就是公開登門造訪百寶齋去,聽聽他們如何解釋。」

  南宮俊道:「現在尚未其時吧?」

  馬成道:「不,現在是最適當的時機,摸清他們的意向,只要在言詞中抓住他們的破綻,就藉機會翻臉,斥他們背信,因為少主將來不會真的去任他們總護法。」

  南宮俊沉思有頃道:「對於將來如何脫身,我早已有了對策,不過為了富貴山莊這檔事,我覺得聽聽他們的解說也好,瞭解到他們的意向後,再決定對富貴山莊的處置,這件事必須慎重,弄不好就是一場軒然巨波!」

  於是兩個人回到城裡,南宮俊首先跟歐陽敬碰了一個頭,把發生的事與將要採取的行動告訴了他,而且問道:「奶奶是否知道東方倩她們失陷?」

  歐陽敬道:「知道!我們的眼線一直在盯住她們的,看她們進入了富貴山莊,看見海兒一個人出來,也看見少主與馬先生二度進入,大致也判斷是如此了。」

  南宮俊道:「奶奶對事情做了什麼指示?」

  歐陽敬道:「老夫人什麼指示也沒有,這次行動都是以少主為主,連老夫人也都在等候少主調度。」

  南宮俊不禁惶然道:「那我怎麼敢當呢?」

  歐陽敬莊容道:「少主不必謙虛,老夫人說,凡事最忌二人做主,互為牽制,反而多所阻礙,倒不如由一人統籌全盤主理為佳,所以她交給你全權。少主一切看著辦好了,成也好,敗也好,她決不干涉任何決定,即使少主做錯了,她也跟著照錯下去。」

  南宮俊不禁為之一怔道:「奶奶是這麼說的?」

  歐陽敬道:「是的,老夫人說少主已經通過了測試,為南宮世家中的正式少主,就證明少主有擔當大事的能力了,大家都應該對少主全力支持,我們的人員全部都集中金陵候命,少主要如何調度,都請指示屬下。」

  南宮俊怔了一怔後,知道這是祖母對他處事能力的一次考驗,也是要南宮世家的人對他增加信任,所以才放手讓他全盤總理,因為這是一次非常的事件與一樁非常行動,處理得當,他不但可以在南宮世家裡奠定絕對的地位,在江湖也將奠定極為顯赫的名聲。

  但是萬一失敗了,南宮世家很可能會就此在江湖上除名,淪於萬劫不復之境,奶奶這樣做不是太冒險了點嗎?

  馬成卻比南宮俊想得透徹,這與聰明無關,而是一種經驗與閱歷,他也更明白南宮老夫人南宮雲鳳的苦心。

  南宮俊雖是南宮世家的惟一後人,但是他的武功卻是外傳的,那些武功還被大家視為旁門左道的,這樣一個年輕人,要想來領導一個武林第一世家,無異是有點困難的,雖然每個人都沒有反對他,那只是基於感情的支持,而沒有足夠的尊敬。

  感情的支持雖然也能夠維持住這個世家,卻不足維持南宮世家的傳統了。

  雖說南宮世家是一個大整體,沒有你我之分,大家都是一條心,但是畢竟還有親疏厚薄之分,大家對南宮俊都很喜歡,但領導這個世家的傳統事業,駕馭這一群成名的絕世高手,除了感情之外,還須要他們的尊敬。

  目前二十六名武士中,只有馬成與東方倩才對他有足夠的尊敬,因為他們是南宮俊自己引進的。

  這次出來辦事,南宮雲鳳親率全體而出,卻只叫馬成與東方倩跟著南宮俊行動,就是這個原因,只有這兩個人會心甘情願,毫無猶豫地聽他的指揮調度。

  不過南宮俊不能永遠在這種情形下做他的少主,他到了一個相當的時間,就要接掌府尊的地位,那也等於是變相的江南武林盟主了,他必須以相當的表現來贏得足夠的尊敬,所以南宮雲鳳才做了這個孤注一擲的決定。

  這是一件大事,一件絕大的大事,南宮雲鳳自己,都不一定能穩挑下擔子來,她卻交給南宮俊一肩任之。這個決定看來近乎兒戲,卻有至理存焉。

  南宮俊如果能夠漂漂亮亮地接下來,那種成就是有目共睹的,毫無疑問,他接掌府尊時,每個人都會心悅誠服,在今後的歲月裡,一心一意支持他,則南宮世家尚可大有作為,如果失敗了,南宮世家後繼再也無人,也應該收山了,借此脫出江湖卸下肩上的擔子,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馬成的心情很沉重,這次事件,不但在考驗南宮俊,也在考驗馬成與東方倩二人,他們才加盟南宮府,一無所成就撤銷了,那份難得的榮譽也不會值錢了。

  馬成咬咬牙,最好再找幾個人來充實一下陣容,為將來的南宮主人多增加幾個得力的、心腹的臂助。

  因此在他們告辭了歐陽敬後,馬成道:「少主,我們先不忙上白寶齋去,還是先去找屬下那三個朋友吧!」

  南宮俊道:「目前還不忙著借重他們,我要瞭解到百寶齋的虛實再作區處,因為我們對百寶齋一無所知,曉得的只是那四個小鬼口中的一點,未必就真實!」

  馬成道:「那三塊料身懷絕技,遊戲風塵。以他們的性子看,本不應該在一地久留的,可是他們一住金陵幾年,想必也是有目的,說不定就與百寶齋有關。」

  「馬先生能確定嗎?」

  「不能。以前我跟他們還攀不上深交,因為他們知道我在百花宮中,不太看得起我。這次碰到了華山川,他得知我已受聘南宮世家,才對我表示得好感一點,因此少主出頭後,他們可能會盡情相告……不過屬下想能夠引起他們注意的,只有一些非常的事或人,在金陵地面上,也只有百寶齋了!」

  南宮俊慢慢的也想通了奶奶把責任交付給自己的用意了,一面深感沉重,一面也感到人手的缺乏,如果能增添幾個幫手,未嘗不是好事,馬成是個很慎重的人,不會亂推薦人的,於是也點了頭。

  馬成見他答應了,笑道:「風塵三友中,我只跟華山川熟一點,辛本善與尚達仁只有一面之識,我們還是要先找到化三千,不過少主,這些人都有個毛病,他們可能會因為你的身份而客氣一點,卻不見得會服了你,要想他們死心塌地地跟你幫忙,最好還是拿出真功夫來壓服他們。」

  南宮俊緩緩地說道:「總不能一去就打架吧!」

  馬成笑道:「這當然不必,不過少主放心,談不了幾句話,你不找他們,他們就會自己來找你了,當然他不會明著找的,暗中開開玩笑來表現一下,卻是絕對難免,少主要制服他們,最好也在這上面回敬一下!」

  南宮俊笑道:「這最有意思了,我最討厭規規矩矩的比武動手,能以遊戲出之,哈哈大笑,大家不傷和氣,化暴戾為祥和不是很有意思嗎?我練魔教的武功,就是朝這方向去研究的,我覺得規規矩矩地擊敗一個人,對他的自尊心傷害太深,試想別人辛辛苦苦練武多年,為的就是求勝,乍受失敗,其情何堪,在不傷大雅的情況下小挫對方一下,使對方以為只是自己疏忽大意,即使承認失敗了,心裡也好過點!」

  馬成道:「少主這番理論,雖是從所未聞,卻是大有道理,只是要想不著痕跡的小挫對方,比正式的勝過對方難上多倍,正如兩人對弈,求勝容易求和難!」

  「只要有心,總會做得到的!」

  馬成笑笑道:「如果遇見一些不開竅的人,因而惱羞成怒,不肯認輸,反而糾纏不清呢?」

  南宮俊莊容道:「這種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根本不配學武,我就對他不客氣,最少也要廢了他的功夫。」

  馬成為之一驚,他發現這位少主也有其不測的一面,他處事的法則,與世情有些不同的地方,雖然經常是笑嘻嘻的十分平易,可是他正正經經說話時,卻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嚴,這是一個天生領袖的人才。

  兩個人折向貢院街,那兒有著一座奉祀大成至聖文宗先師的孔廟,也是舉拔科第的考場。

  舉子們人了圍場,往往要一考兩三天,他們有許多隨同前來的家人,就得就近照顧,於是夫子廟邊的一大塊空地,就成了自然而然的集散地。

  有了人,就有集,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塊空地上成了個大集市,三教九流,混雜其間,有人在這兒先架個棚子賣吃食,慢慢地擴大了,就成了酒樓。

  接著各式各樣的行業也都來了,賣舊書的,賣字畫的,擺古董攤兒的,賣草藥的……

  地近秦淮,六朝金粉的古城,以風月而知名,而最為膾炙人口的秦淮船妓們,也都集中在附近的桃葉渡。總之,這地方原是為了科第而繁榮的,各地來的考生們,固然有些苦學生,但還是有錢的多,就近方便,好賺他們的銀子。終至不在考期時,這兒也是城開不夜,熱鬧非凡了。

  兩個人踏進了夫子廟的大廣場,南宮俊的興趣就高了,道:「不知道此地如此熱鬧,否則我早就來玩了。」

  他們一路看著熱鬧,東逛逛,西瞧瞧,竟像是忘了此來的目的,馬成也不催他,陪著他四處轉。

  逛得差不多了,南宮俊才問道:「馬先生,你說的風塵三友呢?我們怎麼一個也沒瞧見呀?」

  馬成道:「我約了華山川是黃昏時分在五鳳居兒,這會兒還是下午,不知道他溜到哪兒去了,不過我相信他總在這一塊地方裡,風塵三友,都是在這兒混的!」

  南宮俊點點頭道:「辛本善是個鐵匠,到他的打鐵鋪子去找他,總是有著落一點吧!」

  馬成笑道:「天曉得,他自稱是鐵匠,卻沒有看見他打過一天鐵,哪兒會有鐵鋪呢?」

  「那他幹些什麼呢?」

  「他在賭場做保鏢,實際上卻是個討賭債,把那些賭輸了還不起債的人,痛揍一頓,逼人還出錢來。」

  南宮俊皺著眉頭道:「這可不怎麼樣!」

  「少主別以為他是個惡霸的走狗,他的討債的確是十拿九穩,從沒有一次落空,可是那些被他討過債的人,再也不敢去賭了,因為他揍人之後,並不要債,卻自己掏腰包替他還債,以後那些傢伙見了他就躲,他也不在乎,平時見了面,他裝做不認識,可是那人若是賭性不改,又想去賭時,總是被他一抓就到,三不管先給人一頓狠揍,然後把賭資搜出抵賬,實際上他打聽到對方的錢的來源後,還是悄悄地還給了人。」

  「這麼說,他是在勸人戒賭了!」

  「不錯,只是他的方法很奇特。」

  「嗜賭的人,言語是勸不醒的,只有用霹靂手段去對付,他的方法不為不佳,那我們就往賭攤去找找他看,說不定可以碰得上廠

  「不過在那兒,他卻是六親不認,他說在賭場中沒有朋友,只有冤家對頭,所以不在那兒見朋友。」

  南宮俊道:「說的也是,那個地方也交不出朋友來,我們去賭錢好了,他不能禁止我們去吧?」

  馬成無可奈何,只好陪著他到了一些賭場裡轉了兩轉,南宮俊似乎對賭很有興趣,只是手氣太差,牌九、擲骰子、押寶,幾乎沒贏過一次,兩處轉出來,他已經輸了幾百兩銀子,而且他的興趣甚濃,還一個勁兒地叫著注子太小,不過癮!

  馬成在進門時,就跟他分開了,以後只是遠遠地跟著他,看看他要幹些什麼,因為馬成早已注意到南宮俊的賭技極精,他擲骰子做莊,一連擲出十把二三來,通賠了十注,使得一些贏家眉開眼笑,跟定了他,他賭什麼,人家就陪他玩什麼。

  南宮俊進第三家賭場時,後面已經跟了一大批的人,他又找了個骰子位子停下來,掏出一把銀票,都是五百兩一張的,往桌上一放道:「五百兩一莊,大一點才夠刺激,大家押!大家押!」

  原先跟來的一些人想佔便宜,紛紛下了重注,還有一些新的賭徒,聽見來了個瘟生,也都跟著要宰肥羊,每個人都下了重注,約莫有四百多兩。

  南宮俊這次一把擲了個兩點,那還是很小的點子,只能吃一點與二三,大家都樂了,賭注集中為四攤,四個注子最大的人擲骰。

  第一家擲了個三點,第二家擲了個四五六,第三家擲出個四點報子,第四家卻偏偏倒霉,擲了個二三。

  不過那是最小的一注,南宮俊賠出了將近四百兩,吃進的還不到五十兩,五百兩一莊只剩下了一百多兩。

  自然有的人高興,有的人歎氣,南宮俊很高興地道:「這一把轉運了,居然還殺進一家,來!來!我把注碼加大,盡台上所有,隨大家的意思下!」

  他那一疊銀票約莫有十來張,總計有六七千兩銀子,這一來自然更為引起大家的注意了,於是紛紛押注,那些贏上癮的人,更是傾其所有地押了下來。

  只是這些人都是小玩玩的,身邊的賭注不過十來二十兩,雖然現在有人已經有百餘兩的,那還是贏南宮俊的,大家都一口氣押了下去。

  南宮俊抓起了骰子,吹口投降擲了下去,大家一起喊著:「二三!二三!通賠!通賠!』,

  兩顆骰子已定,一顆,一顆二,只有一顆骰子還在轉,不過這一局似乎沒什麼出息了。

  轉出一個是兩點,轉出二是一點,轉出個三是二三,兩點也大不到哪裡去,一點跟二三是不必比,照數通賠,很多人都在笑,希望它快定下來。

  因為如果轉出四點五點或六點,那就不成采,必須重新再擲,大家都不希望發生那種事,因為這一把莊家的輸數已經定了九十九,再擲就很難說了。

  骰子終於轉得慢了下來,而且已經是一點的面朝上,只要定下來,莊家是兩個配個二,只得兩點,除了倒霉莊家,像上一副一樣才會輸給他。

  骰子終於定下來,是個,不過在停下前,卻把那顆兩點撞了個翻身,也變成了一點,成了一付全紅三顆的豹子,按照規定,莊家擲一點或二三通賠,拿六點或報子及四五六通吃,押注的就不比了。

  南宮俊一擲成采,大家都怔了眼,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哦然發出一聲懊喪的歎息,看著幫忙的師傅把注子都吃過去,然後照例抽出了一成,作為賭場的收益。

  南宮俊道:「喂!喂!你怎麼抽掉我那麼多,我先後已經輸了上千兩了,這一注吃進也不過一千多,你們一抽就是一成,我這贏錢的反倒幫你們的忙了。」

  那個代為收賬的下手道:「這位相公,這是規矩。你全莊推完,計輸贏,抽成,相公也不是第一天玩兒這個,想必一定知道這個規矩的。」

  南宮俊道:「我當然懂,別處都是要等莊主換人的時候才結算,只把賠出的注子抽一,現在我只推了兩莊,並沒有宣佈要結賬呀,你怎麼就結賬了?」

  那個下手道:「相公!像你這樣的客人,本場的往例是勝一注就算放莊,我們已經計算好了,相公總計輸了九百八十兩,這一莊吃進一千四百五十兩,抽去一成後,尚作一千二百零五兩,再扣去本錢,足足贏三百二十五兩,相公應該夠了。」

  南宮俊道:「怎麼夠呢!我還沒過癮呢!」

  那個下手賠笑道:「相公!本場向來對同行朋友都有個一注為止的規定,我們賭的是運氣,絕對公公道道,本場的人絕不下去賭,也是這個原因。」

  南宮俊笑道:「是真的嗎?我一共轉了三家場子,有人從第一家開始過來,連跟我三處,那不是貴場的?」

  那個下手又微微一怔!

  南宮俊又道:「你們既然以公道為號召,就不該叫一些私人混下去!」

  那個下手道:「這……這絕對沒有的事!」

  「朋友!別來這一套了,我知道這三處場子都是一個東家,也知道你們雇了一些人,在裡面湊湊熱鬧,提高大家的興趣,並沒有玩兒假……」

  「本來就沒有假,我們只管代吃代賠,供應場所而抽適當的利潤,即使叫幾個人湊湊熱鬧,他們絕不推莊,而且都是下最小的注子!」

  南宮俊笑道:「他們可都是此中的高手,個個賭技都很精明,三顆骰子,他們能夠十把擲出九副四五六來。」

  「相公!這話就太冤枉人了,我可以把本場的人全指明出來,這兒還有些熟客人,他們可以證明,這些人平常是輸得多還是贏得多。」

  「當然是輸得多,能夠任意擲出四五六的人,自然也可以隨心所欲地擲出二三來,你們很懂得賭錢的心理,放長線釣大魚,叫幾個人經常輸小錢,把客人的賭興釣濃了,然後再派個高手去宰人家。」

  他把賭場的內幕毫不留情地揭亍開來,使得那個下手的眼睛瞪得老大,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這時一個管事模樣的人過來道:「兄台,本場有幾個陪大家湊湊熱鬧的人,凡是這兒的熟客都認識,可是從別的場子跟過來的人,卻不是本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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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02:22:31 |只看該作者
  南宮俊笑道:「我知道不是這一家的,可是你們三處場子都是一個東家絕不會錯,那些人是你們的自己人也沒錯,否則他們沒有跟過來的理由,你們認為我的手氣背,是個不懂事的雛兒,打算吃我一筆是不是?」

  那個管事的也直了眼,半晌才道:「朋友,本場已經奉送了你一筆小財了,你就不應該說那種話,你找了來,想必也有個耳聞。黃面梟駱三爺的場子裡應酬過往朋友雖不小氣,卻也有個限度,三百多兩是開天闢地頭一回,你見好就該收了。」

  「原來你們只有這麼小的胃口,不該吃我的時候太大口了,在我最後一莊上,光你們自己人就押了一千多兩,好在是我贏了,要是輸了,你們肯吐出來退給我嗎?」

  一句話把那個管事的問傻了,心知遇上了個難纏的料子,而且叫人抓住了辮子,有口難言。

  先前大家看著南宮俊好欺負,以為是從遠地來趕考的土財主瘟少爺,這是最理想的肥羊,正好藉機會痛宰一場,所以也不禁止那些幫場的自己人下大注了,在一般的習慣上,自己的幫場充數的閒漢們,從不超過一兩的注子,完全是湊熱鬧而不能影響到大局的。

  管事的被逼得沒法子,只得說道:「朋友,大家都是在外面跑跑的,你打算要怎麼樣呢?」

  「很簡單,你們值十抽一,原是很公平的收入,可是你們自己也參加了博勝,就沒有理由再抽我的頭錢了,把那一成也吐出來還給我。」

  管事的說道:「順風扯不得滿蓬船,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朋友,你也未免太過分了吧!」

  南宮俊冷笑道:「設局開場者,自己還派老千下場子吃人,你們這是吃人不吐骨頭。」

  這句話太重了,那個管事的怎麼受得了,臉色一變道:「朋友,你別含血噴人,我們雖有幾個人下去幫襯一下場子,免得太冷清了,可全是規規矩矩的,從來也沒出過騙局,你怎麼說我們出老千呢!」

  南宮俊道:「五百多兩下一注骰子,這是幫襯的注子嗎?每個人從十來兩本錢,贏得四五百兩,這難道也是規規矩矩的賭法?他們幾個人一把也沒輸過!」

  管事的急了道:「那是你的運氣太壞罷了。」

  「運氣壞誠然不錯,可是別人都有吃有賠,惟獨你們的人,一把都沒輸過,我擲個五點,他們都能全趕上,難道是他們的運氣特別好?這話告訴一般人或許還能相信,但告訴行家,沒一個會信的。」

  管事的沒轍兒了,賭場裡的幫場人員在賭的局面掀大起來時,應該立加退避以避嫌,可是這次因為情形特殊,大家以為是一次發橫財的機會,所以才沒加禁止,哪知就叫人家給逮住了,看樣子管事的也架不下這局面了,那些幫閒的漢子開始吆喝著要揍人。

  南宮俊冷笑道:「要揍人!那敢情好,黃面梟駱和在金陵地面上才混出點名堂來,你們只要敢動我一下,明天就可以叫他讓出窩來了。」

  這句話嚇得管事的臉都白了,忙又把那些亂咋呼的傢伙喝了回去,忽然看見一個青年,懶洋洋地在一邊瞧熱鬧,不由得大喜,忙道:「小辛,你來得好,快來排解一下,這兒有人攪局子!」

  那個叫小辛地道:「沒有啊!我一直都在這兒!」

  「什麼!你一直都在這兒瞧熱鬧?」

  小辛冷笑道:「來了這麼一位大財主,誰會不知道,我來瞧個熱鬧有什麼不對的?於九,這次我可是說句公道話,人家處處扣住在理上,所以你只有自認倒霉,該怎麼著,就怎麼著,乖乖地聽候吩咐,好在人家只是不准你抽頭子,還沒要你的腦袋,人家如果開了口,你捨不得摘,我會替你摘下來給人!」

  管事的於九急了道:「小辛,你怎麼幫起外人來了?」

  小辛沉聲道:「我誰都不幫,只幫一個理,我答應替駱三哥鎮個場子,也不過是看他一向規矩,沒有藉著這個吃人家而已,於九,你壞了規矩,你就得認。」

  「可是駱三爺那兒,我怎麼交代?你可得擔著些。」

  小辛冷笑道:「我什麼都不但,三哥那兒,你一個小錢也少不了,完全該你自己賠出來,因為這是你自己失職,沒有照規矩來辦事,開賭場的必須要講究個公道,不能為橫財動心的,往後你這管事的也該搬位了。」

  於九被他說得心頭火起,怒道:「媽的!小辛,拳頭朝外打,胳臂朝裡彎,你他XX的盡向著外人,八成是你從外面勾來了人,故意搗我九爺的蛋!」

  話才說完,他的人已經飛了起來,飛出很遠,叭噠一聲摔在地卜,已經滿臉是血昏了過去。

  那是小辛出的手,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於九的幾個心腹弟兄立刻圍了上來,而且傢伙全出了籠,飛刀、鋼鏢、手叉子,小辛的反應很絕,他還是用拳頭,而且始終都是黑虎偷心那一招,只不過他的個子很高,比常人要高出一個頭,所以這一招「黑虎偷心」都偷在對方的鼻子上,只聽見卡地碎骨聲以及叭叭的人體落地聲,七八條漢子,人人都是滿臉噴血地飛落出去,昏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而且每個人都變成了扁鼻子。

  他打得輕鬆利落,自己身上連一點血腥都沒沾上,而且神情還是懶洋洋的,南宮俊倒不由得讚道:「好身手,老兄這一副身手委屈在這兒太可惜了!」

  小辛看了南宮俊一眼道:「朋友,看你這一表人材,怎麼也幹上這一行呢?難道不可惜嗎?」

  南宮俊笑道:「兄弟可不是以此為生的,只不過偶而高興小玩一次,懲戒那些貪心不足的人。」

  小辛冷笑道:「看你的技巧熟練得遠在一般行家之上,居然會是個偶而客串的票友?朋友,這套過門少在我面前玩,你贏得的銀子,一個不少的給你帶走,可是你也得像他們一樣,領我的一拳再走!」

  南宮俊忙道:「老兄,那可使不得,你那拳頭太重,領上一下,不死也得去半條命。」

  小辛沉聲道:「朋友在進這個門之前就應該打聽一下,我人之初在這兒壓場子的時候,打濫仗會有什麼後果,哪一個浪子也別想在這兒得手的。」

  「看樣子朋友是個很講理的人?」

  「我本來就是,所以還准你把銀子帶走!」

  「這幾百兩銀子,在下可沒看在眼裡,我這樣說你也許不信,這樣吧,我把贏來的以及我的本錢一起拿出來給閣下,交個朋友如何?」

  他果真把一疊六七千兩的銀票遞了過來,道:「閣下可以認清楚,這是常厚號的票子,憑票兌銀,分文不差,可不是用來唬人的,這兒一共是八千兩左右……」

  小辛接過銀票,一張張的看過,發現都是貨真價實的票子,倒是怔住了,頓了頓之後才道:「不行,我要你的銀子幹嗎?無親無誼,不該不欠的……」

  南宮俊道:「證明我不是存心來發財的,免去閣下的一記老拳,這總該可以了吧!」

  小辛道:「你出手如此大方,我倒可以相信你不是職業郎中,但是我也不能接受你的銀子。」

  南宮俊笑道:「這銀子不是我的,是別人用來買我的命的,我也不是送給你的,而是要你看看,這筆錢能否找個正當的出路,散給那些真正要錢用的人。」

  小辛神之為動道:「是別人用來買你的命的錢,這話怎麼說呢?」

  南宮俊道:「這還不容易明白嗎?有人不想要我活下去,花錢買動了兇手要殺我,結果那個職業兇手看我不像個該死的人,跟我交上了朋友,把錢拿了出來,要我用來做好事,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法,所以才委託你……」

  小辛笑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用來做好事呢?」

  南宮俊笑道:「因為你是個講理的人,而且你有一對好拳頭,我信得過你。」

  「你這個人很有意思。」

  「我是個很有趣而不甘寂寞的人,如果你交上了我這個朋友,一定會感到很有意思。」

  「朋友,你是在何方得意?」

  「在江南一帶,以搗馬蜂窩為業。」

  「什麼!你搗馬蜂為業?」

  「是的,哪兒有馬蜂窩,我就去搗它一下,愈大愈好,換句話說,我是個專找人麻煩的人。」

  小辛哦了一聲道:「你今天是來找我的麻煩了?」

  「也可以這麼說,因為你這樣混太沒出息,而我卻找到一個大馬蜂窩,一個人去搗怕搗不了,特地來邀你一聲,大家一起去搗。」

  「對不起,我沒興趣!」

  「我對你卻很有興趣,尤其對你的拳頭,不過你光在這兒打一些不能還手的人有什麼意思?」

  「我也是這麼想,可是我打到現在,遇上的全是些不能還手的,所以我曾下一個誓言,要是被我打過一拳後,還沒昏倒的,我交他為朋友,能夠躲過我一拳,使我打空的人,我奉他為大哥,如果他能打我一拳的人,我做他的奴才。」

  「要是一拳能把你也打昏過去呢?」

  「有這樣子的人嗎?」

  「不管有沒有,你總得先想好了,萬一出現這麼一個人,才能立刻下定主意,以免臨時抓瞎。」

  「真要有那麼一個人,我不但做他的奴才,連命都要給他,隨他叫我做什麼,我都會惟命是從。」

  「這可不太好,他若是個大壞蛋,叫你去做壞事,你難道也惟命是從嗎?」

  「我說過把命賣給他,如果他的命令是我無法接受的,我可以一拳打死我自己。」

  南宮俊笑道:「這也倒是個辦法。」

  小辛道:「你要找我幫忙可以,至少要能挨我一拳才行,我從不跟不是朋友的人共事的。」

  南宮俊說道:「挨你一拳倒也沒什麼,可是你喜歡打人家的鼻子,這個習慣實在是很不好。」

  小辛大笑道:「你也不是非要挨不可,你可以躲過,我便認你為老大,那就隨你的便了。」

  一面說著話,一面拳頭已出手,快得如同閃電一般,南宮俊的動作也夠快的,但是竟未能躲過,不過已經閃開了鼻子,那一拳挨在肩頭上,凌空幾個翻身,才把拳勢化開,定住身形落地,苦笑道:「好快的拳頭,好重的拳頭,這還是我第一次挨打。」

  小辛看他一眼道:「不錯!這是我第三次沒把人打倒下來,你可以做我的第三個朋友了。」

  南宮俊道:「你還有兩個朋友?他們是誰?」

  小辛道:「我歸我,我有兩個朋友,卻不等於你也有了兩個朋友,你是我第三個朋友,他們還不見得是你的朋友,因此你也不必問他們是誰?」

  「我必須要問問,因為你打過我了,我還沒有打你呢,萬一把你打成了奴才,他們是否會因此而不服氣來找我麻煩呢?」

  「你若真有這個本事,我倒可以拍胸膛擔保一聲,你成了我的朋友,他們不一定會認你做朋友,因為他們的脾氣較為古怪,不輕易與人交往,但是你若能將我打服了,他們一定也跟我一樣,奉你為老大。」

  南宮俊笑道:「這敢情好,打了一個,收了三個,只是你能做主嗎?萬一他們不認賬呢?」

  小辛道:「他們敢不認賬,我幫你打得他們認賬去!」

  南宮俊道:「我能把你打服,自然不要你幫忙,只要你把他們找來,由我來打服他們好了。」

  小辛道:「這也對,你就快打吧!」

  南宮俊道:「我可不像你這麼悶聲不響地打冷拳,我要打你之前,一定先通知你,而且我也要打你的鼻子,現在你注意了,

  小辛道:「要打就打,別囉嗦,你打吧!」

  南宮俊右手疾出,兩指如鉤,指向小辛的雙目,小辛見狀大驚,連忙使手推住道:「你怎麼取我的眼睛了?」

  話才說完,鼻子咚地挨了一拳,直打得他眼前金星亂舞,原來南宮俊取目一式只是虛招,等他雙手來架時,趁勢壓住了他雙手,也定住了他的身形,左拳疾出擂在他的鼻子上。

  拳並不重,只是鼻子上挨一下,實在很不是滋味,酸溜溜的,眼淚也流了下來,小辛怒道:「你這個人好卑鄙,居然用這種聲東擊西的手法來取巧。」

  南宮俊道:「我說要打你的鼻子,果真是打你的鼻子,怎麼是取巧呢?雖然我出手挖你的眼睛,那是虛招,你可以不理的,是你自己沉不住氣……」

  小辛道:「我不理,你挖掉了我的眼珠怎麼辦?」

  南宮俊笑道:「那是你活該倒霉了,不過也怪你沒有魄力,如果你敢信任我,就讓我挖掉眼珠不去管我,一心保護你的鼻子,我又能拿你奈何呢?」

  小辛語為之塞,這一搏是他輸了,可是他實在輸得不甘心。南宮俊似乎明白他的心意,淡然一笑道:「閣下似乎還不能服氣,這樣好了,剛才一搏作廢,我再攻你一招,仍然是取你的鼻子。」

  辛本善揉揉鼻子道:「什麼,你還要打我鼻子一拳?」

  南宮俊道:「要打你別的地方或許不容易,但是要打你的鼻子,不管多少拳,我想都沒問題。」

  「笑話!只要你再擊中我鼻子一拳,我就把腦袋割下來輸給你。」

  「朋友,你為自己立下了規約,可沒包括抹脖子在內。」

  辛本善道:「不管那些了,如果我被人在指定的地位一連擊中兩招,這顆腦袋也是白長了。」

  南宮俊道:「假如你心裡存有這種想法,我也懶得打你第二拳了,因為你只是一個亡命市井的無賴匹夫,把大好的生命虛擲在這種無謂的意氣上,不值得我出手。」

  辛本善道:「老子割自己的腦袋,關你什麼事?」

  南宮俊道:「你是為了打不過我才割腦袋,自然就與我有關了,我可不做這種無聊的事。」

  辛本善道:「你還沒有打贏我呢!」

  南宮俊道:「我對一個反覆無常,輕易改變主意的市井無賴,可沒興趣出手。對不起,我要走了。」

  辛本善一步攔住他面前道:「不打我的鼻子一拳,你想走可沒這麼容易。朋友,辛老子可不吃你這一套。」

  南宮俊道:「我不屑於出手打你。」

  說完轉身要走。

  辛本善道:「你不打我,辛老子可要出手揍人了,那時你可別後悔。」

  南宮俊不理他,忽覺背後生風,連看都不看,回手就是一拳,辛本善高大的身軀正以泰山壓頂之勢,撲了下來,雙拳如捶,猛擊他的背後。

  個子比他高,雙臂特長,南宮俊的拳不可能先擊中對方的。

  但說也奇怪,辛本善的身子忽然一頓,雙拳只差些許要擊中南宮俊時,忽然停住了,腦袋向後一仰,倒飛出去,別人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辛本善卻明白,他的鼻子上又挨了一拳。

  這一拳比先前重多了!不僅打得他滿眼金星,也打得他滿臉開花,鮮血涔涔地流了下來。

  辛本善搖搖腦袋,又大踏步地趕上來道:「喂!朋友,你等一下,我還有話要問你。」

  南宮俊站住了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辛本善道:「剛才你那一拳,施展的是什麼功夫?」

  南宮俊道:「沒有名目,也可以做打牛拳。」

  辛本善道:「打牛拳?這是哪一家的武功?」

  南宮俊道:「哪一家都不是,是我自創的,遇上不講理的蠻牛時,我就給他這麼一拳,給他一番警告,叫他安分些。」

  辛本善現在一點都不生氣了,喃喃地念了兩句「打牛拳」後,忽然叫道:「是打牛拳!是隔山打牛的莽牛氣功。」

  南宮俊淡然笑道:「武功沒有一定的名目,隨著各人的高興任意為名,只要具有實用價值就行。」

  辛本善說道:「朋友,你的武功具此造詣,應該不會是靠賭術來混江湖的郎中吧?」

  南宮俊道:「我本來就不是,所以我肯把自己的本錢連同贏來的都交給你去做好事。」

  辛本善道:「本來,我懷疑你剛才只是一番做作,根本沒有誠意,現在看來,倒真是可能了,不過,我還是不懂,你有一身武功,應該可以在武林中混出個名堂來。」

  南宮俊笑了笑道:「武林中的名堂不可能靠混出來的,必須要有真才實學,才能掙下一席之地。」

  辛本善道:「說的也是,朋友,你既然不是為財,到這兒來,自然也不是為名,你打了我這無名小卒也揚不了名,你究竟是為什麼而來呢?」

  南宮俊道:「為了閣下而來。」

  辛本善道:「為了我?我跟你沒什麼過不去的吧?」

  南宮俊笑笑道:「那自然是沒有,不過我有一筆好生意,一個人幹不下,要找幾個幫手。」

  辛本善道:「你要找我幫手,何必要拆我的台呢?」

  南宮俊道:「不把你這邊的給拆掉,你不會甘心情願地跟我走的,現在你在這兒也混不下去了,只有跟我走。」

  辛本善道:「那可不一定,我技不如你,但……」

  南宮俊笑道:「辛兄,別把話說得太滿,免得收不回來,你何不聽聽我要找你做什麼生意呢?」

  辛本善道:「什麼生意?」

  南宮俊道:「你總不能叫我在這兒談吧。」

  辛本善想了一下才道:「好!我們換個地方。」

  他用衣袖抹抹鼻子上的血,揚起南宮俊的那疊銀票,以及贏來的那些零碎銀子,賭場管事過來道:「老辛!難道就這麼算了,孫二爺那兒怎麼交代呢?」

  辛本善一腳把他踢出個老遠罵道:「還有個屁的交代,老子不幹了,他姓孫的有幾個腦袋還敢在夫子廟設場子,告訴他一聲,回家啃老米飯去吧,這兒收攤了。」

  管事的被踹出了好幾丈遠,趴在地上起不來了,其餘的人也不敢再上前攔阻了。

  辛本善卻帶著南宮俊出了門,東一拐,西一轉,走到一家小酒館前,首先一腳踢醒了大門口打瞌睡的一個小乞丐道:「去把你家老頭子叫來,說老子叫人揍了。」

  那個小乞丐一溜煙似的去了!

  南宮俊道:「辛兄可是要他去找那位化三千華山川老哥?」

  辛本善道:「不錯!你說要找幾個幫手,我想你絕不是為著我一個人來的,所以乾脆替你約齊了。」

  南宮俊笑道:「不錯!在下目的在你們風塵三友,還有一位上大人尚兄,也請辛兄一併相邀。」

  辛本善道:「浪子就在這兒。不過,朋友,我可把話說清楚,你的武功值得佩服,對你的為人卻還不怎麼清楚,尤其是你的生意,我連一個字兒都沒問呢,可不表示已答應了,如果你無法說出使我們滿意的道理來,那就很糟了,不是你躺著出去,就是從我們三個人的身上跨出去,你最好先想想清楚。」

  南宮俊道:「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這是一筆大買賣,能夠有三位幫忙,十九可成。」

  辛本善道:「敢情你是要我們合作做一票。」

  南宮俊笑笑道:「可以這麼說,只是絕不會與三位的夙志相諱背,所以兄弟敢斗膽相邀。」

  辛本善懷疑地看著他,半晌才道:「你對我們哥兒三個知道多少,你曉得我們的夙志何在?」

  南宮俊道:「今天才聽得三位的大名,可是對三位的夙志倒大致有個瞭解,三位自隱風塵,想來不會是善男信女,更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辛本善怔了一怔,最後才道:「好!我現在先不問你,回頭等那二人來了,你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就好,否則……」

  他不說下去,大步上了酒店後面的小閣樓,口中在叫道:「浪子,把你那小腳婆娘挪挪位子,開窗子散散氣味,我帶了個人來!」

  說著,一腳就踹開了門。

  南宮俊跟他上了樓,只聞得一股觸鼻的異味,連忙用手掩著鼻子,卻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婦,穿著長裙,亂著頭髮,匆匆地走了出來,臉上還是紅紅的。

  辛本善沒理她,向南宮俊道:「進來吧,你可得忍著點,在這個時候見浪子,必須受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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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風塵三友


  南宮俊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幅場面,但是仍然踏了進去,由那個女的衣衫不整的情形看,那位浪子應該還是赤條條地躺在床上才對,可是他一進屋子,卻發現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衣履整齊地坐在一張小矮桌前面,對著四味小菜,引壺獨酌,一副自得其樂之狀。只是屋中還洋溢著一股氣味,說不上是什麼。

  那是一間臥室,一張床上的被子鋪得很整齊,可見並沒有人睡過,只是床前一口木盆,盆中有半盆熱水,盆邊是一張矮凳以及一副散得亂亂的女人裹小腳的布。

  那股子異味,就是從裹腳布上散出來的!

  那個飲酒的男子長得頗為瀟灑,只是眉宇間飄溢著一種懶洋洋的神態,卻更增他的男性魅力。

  辛本善進門後就搶著打開了窗子道:「浪子,我真不知道你的鼻子是怎麼長的,這種氣味居然也受得了。」

  那個叫浪子的男人輕歎了一口氣道:「人之初,你是天下最俗氣的人,所以才不懂得欣賞……」

  辛本善道:「好了,省下你的那一套吧!告訴你一件事,今天我叫人揍了兩拳,都揍在鼻子上!」

  浪子看看他的鼻子,忽而笑道:「我說你今天怎麼忽然會挑剔起我的鼻子來了,敢情是鼻子叫人打歪了,瞧你這大花臉的樣子,還不趕快去洗一下,那盆水還熱著,阿寶才洗了一半,水也還乾淨!」

  辛本善不耐煩地道:「浪子,你再胡說八道,老子就把那盆水對你的狗嘴裡灌下去了。」

  浪子哈哈笑道:「三寸金蓮初出水,露出一枝牡丹開。女人洗腳固定是人間美景,這洗腳水嘛,卻是千萬喝不得的,看樣子人之初是生氣了,阿寶!端兩壺酒上來給老辛壓壓驚,順便帶個手巾把子上來。對了!你先洗洗手,老辛今天火氣大,受不了你手上的氣味。」

  辛本善氣得一拳搗過去,浪子縮脖子讓開了,辛本善倒也沒真心想揍他。只是搶過了他面前的酒壺,引壺向口,哪知壺中是空的,倒了半天,只得兩三滴殘酒,他一生氣,把酒壺從窗子裡丟了下去。

  先前那個女的已經端了兩壺酒上來,見狀忙道:「辛大爺,那錫壺要三兩銀子一把呢,你可別拿銀子生氣!」

  辛本善搶過一壺酒來,滿滿地灌了一大口,然後又掏出一大把的碎銀子道:「金寶,你別小氣,賠你就是。」

  金寶對他手中的銀子只看了一眼,笑笑道:「辛大爺,你在我這兒連吃帶喝,幾時給你算過賬的,我敢收你一分銀子,我們的這位爺還不活活地要我的命。」

  浪子懶洋洋地笑道:「金寶,說話要憑良心,我可是連汗毛都沒碰壞你一根。」

  金寶有點幽怨地道:「爺!你真要肯打我罵我也就罷了,那表示你還把我當個身邊人,就是你這種客氣叫我擔心,三天兩頭的,高興時才來坐一下,叫人整天盼穿了眼睛,哪知道你屁股還沒坐熱,拔身就又走了。」

  辛本善笑道:「金寶,要留住浪子,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把腳洗得勤一點,由三天一次,改為一天三次,這個死流子的毛病,就是最喜歡看小腳女人洗腳。」

  金寶忙問道:「真的?爺!那我以後天天洗……」

  浪子笑道:「騙你的。你要是天天洗,我就絕足不來了,好好的一雙腳,偏要裹成那個粽子樣,肉擠骨卷,說多難看有多難看。你洗腳的時候,我往你腳上看過一眼沒有?」

  辛本善一怔道:「浪子,是你自己說的,小腳女人洗腳時是天下最美的景象,難道是誑我的不成?」

  浪子笑道:「那倒也不是,小腳女人洗腳時的韻味的確是天下最美的情韻,因為女人纏過的蓮足,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連她的丈夫都不能看見的,每家女人在洗腳時都是門戶緊閉,惟恐被人看見……」

  金寶有點淒然地道:「那是因為我們知道這雙腳不好看,不敢給人家看見,我的那個死鬼就是在我洗腳時闖了進來,他見了我的腳,以後就不再理我了,一直到他去世,都是冷冷淡淡的。浪子,你第一次要我當著你的面洗腳,我不是磨了好半天,就是怕把你給嚇跑了,一直到現在,我都是掩掩藏藏的!」

  浪子哈哈大笑道:「真要給我看見了那雙腳,我也非跑不可,我就是欣賞你那掩掩藏藏的神態,以及把腳伸進了熱水中一燙時,那種眉舒眼展的神態,好在你是三天洗一次,真要是天天洗,就不會有那麼舒服,我若是天天看,你也許以為我不在乎,也不再掩掩藏藏了,就會變得毫無韻味,我可就真的會絕足不來了。」

  金寶哦了一聲道:「浪子,你可得有良心,我是個寡婦,不怕別人的閒言是非,不避嫌疑的跟你在一起。半年來,不但管你,還要管你的朋友吃喝,沒跟你伸手要過一分銀子,你要是把我丟下了,我可只有上吊了。」

  浪子皺皺眉道:「金寶,如果你想要找個男人,就不該選上我這個浪子,一開始我就告訴你,我是個浪子,不會守在一個女人身邊的。」

  金寶抹了抹淚珠道:「我可沒奢望想要嫁給你,守著你一輩子,只要你三五天能夠在我這兒住上一夜就行了。」

  浪子笑道:「那你放心,你只要把我當作個朋友,不想改嫁給我,我始終會把你當作最可愛的女人,最好的朋友,怎麼也不會忘記你的。」

  金寶忽又破涕為笑道:「真的,你可不能騙我。」

  浪子笑道:「我浪子的好處,就是說話算話。」

  金寶歎口氣道:「其實我這句話是多說的,你浪子從沒在一個女人身邊耽得久過,最多三五個月,你就膩味了,把人丟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浪子神色一正道:「金寶,你說這話不公平,我從沒有丟掉過誰,倒是被別人丟了不知多少回,我很識相,絕不做使人為難的事,當對方找到另一個男人時,我就悄悄地隱退,可從沒有主動地丟掉哪一個女人過。」

  金寶道:「胡說!那麼多的女人都說你負心。」

  浪子笑道:「那些都是有了丈夫的女人吧,我浪子從不跟人爭女人,也不願意跟人共女人,你也是一樣,如果你要嫁人了,我一定悄然地退走,走在路上碰到了,我也會裝成不認識你,免得妨礙你的家庭……」

  金寶咬咬牙齒道:「我……永遠不嫁人。」

  ?盱笑道:「很多女人都說過這句話,可是她們都嫁人了,不過對她們說這句話,我仍然很感謝,至少她們在對我說話時,是誠心誠意的。」

  金寶剛要開口,忽然想起還有兩個男人在旁,臉上一紅,閉口不說退了下去。

  辛本善向南宮俊道:「這就是浪子,他做人就是這個樣子,他的兩下子比我略為高明一點!」

  南宮俊拱手笑道:「佩服,閣下雖然廣結紅粉知己,卻並不以虛情去騙她們,不近有夫之婦而保人名節,只此兩點,已可稱為情中之聖矣。」

  辛本善哈哈大笑道:「浪子可以稱得上情聖?朋友,你是否腦筋有問題,金陵城裡,秦淮的樓船舞榭間,你去打聽一下,他是有名的採花蜂,來者不拒……」

  南宮俊笑道:「這正是尚兄的可貴處。」

  浪子也笑道:「我倒是第一次聽人說我可貴。」

  南宮俊道:「尚兄是最懂得情之真諦的解人,所以才能在風塵中獲取那麼多的紅粉知己,因為他尊重她們,對她們每一個人都是真情真意,從不以歡場女人視之,而且他也從不拒絕一個女人愛他,這一點尤其難得。」

  辛本善道:「有大姑娘愛她,他當然不拒絕,這種好事,落到哪一個人身上,都不會拒絕的。」

  南宮俊笑道:「不然,一般男人涉足歡場,只是逢場做戲而已,他們只付出錢來買歡笑,而尚兄卻以感情去安慰她們,這種胸襟行徑,是很少有人能做得到的。」

  浪子為南宮俊斟滿了一杯酒道:「好朋友!來!乾一杯,我活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能看到我心裡去。」

  南宮俊引杯就口,一飲而盡。

  辛本善道:「完了!完了!我本來還指望你能代我打他一頓出口氣的,現在看樣子你是不會為我而打他了。」

  浪子哦了一聲道:「你這鼻子是他打的?」

  辛本善道:「不錯,先後兩拳,第一拳我沒注意,第二拳我沒躲掉。」

  浪子哈哈大笑,又為南宮俊倒了一杯酒道:「好朋友,為這件事就值再喝一杯,我一直就瞧著老辛的鼻子不順眼,想揍他兩拳而一直沒有機會,你替我做到了,我非敬你一杯不可,咱們這個朋友交定了。」

  辛本善道:「浪子,你已經認定他是你的朋友了,也不問問他的姓名、底細,以及找你的來意?」

  浪子笑道:「他能一眼看到我的心裡,也能在你的鼻子上連揮兩拳,僅此兩點,就足夠為我友矣!別的都可以不問,不過你既然說了,我不妨問問,他叫什麼?」

  辛本善翻翻眼睛道:「我……不知道,我沒問他!」

  浪子笑了,道:「這倒妙了,你連姓名根底也沒問清楚,就往我這兒帶,他要我們干什麼?」

  辛本善道:「我不知道,他沒說!」

  浪子笑道:「你究竟知道什麼?」

  辛本善還沒開口,門口已有人道:「他知道他的賭場被人攪了局,贏了一大把銀子去,居然不讓他們抽頭,他的鼻子被人揍了兩拳,而對方把那贏來的銀子連同幾千兩的本錢,一起送給了他。」

  說話的是個老叫化子,其實年紀並不太老,只不過他蓬著頭髮,亂著鬍子,就顯得蒼老了,他身上的衣服打了幾十個補釘,紅一塊,綠一塊,五花十彩,可是很乾淨,不帶一點灰尖,手腳顏面的皮膚很黑,那是太陽曬黑的,卻不是髒,因為他黑得油光水亮。

  不用問也知道是風塵三友的化三千到了。

  辛本善忍不住道:「臭要飯的,你都知道了?」

  化三千道:「叫化子的消息最靈通,何況我就在你賭場不遠的巷子口裡打瞌睡,人家大把開始輸錢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而且也曉得你們那幾家場子非糟不可,這下子可遇上大郎中了。」

  南宮俊笑道:「在下可不是郎中,賭得規規矩矩的。」

  化三千道:「朋友,你有那一手本事,根本不用耍什麼手法,只要以內力控穩那兩顆骰子,擲出自己所要的點子就可以了,而且一開始就放足了線,等候著大魚上鉤,釣上那麼一條就夠了,一個人再倒霉,也不可能連擲十把二三的,我叫化子雖然賭不起,卻能想得透,我聽說有人連擲十把二三時,就知道小辛要倒霉了。」

  辛本善道:「你就看著我倒霉,也不來幫一手。」

  化三千大笑道:「你在那幾家賭場抱台腳,不知道坑了多少人,我早就想搗了它,現在有人冒出頭來代勞,我自然是求之不得,還會幫你嗎?我要來也是幫著拆局。」

  辛本善苦笑道:「我這是走了什麼運,交上你們這兩個朋友,我受了人家欺負,你們不但不幫忙,反而還幫著人家去,我們這幾十年的交情算是白搭了。」

  化三千道:「交情歸交情,道理歸道理,人家佔住了理,那可沒法子,別說只揍你兩拳,就是宰了你,我們也只替你收屍,因為你原本該死。」

  辛本善道:「我該死?我是踩了你的尾巴了,你要跟我這麼過不去?」

  化三千道:「我問你,人家連輸了十幾把,每一把該賠的銀子,有沒有少過一錢?」

  辛本善道:「沒有,在我把場的地方,誰也不能賴。」

  「好!那人家才贏了一把,你們就想耍賴皮了,這不是輸不起嗎?」

  「沒有啊!他贏的銀子全賠給他了。」

  「可是你們不再讓他賭下去。」

  「他出老千手法,以內力控制骰子。」

  化三干冷笑道:「老辛,說這句話你就該打嘴,只有使用假的賭具才叫出老千,如果能用內力控制骰子的點數,那是人家的本事,因為這是硬碰硬的真功夫。」

  辛本善道:「賭場裡賭的可是運氣,不是本事。」

  「人家連擲十把二三,也是用的真功夫,你怎麼不說那句話呢?」

  「那是他自己銀子多,愛往外送,我管他幹嗎?」

  「輸了不管,贏錢耍賴,難道你們這些開賭場只能贏錢而輸不起的?如果全是客人對賭,你出頭干涉倒也有個道理,可是你們自己幫場人也都一個個下注了,你再插手就是耍賴了。」

  「要飯的,你是存心幫人家來訓我的!」

  「要飯的誰也不幫,只是講理,這件事明明是你沒理,因此你叫人揍了也是白挨,如果他沒揍你,我跟浪子兩個人也要好好揍你一頓,我們這三塊料當年插香頭的時候,在關老爺前面發過誓,不管是誰,有了不義之行時,另外兩個人會率先制裁他……」

  辛本善默默無語。

  化三千又轉向了南宮俊道:「年輕人,你打了老辛算是白打了,我們不能為這件事向你理論,只不過你的目的並不是在錢,而是衝著咱們哥兒三個來的,因此你就必須給我們一個明白的交代了。」

  南宮俊笑道:「在下邀請三位做一筆生意。」

  化三千哦了一聲道:「你看中了什麼地方?」

  南宮俊道:「百寶齋!天下最大的一家珠寶號。」

  三個人的臉色都微之一變。

  化三千道:「朋友,你倒是會挑地方,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

  南宮俊道:「自然知道,所以我才想挑他一挑!」

  化三千道:「朋友,你說得倒輕鬆,你知道他們有多少人手與實力,百寶齋從來不請保鏢護院,可是他們所經營的珠寶,從沒有出過一點差錯。」

  南宮俊道:「知道,不過也不見得就是牢不可破了,如果能有三位的幫助,我相信可以碰它一下。」

  化三千道:「你怎麼知道我們能答應你?」

  南宮俊笑道:「鳳凰不落無寶地,三位都不是能長時株守一地的人,居然在這兒一窩幾年,必然是有耽下來的理由,現在大家目標一致,三位諒必不會拒絕。」

  化三千沉吟了片刻道:「閣下請示下姓名來。」

  南宮俊道:「在下先想知道一下三位的意向,如果三位沒這個意思,在下報姓名也是多余的。」

  浪子回答的乾脆,簡單地說道:「干!」

  辛本善道:「你在我鼻子上揍過兩拳,我把命都輸給了你還能說不幹嗎?」

  化三千歎了口氣道:「三個人有兩個同意了,我這要飯的也只有捨掉老命豁出來賠上去了!現在該說你……」

  南宮俊把雙手一拱道:「在下皖北鳳陽南宮俊。」

  三個人又是一震!

  浪子道:「是南宮世家少主。」

  南宮俊笑笑道:「寒家薄有微名,三位想必還能信得過,以寒家的聲譽,尚不致邀約三位去從事不義之舉。」

  辛本善這才笑道:「我的少爺,你怎麼不早說呢!」

  化三千道:「少主不是著令毒蜂子邀我們晚上見嗎?」

  南宮俊道:「是的!不過我想早一點見到三位,同時也爭取一點時間,因為情況有了改變。」

  化三千道:「少主對百寶齋有多少認識?」

  南宮俊道:「我曉得了他們的底細,卻不知道他們平素的行事,剛好跟三位相反,三位居此多年,就近觀察,想必對他們的行動有了個印象,卻不明其底細。」

  化三千道:「少主何以知道的?」

  南宮俊笑道:「想當然耳,金陵雖是六朝金粉之地,卻還不能把三位一留幾年,除非這個地方有什麼能引起三位注意的特殊狀況,但能夠引起三位興趣的,必然是些很特殊的狀況,因此百寶齋就首推第一了。」

  化三千道:「少主說得不錯,我們三個都是為了百寶齋而留下來的,這幾年來的明查暗探,就是他們的庫房中也進去過幾次,卻始終摸不透他們的底細,他們的確是在規規矩矩地做生意,可是又有點不像,因為他們所花費的本錢太大了,有時候差不多是在做貼本的生意,花三千兩銀子買進一塊寶石,但他們卻以二千兩賣出去。」

  南宮俊笑道:「那不足為奇,對像必然是官府中的顯要,他們想借此示惠,以取得其他的方便。」

  化三千道:「有些是如此,有些對像根本不必要如此討好的,有幾個買主只是一些地方上的混混,小城縣的皂隸衙役以及粉頭、船妓等人……」

  南宮俊道:「那些人買得起珠寶嗎?」

  化三千道:「他們自己雖然買不起,卻可以買下轉個手,賺上幾百兩銀子,實在叫人想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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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02:23:06 |只看該作者
  南宮俊略一沉思道:「不是每個人都是如此吧?」

  化三千道:「當然不是,別的人也不知道有這種賺頭的事情,進去買上二百兩的珠寶首飾,出來後隨便找個小珠寶號,甚至於送進當鋪裡都能多當個五十兩的!如果沒有把握,誰會去做這種事情。」

  南宮俊笑道:「這就容易解釋了,那些人手並不是做轉變買賣珠寶,只是變相地去領取津貼或酬報而已。」

  浪子道:「我們也這樣想過,可是仔細地觀察過那些人,實在想不透他們對百寶齋能做些什麼。」

  南宮俊道:「真要做些什麼,一定是非常秘密的事,否則就叼以明目張膽地到那兒去領取銀兩,不必再轉一道手了,或許那些人什麼都不做,只是百寶齋安插在那兒的暗樁,在必要時才動用的秘密人員。」

  「看那些人卻不像!也不可能有所作為。」

  「瞭解了百寶齋的底細後,就知道不可能的理都變作可能了,他們是一個極有計劃、極為龐大嚴密的組織,若不是他們自己找了上來,誰也不會想到的。」

  三個人都聽出了神,慢慢地靠攏了過來,南宮俊也放低了聲音,把百寶齋的底子,以及最近所發生的一些事情,詳細地告訴了他們,把三個人都聽得呆了。

  辛本善道:「弄了半天,原來是這一批活寶呀,難怪叫人難以捉摸了,他們還真能掩藏行蹤,這麼多年來,居然一點破綻都沒有,也沒有什麼特殊作為。」

  南宮俊笑道:「破綻還是有的,要不然三位不會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了。」

  化三千道:「我們只是為他們的高手太多而懷疑,可是觀察了很久,找不到一點毛病,他們的生意做得很大,很有錢,但一直規規矩矩,跟官府的關係很好。」

  南宮俊笑道:「擁有大批的武林高手,刻意結交官府,就憑這一點,已經可以想到他們必將有所作為了,不是想占城奪地造反,就是想在武林中,形成一股壓倒的勢力,成為天下武林的霸主!」

  化三千道:「又是獨霸武林的老套,這些人怎麼不死心,江湖上永遠不可能出現一個霸主的,以前不知有多少人嘗試過,結果都敗得很慘。」

  南宮俊道:「華老哥莫要小看了這一回,他們處心積慮,經過多年的籌劃,很可能會成功,因為他們走了官方的路子,可以得到官方的支持。」

  化三千道:「官方的支持?那能管用嗎?皇帝老兒難道還會下一道旨意,叫天下武林宗派門戶受他們的管轄!」

  南宮俊道:「不錯!要是真有這道旨意下來,老哥,你是遵與不遵?」

  化三千翻著眼睛叫道:「遵個鳥!我叫化子既不拿官家的餉,又不吃朝廷的糧,憑什麼要聽他的?」

  南宮俊道:「率士之濱,莫非王土,你既腳踏這塊地,就得聽從朝廷的旨意,服王法的束縛,否則你就是抗旨違法!」

  化三千道:「抗旨違法又怎麼樣,他能咬了我的鳥去,老子不擾他們天下大亂才怪。」

  辛本善道:「是啊,到時候豈僅是一人一地,天下的江湖人都會鬧起來,足可以把紫禁城拆成平地,多少年來,朝廷一直不管江湖人的事,王法也行不到江湖人的身上,就是因為朝廷知道惹不起江湖人,而且江湖人自成一個系統,以道義為綱,也不會給朝廷增加太多的麻煩,所以歷來的朝廷不願意引起麻煩……」

  浪子忽道:「朝廷只是衡諸輕重,不便多事而已,並不表示朝廷就此承認了江湖人的特殊地位,事實上任何一個朝廷對江湖人動輒傷人,不服教化,不守王法的行為,一直就很忌諱,因此如果有人說可以把天下武林歸於一統,置於朝廷的管轄之下,朝廷豈有不支持的呢!」

  南宮俊道:「尚兄的話很有道理,只不過朝廷要支持一個門戶出來,自然會相當慎重,首先要看看那個門戶是否足以鎮壓江湖,以及是否能臣服朝廷,百寶齋的一切,似乎都在向這兩個方向努力。他們廣結官府,在爭取廷議的支持。」

  化三千道:「另一個條件就難了,百寶齋的人手不少,武功造詣也不錯,成立一個門戶有餘,但是若說藉以鎮壓江湖,則又差得太遠!」

  南自俊道:「華老哥,你對百寶齋的實力究竟有多少認識,你只看見百寶齋的幾個人,是否也調查過他們在別的地方有什麼人呢?」

  浪子道:「我調查過一下,百寶齋另有十六處分號,分設在十六個不同的都邑,我也去看過蘇州、揚州跟在京師的分號,每個地方都有幾十名好手!」

  南宮俊道:「那十六處分號想必都是如此,就是很大的一股力量,各方武林宗派,號稱最大的少林、武當,都比不上他們,這還是明中看見的,他們潛伏在暗地裡的人手有多少,就更難以探測了。」

  三個人聽了都為之默然。

  辛本善道:「少主,南宮府是否準備對百寶齋展開行動呢?」

  南宮俊道:「目前還不便,因為寒舍的職責只是維護武林安寧,在對方沒有做出危害武林的行動前,寒家是不能加以干預的,即使他們正式打出魔教的字號,開設門戶,寒家也不能干預,除非他們的行為不端,那才是寒家出頭的時候!」

  化三千道:「這就難了,我們暗中觀察多時,也找不出一點毛病,甚且他們還是很正直,在暗中還做了不少好事,幫助官府,剪除了不少江洋大盜。」

  南宮俊歎道:「這正是他們厲害之處,行仁示惠,使大家認為他們是仁義的組合,而後他們再進行什麼圖謀時,都有了良好的掩護!」

  浪子道:「少主,你究竟準備如何行動呢?」

  南宮俊道:「恰好他們找上我,而且還給了我一個總護法的名義,我打算明裡相訪,徹底瞭解一下他們。」

  浪子笑道:「南宮世家的少主,就任魔教的總護法,光是這聲勢,也足以使江湖震驚了。」

  南宮俊道:「這正是他們的目的,不過我全不在乎什麼虛名,如果他們真是什麼仁義之師,我就是在他們門中擔任總護法也沒什麼,問題就怕他們表裡不一。」

  浪子點點頭道:「不錯,是大奸大惡之輩,必有一副偽善的面貌,他們不會把真相展示在少主之前的。」

  南宮俊道:「這也是我想求助於三位的,我在明裡相訪時,三位能否在暗中刺探,摭取證據。」

  「什麼樣的證據?」

  「任何證據都行,不管是好的,壞的,三位都要公平的摭取,這樣才不會失之於偏,以我的瞭解,魔教本身就是個邪惡的組織,主要是他們的武功太邪了,但水能覆舟,也能載舟,或許他們鑒於以往之失,加以革新,想成為一個正大光明的門戶也未可知,我們在調查真相時,不可心存成見,抹殺了他們向善的可能性,這要請三位務必把握住的。」

  三個人臉現欣色。

  化三千道:「是的,少主這樣做法才是真正的大公無私,如果少主只是要我們去找毛病,我們就會考慮了。」

  南宮俊笑道:「寒家在武林中管了這麼多年的閒事,並沒有造成自己的勢力,卻一直能得江湖朋友的支持,原因無他,就是寒家始終未背武林道統,處處以仁義為先,公義是尚。」

  化三千道:「是的,南宮世家的俠名,我們是久仰的,所以毒蜂子來相邀時,老化子未曾徵得兩個朋友的同意就答應了,沖的也是府上的清名,如若只憑他馬成的名字,老化子連理都懶得答理。」

  南宮俊道:「馬先生自從脫離百花宮後,一心就正,其行頗多可敬之處,在寒家也頗受尊重。」

  化三千點點頭道:「馬成為人尚不失為正,所以他雖然隸身魔宮,以前老化子們也還跟他維持個點頭之交,只是像府上這等聲譽顯赫的門第,肯容納那樣的一個人,倒是頗為不容易!」

  南宮俊笑道:「寒家聘征武士,只視其本身行為是否正直,是否有正義心以及其技藝是否能夠得上一個奇字,此外一概不問,更不查什麼名門正派出身。」

  三個人的神色俱為之一亮,南宮俊知道他們的想法,但是也知道他們的心意,不好意思出聲相求,因而笑道:「我以前沒管事,後來推薦了紅粉金剛中的東方倩以及馬先生兩個人,俱為家祖母接納了就是一個例子。」

  辛本善忍不住道:「府上徵聘的武士條件就是那三項,所謂技藝要奇,是以什麼為標准?」

  南宮俊道:「沒有一定的標準,但至少要在一技一能上有較為特出的表現,這倒不是寒家有意刁難,而是因為寒家所從事的工作都是屬於冒險犯難性的,如果沒有卓越武功的技藝,就無以自保,當然也很難完成任務。」

  浪子道:「這當然,南宮門中的武士,到哪兒都很受人尊敬,自非偶然,一定要有過人之處。」

  南宮俊道:「馬先生是以他的用毒之技為重,東方倩則是以她的刀法而入選的,三位是馬先生同我推薦的,他力言三位之能,我相信三位的能力是絕對沒問題的,所以才來邀請,邀三位幫忙!」

  化三千笑道:「是請我們幫忙呢?還是做武士?」

  南宮俊道:「幫忙。因為我沒有權力直接就聘武士,目前是家祖慈擔任府宗,武士一職要她老人家當眾敦聘才見隆重,而且也必須當眾獻技,以示無偏無失,每個人都是如此,所以我現在無法給三位什麼名義,不過我已經把三位的名字通知了總管歐陽敬,完成了推薦手續等得閒後回到寒舍,才能正式致下聘書!」

  浪子道:「這中間當再要經過一番考驗?」

  南宮俊道:「不錯!這是難免的,不僅是三位如此,連我這個少主,也是要經過一番考核後才能認可的,寒家四易府宗,每個人都通過了測試才就任的,只有家祖不是,不過那是他以武功折服江南群豪,被公認推為武林盟主之後擔任是職的,南宮世家雖是以寒家為主,卻是許多武林正義之士的一個組合,每個人都是為了正義而獻身,有很多約束,有數不盡的麻煩,卻沒有一點好處。」

  浪子道:「少主不必詳細解說了,武林中莫不以能側身南宮世家為榮,自然要嚴加考核的,我們承蒙少主器重和推薦,深感光榮,當然也甘心接受考核的,只是怕規定太嚴,我們給考核下來,連帶害得少主也丟臉,所以才有點擔心而已。」

  南宮俊笑了笑,道:「三位有些什麼能耐我並不知道,今天以前,我也沒有聽說過三位大名!」

  化三千道:「那麼少主是憑什麼向府上推薦呢?」

  南宮俊道:「是憑著兩點,第一是馬成的推薦,他為人謹慎,絕不會胡亂推重;第二則是我自己的推斷,我聽說三位蟄居金陵多年,馬成尚不知三位的圖謀,只知道三位不是為了莫愁山莊,我卻想到三位必然是為了百寶齋,三位能在百寶齋之側,就近監視觀察多年,而不為所覺,反此一點,我相信三位已夠格了!」

  南宮俊前面說到只是馬成的推薦,三個人的臉上還不怎麼樣,顯然馬成在他們的心中,還不夠份量,可是後來南宮俊說到他們刺探百寶齋多年時,才露出了笑容。

  浪子道:「我們很慚愧,徒自往返,毫無成果。」

  南宮俊笑道:「尚兄太謙了,三位能看出百寶齋的可疑,已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再者我相信多少跟他們有過一番接觸與瞭解。」

  化三千道:「說來丟人,我們先後進出十次,卻被他們發現了八次,重圍之下,幸好仗著事前準備妥善,才沒有被抓住,當場出醜,不過我們三個人倒是在他們的倉庫裡搬了不少銀子出來。」

  南宮俊笑道:「那倒是很不容易,百寶齋在多少江湖人的覬覦下都沒有失過一次風,三位能在他們的金庫中予取予求,只此一項,已足驚人。」

  浪子笑道:「別說是百寶齋小小金庫了,就是皇宮大內,我們要搬什麼東西出來,也是如探囊取物,我們也不是看上他們的銀子,只是每次去都撈上一點,萬一失手,也好有個說詞,偷銀子總比去刺探秘密好,十次得手的銀子,大約有幾萬兩,都被老辛拿去替他賭場裡的大輸家還賭債了。」

  南宮俊笑道:「辛兄每次都替些押妻典子的賭徒們還清賭債,原來是從那兒得來的銀子。」

  辛本善道:「我只用了一小半來保全那些混賬的東西,免得他們妻離子散,其餘的銀子我都捐給了城裡的育嬰堂養老院了,賬據記載得清清楚楚,一兩也沒有落下我的私囊,你們要查賬,我隨時都可以拿出來。」

  浪子說道:「老辛,反正這是不義之財,隨你怎麼用法,我們連問都沒問過你。」

  辛本善道:「你們信任我,我卻必須給你們一個明白的交代,這可是一點都不能馬虎的。」

  南宮俊道:「三位的高潔胸懷,在下是十分欽佩的。今天傍晚,在下就擬明訪百寶齋,也許一個說不好,就會當場衝突,屆時希望三位能在暗中支援,最主要的是要探查四個女子的下落。」

  化三千道:「究竟是四個什麼樣的女子?」

  「一個是東方倩,一個是跟她差不多的西門姣蛟,是蛇姬西門柔柔之女,另外兩個是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子,一個叫月女,一個叫海女(OCR者:她是什麼時候被擄的?),原是百寶齋中的訓練出來的人,不過,我想她們也會是一起被劫持的。」

  化三千詫然問道:「既是他們自己訓練的人,怎麼也會受到劫持呢?」

  南宮俊道:「她們跟東方倩在一起,而且我相信這兩個女孩子並不知道百寶齋要劫持她們。」

  化三千道:「少主知道她們被劫持進了百寶齋嗎?」

  南宮俊道:「我得到的消息,她們是被劫持到另一個地方去了,那兒是一個叫長春子的人在主持的,這個長春子被皇家封為國師,在京師很有勢力,而他本人卻與百寶齋主人是兄弟。」

  「這就不懂了,他們既是兄弟,為什麼還要互相扯腿呢?百寶齋在拉攏少主,長春子卻劫持了南宮世家的武士。」

  南宮俊一歎道:「我想是他們兄弟間,也為奪權事在摩擦,百寶齋意在嫁禍,想叫南宮世家去對付長春子。」

  化三千點點頭道:「這一說就有道理了,既是如此,我們到百寶齋去,也探不出什麼究竟呀?」

  南宮俊道:「不過我想長春子也不是傻瓜,不會上這個當的,他一定會把人質仍是悄悄地送到百寶齋去。」

  化三千點頭道:「嗯,這倒也有可能,誰也不願平白無故地惹上南宮世家這個強敵。」

  南宮俊:「所以我到百寶齋明訪的時候,長春子很可能會叫他的人暗中活動,把那四個人送到百寶齋的秘密地方去,然後才設法點醒我……」

  浪子道:「少主既然猜到了他們的計劃,只要找到了人,不動聲色就把人領回來……」

  南宮俊歎道:「南宮世家無意爭名,可是也不能示弱,我把人領回來,對寒家的損失不大,但是有著一位南宮世家的武士,我不能表現得太軟弱,因此最好是我們自己把人救出來,不沾他們任何一邊的人情,也不上他們的當。」

  浪子道:「就算把人救了出來,此事也不能作了。」

  南宮俊道:「那當然,不過要看當時的情形再作處置了,現在雙方都知道我南宮世家已經把全部人手集中金陵,都想利用我們跟對方起衝突,我必須非常慎重地處理這個局面,以免一個弄不好為人所愚。」

  三個人的神色也凝重起來了。

  化三千道:「少主說得是,這麼重大的問題,也不是我們三個人所能左右的,我們只有在今晚配合少主的行動。」

  南宮俊道:「多謝三位支持,三位今晚在行動中若是受到了阻礙,實在到了無以脫身的時候,可以擺出南宮世家的招牌,跟他們攤明瞭干!」

  浪子道:「那怎麼行,我們還沒有正式入門。」

  南宮俊道:「三位經過我的推薦,就等於已經是入門了,所謂甄試不過是一道例行手續,南宮世家人不輕易發邀請,我對三位是絕對相信,才貿然提出請求,絕不是草率,也許在有些人看來,覺得列身為南宮門客是一項光榮,但是真正成為南宮門客的人,才知道這只是一副沉重的擔子,每個人都壓彎了腰,我若是對三位沒有深刻的認識,斷不敢以此相煩。」

  這番話才說中了三個人的心裡去了。

  化三千一拍脖子,大聲叫道:「成,貨賣識家。少主,就憑你這番知己之情,我們三個把性命巴結你南宮少主也不虧了,今夜初黑之際,我們一定准在百寶齋候命!」

  南宮俊也不多說廢話,起身雙手一拱道:「好!晚上見,假如一無所獲,小弟仍在此地會晤三位,時間以三更為準,小弟在那兒,絕不會耽過二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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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02:24: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志同道合


  南宮俊告辭後便走了出來。

  那個叫金寶的女人正在櫃上招呼客人,見他要走,還趕著出來道:「這位兄弟,你要走了?怎麼不多坐一會兒呢?我已經叫廚房裡給你們準備菜去了,你再坐一會兒,用了飯再走吧?」

  南宮俊拱拱手道:「不了!多謝嫂子,我還有事。」

  這一句嫂子叫得金寶開心極了,眉開眼笑地道:「兄弟!你是第一次上門,要不把你招待好了,浪子會罵人的,說我這個做嫂子的怠慢客人呢!」

  她移著小腳出來,竟擋住了南宮俊的去路,使得南宮俊啼笑皆非地道:「不!嫂子見諒,我有事,改天吧!」

  因為金寶挽著他的衣袖,他只能微微地用了一點勁,才掙脫了開來,一路急急地走了。

  馬成在暗中是一直跟著他的,飛快地追了上來道:「恭喜少主,又收下三條胳臂,使南宮世家又添新苗。」

  南宮俊笑笑道:「不錯,風塵三友的武功造詣都出乎我意外的高,我雖然一連擊中了辛本善兩拳,都是花了點巧思,如果平平實實地動手對搏,恐怕三五十招內,我都無法動他一下呢,這三個人的身手,縱不高過宇文雷,也差不了多少,的確是難得的人才。」

  馬成道:「他們隱身市井行俠,反而使大家不注意了,才致默默無名,不過有一個人似乎比他們更善於隱身,少主注意了沒有?」

  南宮俊的確沒有注意,忙問道:「是誰?」

  馬成道:「就是酒櫃中那個擋住少主的女人!」

  南宮俊不禁一怔道:「她?她的名字叫金寶,是個居孀的寡婦,也是浪子的相知,卻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

  馬成笑道:「那是少主未曾注意,我在對面卻看得很清楚,她從櫃台裡趕出來,一下子就擋在了少主前面,抓住了少主的衣袖,動作很利落。」

  南宮俊道:「我因為她未諳武功,未曾施展功夫。」

  馬成道:「少主除非在故意做作的情形下,行動比較遲緩,否則不知不覺間,總會流露出一絲練武的形跡,舉動總要比常人快速得多。」

  「我在家中練武已有多年,卻一直沒被人發現。」

  「那是因為府上每個人都是極高的身手,所以才忽略了這個細小的差失,屬下卻一直都在注意這個地方,因而才能發現這些隱蔽的高人。」

  南宮俊怔了怔,道:「這個……我倒是始終沒注意,馬先生,你看見那個金寶也是會武的?」

  馬成道:「是的,不但行動快速,而且出手准,一把就抓住了少主的袖子,少主似乎還使用了一點勁才掙脫開的,少主可知自己使了多大的勁嗎?」

  南宮俊淡然笑道:「這個倒沒有注意,總之我也沒有特別用力,只是稍稍地用了一點力氣。」

  馬成道:「屬下研究過,施到兩成功勁道時,如果不是著意控制而發,本身是不會知覺的,少主覺得略略的使了一點勁,差不多已經是三成的勁道了。」

  南宮俊驚道:「有這麼大嗎?」

  馬成道:「在下是觀察過很多人的反應後而得此結論,因此想來不會錯,少主的三成勁道如果施在一個完全不會武功的小腳婦人身上,該把她拖倒了才對,可是那個婦人卻連身子都沒晃一下。」

  南宮俊略一沉思才道:「不錯,是有點問題,先前我是急於脫身,未曾注意及此,幸好先生仔細,這個婦人是怎麼樣的來路呢?」

  馬成道:「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她這家酒樓也沒開幾年,她自稱居孀,一來時就帶了朵白絨花,盤下了這家酒樓,也沒有去究問根底,因為一般女人,如果是未嫁,斷然不肯冒充寡婦的,已嫁的更不用說了,寡婦是公認為不吉之人,所以沒人去注意她。」

  南宮俊笑道:「先生倒是調查得很清楚。」

  馬成笑道:「這是屬下的職責,少主進入那家店中,屬下不便跟進去,就在外面調查一下,屬下至少可以斷定她不是百花宮的人,也不是南宮世家的線人。」

  南宮俊道:「既是對方身份暖昧不明,為了浪子之故,我們不便造次,馬先生,最好你去知會浪子一聲。」

  馬成想了一下,說道:「那樣也不好,不如屬下告訴老化子一聲,問問他的意見了。」

  南宮俊笑笑道:「這倒也是個辦法,寫封便函,立刻著個小化子送進去,他們一定還在談話商量,我們明白地指出金寶會武的事實,叫他們注意,盤清了底細,再從事晚間行動,如若是百寶齋的,則我們商量的事情,消息已可能外洩,那就要再從長計議了。」

  說著兩人折進了一間茶館,馬成向櫃上借了紙筆來,南宮俊立刻寫了一封便簽,正待著人送去。

  馬成忽然道:「少主,如若金寶是百玉齋方面的,或是屬於有問題的一方的,則這封便簽一定會引起她的注意,恐怕會先落在她的手中,還是我送去吧!」

  南宮俊道:「馬先生如若自己過去,又何必送信呢?」

  馬成道:「有一封信才可以進一步測驗那娘兒一下,她並不認識我,只道我是個送信的……」

  南宮俊想了一下,也深知其意笑道:「先生果然閱歷豐富,不僅察事及微,就是思慮也勝人一籌。」

  馬成笑道:「少主過獎了,屬下在百花宮中擔任巡閱使,對每處分宮都有巡視抽查權力,作為考核意見稟報總宮,自然在某些方面,要比一般人多知曉一些。」

  他說得很謙虛,實際上這種觀察力,正是一種很了不起的成就與才能,比他的用毒之技更為可貴。

  南宮俊肅然一拱手道:「我能夠結識馬先生,實在是我的運氣,就相煩先生走一趟,我在這裡恭候。」

  馬成也謙遜了兩句,告辭而去。

  馬成的年齡比化三千小,但是比浪子和辛本善都大,南宮俊對化三千稱老哥,對馬成卻一直以先生呼之,這不是客氣親疏之分,而是他對馬成的敬意,這份敬意使得馬成很是感動。

  來到那家酒樓,馬成道:「請問娘子貴號是不是有華山川華老哥兒在這兒,我有封信要給他。」

  金寶翻著眼睛道:「我們這兒是賣酒菜的,不是賣花的!」

  馬成耐著性子笑道:「不是賞花的,是個乞花的。」

  金寶道:「見你的大頭鬼了,街上要飯的多得很,你怎麼跑到我店裡來了,我這兒可不成了乞兒鋪了?」

  馬成一面賠小心,一面道:「奇怪了,那位公子爺明明告訴我說他在這店裡面,跟一個叫什麼浪子的在一起。」

  金寶笑道:「原來你說的是化三千啊,那是我們當家的拜兄弟,你怎麼不早說呢,這位化三千老哥哥呀,只是故意裝窮,腰裡可真有兩個呢,哪位公子爺有信給他?他的脾氣很怪,可不認識什麼公子爺。」

  馬成道:「是一個穿著斯文的相公,他指明了要到這兒來找華老英雄,還說他是剛跟他在一起的。」

  金寶笑道:「原來是那位相公呀!不錯,他剛走沒多久,這會兒化三千在跟我家漢子在上面喝酒聊天,他們有個怪毛病,一喝酒,就不讓人去打擾的,你有什麼信兒,交給我就行了。」

  馬成道:「那可不行,那位公子指定要面交本人的。」

  金寶道:「他也不過剛認識我家漢子,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我知道,你大概是要個跑腿錢,你放心好了,少不了你的!」

  她在櫃台上隨手抓了一把銅錢,約莫有三四百文,遞給馬成道:「辛苦你了,把信給我吧!」

  馬成搖搖頭道:「娘子,實在很對不起,那位公子說要面交本人的,而且還有兩句口信……」

  口在說著話,又把銅錢放回了櫃台,眼睛卻朝裡看去,似乎是嫌少的意思。

  金寶道:「你這個人也太貪心了,這幾個錢還不夠,要知道那個化三千可是叫化子,還得向你討上幾文呢!」

  馬成笑道:「娘子,那位公子說花老英雄只是喜歡開玩笑,穿著破衣裳,腰裡可著實有錢,只要我把信送到,絕不會虧待我的。」

  金寶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真會打算盤,好!我不管了,你自個兒上去吧,瞧你發財去。」

  馬成又看看那把錢,終於下定決心似的,舉步上樓去,金寶卻把他叫住了,取出一塊銀子,約莫有四五兩,仍在桌子上道:「這下該夠了吧?」

  馬成先把銀子掂了份量,又看看成色,然後才道:「夠了!夠了!既是如此,就麻煩小娘子了,不過這封信可一定要交給華老英雄,免得我不好回話。」

  他取出了一個密封的信封,金寶一手接過道:「還有兩句口信說的是什麼,告訴我一併好轉告。」

  馬成笑道:「那兩句口信是叫他們今天一定要照著信上的交代去做,千萬不能耽誤,他還在……」

  才說到這兒,樓上飛快下來一個人,卻是一臉怒色的浪子尚達仁。

  金寶囁嚅地道:「浪子,這個人說要找……」

  尚達仁伸手就奪去了那封信,然後道:「我一再吩咐,你別管我的事,你怎麼又忘記了?」

  金寶惶恐地道:「我只是不讓人去打擾你們,你自己說過,你們……你們在一起的時候,絕不讓人去的……」

  尚達仁哼了一聲!

  馬成連忙說道:「是一位公子要我送這封信來交給華山川華老英雄,還說……」

  尚達仁道:「不管他說什麼,上來再說……」

  他領先上了樓,一掀門簾就進了屋子。

  馬成故意緩緩地上樓,金寶卻飛快地追了上來,馬成連忙用手護著袖子道:「小娘子,那銀子是你自己給了我的……」

  金寶低聲道:「我不是向你要回銀子,可是上去也別說我給你銀子,否則我家漢子會活活把你打死,他的疑心病最大,我怕你自己找死,才通知你一聲。」

  馬成連忙道:「我不說,華老爺子恐怕還會賞我呢!」

  他做出一副貪婪之相。

  金寶笑道:「你上去如果能夠看到信裡說的是些什麼告訴我,我再謝你五兩銀子。」

  馬成連連點頭,慢慢地上了樓,掀開門簾進去,金寶卻已經回到了櫃台裡去了,動作之快,令人難以相信。

  馬成來到屋中,風塵三友已經看過了信。

  辛本善道:「老馬,你真有兩下子,居然給你瞧出來了。」

  馬成微笑道:「浪子,難道你一無所知?」

  尚達仁道:「我的確從她身上瞧不出一絲破綻,只是奇怪她對我好得出奇,你可曾知道她是什麼路數?」

  馬成道:「我今天才見到她,怎知她是什麼路數?」

  辛本善道:「什麼!你今天才見到她,少主說你發現金寶身懷絕技,要我們注意她,我們看了她兩三年都不知道她有武功,你一眼就看出來了!」

  馬成道:「我原先在百花宮是專幹這一行的,特別注意些細小的地方,而且她在你們面前,一定特別當心,所以才不容易被人發現,人只有在無意之間以及情急之際,才會顯露形跡,就像剛才……」

  辛本善笑道:「剛才她飛身追阻老馬的身法,迅速利落,浪子!恐怕比你還要高明呢,你能找到這麼一個好本事的混家,以後可真是一把好助手。」

  尚達仁舉起拳頭在他的鼻尖一晃道:「人之初,你再給我放個屁,老子就在你的鼻子上揍一拳。」

  辛本善一縮脖子道:「那可受不了,我已經挨了兩拳,鼻樑現在還酸呢,你若再加上一拳,我就成了個塌鼻子了,我可不像你有混家的人,我惹不起你。」

  尚達仁氣得捲袖子真要揍人了。

  化三千沉聲道:「好了,別鬧了,我們丟的人還不夠嗎?」

  尚達仁放下了手,愧然道:「雖然我沒注意這破娘們,可是我敢擔保,絕沒有洩露我們什麼!」

  化三千道:「這個我相信,浪子在女人面前,向來沒一句正經話,但是人家粘上了你,可見咱們的行跡早已敗露,那是無可置疑的。」

  尚達仁想了一下,道:「咱們也沒什麼敗露的,最多上百寶齋摸了幾次銀子,我想她不會是百寶齋的,否則我們早就給他們逮去了。」

  馬成搖頭道:「這倒未必盡然,兄弟跟少主談過,知道三位雖然夜人百寶齋十次,但是除了摸走幾兩銀子外,並沒有什麼其他收穫,百寶齋對於這些銀兩的損失,還不放在心上,又何必開罪三位呢!」

  化三千一怔道:「對啊!浪子,咱們每次出動,都是先在你這兒聚會的,如果那婆娘真是百寶齋的密探,百寶齋早已知悉我們將有行動,早作準備,我們自然什麼也探聽不出來了。」

  尚達仁沉吟道:「難道她是百寶齋的人?」

  馬成笑道:「這當然只是個忖測,不過這位小娘子確實有問題就是了,第一,她的身手不凡,第二,她肯捨得花幾兩銀子來看那封信,必有圖謀就是。」

  辛本善歎了口氣,道:「現在作任何猜測都是多餘的,浪子你去把她弄進來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馬成道:「知道是可以知道,卻未必會正確,她只要隨便說個地方搪塞你們就行了,譬如說她是百寶齋的細作,卻說是奉了富貴山莊的命令,那就差得太多了,一個是魔教的,一個卻是大內密探的。」

  化三千搔著頭道:「那怎麼辦呢?」

  馬成笑道:「幸好她還不認識我,就由我來反詰她的底子吧,她本來也托我來探聽這封信的內容。」

  浪子道:「她跟我幾年了,都沒說真話,難道會把真話告訴給你。老馬,那我這個浪子便白混了。」

  馬成笑道:「尚兄,你可別吃味兒,兄弟的方法跟你不同,你要她的人,我卻要她的錢,她肯講真話的。」

  他放低了聲音,說了一番計較,然後就告辭下樓來,出門時故意向金寶看了一眼,金寶會意,跟在他後面也出了門,馬成在一處轉角上等著她。

  金寶一見面就問她道:「那信上說什麼?」

  馬成狡黠地道:「小娘子,信裡的內容很簡單,不過跟你卻有很大的關係,所以,你值得為它花幾文的。」

  金寶一震道:「跟我有關係?是什麼關係?」

  馬成笑道:「小娘子,說出來就不值錢了。」

  金寶道:「你別急,只要消息值錢,絕少不了你的。」

  馬成笑笑道:「小娘子,這種事兒只賣一個新鮮,沒什麼欠賬的,你要聽呢,就得付現的。」

  金寶白了他一眼,掏了一塊銀子給他,約莫有四五兩。

  馬成這回卻看也不看,在袖中拿出一塊銀子,笑道:「小娘子,這是那位浪子大爺看見了信之後,立刻從枕頭下一個包裹中拿出來賞給我的,可比你大方多了。」

  這塊銀子確是浪子放在枕頭下面的布包裹中的,是他們從百寶齋的銀庫中摸出來的,每塊重二十兩,金寶自然是認識的。

  她臉上微變色道:「給你那麼多!」

  馬成笑道:「這只是作為我跑腿的酬勞,內容卻跟小娘子有莫大的關係,小娘子你看著辦吧!」

  金寶道:「我身上沒帶那麼多。」

  馬成淡淡笑道:「那就算了,那位浪子大爺對我這麼大方,我也不能對不起他,再見,你請回吧!」

  他掉頭便走了。

  金寶咬咬牙又追了上來,摘下頭上的金釵遞給他道:「這是純金的,重二兩多呢。這回總成了吧?」

  馬成掂掂份量才道:「好吧!小娘子,看在你先前也給了我十兩銀子的分上,我做個人情吧,我勸你立刻腳上抹油溜之大吉,那位浪子大爺要殺你呢!」

  金寶一驚道:「他要殺我,那是為什麼?」

  馬成說道:「自然是為著那封信了,聽他們說那位公子爺叫

  南宮俊,是什麼南宮世家的少主。」

  金寶臉色大變,道:「信上說什麼?」

  馬成道:「信上揭你的底,說是什麼……斯名金寶者,其姝身份可疑,似專為三兄而來,今晚行動宜避之。」

  金寶神色變了又變,道:「信上真是這麼說的?」

  馬成點點頭道:「沒錯,他們看了信後,還在發脾氣,把信攤在桌上,那個華老英雄還一個勁兒埋怨浪子,說他太不謹慎,招來禍水,浪子就給我一塊銀子。」

  金寶卻一個勁兒的在發怔。

  馬成看已吊足了胃口,才笑笑道:「小娘子,我看浪子好像很認真,藏了一馬短刀在腰間,你還是趕緊避一避吧,我還要回信去呢!」

  金寶將他攔住道:「你回什麼信?」

  「回那位公子爺的口信,是華老英雄叫我帶去的。」

  「他要你帶回去的是什麼話呢?」

  馬成道:「這個倒是跟你無關,我勸你不必花錢了,我也不好意思賺你的冤枉錢,因此也不必告訴你了。」

  他的口中這麼說,卻沒有動身的意思,金寶在身上居然掏了一張銀票出來,是一百兩的票面的,應聲道:「這個能夠叫你說出真話嗎?」

  馬成笑道:「一百兩自然可以說真話,只是那句話跟你實在沒關係,你聽了可不能耍賴又要回去。」

  金寶道:「你放心好了,我絕不會做那種事。」

  馬成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聽好了。」

  他先把金釵跟銀票都收好,才笑笑地道:「口信是今晚謀求富貴之約不變,延後一個更次進行。」

  金寶神色一震道:「就是這麼兩句話嗎?」

  馬成道:「就是這麼兩句話,口信嘛,當然是越簡單越好,小娘子,話都告訴你了,該放我走了吧?」

  金寶笑瞇瞇地道:「好,謝謝你了,見了那位公子,你照樣子回話,只是別把我們的事說出來。」

  馬成連連答應著,拐過巷子走了。

  金寶正要回去,卻見浪子等三人從牆上翻出來,分頭堵住了她的去路。

  金寶神色一變道:「浪子,別殺我,我跟你們沒關係,你們儘管去謀取富貴山莊去,我絕不洩露。」

  浪子沉聲地道:「好啊,金寶!你真會裝蒜,在我身邊幾年,原來是摸我們的底子的,你還想活?」

  金寶急急地說道:「我發誓,浪子!雖然我是奉命來探你們的底子,但是對你們絕無惡意。」

  浪子刷地一聲摸出了刀子道:「要不是南宮世家摸出了你的底細,我還一直蒙在鼓裡呢,對不起,金寶。」

  金寶叫道:「浪子,你聽我說,我是真的對你們沒有惡意,你們在百寶齋發足了財,何嘗受到一點影響,那都是我通知他們,替你們預備的。」

  浪子一怔道:「什麼,你是百寶齋派來的?」

  金寶笑道:「是啊!你還以為我是哪一邊的?」

  化三千搖著頭道:「百寶齋也不行,唉!慢著,你說我們在百寶齋發的財是你替我們預備的?」

  金寶道:「是啊!你們的目的是要銀子,而且又是拿來救濟窮人做好事,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化三千冷笑道:「百寶齋又不是我們的孫子,幹嗎要送銀子給我們?浪子,宰了這浪蹄子,別聽她的鬼話。」

  金寶忙道:「是真的,華老爺子,你想想,你們次次上百寶齋,都是滿載而歸,雖然受了點驚動,但可沒有一次被截下來的,那不是我放的人情是什麼?」

  辛本善道:「放屁!是我們憑本事闖出來的。」

  金寶笑道:「就算你們本事通天,最多也只是闖個一兩次吧,以百寶齋的人力,也不可能叫你們連闖十次吧!」

  三個人都為之一怔!

  金寶又笑笑地說道:「百寶齋做的是幾千幾萬的大生意,對三位每次都只有三五萬的交情還放得起。那根本就是存心要送給三位的。」

  浪子道:「那為什麼又要虛張聲勢呢?」

  金寶道:「要是不聲不響地聽任三位把銀子抬了去,豈不是做得太明顯了,三位下次還會去嗎?」

  浪子笑道:「這麼說百寶齋還打算長期供應嘍?」

  金寶道:「每個月三五萬兩銀子絕無問題。」

  化三千道:「老子們又不是食客,平白無故憑什麼要你們的供養,錢要自己賺來的才過癮。」

  金寶道:「三位都是身負奇技的俠士,百寶齋惟恐無法攀上交情,所以才不拆穿,奴家知道一說穿,三位就沒興趣了,不過三位多少也領了三五十萬兩了。」

  化三千立刻道:「怎麼還要老子們吐出來不成?」

  金寶笑道:「那原是奉贈三位的,豈有要回來的道理,不過三位跟南宮少主有意謀取富貴山莊,就是幫了百寶齋一個大忙,百寶齋是絕對支持的。」

  浪子道:「你怎麼知道我們謀取富貴山莊呢?」

  金寶笑道:「南宮世家丟了幾個人,都落在富貴山莊內,他邀你們幫忙,今晚謀取富貴,不就是那兒嗎?」

  浪子道:「你對我們的行動倒是很關心?」

  金寶道:「君為奴終身之托,我怎麼能不關心。」

  浪子皺著眉頭道:「金寶!你少來這一套,別忘了你我之間的身份,少在這兒肉麻當有趣了。」

  金寶笑道:「浪子,以前我是一個小酒店老闆娘,又是個孀婦,我自然不敢存有妄想,現在你已經知道我的那些身份是掩飾的,跟你在一起不會辱沒你。」

  浪子道:「你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什麼?」

  金寶噗嗤一聲,笑了笑道:「百寶齋主人是我兄長,我的名字就叫金寶,卻不是姓金名寶。」

  浪子道:「你姓王,叫王金寶!」

  金寶笑道:「我也不姓王,百寶齋只是我們的生意,可不是我們的家業,我姓什麼沒關系,將來我跟著你姓尚,就沒有自己的姓了。」

  浪子淡淡地道:「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並沒有嫌你是寡婦,更沒有嫌你是個小酒店的老闆娘,現在你的身份端起來,我倒覺得不敢高攀了,再見吧!」

  金寶這才顯出慼然之色道:「浪子,你不能丟下我。」

  浪子大笑道:「我這個人最怕就是跟身份高的女人打交道,你的身份地位太高了,我不敢高攀。」

  金寶笑道:「今天之後,我知道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不過我相信你會再來找我的,你們搭上了南宮俊,就一定會再來的。」

  浪子冷冷哼了一聲,回頭就走了。

  化三千卻笑向金寶道:「金寶,他會來的,他不來我們也會押著他來,只不過你說我們上富貴山莊,就是幫你們的忙,這是怎麼說?」

  金寶笑道:「富貴山莊的底子三位清不清楚?」

  化三千道:「原本不太清楚,聽南宮俊說了才有點影子,好像是什麼官家的行宮……」

  金寶道:「那只是一個名目而已,事實上官家幾年也難得去一次,那是大內設在金陵的密探中心。」

  化三千冷笑道:「萬歲爺管他的天下,卻管不到咱們江湖人頭上,密探也咬不了老子的鳥去。」

  這位市井遊俠出口就粗話,金寶卻似聽慣了,一點都不在乎,笑嘻嘻地道:「你們自然不在乎,因為三位沒有拖累,惹了誰,了不起拔腿一跑,我們可不行,百寶齋在天下各大都市都有分號。」

  辛本善道:「你們賣的是珠寶,那可是又細小又值錢的玩藝兒,整家店也不過兩三個小包裹,捲了就走。」

  金寶笑笑道:「辛大哥,沒這麼輕鬆,我們做的買賣,有進有出,才能賺錢,光靠手頭那點存貨,吃不了多久,我們的人多,對各處置下的產業也不少,可不能說去就去,因此就得受他們的勒索。」

  化三千道:「哦!受勒索,百寶齋也會受勒索?」

  金寶道:「是真的,他們是密探,隨便給我們安個罪名,就能毀了我們,只有予取予求了。」

  「你們也不是省油的燈。」

  「民不跟官鬥,我們是惹不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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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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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15 02:25:00 |只看該作者
  化三千似乎懶得多說,道:「好了!金寶,南宮世家邀上了我們,大家總是江南武林一脈,少不得要盡點心,順帶也替你們辦點事,作為多年來對我們照顧的一點報答,不過,對富貴山莊的虛實我們可不太清楚……」

  金寶笑了笑,道:「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南宮世家的人手眾多,三位一定不會怎麼的。」

  化三千道:「南宮世家的人手雖多,卻不準備投進去,因為他們的人都是明的,恐怕早落在對方的眼裡了,南宮少主找上我們,就因為我們不出名。」

  金寶哦了一聲道:「這倒也是,你們三位隱身市井,除了百寶齋之外,誰都沒注意,也可見百寶齋對三位的器重,少不得將來還得多多借重的。」

  化三千冷哼一聲道:「金寶,有句話說在前面,咱們可沒得到百寶齋什麼好處,雖說以前拿過幾兩銀子,都是咱們憑本事去掏出來的……」

  金寶一怔道:「可是我們卻故意放了水。」

  化三千呸了一聲吐了口口水道:「是你說的,咱們可不領情,有本事你們該當時把我們拿住,殺剮都聽便,這會兒說風涼話,我要飯的可不領情。」

  金寶笑了起來道:「老哥哥,幹嗎呀!我說出這件事,只是表示百寶齋對三位沒有敵意,可不是賣什麼人情,你當然不必放在心上,我們也沒那樣想。」

  化三千笑笑道:「這還差不多,不過你跟浪子混了那麼多年,這份兒人情倒是我們不能否認的,但也是對你而已,對百寶齋,咱們可談不上什麼。」

  金寶笑道:「老哥哥客氣了,小妹領情就是。」

  化三千道:「金寶,你跟浪子怎樣稱呼都行,可別把我們也扯上,這老哥哥三個字,我可是擔當不起。」

  金寶笑笑道:「好!那我就不高攀,反正我以後也不開這家酒樓了,往後除非是浪子把我娶到家去,否則見面的機會也不多了,你們不願理我也沒什麼,要是還認我這個老妹子,我總是歡迎的。」

  她表現得很乾脆,一點也不夾纏,說完了還笑嘻嘻地向他們拋了個媚眼兒,才搖著一雙小腳兒走了。

  化三千恨恨地又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道:「浪貨!」

  辛本善卻喪氣地道:「化子,我們可真栽到家了,叫人家給摸上了,卻連一點信都不知道,如果不是老馬提醒一聲,我們叫人家宰了都還是糊塗鬼!」

  化三千哼了一聲,道:「今天晚上,老子不把他那間百寶齋翻過來才怪,實在欺人太甚了!」

  辛本善也恨恨地道:「這都是浪子,偏偏要喜歡什麼小腳婆娘,這下倒好,把我們全給拖了下水,泡洗腳水了。」

  化三千道:「不能怪浪子,人家是看準咱們來的,沒有浪子,他們也會用別的方法泡上我們,你別聽那個婆娘瞎扯什麼人情,我就不信他們真有那麼大方,有幾次不是我們準備得充分,還不照樣給截了下來。」

  兩個人就這麼說著,慢慢地來到那間關帝廟,這原是馬成約他們會面的地方,也是他們一個秘密會晤的地方。

  他們到達時,浪子已經先在了,一見面就埋怨道:「你們兩個怎麼了,跟那個婆娘還有什麼好噦嗦的!」

  化三千沒好氣道:「虧你還好意思說,你什麼人不好找,偏要找什麼小腳婆娘,這下子可好……」

  浪子翻著眼道:「我找的婆娘可沒怎麼樣,沒漏過一句口風,也沒有漏過一點點的聲色。」

  化三千道:「可是人家卻把我們的底子給掏去了。」

  浪子笑了笑,道:「我們有什麼底子好掏的,最多去挖挖百寶齋的根,那又能怎麼樣呢?」

  化三千道:「可是那畢竟是丟人的事,南宮少主是因為我們對百寶齋很清楚,找我們幫忙,結果我們的身邊就藏著個百寶齋的人都不知道。」

  浪子笑道:「誰說不知道,不知道我會找她。」

  化三千一怔道:「你知道?你早就知道她的底子?」

  浪子道:「我第一次跟她上床就知道了,一個練過功夫的女人總是有點不同的,她以為得計,我正好加以利用,我們每次上百寶齋,在那麼複雜的門戶中,找出路來,就是從她那兒得來的消息,要不然我又沒學過什麼奇門遁甲,憑什麼通行自如的?」

  化三千大叫道:「我說呢!你浪子怎麼真有那麼大的神通,你知道了,為什麼不早說呢?」

  浪子笑道:「我為什麼要說,化子,我們交了這麼多年的朋友,大家說過真心話沒有,你交代過你的來歷沒有,我又問過你沒有,你閉上了嘴,我又為什麼要說呢?」

  化三千瞪起了眼睛道:「浪子,我要飯的一點底細只是格於規矩,不便明示而已,你難道不知道?」

  浪子笑道:「知道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一回事。」

  化三千怔了一下才道:「好,就算我的不是,可是我交你們這個朋友都是真心的,絕對沒有半點虛情假意。」

  浪子笑道:「化子,少來這一套了,你也許是對我們沒存壞心,但是跟我們結交卻是有目的的,正如我們一樣,好在大家都並行不悖,所以犯不著拆穿而已,可是你從百寶齋那兒探來的消息,完全告訴了我們嗎?」

  化三千頓了頓才道:「凡是與我們有關的,我可沒隱瞞,只把與江湖門派有直接關係的通知了丐幫而已,我是他們的執法長老,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特准我脫離門戶,方便行事的,老化子想這與我們的交情無礙。」

  浪子笑道:「沒有妨礙,我們也都是為門戶效力,我是少林門下,辛本善是武當子弟,我們兩家的師門隱約到有一股武林中新造成的勢力,才叫我們脫了門戶,設法來調查一下,巧不巧我們合在一塊兒了。」

  化三千愕然道:「你們也真是的。好哇!到今天才說實話,而且還要怪老化子不夠朋友呢!」

  辛本善笑笑道:「我們沒有什麼不夠朋友的地方,因為我們都是已經脫離門戶的自由之身,何況我們要做的事無傷於道義,少林、武當與丐幫,一直都是江湖中主要門派,也一直都在為伸張正義、維護道統而盡力,我們做的事,可質諸鬼神而無愧……」

  化三千道:「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浪子笑道:「我們兩家一直都維持著良好的友誼與聯繫,所以我們很早就知道相互的身份了,至於你老哥,我們也有點知覺,但是不便去探求門戶私務,所以才絕口不提,好在你也不吃虧,還有什麼好埋怨的?」

  化三千看看兩個人,三個人忽而相視大笑起來。

  笑了一陣後,化三千道:「看來我們實在慚愧,混了這麼多年,還沒有南宮世家瞭解得清楚,因此我們……」

  浪子道:「化子,你又要耍心機了,我們的用意就是在加入南宮世家,一則盡我們武林門戶的責任對他們表示支持,二則也是借此對江湖深入瞭解,你若是也有這個用心,就不必另外找理由了。」

  化三千道:「混賬的浪子,你是存心跟我過不去怎麼的,心裡明白就好,為什麼非要拆穿我不可。」

  浪子笑道:「這是你自己說的,朋友相處,貴在相交以誠,不得有半點虛偽,所以我才要時時地提醒你。」

  化三千笑了起來道:「好!好!都是你的理由,現在我們的聲勢是放出去了,金寶那兒,也知道我們是去富貴山莊了,等晚上摸進百寶齋去,不知會如何?」

  浪子道:「百寶齋會盯著我們的,也不會對我們放鬆戒備,所以我們今天得幹得隱秘一點,最好是換一副樣子,而且富貴山莊裡邊,也得弄個人去意思一下,你們兩家在金陵能不能找出個行動的人?」

  化三千說道:「人自然是有的,只不過……」

  浪子道:「有人就行,趕緊各人通知一下,而且還要派人知會南宮少主一聲,叫他們南宮世家也弄兩個人去摸摸富貴山莊做個樣子,反正這兩處地方,對武林都隱藏著禍心,需要加以揭穿的,正好借這個機會,來個雙管齊下,同時行動。」

  化三千道:「這倒是個好辦法,大家各自分頭活動去,通知南宮少主的事就交給我辦好了。」

  三個人又商量一下細節,而且他們所能提供給南宮俊的也多了,那包括了他們三個人多年來各自搜集的點滴,這是浪子率先提議的,他們如果要進入南宮世家,就必須先把一切都表明,否則的話,就容易引起誤會了。

  因為他們要投入的是武林盟主,雖然南宮世家只是江南武林道的領袖,但他們三人所代表的門戶卻不分南北而是普及天下的,但在江南,他們仍然要尊重南宮世家的地位,也要表示支持,這可不能以等閒處之了。

  南宮俊與馬成兩個人,在黃昏過後的不久,逕然直人百寶齋的大門,而且送上名帖,直接請見主人。

  那一剎那,確實是造成相當的混亂的,不過也只亂了那麼一下子,很快的,他們就被延人了室內,會見一個中年人,四十多歲年紀,像貌清懼白皙,個子很高,鼻樑很直,只是鼻尖微鉤,顯得有點陰鷙。

  他首先拱手道:「兄弟王致遠!」

  南宮俊拱拱手道:「主人果然是姓王呢?還是該稱鳩什麼羅尊者?在下還想弄弄清楚。」

  王致遠的臉色一動,沉吟了很久,才道:「王!王致遠,以後兄弟的後人也都姓王,跟鳩什麼羅氏無關,這一個姓氏,在西方即已宣告滅亡了。」

  他微有一絲痛苦之色。

  南宮俊笑道:「那麼主人也決心永遠地放棄了魔教這一個名稱了?」

  王致遠道:「是的,兄弟經過多年的觀察深思,才知道中土的一切都不適合於魔教,要改變大家的風俗習慣是不可能的,所以兄弟放棄了。」

  南宮俊笑道:「這倒也不一定,中原有釋道儒三教並存,甚至於很多大城市中,還有清真寺,兼容穆教,舉凡是教人向善的宗教,都可以在此公開存在的。」

  王致遠笑笑道:「問題是在我們有很多的教義教規,甚至於很多練功的習慣與方式,都與中原的傳統習俗相悖而為此間所不容。」

  南宮俊笑道:「魔教源自西方,在本土也沒能站住腳,為本土所不能容。」

  王致遠道:「是的,在西方,只是因為權利的不能相容,那些地方政教合一,宗教上的領袖亦即國中的統治者,那些當政者不允許另外一股統治力量去代替他們,雖極力反對,但只要我們的力量夠壯大了,尚可取而代之,在中原則是根本上思想習俗的不容,一般人的思想觀念上都視之為邪魔外道,所以絕不可能建立基礎起來,起初我還想逆天而行之,近來我深深地體會到這種觀念上的不同是人力無法扭轉的,故而息了那個念頭。」

  這個人說話的態度很平靜,聽不出他的意思究竟是真是假,使得南宮俊皺皺眉頭道:「王先生能夠作如此想,實乃蒼生大福,否則魔教的招牌一立,反對的人一定很多,紛爭自是難免……」

  王致遠笑道:「少主不必擔心,敝人在一開始就說過,將來即使要將魔教重建,也必定會用和平的方式。」

  南宮俊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敝人在一開始,也向山、海、日、月四童說了,爭戰絕難避免。」

  王致遠笑道:「當時敝人還有信心,可以假和平的手段以達到目的,經過近幾天的深思熟慮後,敝人才承認其不可能,故而前次所申借重少主之義,已然作罷,對於少主以前肯於惠然相助之處,敝人深感歉疚。」

  南宮俊覺得這個傢伙實在很狡猾難纏,他居然先一口把過去的事情勾銷了,而且把魔教復興的事一口否定掉了,使得許多話,要問他也無法開口了。

  更苦的事,就是南宮俊本來可以藉著總護法的名義,深入其間,利用對方的力量,打擊一下那些魔教的有關組織,像百花宮之類,現在也行不通了。

  不過南宮俊畢竟還是有計較的,他臉上不動聲色,笑了一下道:「敝人為此深感遺憾,老實說,寒家雖然為江南武林盟主,但是我原來的意願是不學武,擺脫江湖的,哪知道鬼使神差,遇上了那個老和尚無無名,把他得自西方的武功又傳了給我,附帶給了我一副擔子,就是遏止魔教的勢力在中土蔓延,由橫江一窩蜂身上,引出了三十六紅粉金剛與百花宮,我正感為難,惟恐獨力難支,恰好又遇上了兄台派來的使者代表……」

  王致遠笑了笑道:「那四個孩子是兄弟替少主訓練了以供驅策的,可不能算是什麼代表或使者。」

  南宮俊笑道:「他們的武功資質確是一流的,而且心性行為表現也沒什麼違乎道義之處,我感到很欣慰,覺得王兄的壯志,頗可在中土實行的。」

  王致遠道:「那是少主抬愛,王某深入瞭解,知道是不可能的,習俗上就是一個無法克服的難關。」

  南宮俊道:「人鄉隨俗,有些是可以更改的,王兄以百寶齋的名義問世多年,想必也有同感吧?」

  王致遠道:「正因為我的百寶齋完全是順應中土人情習俗,我便才有那個感覺,如果不加更改,奉行本教在西方的那一套,必然招致反對,如果加以更改而適合中土的傳統風俗,則完全變成不是本教的型式了。」

  南宮俊道:「王兄的意思是貴教的一切都必須原狀,絕對不能加以更改了?」

  王致遠道:「是的,那些習俗儀式都是本教的傳統,如果把它改變了,則本教的原先一切,將蕩然無存。」

  南宮俊道:「王兄的意思是從此放棄一切?」

  王致遠笑道:「那倒不是,至少在中土,兄弟是不作這個打算了,我只想把百寶齋這個局面撐下去,等到實力足了,再回到西方去重開舊業,因此我們在中原,只是規規矩矩地做生意,擴展業務,希望少主對江湖上的朋友解釋一聲,請大家都放過我們不要找我們的麻煩。」

  南宮俊道:「以前王兄遇到過麻煩嗎?」

  王致遠道:「太多了,一則因為我們是做值錢的買賣,易引起黑道綠林人士的眼紅,光顧者先後不絕,逼得我們要採取對策,延聘大批的高手來自衛。」

  南宮俊笑了笑,道:「王兄客氣了,貴教自己已是人才濟濟,哪裡還需要從外延聘人才呢?」

  王致遠道:「兄弟以前也是如此想,後來就不行了。」

  南宮俊忙問道:「怎麼後來又不行了呢?」

  王致遠道:「初時因為不便向外面延聘人員,兄弟只有把自己的人派出去,因為那些人都是默默無聞的,而武功還過得去,立即引起很多武林各派的懷疑,認為我們別有意圖,明查暗訪,要摸出我們的底細來。」

  南宮俊聽了,心頭恍然,必然是來查探的人多了,他們感到無法應付,才想藉著聘自己為總護法的名義,以南宮世家少主的身份去搪塞一下的,可是自己表現的並不能令他們滿意,也沒有把南宮世家的人接過手來,只用自己手頭吸收的幾個人,而且南宮世家的雖然來了,卻是大多數盯住了百寶齋,他才見風轉舵,又想把自己踢開了,因此一笑道:「在下這總護法也到今日為止。」

  王致遠道:「委屈少主擔任那個職位,豈不是開玩笑?先前兄弟以為閣下是不理府上的事,才敢冒昧相求,現在閣下已經接掌了南宮世家的少主,兄弟就不敢相煩了,好在兄弟也放棄了建教之圖,自然更談不上了。」

  南宮俊笑道:「那的確是很遺憾,未能為王兄盡一點力,而且連那四個孩子都未能保全,當面璧還了。」

  王致遠道:「少主說哪裡的話,那幾個人原是供作少主驅策的,等於是送給少主的,豈有再要回來的道理,少主看他們可以一用就留在身邊,若是不堪為用,就遣散了也行,他們都已不小,也能夠自謀生活了。」

  南宮俊道:「王兄之意是把他們逐出門戶?」

  王致遠道:「百寶齋只是塊生意招牌,始終也不是門戶,無所謂逐出之談,少主言重了。」

  他一點點的口風都不露。

  南宮俊只好改變問法,道:「王兄的意思是說從此不再管他們了?」

  王致遠笑笑道:「是的,他們已經是南宮世家的人,生死留去都由少主決定,兄弟絕不過問。」

  南宮俊道:「說來慚愧,日、山二童被陷於富貴山莊,月、海二女則下落不明,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兄弟才來詢問一聲。」

  王致遠道:「兄弟也已經說過了,他們的生死去留,都由少主做主,兄弟已經不加過問了。」

  南宮俊說道:「在下只是來告訴王兄這件事情,他們是跟著我出了事的,自然由我來負責。」

  王致遠道:「少主有南宮世家為後盾,自是不在乎,兄弟只是個生意人,實在惹不起麻煩。」

  南宮俊聽他一口推得乾乾淨淨,倒是沒轍兒了,而且跟預定的計劃也有了出入,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馬成連忙接口道:「富貴山莊聽說是一個叫長春子的道士全真在主持。」

  王致遠道:「這個在下可不清楚。」

  馬成道:「長春子聽說是王先生的手足兄弟,這個王先生總不會否認吧?」

  王致遠道:「沒有的事,在下一脈單傳,沒有什麼兄弟,不知道閣下是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馬成道:「是富貴山莊的人說的。」

  王致遠笑道:「他們說的話何足取信?反正兄弟是絕對不承認有這件事的。」

  馬成說道:「王先生是堅決否認此事了?」

  王致遠道:「是的,我既沒有兄弟,也不認識這樣一個人,富貴山莊的事,我們不敢沾惹,別人或許不瞭解,少主應該對兄弟有個瞭解,百寶齋仍是借地避居,兄弟遠禍猶唯恐不及,怎麼還會去沾惹官方的人呢?」

  南宮俊聽他說得很有道理,說長春子是百寶齋主人的兄弟,而且還替大內訓練密探,是翁長健親口告訴馬成的,翁長健那時並不知道馬成的實在身份,諒來不會說謊,可是這個王致遠也沒有理由要否認呀!

  這一來弄得南宮俊也相當的迷惑,不知道如何地進行下一步了,反正總有一方言詞失真,在沒有弄清之前,貿然行動,就中了別人的驅虎吞狼之計。

  儘管他心思靈敏,到了這個時候,也感到彷徨無策了,不由得看看馬成,希望他能拿出個主意來。

  馬成顯然也被目前的狀況給迷惑住了,沉思了半晌才道:「王先生,兄弟原隸百花宮,蒙少主不棄愚頑,撥人正途,聘為南宮世家的武士,兄弟深已為榮。」

  王致遠對這一點似乎不感興趣,哦了一聲道:「那要恭喜馬先生,南宮世家俠名卓著,門中的武士備受尊敬,馬先生能由百花宮一躍至此,實在難能可貴。」

  馬成道:「兄弟要請問的是這件事王先生知不知道?」

  王致遠道:「兄弟不太清楚,百寶齋跟江湖道上朋友從不來往,兄弟也沒有接到通知的。」

  馬成道:「這就奇怪了,別的事先生說不知道猶自可信,兄弟的事,王先生怎會不知道呢?」

  王致遠道:「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兄弟必須知道嗎?」

  馬成道:「是的,兄弟這一隻手腕,就是斷在日、山二童之手,兄弟之改投入南宮世家,等於也是由百寶齋直接促成的,難道日童他們也沒有報告?」

  王致遠道:「他們既已撥人南宮少主手下聽令驅策,其一切行動,都與本號脫離關係了,自是不必報告的。」

  馬成道:「這就不對了,兄弟自進入南宮世家後,那四個人由少主指定由兄弟直接管帶,據兄弟的瞭解,他們始終與貴號沒有失去聯繫,不論大小事故,都有報告的,而且他們也一直使用貴號的耳目瞭解江湖的動靜。」

  王致遠一怔道:「有這事?兄弟怎麼毫無所知呢?」

  馬成道:「此事關係很大,王先生應該向專司聯繫的人問問清楚,作個交代,以免造成誤會。」

  王致遠道:「好的,兄弟立刻查詢,明天答覆二位。」

  馬成道:「何不立時找來聯絡人問問?」

  王致遠道:「實不相瞞,為了避免引起人的注意使本號直接介入江湖糾紛,聯絡的人並不在本號。」

  馬成道:「那又在什麼地方呢?」

  王致遠道:「這個很抱歉,兄弟無以奉告,因為這是本號的機密,兄弟只能回答的是那地方在距此不遠不近的一處場地,他們也不會來此聯繫,要兄弟前去詢問有關情形,所以兄弟要明天才能答覆。」

  馬成道:「恐怕等不到明天了,因為跟月、海二女同時失蹤的還有本門武士東方倩姑娘,南宮世家的人不能久落人手,我們一定要立刻查出來。」

  王致遠道:「那又與百寶齋有什麼關係呢?」

  馬成道:「關係大了,東方女俠是跟著月、海二女一起行動時失陷的,刻下行蹤不明,她們不會平白無故失蹤,事前也沒有什麼警兆,事後更沒有什麼消息,這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一個能直接指揮月、海二女的人,才能把她們引到一個地方而造成此一現象。」

  王致遠道:「馬先生這推論未免太武斷了!」

  馬成道:「不!她們的行動一直都有人在注意著,如若要改變行向,也一定會向聯絡的人打個招呼,目前南宮世家人齊集金陵,局勢非常緊張,誰都不會放鬆的,據兄弟所得消息,那一行人是在百寶齋附近失蹤的。」

  王致遠變色道:「馬先生認為她們在百寶齋內?」

  馬成喃喃地道:「兄弟雖不敢咬定,卻非常有可能。」

  王致遠道:「兄弟只能作一個保證,絕無可能!」

  馬成道:「王先生憑什麼作此保證的呢?」

  王致遠道:「憑我是這兒的主人,此地所發生的任何大小事情,我都知道,而且我把一切對外聯繫的事項都移到別處,就是為了避免把百寶齋牽涉在內,怎麼會容許不相干的外人進去呢!」

  馬成道:「她們可不是心甘情願進入的,而是被人騙進來後,加以囚禁的。」

  王致遠道:「先生越說越離譜了,我這兒最怕麻煩,連不相干的閒人都不讓他前來,又怎麼會隨便地拘禁外人而自惹麻煩呢!二位若非得到的消息不確,就是找錯了地方,如果我知道確實消息,明天我可以答覆。」

  馬成道:「一定要等明天了?」

  王致遠道:「是的,此刻我一無所知,無從答覆。」

  馬成道:「王先生如此說了,照理我們應該明天再來聽取消息的,可是兄弟有句話忍不住要請問,這百寶齋門面廣闊,庭院深遠,佔地極大,人手也很多吧?」

  王致遠變色道:「這個與馬先生無關吧?」

  馬成道:「如果閣下對每一個人,每一處地方都能提供十足的保證,那就與我無關的了。」

  王致遠道:「馬先生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馬成道:「這就是說,王先生如能對百寶齋內所有的人與事負全責的話,我們對百寶齋有所疑惑,都可向王先生請教,如果王先生不能提供這個保證……」

  王致遠立刻道:「那馬先生就要進行搜查了?」

  馬成笑道:「搜查不敢當,至少我們要根據已知的線索對證一下,才能確定先生話的真偽。」

  王致遠道:「馬先生,南宮少主,因為二位是客,我才以禮相向,如若二位的要求太過分,我就要失禮了。此地有很多屬於私人的營業機密,尤其我們經營的是珠寶生意,更不能由人任意過目的,對不起,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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