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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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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司馬紫煙]七劍九狐[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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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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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聖女幽幽地道:「我說的是一個女人心裡的話,沒有什麼不可對人的,你被我逼得還了俗,只是形體而已,在嵩山的這兒十年你仍然是過著和尚的生活。」

  羅天峰道:「那是門規所不許的,少林乃佛門重地,本來逢女子都不准進入的,我已經算是特殊的人了。」

  聖女苦笑道:「我曉得,少林讓我在後山住著,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所以我不怪你,當年是我錯,我既然已經違反了聖宮的戒誓而嫁了人,就應該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生兒育女以盡天職,可是我居然狠心地幫助宮中的人攔阻你救我們自己的女兒,刺激得你發憤出家……我寂寞地挨了幾十年悠長的歲月,心中毫無怨言,那是我剛愎的苦果,是我應該受的,但方姑娘還年輕,還來得及彌補……」

  方梅影苦笑道:「聖女,已經遲了,你比我幸運,因你畢竟找到了一個高於你的人,你的倔強只是你的傲氣使然,想壓過羅前輩而已,但你只要迷途知返,仍然可以鴦夢重溫,而我卻惡名昭著,人見人怕了。」

  聖女一笑道:「方姑娘我不同意這句話,你之所以鋒芒畢露,炫盡聰明,只是沒有找到一個令你鍾情的人,一旦找到,你會比誰都軟弱……」方梅影輕歎不語。

  江夢秋忽然道:「方大姊我同意聖女的話,還要反駁你一句話,你說自己是人見人怕,那只是世俗之見,至少在我心中,你是最可親的一個好女孩子。」

  方梅影身子震了一震,隨即苦笑道:「兄弟,那是因為你把我當大姊,知道大姊不會害你的。」

  江夢秋執著地道:「我是個獨生子,上無兄弟,下無妹妹,在我的體念中,沒有姊弟的感情,為了世俗,我叫你一聲大姊,其實在我心中,你不僅是一個姊姊,更是我理想中終身伴侶的塑像。」

  方梅影的臉上泛出了光輝,笑道:「傻兄弟,別胡說了,你知道我比你大多少歲?」

  江夢秋道:「這與年歲無關,你比我早生七年,那只是幼時的差距,到了我十歲,你十七歲,這些差距已不存在了,看看聖女與羅前輩,他們都是八十高齡以外了,但誰又能從他們的外表上看出年齡呢。」

  方梅影道:「他們是世外高人,駐顏有術,又豈是我們凡夫俗子所能比擬的。」

  江夢秋道:「我不想在這些地方跟他們比,但人生一到六十就算是老了,六十與九十都是個老,又豈是區區七年光陰所能區別呢。」

  

  方梅影愕然不知所以,江夢秋道:「大姊!假如你不嫌棄的話,我請二位前輩作證,向你求婚!」

  方梅影一震道:「你瘋了!」

  江夢秋道:「我沒有瘋,因為你是非常的人,我才敢以這種非常的方式提出來,你肯答應嗎?」

  方梅影道:「我不答應!」

  江夢秋一笑道:「那也許是你對我還沒有十分滿意,我不急,慢慢地等下去好了,總有一天會磨到你點頭為止。」

  方梅影一歎道:「兄弟!你別糊塗!」

  江夢秋莊容道:「大姊!如果你以為我的求婚是出之同情與憐憫,那你不但看輕了自己,也看輕了我,你不是要人可憐的人,我更不是以感情作為施捨的人,我每一句話都是發乎至誠,出乎理智的選擇。」

  方梅影感到很突然,良久才道:「以後再說好嗎?」

  江夢秋道:「當然可以,如果你一直不點頭,我會一直等下去,等我們都到了雞皮鶴髮時,你大概可以衝破了自己心理上年齡的障礙,那時就會答應了。」

  方梅影道:「你會一直不娶!等候到那時候?」

  江夢秋道:「那當然不會,我是獨子有承續宗祠的責任,我會娶一個既不會武功,又沒知識的村女,生下一個兒子之後,我就離開家,天涯飄泊,追隨在你左右!」

  方梅影居然笑了道:「你不怕作孽,耽誤了別人終生!」

  江夢秋道:「所以我要娶一個沒知識的村女,她沒有知識,就不會痛苦,我的感情始終是保留著給你的!」

  方梅影道:「也許我看中了別的人呢?」

  江夢秋道:「那也沒關係,最多我封閉起自己的感情,痛苦地把你當作終生的大姊而已,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不能勉強你一定要接受我的感情,但也不能勉強我自己一定要去愛另外一個人!」

  方梅影道:「你這不是在要挾嗎?」

  江夢秋道:「是的!因為你太倔強,除了要挾之外,沒有別的方法使你屈服。」

  方梅影笑笑道:「看來我只好答應了。」

  江夢秋道:「是的,你非答應不可,因為你固執起來是無法挽回的,尤其是特善固執。」

  方梅影道:「你不怕別人笑話你?」

  江夢秋道:「不怕,因為我是男人,比較拿得定主意,不易受世俗的影響,大姊,你一直以女中丈夫自許,而不以巾幗英雄自豪,就是心理還擺不脫世俗之見,而有那麼多的顧忌,否則豪傑何分男女,巾幗何必丈夫。」

  方梅影終於笑了起來道:「好,我算是服你了,本來我還以為自己不錯,到了你口中竟是一錢不值。」

  江夢秋笑笑道:「那倒不敢當,大姊在很多地方勝我多矣,只是有些地方還擺不脫而已,否則大姊早就應該看得出,我對大姊不避形跡,已逾姊弟之範圍,大姊對我呵護備至,也脫略形骸之外,感情早就滋生於無形之間,只是大姊作繭自縛,硬是不肯承認而已。」

  方梅影一笑道:「我是個老太婆,當然要約束自己一點,免得碰個釘子,一輩子彆扭在心裡。」

  江夢秋大笑道:「好在我少年老成,勉強也配得上你這個老太婆,大姊將就一點,也就扯平了。」

  方梅影咯咯嬌笑道:「本來我還覺得你太嫩,現在看來,你這小鬼是壞在肚子裡。」

  江夢秋笑道:「那麼咱們的事就此一言為定了。」

  方梅影道:「說定了,不過你已經定得很多了,在我之前,你跟倚紅偎翠她們也定了,不該問問她們嗎?」

  江夢秋道:「這倒是應該的,倚紅、偎翠,你們怎麼說?」

  二個女孩子都怔住了良久。

  倚紅才道:「大姊,相公,你們是真的還是開玩笑?」

  江夢秋一笑道:「你們說呢,這是並玩笑的事嗎?」

  偎翠道:「正因為不是開玩笑的事,您跟大妹的態度卻如同兒戲,婢子才感到難以確定。」

  江夢秋大笑道:「你們連真假都分不出來,算是白跟了我們一段日子,因此也不必問你們的意見,就由我自己定了吧!今夕何夕,月輝星齊,更難得有二位前輩作證,應該好好慶祝一下,走,大姊我們到山下找個好客棧,叫幾樣好菜,先謝謝兩位大煤。」

  他拉著方梅影的手,兩個人大大方方地起步如飛,向山下行去,走出十幾丈後,江夢秋回頭道:「倚紅,還是我們上山前用飯的那家望月樓,你們陪著二位前輩快來吧。」

  聖女與羅天峰相視而笑,倚紅與偎翠仍是愣然驚視,片刻後,偎翠才道:「聖女,他們到底是不是真的?」

  聖女笑道:「你們是伴月之星,怎麼來問我呢?」

  羅天峰笑笑道:「婢學夫人,到底是差了幾分神韻,二位姑娘與江小友曾有婚約嗎?」

  倚紅低著頭道:「我們是盧爺的女奴,盧爺把我們贈給方大姊,方大姊又要我們侍候江相公,江相公雖然說過要給我們終身作個安排,可不能算婚約。」

  羅天峰笑問道:「江小友與方姑娘之間感情如何?」

  倚紅道:「好到極點,尤其是方大姊對相公。」

  羅天峰道:「江小友對她呢?」

  倚紅道:「關懷備至,但不像是男女之情!」

  羅天峰哦了一聲道:「江小友另外還有心上人?」

  倚紅道:「那倒沒有,江公子對女孩子有時很隨和,有時很拘謹,他跟誰都很好,卻沒有特別的!」

  羅天峰輕輕一歎道:「江小友資質超人,他的事業是行俠人間,衛道武林,兒女之情,在他說來只是生命中的一小部份,難怪他會選上方姑娘這麼一位精明幹練的伴侶,也難怪方姑娘會對他情有獨鍾。」

  倚紅苦笑道:「可是到現在,婢子仍然弄不清他們是真是假,先前似乎還認真,後來兩個人都像是在開玩笑。」

  羅天峰肅容道:「真的!絕對真的,他們都是世間奇男女,感情的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用不著放在口中鄭重其事,因為這一份感情早已成熟了,只是方姑娘放不開心來表達而已,江小友後來的那番話,雖似遊戲口吻,卻是出乎至誠,走吧,擾他們一杯喜酒去。」

  聖女笑道:「你們這兩個妮子,生具丫頭的命,江公子已經說出月輝星齊那句話,等於指示你們的身份了,你們還在這兒糊里糊塗!」

  倚紅興奮地道:「那就太好了,老實說我們跟了方大姊之後,真捨不得離開她,現在總算永遠可以跟她在一起了,能否侍候江公子,我們倒還看得不太重……」聖女道:「你們難道不喜歡歸於江公子?」

  倚紅正色道:「要說不喜歡,那是騙人的,可是婢子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存多大的奢望。」

  聖女道:「你們的奴性這麼深?」

  情紅苦笑道:「聖女,您老人家是知道的,婢子們只是女奴而已,女奴們是無法選擇命運的,只希望能找到一個好主人就是最好的歸宿了,盧爺視婢子等如子女,方大姊又把我們當姊妹一樣,我們還有什麼奢求!」

  聖女道:「江夢秋難道會虧待你們嗎?」

  倚紅道:「江公子從來沒把我們當下人看待,可是我們有點擔心,那位崔明珠姑娘對公子很有情,而且他們又是世交,門當戶對,將來結合應是順理成章的事。」

  聖女笑道:「崔姑娘的氣量很窄嗎?」

  倚紅道:「也不會怎麼窄,只是年輕了一點,好強之情太切,容人之量上欠缺一點而已!」

  羅天峰笑道:「你們放心好了,如果她是那樣一個人,江小友絕不會娶她的,江小友的責任是降魔衛道,繼乃祖之後領導武林,依我的看法,今後卅年,武林第一人非此子莫屬,他要的是事業上的夥伴。」

  偎翠道:「江相公不僅人品出眾,而且一身所學,山藏海納,到現在為止,誰也不知道他的藝業究竟有多深,對他傾心的女子還很多,像丐幫秋海棠與劉紫燕,雖然沒有作明確的表示,但看他的眼光,總是比別人不同一點!」倚紅道:「豈僅那兩個,連情狐崔妙人女俠,似乎對這位小兄弟也有點芳心默許。」

  羅天峰笑道:「看來這位小友紅粉劫難不少!」

  聖女道:「不錯,假如他不妥善處理,將來的麻煩還多著呢,江湖大波,不是起於名位之爭,就是因於情戀。」

  羅天峰笑道:「我總算明白江小友向方姑娘求婚的最主要的原因了,他自己也—定有所感覺,所以才把這些麻煩交給那位紅粉煞星去處理了。」

  聖女道:「這可不太妥當吧,情之—物,能使人喪盡理智,忘卻尊卑,拋盡友誼的,天峰,你該記得黎黎的教訓,她的本性並不太壞,就是向你這位天下第一美劍客求愛不遂,才加入了十大天魔的行列,甚至後來煽動聖宮之亂,連我這個聖女也投放在心中了。」

  羅天峰老臉—紅,遂即笑道:「但方姑娘自有回天之術,她的智慧,足可使得那些競爭者自漸形穢,情甘退避,即使還有一兩個不死心的,想想惹不起這位女煞星也只好忍氣吞聲了,不信你問問這兩個姑娘看是也不是。」

  倚紅笑道:「老爺子說得極是,如果方大姐跟江公子結成連理,的確可以使很多人退而怯步,但不是怕她,因為方大姊現在在一般人心中極受尊敬,大家都不好意思跟她作對,不過公子如果想借方大姊為他擋住情海波濤,這個算盤恐怕是打錯了,方大姊為人不但智慧如海,心胸之寬,更是無人能及,她只會為公子多找幾個有力的臂助。」

  羅天峰大笑道:「這麼說來,江小友倒是艷福齊天了。」

  聖女白了他—眼道:「你委屈是不是?」

  羅天峰乾咳—聲道:「這是什麼話?」

  聖女道:「你心裡分明有這個意思,認為我的人望不夠,連個黎黎都折服不了,氣量又窄,沒有為你多找幾個人,害得你這位美劍客失去了許多艷福……」羅天峰笑道:「妲妮,在你聖心宮中—住多年,個個都是人間絕色,我可曾對別的人多看—眼?」

  聖女道:「那是怕我吃醋。」

  羅天峰笑道:「你會不會吃醋呢?」

  聖女道:「當然會,我們回疆有一句俗話,情人的眼裡容不下一顆沙子,感情是不容人分佔的。」

  羅天峰笑道:「那你就不能怪我,你既無容人之量,我怎敢惹你生氣呢?雖有得隴望蜀之心也只好自認福薄,不敢再生二心了。」

  聖女笑道:「不過你心裡還是想的對不對?」

  羅天峰笑道:「我連想都不敢想,我不是福薄,而是自知命苦,偏偏認識了你們聖心島一批女魔,一個黎天真,已經惹得中原武林不安,如果再惹翻你這聖女,帶著你聖宮的一大批紅粉煞星殺上中原,這個孽就作大了。」

  聖女也被他說得咯咯嬌笑道:「我倒不是小氣,聖宮中美女如雲,個個都是絕色,就只有你一個男人,誰會不動心呢!但我知道她們的心胸狹窄,醋心極重,我是聖女,她們不敢跟我爭,如果我稍微放寬一點,讓你再沾上一個,不把聖宮鬧翻天才怪呢,除非你能雨露均施,愛上她們每一個人,那你應付得了嗎?」

  羅天峰笑道:「應付不了,你們聖宮中擅於駐顏之術,五六十歲的老太婆都貌美如花,且一個個如狼如虎,真要叫我雨露均施,不出三個月就要送掉我一條老命了。」

  聖女笑道:「還要三個月,一個月下來就骨毀形銷,不像個人了,在你之前,已有不少個中原武士進入了聖宮的,結果都不到一個月,就成了湖底白骨;黎黎把你誘進聖宮就是想用這個方法毀了你,幸虧算你運氣好,使我對你動了心,否則你還能活到今天嗎?」

  羅天峰一揖道:「活命之恩,沒齒難忘,多謝娘子了!」

  聖女臉上一紅,目泛異采道:「你叫我什麼?」

  羅天峰道:「叫你娘子呀,難道你不承認嗎?」

  聖女道:「不是不承認,而是不敢相信,六十年來,你是第一次對我如此稱呼!」

  羅天峰輕歎道:「是的!在聖宮中,你不肯隨我到中原做我的妻子,我回到中原,憤而出家,雖然被你逼得還了俗,卻仍然擺脫不了心理的束縛,堂堂少林掌門,居然有了家室,傳出去對少林的盛譽實在是個大笑話,多虧江小友的那番棒喝,使我猛然而悟,魔宮之因種於我,蕩魔之舉,我何能置身事外?所以我連少林門人的身份都擺脫了,你也不再是回疆的聖女。我可以堂而皇之的叫你一聲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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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08:13 |只看該作者
  聖女淚光盈然道:「聖宮十年是我剛愎,嵩山四十年是你固執,磋砣了我們一生中最美好的歲月,一直等到今天,才算聽見你這聲稱呼,但來得太晚了一點!」

  羅天峰笑道:「不算晚!只要你我都活著,就不算晚,那怕只有一日之相聚,我們畢竟是真正的結合了,走吧,藉著年輕人一杯喜酒,也慶祝我們鴦夢重溫。」

  他拉著聖女的手,兩個人親密地靠在一起,緩步向山下走去,倒是倚紅與偎翠在後面看得呆了。

  來到山下望月樓的門口,江夢秋與方梅影正並肩伏在欄杆上等候著,看見他們後,連忙招呼他們上樓。

  一桌盛筵也準備好了,方梅影笑道:「聖女!我知道您是不吃豬肉的,所以這些菜連豬油都沒有一點!」

  聖女笑道:「那倒要謝謝你了,在嵩山四十年,我連葷腥都沒沾一點,已經忘了肉是什麼滋味了!」

  江夢秋一怔道:「糟了,我們忘記羅前輩是吃素的,點了不少葷菜,敢緊叫他們換去!」

  羅天峰笑道:「不必換了,老夫今天連渾家都有了,還忌個什麼嘴,今天開葷!」

  江夢秋一怔道:「二位不是早諧鴛盟了嗎?」

  聖女笑道:「不錯!但五十年來,前十年他是我的男人,後四十年我是陪他修行的道侶,直到今天,我們才算是名符其實、表裡一致的夫婦,還要感謝二位的賜予!」

  方梅影道:「那太好了,我們只是定情酒,二位前輩今天才是真正的喜酒,看來應該由二位作東才是。」

  羅天峰道:「照理說是應該由我們會帳,只是說來慚愧,老朽身上分文不名,還得先吃你們—頓了。」

  聖女道:「不!該我們請,你沒錢我有!」

  羅天峰道:「妲妮,你四十年未履人世,身上會有錢?」

  聖女含笑取下頭上的簪發金釵,上面嵌著兩顆晶瑩奪目的明珠道:「這個大概夠付—席之費了吧!」

  她含笑把金釵遞給倚紅道:「麻煩你幫我賣一下。」

  羅天峰道:「妲妮,這是你聖宮的金釵令。」

  聖女笑道:「聖女的權柄在回疆已成過去,我也不再是聖女了,還要這個幹嘛?」

  倚紅道:「聖女,您要用銀子,婢子這兒有。」

  聖女道:「不,我不准你自己把它買下來,這是我屬於過去唯一的一點表記,我要忘個徹底。」

  倚紅道:「這上面兩顆明珠價值連城,在登封縣這個小地方,恐怕還賣不掉呢!」

  聖女道:「隨便賣多少,不然就給了店家折抵今天的酒帳吧。」

  羅天峰笑道:「妲妮,雖然你不解世務,但也不能這樣慷慨,你有心挑人家發一筆橫財,但這等無價之寶送給了人家,未必就是好事,說不定還會害了人。」

  聖女不解道:「這是怎麼說呢?」

  羅天峰—笑道:「這家店東每天不過做個十幾兩銀子的生意,平平穩穩地過日子,你驟然挑他發了筆橫財,難免會引起別人眼紅,巧取豪奪,說不定還會害了他一條命。」

  聖女苦笑道:「想不到我存心讓人佔便宜都會落個不是,這個世界真是太可怕了,那該怎麼辦,今天是我認為最有意義的一天,我一定要做次主人請請大家!」

  羅天峰道:「你把金釵賣給我好了。」

  聖女道:「你有錢付帳嗎?」

  羅天峰笑道:「沒錢,但我有付帳的辦法,我出五十兩銀子買下你這枝金釵總行了吧。」

  說著向店家要過紙筆寫了一張字條吩咐店家即刻送出去,沒有多久,來了一個老年人,認清座上的羅天峰後,立刻屈膝跪下道:「弟子叩見師叔……」羅天峰笑道:「起來,廣明,我還記得我。」

  那老年人恭敬地道:「弟子無時不在思念師叔,四十年前一拜尊嚴,不意仍能再見,師叔的神容一如往昔。」

  羅天峰道:「你今年六十了吧,才四十年,你已經鬚髮斑白,看來比我還要蒼老,可見你的用功還是不夠。」

  老人惶恐地道:「弟子怎敢與師叔相比……」羅天峰笑笑道:「今天我已經脫離了少林身份,你不必如此稱呼,俗家弟子中,你還記得我,總算是—段緣份,今後我們以故人論交,不必拘那些規矩了。」

  老人急忙道:「這個弟子萬萬不敢,弟子在少林僅只是寄名弟子身份,對少林可以不論輩,但此身藝業俱得自師叔,緬耿於懷,無時能忘,怎敢僭越。」

  羅天峰一歎道:「廣明,我今天單單與你見面,正因為你灑脫不群,如果你要如此拘束,我只好不理你了。」

  那老人仍是滿臉惶恐,方梅影笑道:「這位敢情是望重湘鄂的天龍散手姚廣明大俠。」

  老人忙道:「正是姚某,姑娘怎麼識得老朽的?」

  羅天峰笑道:「她是智叟方老先生的孫女兒。」

  姚廣明一怔道:「原來是智狐女俠。」

  說完他的臉色微紅,似乎為叫出方梅影的外號而不安。

  方梅影笑道:「不敢當,姚大俠是先祖故人,如以輩份而論,再晚要低上兩輩呢。」

  羅天峰已知其意笑笑道:「廣明,我跟方姑娘結了忘年之交,如果你要拘泥輩份,不是也比我長上兩輩,因此你最好收起那些規矩,各交各的吧!」

  姚廣明沉思片刻才道:「弟子仍以師門長輩視師叔,師叔如何視弟子是另外一回事,因為家父仍在人間,而家父與師叔的關係卻不容抹殺,請師叔恕弟子違命!」

  羅天峰哦了一聲道:「大哥還健在嗎?」

  姚廣明道:「是的!前兩天剛被江仁翁前輩邀走……」江夢秋驚喜地道:「什麼,我爺爺到這兒來了?」

  姚廣明目視江夢秋道:「這位小兄弟就是仁翁的愛孫夢秋小俠嗎?失敬,失敬!小兄弟在黃山藝懾群魔,大破八煞門,姚某恨未能一悟。」

  江夢秋十分恭敬地道了兩聲不敢當。

  羅天峰笑道:「廣明,姚大哥與仁翁論交,我與江小友又是忘年之交,這本帳越來越難算了!你為什麼不灑脫一點呢!」

  姚廣明道:「師叔!您與家父是結義手足,弟子又在天垢師尊座下記名為弟子,實在不敢冒瀆!」

  方梅影笑道:「羅前輩,姚大俠的拘泥也有道理,您如果再堅持下去,將來我們也難以稱呼了。」

  羅天峰只得道:「好吧,我好不容易把少林的那些徒子徒孫擺脫,沒想到又搭上你這個師侄,憑我與姚大哥的交誼,只得托大了,我要的東西呢!」

  姚廣明連忙奉上一疊鈔票道:「師叔吩咐一聲就是了,何必寫借條呢,這叫弟子何以為情!」

  羅天峰笑道:「我知道你家是登封首富,我行道江湖時,用的都是你家的錢,借條也不知寫了多少,多寫一張也無所謂,不過這次可是有東西作抵押的!」

  說著向聖女要過那支金釵,交給姚廣明道:「這東西大概可以連本帶利都還給你們了。」

  姚廣明急忙道:「師叔!這不是折煞弟子了,如果給家父知道,不罰弟子跪上三天三夜才怪,您可憐弟子吧。」

  羅天峰笑道:「那不行,我跟你家的交情歸交情,債歸債,我一向算得很清楚,你收下,姚大哥那兒有我負責。」

  姚廣明不知如何是好。

  方梅影笑道:「姚大俠,這是羅前輩用來抵債的,你大可收下,不然他會心中不安,不過收了下來,你心中又不過意。」

  姚廣明連忙道:「方女俠說的是,所以我萬不能收!」

  方梅影笑道:「今天是羅前輩與聖女慶賀鴛盟重締,所以才要作東請客!偏又囊中如洗,他們避世幾十年,早已忘卻塵世的生活方式了,第一天出世就遭到了難題。」

  姚廣明道:「那太好了,師叔的事弟子最清楚,家父一直在為師叔懸心,聽見這個消息,比什麼都高興,這頓酒該是弟子奉敬,以表賀意。」

  方梅影笑道:「如果要想付銀,可輪不到姚大俠了,我們都付得起,正因為這頓酒是誰也不能搶付,所以才害得聖女要把釵當錢,你儘管收下,這是你花錢買的,不過你身為晚輩,理應略盡心意,就是這枝金釵當作賀義,再獻贈給聖女,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姚廣明笑道:「還是方女俠想得周到,那弟子就斗膽收下,敬獻給聖女,以表弟子衷誠。」

  說著雙手捧了過去。

  聖女忙道:「不,別的東西我都可以收,就是這個不行,天峰擺脫了門戶束縛,而我也摒絕了往日的一切,所以才把那舊日的唯一象徵去掉。」

  方梅影笑道:「代表聖女的金釵令已經賞給這位姚大俠了,現在是一個故人致贈的賀儀。」

  聖女道:「但這還是原來的東西。」

  方梅影道:「不錯,二位的人也是以前的人,既然已經擺脫了舊日的枷鎖,難道還會因一枝金釵而改變嗎?「

  聖女想了一下,笑呵呵地取過金釵,又插回頭上道:「方姑娘,你說得對,假如我連這點都看不開,就不夠資格說擺脫兩個字,心為形役,何況於物……」羅天峰也笑道:「方姑娘,我總算領略到你的無比睿智了,—個很複雜的問題,經你一處理就變為簡單了。」

  方梅影道:「事情本來是很簡單的,是人自己把它弄得複雜了,弱水於只取一瓢,不投波心亂鏡面,是以水為鏡耳,如以波為水,則波自生自滅,何償有亂……」羅天峰大笑道:「說得好,我深居幽谷幾十年,除武事便學禪,卻始終沒有悟透,方姑娘居然一語道破……」方梅影道:「我知參禪,未聞學禪,禪之精要在機,如果學而能參透,便不是真禪。」

  羅天峰肅容道:「高明,高明,可惜我已經脫離了少林,否則一定請方姑娘去說說法,點點那些笨蛋的迷竅。」

  方梅影笑道:「那就錯了,前輩該想想我的外號,我這野狐如果去談禪,佛若有道,定然會一腳把我踢出來。」

  大家都笑了,在笑聲中,江夢秋讓出座位,請姚廣明也坐了下來,酒過數巡,江夢秋又問道:「姚大俠,家祖是什麼時候來到登封的?」

  姚廣明道:「令祖並沒有來,只是以一箋相邀,家父接函後就匆匆地去了,也沒說到什麼地方。」

  方梅影道:「那一定是赴魔宮之邀。」

  姚廣明忙問道:「魔宮是在什麼地方?」

  旁座—個中年人接口道:「魔宮就是令尊要去的地方,在下奉命投函相邀天龍老人赴會,二度進入府上,卻始終找不到他的人影,正愁無法覆命,卻想不到被仁翁搶先一著,這封帖子就煩請閣下收了。」

  說完一招手,一封飛金大紅的柬帖,緩緩地浮空而至,彷彿有人托著一般,眾人都為之一怔,沒想到魔宮中的人,就在旁邊,姚廣明倒是很沉得住氣,手掌輕翻,將柬帖接在手中,身子卻晃了一晃,似乎在內力上略遜一籌。

  柬帖上的封面寫著:「呈致天龍老人姚百瑞親啟」。

  他打開柬帖,卻是一行楷書寫著:「謹詹於端五之日,為本教護法,希望準時蒞臨為荷!乾坤教主侯浪萍拜」。

  姚廣明根本沒聽過乾坤教主之名,但柬帖上的口氣卻大大的惹火了他,似乎受柬帖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必須接受不可,但他還算沉得住氣的,冷聲問道:「在什麼地方?」

  那中年人道:「在下本來是奉命邀駕兼作引導,既然不在,而且尊座上有四位到過敝宮,就不用在下多事了,閣下只須交代一聲,就回宮覆命。」

  姚廣明剛要開口,江夢秋道:「姚大俠,這件事再晚較為清楚,由再晚來答覆行嗎?」

  姚廣明頓了一頓才道:「這根本無須清楚,家父絕不會答應的。」

  江夢秋笑笑道:「就算是拒絕,也得回復一聲,讓這位朋友回去有個交代,再晚相信姚前輩也不會答應的。」

  語畢轉向那中年人道:「這位先生高姓大名?」

  那中年人冷冷地道:「莫無奇。」

  江夢秋道:「莫先生在魔宮中擔任何職?」

  莫無奇道:「八方巡差使。」

  江夢秋道:「在下等剛離開貴宮不久,對貴教上下都有個耳聞,卻沒有聽過這個職稱。」

  莫無奇哼了一聲道:「即使是本教的人,也很少知道我們,因為我們不禁屬天聖地靈二宮之內。」

  江夢秋道:「難道貴教除了天聖地靈之外,還有第三處轄事的地方不成?」

  莫無奇道:「不錯,本教雖奉天聖為主,但天聖之上還有宇宙宮,地位超然而獨立,不受天聖與地靈兩宮轄屬。」

  江夢秋笑道:「那就難怪閣下如此猖狂了,否則閣下對我們的態度就該客氣一點,我們在貴教總壇之時,連侯浪萍對我們都不敢如此倔傲的。」

  莫無奇冷冷地道:「閒話少說,你們是如何答覆。」

  江夢秋道:「姚前輩乃一代高人,俠名遠著,怎會與一個魔道組織同流合污呢?再說貴教只給一個護法的身份也太低了,他老人家也看不上眼。」

  莫無奇沉聲道:「這麼說你們拒絕了?」

  江夢秋道:「姚老前輩跟家祖在一起,沒有看到這封柬帖,但在下可以作主,代他老人家拒絕:」

  莫無奇道:「你作得了主嗎?」

  江夢秋道:「姚老前輩與家祖乃莫逆之交,相信在下可以代他老人家作主。」

  莫無奇道:「他是拒絕應聘,還是拒絕赴會?」

  江夢秋道:「貴教柬帖上只有延聘,沒有邀請他老人家赴會,閣下這一問實在多餘。」

  莫無奇冷笑道:「因為本教的邀請是不容人拒絕的,只要他敢拒絕應聘,本教自有辦法叫他前去。」

  江夢秋笑道:「閣下不必另外設法了,姚老前輩受家祖之邀,是為了截止貴教在武林中圖謀不軌,貴教開典之日,他老人家是一定會去的。」

  莫無奇道:「他去不去是一件事,敝人負責投柬邀人,就必須盡到責任,要他非去受聘不可。」

  江夢秋道:「這個無妨等貴教開典之日,見到了姚老前輩,自會對貴教有個明白答覆。」

  莫無奇冷笑道:「但敝人卻不能以此回覆宮命,敝人是一定要得到個明確的答覆不可。」

  江夢秋道:「姚老前輩不答應,這個答覆還不明確嗎?」

  莫無奇笑笑道:「對敝人來說是不夠明確,因為敝人的使命是不容許帶個不字回去的!」

  江夢秋笑笑道:「那就抱歉了,我們能給閣下帶回去的只有這一個字!」

  莫無奇道:「可是我再帶個人回去,他就會答應了。」

  江夢秋道:「閣下是想帶個人質作為脅迫的條件嗎?」

  莫無奇道:「不錯!敝人的使命就是如此,假如受柬人拒絕,就帶個足以能夠使他改變心意的人回去覆命。」

  姚廣明挺身而出道:「閣下說得很輕鬆,家父雖然不在此地,閣下不妨把我帶走看看!」

  莫無奇一笑道:「本來敝人是頗有此意,但令尊既為江老兒先一步邀走了,當著許多人的面,他可能不好意思為自己的兒子而屈服,所以敝人另外有了主意。」

  姚廣明道:「那麼閣下想帶誰呢?」

  莫無奇指指江夢秋道:「江老兒既然把令尊邀走了,我就把江老兒的孫子帶走,到時候令尊大概不便使故人之後為他受累,可能會考慮本教的延聘了。」

  江夢秋笑道:「好極了,我本來就要去的,因為侯浪萍親口邀請我赴會,而且我們還有一點小事情未曾了結,說好了在開典之日再作了斷的。」

  莫無奇道:「那是你與天聖宮的事,我要帶你去的地方是宇宙宮,雖是同一地點,卻是兩樣身份,你是被視作人質押去的,不是以來賓被邀觀禮的。」

  江夢秋道:「沒關係,反正都是赴會,怎麼樣去都行,我們是什麼時候動身呢?」

  莫無奇道:「我封住你的穴道後,立刻上路!」

  江夢秋道:「那多不方便,此去魔宮總壇,還有很長一段路程,在下被封了穴道,行動受阻礙,走得太慢了。」

  莫無奇道:「不急,只要在開典之前到達就行了。」

  江夢秋道:「可是在下是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生活起居都要專人招呼,我隨時都帶著兩個侍兒在,閣下是否能把她們也一起帶著,沿途侍候我的生活呢?」

  莫無奇道:「不必,本宮的侍兒可以招呼你!」

  江夢秋道:「我絕不行,我在飲食起居很講究,換了侍候的人,我就不習慣了。」

  莫無奇冷笑道:「那只好委屈一下了,你別忘記你是被羈留的人質,可不是去享福的,走吧!」

  說著凌空彈出一指,一縷指風射出,江夢秋身子一顫,坐在椅子上的身形似乎穩不住了,搖搖欲墜。

  倚紅大急道:「相公,你怎麼了?」

  莫無奇哈哈大笑道:「他受了我冷焰搜魂指閉穴!」

  羅天峰愕然道:「冷焰搜魂指,你是冷焰心魔的門下?」

  莫無奇傲然道:「不錯!你能說出家師的名號,想必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如果我不每隔三個時辰為他解穴一次,他就會全身血脈凍凝而死,而這種手法是誰也解不了的。」

  方梅影問道:「羅前輩,這是真的嗎?」

  羅天峰點點頭道:「不假,冷焰搜魂指歹毒異常,只有我姚大哥的天龍神功可以抗拒,卻無法化解。」

  方梅影道:「那只好讓他帶走了!」

  姚廣明急道:「不行,江老弟是因寒家之事而受累,姚某定然不能讓他被人帶走。」

  方梅影道:「姚大俠,只怪我們大意,沒有事先防備,現在江兄弟已然受制,還有什麼辦法呢!」

  姚廣明道:「寒家天龍神功可以抗拒這種陰毒武功,我可以把這個賊子也制住留下來,叫他為江老弟解穴。」

  莫無奇哈哈大笑道:「姚大俠,你別打這個主意,我受命而來,不達成使命,就無法回去交待,你殺了我都沒用,除了讓我把人帶走,三個時辰內他就沒命了,開典之日,令尊若是堅不受聘,這小子仍是無法活命,你還是快點設法找到令尊,考慮一下受聘吧!」

  姚廣明正待出手,莫無奇道:「姚大俠,我知道在座的都是絕世高手,我是絕對不是敵手的,你如果要出手,我就立刻自散功力,聽任宰割,可是我功力一散,再也無法為他解穴,江夢秋就死定了。」

  說著垂下雙手,果然不作抵抗的準備,嚇得姚廣明也不敢妄動了。

  方梅影道:「姓莫的,你知道我是誰?」

  莫無奇笑笑道:「智狐方女俠的大名誰人不知。」

  方梅影道:「你既然聽過我的名字,自然也知道我的厲害,在你們總壇中,我整人的手段你是應該清楚的!」

  莫無奇道:「女俠在本教總壇大逞英風之時,敝人恰好離開投柬邀人去了,無緣目睹,不過任憑你智狐千變,今天想把江夢秋解救下來,恐怕也很難了。」

  方梅影冷笑一聲道:「現在我不整你,但你最好小心點,遲早我會叫你求生不得、求死無門……」莫無奇傲然一笑道:「很好,敝人等著領教,現在我要把人帶走了,來啊,把江公子請上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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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桌子靠著樓窗,可以看見樓下停著一輛遮幃碧色車,車中走出兩名麗裝少女,裊裊地上了樓。

  莫無奇道:「各位請放心,在姚老兒未作肯定表示前,敝教對人質仍是十分優待的,本教開典之前,江夢秋一定絲毫無損,絕不讓他受委屈!」

  他指指江夢秋,兩個女郎將江夢秋架了起來,向樓下走去,莫無奇則守伺在樓梯口,防備著方梅影等人。

  倚紅急道:「方大姊!你不能想想辦法,就這樣讓他們把相公帶走了?」

  方梅影道:「難道我不比你們更關心他,如果有辦法,我會讓他們把人帶走嗎?不過你們放心,這位少爺的毛病很大,他們如果侍候得不周到,他自己會回來的。」

  倚紅不禁一怔,方梅影手指著笑道:「你們看,這不是回來了嗎?除了你們倆,誰都侍候不了這位少爺的!」

  莫無奇不禁一怔,連忙回頭去看,江夢秋正笑哈哈地向樓上走來,他大驚失色張大了嘴,不知如何是好!

  江夢秋走到他身邊,含笑道:「那車子的坐墊太硬了,我坐不慣,閣下是否能換一輛舒服一點的!」

  莫無奇見江夢秋行動自如,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道:「誰…… 是誰給你解的穴!」

  江夢秋道:「沒有人呀,要解穴幹嘛?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什麼時候有人點了我的穴道。」

  莫無奇叫道:「胡說,冷焰搜魂指閉穴是我魔教中六大絕學之一,除了本門中人,無人能解。」

  江夢秋一笑道:「那或許是樓下的那位老爺子,我被扶出去的時候!他以為我喝醉了,拍拍我的肩膀勸我保重身子少喝點,給他一拍,我就全身能動了。」

  莫無奇一怔道:「那老兒在什麼地方?」

  江夢秋用手一指,莫無奇偏過頭去張望時,江夢秋突地伸手腕戮中在他肋下之處。莫無奇身子一震,江夢秋的手勁加強,一股內力催過去,莫無奇全身發抖,臉上汗珠直冒。

  江夢秋收回了手笑道:「閣下莫非是哪兒不舒服?」

  莫無奇在片刻之間,汗水已濕透了衣衫,臉色蒼白,變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咬牙道:「江夢秋,你好卑鄙。」

  江夢秋冷笑道:「這叫禮尚往來,你趁我不注意時偷發冷焰搜魂指暗襲我不算,還要擄我為人質,脅迫姚老前輩就範,用心太可惡了,我才給你一點懲誡,廢了你一身歹毒武功,免得你再去害人,現在你可以走了。」

  莫無奇已經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江夢秋托著他的身子,來到樓下的車前,先把他塞了進去,然後又把駕車的那名漢子拍開穴道。

  然後沉聲警告道:「你們都受了我江家獨門制脈手法所制,如果不加解脈,兩個時辰後,必會氣血受阻而死,現在你們乖乖地駕了車,到登封城外等著,我吃飽了,自會來替你們解穴,快滾吧。」

  那個漢子一言不發,駕了車子,急急地走了。

  江夢秋含笑回到座上,姚廣明忍不住道:「江老弟可真有你的,你怎能夠自行衝開冷焰搜魂指閉穴的呢?」

  江夢秋笑道:「小弟哪有這個本事,只是他在發指前,小弟發覺不對,連忙運氣抗住了,假裝受制而已。」

  姚廣明一怔道:「那只有寒家的天龍神功才能抵任,老弟是什麼時候學會了寒家的武學的?」

  江夢秋道:「冷焰搜魂指是陰寒功夫,小弟以陽性的功夫抗得,那是家祖晚年學道,所修得的三陽心法,也許與府上的天龍神功是同一源流吧!」

  羅天峰笑笑道:「廣明,天下武學,本來就異曲同工,殊途同歸,儘管修為之門千萬,但嚴格歸納起來,不外剛柔二途而已,你家的天龍神功可不是絕學。」

  方梅影卻笑道:「江兄弟,原來你也鬼得很,居然用起這種暗算方法了,不怕你爺爺拿拐棍敲破你腦袋。」

  江夢秋道:「不會吧,我爺爺最痛恨暗中傷人,遇上這種卑劣之輩,一定要好好懲誡一番,我以其道還制其人,他老人家絕對贊成。」

  羅天峰卻道:「小友懲奸手段,我並不反對,只是又加了禁制手法,則似乎過於狠毒了一點。」

  江夢秋肅然道:「前輩訓誨的是,家祖對再晚的教訓,諄以仁道為主,因此從來也沒有傳授過什麼制穴閉脈的狠毒手法,再晚只是騙騙他們讓他們在城外等著,免得在這兒討厭而已。」

  姚廣明道:「要他們等著幹什麼?」

  江夢秋道:「看看他們還有沒有其他的夥伴。」

  姚廣明微怔道:「就是有同夥,看見老弟這樣高明的身手,也嚇得不敢露面了。」

  江夢秋一笑道:「不,如果他們有同夥,一定會在那兒等著我們,把這兩份東西弄回去。」

  說著伸手一掏,由懷中取出兩封柬帖,跟剛才送給天龍老人的那一份一式一樣。

  方梅影接過一看道:「開封玄妙觀知機子,洛陽百花莊李觀漁,這兩個老怪物還在人間呀?」

  姚廣明愕然道:「魔宮中的人倒真是神通廣大,這兩位前輩不履人世已有三十多年了,寒家在河洛多年,家父交遊頗廣,都不知道宇內雙絕落腳何地,魔宮中的人居然找到了,請柬上是怎麼寫的。」

  方梅影抽出信紙,看了一眼道:「語氣很客氣,僅是請他們前去觀禮而已。」

  姚廣明道:「這兩人的名頭不弱於家父,怎麼魔宮中竟沒有想到要拉他們入伙加盟呢?」

  方梅影淡淡地道:「恐怕他們與魔宮早有聯繫,也安排好了他們的職事,自然就不必多此—舉了。」

  姚廣明立刻道:「不可能吧,宇內雙絕自視極高,目無餘子,而且頗有俠譽,怎麼會跟魔宮中人通聲氣呢?」

  方梅影一歎道:「先祖對他們卻另有評認,這兩個老怪物生性高傲,行事但憑性情,雖無大惡,卻也在半正半邪之間,而且在先祖的萬象寶錄上,他們名列第七第九,遠在仁翁之下,說不定在江爺爺手下吃過虧,他們心胸極窄,睚眥必報,多年銷聲匿影,也多半為此之故,江爺倡導與魔宮作對,他們很可能是站到對方了。」

  姚廣明搖頭道:「這個在下很難相信。」

  方梅影笑笑道:「反正會期還早,我們又閒沒事,開封洛陽都不遠,不妨先去拜訪—下他們。」

  江夢秋道:「我摸出這兩份帖子,也是這個意思,如果他們是俠義道中人,就邀為我們的助力,如果他們是魔宮中的同類,不妨先設法打消他們的去意,在魔宮開典之日,也減少一點阻力。」

  羅天峰笑笑道:「宇內雙絕大概是後來才結伙的吧,我行道武林時,還沒有聽過知機子的名字,倒是那個李觀漁,曾有一面之雅,只是此人風流自賞,跟我不太投機。」

  方梅影笑道:「李觀漁昔年曾有玉面俠之美名,生性風流,行走江湖時,經常帶著一大群美姬侍兒,前輩年輕時素有方正之名,自然不會投機,他是在四十年前才與知機子齊名,合稱為宇內雙絕。」

  羅天峰道:「知機子想必是個道家全真吧?」

  方梅影道:「是的,不過他與李觀漁合得來,其道行可知。」

  聖女臉色微沉道:「這個知機子行為不太端正嗎?」

  方梅影道:「那倒也很難說,他身披羽冠,卻收了十二名女弟子,個個都有沉魚落雁之容,不過並無淫行,道家不禁合籍雙修,只要兩廂情願,自然沒有人去管他們的閒事,只是不知道近來如何了。」

  聖女道:「反正沒事,去看看也好。」

  方梅影一笑道:「李觀漁後來自號為惜花劍客,晚年所居,還叫百花莊,顧名思義,此老倒是並不寂寞。」

  姚廣明道:「洛陽地方我很熟,沒有聽過百花莊這個地名,想必是私題於內宅,找起來還不容易。」

  方梅影道:「那很容易,江老弟把那個投函的傢伙制在城外,去問問他就行了。」

  姚廣明不禁笑道:「江老弟,我們都沒看見你是用什麼手法把這兩封帖子弄來的?」

  江夢秋臉上微紅道:「是扶他下樓時,我從他的懷裡看到一點紙角,不知道他們還想邀請誰,所以才順手牽羊地取了來,同時我也覺得這些魔崽子的氣焰太狂,應該給他們一點教訓才對。」

  方梅影笑道:「江兄弟,真沒想到你把順手牽羊柳三手偷兒的本事學得這麼到家。」

  江夢秋笑笑道:「柳爺爺常到我家玩,他聽說我將來要行走江湖,就傳了我這功夫。」

  姚廣明道:「江老弟,令祖怎麼准你學這手功夫的?」

  方梅影道:「這手功夫有什麼不好,柳三手號稱順手牽羊,神偷功夫天下無雙,但他一生可曾偷過人家半錢銀子?他佯狂遊戲人間,以一手空空妙技,懲治過多少奸邪之徒,行了多少俠舉,雖然有許多自命為正道的俠義人物對之不齒,但比起來,他們誰又及得上他。」

  姚廣明臉色微紅。

  羅天峰笑道:「廣明,你的確想法太固執了一點,仁翁乃屬當世俠義表率,對他的孫兒教育,絕不會涉及不義。」

  姚廣明忙道:「是,弟子愚昧。」

  方梅影道:「先祖平生有兩個畏友,一個是江爺爺,另一個就是柳三手,在先祖的心目中,對此二人的尊敬,尤重於八大門派的掌門人。」

  羅天峰點頭道:「這句話我絕對贊成,我擔任過幾年掌門,深深有這個感覺,各大門派雖然以俠義自許,但遇事要先顧及門戶,往往失之於偏,所以武林中最受尊敬的俠義英雄,沒有一個是屬於各大門派的人。」

  方梅影笑道:「因為這些人沒有門戶撐腰,做了好事也沒有門戶為之宣揚,只好自己互相吹捧,但在一般出身名門正派的名家心目中,卻是不值一顧的,像您羅前輩在五十年前力戰十大天魔,就被譽為天下第一豪俠……」羅天峰道:「方姑娘,你這不是在臊我的老臉嗎?」

  方梅影道:「這我可不敢,但我實在有點不服氣,像這次魔宮重組乾坤教之舉,各大門派想必早已有所風聞,也早應該採取對策了,可是大家都沒動靜,一定要留給我們這些無門無派的傻瓜,冒死逞強出頭。」

  羅天峰與姚廣明的臉上都訕然不是滋味,姚廣明因為剛才說錯了一句話,惹起方梅影一頓訓斥,此刻不敢再開口了。

  羅天峰卻歎道:「這話一點不錯,魔宮的事,各大門派都有了風聞,但要等到仁翁江老英雄出來倡導蕩魔,已經夠慚愧了,最氣的是我到達摩正院去要少林響應此舉,悟元那混球居然求我不要插手,以門戶為重,我一氣之下才脫離了少林。」

  聖女連忙道:「你是他的師叔祖,為什麼不以家法治他,狠狠地打他一頓枴杖。」

  羅天峰一歎道:「但我不能怪他,如果我是掌門人,我也是這個決定,當一個人身上有責任時,做起事來,必須有許多約束,不能全憑意氣行事。」

  方梅影道:「我不贊同這句話,丐幫的勢力不遜於少林,門下弟子之眾,無人能及,可是洪幫主跟我們聯手闖魔宮時,義氣干雲,毫無反顧。」

  羅天峰道:「他不同,少林是佛門弟子,練武的宗旨乃為修身,非以致名。」

  方梅影冷笑道:「那我們與丐幫是為了求名嗎?」

  羅天峰笑道:「當然不是,但是少林自達摩祖師創派以來,就立下一個誡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少林最初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成立一個武林宗派的,後來因為形勢所逼,才兼負起行俠仗義的責任,但為了門規所束,總是不能放手行事,因而才變通由俗家弟子,讓他們在行俠衛道上多盡點力!」

  聖女道:「可是這一次少林俗家弟子也沒有參加呀。」

  羅天峰道:「廣明不就是嗎?他是少林的俗家輩份最尊長老,我寫張條子給他,不僅是問他要錢,也是要他出力的意思,魔宮之行,對方全是絕頂高手,武功差的,去了也沒有用,少林俗家弟子中,實在也找不出像樣的了。」

  方梅影一笑道:「說句不怕您老人家生氣的話,魔宮的眼界很高,不夠份量的人,他們還不接待呢,侯浪萍親口說的,八大門派中,只有兩個掌門人在被邀之列,其中就沒有少林武當的份,可見人家把八大門派的底細,早就摸清楚了。」

  聖女一笑道:「這麼說來,還是我有點身價,至少我還有帖子,你連張帖子都沒混到手。」

  方梅影道:「那倒不是,少林早已傳出天峰上人歸西的消息,連聖女是否尚在人世,他們都不敢確定的,所以那個投柬的人,聽少林說聖女也已死了,就未加堅邀,否則從莫無奇對姚老爺子的情形看來,絕不會如此輕易罷手的。」

  羅天峰笑道:「不錯,魔宮中既是以昔年十大天魔為後援,我該是他們第一個要找的對象。」

  姚廣明驚道:「對啊,那個莫無奇已經知道了羅師叔與聖女尚在人世的事,那就不該放他回去的。」

  江夢秋道:「我沒有放他回去,只要他在城外等著。」

  姚廣明道:「可是老弟並沒有在他身上施手法,他發覺之後,還會在那兒等著嗎?」

  江夢秋道:「我沒有施制命的手法,卻確實制了他的穴,兩個時辰之內,他動一動都十分難過,他一定會乖乖地等著。」

  姚廣明道:「可是他如果有同伴,就會把消息傳回去了。」

  江夢秋道:「暫時不會,因為他丟了這兩份請貼,不完成任務,他們不敢回去交差,同行的人也是一樣,所以我敢擔保,他們一定拚命地找這兩份貼子。」

  姚廣明道:「他們不會另寫一份嗎?」

  江夢秋道:「不可能,也沒有這個膽子,姚大俠不妨看看這兩份帖子,紙質很特殊,是西域的特產,而且上面的花紋水印都有特殊的表記,由此看來,知機子與李觀漁倒是很可能與魔宮中人有了勾結,因為這貼子上另有表記,是一種特殊的連絡記號,旁人無法偽造的。」

  經他這一說,大家才仔細地看。

  聖女道:「不錯,這是我聖心島上聖宮的用箋,而且侯浪萍具名的旁邊那個花押,正是黎黎的簽名,那是無法偽造的。」

  方梅影笑道:「兄弟,還是你細心,這次連我都沒在意,現在酒足飯飽,我們就去看看吧。」

  於是由羅天峰會了帳,七個人下了樓,一逕向城外走去,姚廣明要回家取車,方梅影道:「不必了,大家走去吧,沒有幾步路。」

  姚廣明道:「我們還要繞道開封與洛陽一行,總不能也走了去,寒家的車子是自備的,馬匹也經過精選,比雇來的好得多了。」

  方梅影道:「不過我倒是看中了莫無奇帶來的那一輛,相信府上的車騎不會比那一輛好吧。」

  姚廣明一怔道:「方女俠打算奪取他們的車。」

  方梅影笑道:「不是奪取,是借用,因為我們還要充任一次使者,把那兩張帖子替他們送去呢。」

  姚廣明睜大了眼睛。

  羅天峰笑道:「廣明,你就少開口吧,這次蕩魔之行,你我都是隨行的小兵,連帖子都挨不上一份,完全是沾光,你也別再擺出你俗家長老的身份了,真正的行俠不在表面,更不在那些微行細節。」

  姚廣明只好不開口了,江夢秋道:「姚大俠素行方正,立身謹嚴,端然君子之風。這是很值得敬仰的事。」

  羅天峰一歎道:「我知道,可是我就被這些虛偽的禮數坑了一輩子,人非聖賢,豈能一點過錯都不犯的,廣明,你說說看,你活到現在,沒有做過一件錯事嗎?」

  姚廣明頓了頓才道:「弟子不敢說,但弟子自信此生尚無一件自疚於心的事。」

  羅天峰道:「你殺過人嗎?」

  姚廣明道:「殺過三個,都是十惡不赦之徒。」

  羅天峰道:「你有權利殺他們嗎?你憑什麼殺他們?」

  姚廣明道:「憑正義與良心。」

  羅天峰道:「但你不是官府,不是朝廷王法所賦予的執刑人,你殺人就犯了罪,你認為自己有罪嗎?」

  姚廣明道:「弟子不以為有罪,因為這三個人上通官府,魚肉鄉里,王法所不及,弟子才為民除害。」

  羅天峰笑道:「但你並沒有殺人的權利,只是問心無愧而已,你殺人都可以用這個理由來為自己脫罪、對別人問心無愧的俠舉,你還有什麼理由反對呢?」

  姚廣明怔了一怔才道:「是,弟子愚昧,多謝師叔訓誨,弟子為庭訓所限,乃致諸多固執。」

  羅天峰笑道:「姚大哥不是個拘謹的人,是你曲解了他的意思,他要你做個堂堂正正的人,可不是要你做個刻板的道學先生,連殺人的事他都沒有禁止,怎會要你做個食古不化的呆子,江小友雖學得神偷之技,卻並沒有用來偷盜財物自肥,方姑娘要奪取魔宮的車子,是為了方便我們見到宇內雙絕,截止他們為魔宮助惡,無虧於品操。」

  姚廣明道:「一定要那輛車子才能找到宇內雙絕嗎?」

  羅天峰道:「現在我也發現了,宇內雙絕與魔宮中人雖通聲氣,卻是秘密的,知者無多,百花莊既然不是地名,我相信送帖子的莫無奇也不會知道地點,一定是要那輛車子去,由對方辨認後自動連絡。」

  方梅影一笑道:「羅前輩,您也頂精明的嘛。」

  羅天峰道:「我只是後知後覺,看到了帖子上的花紋後,才想到車子外面所塗的花紋,那是聖心島上的標誌,而且是天方的回文,如非具有特殊的用意,不會採用為車身的雕飾,進而一想,才明白你借車的用意所在。」

  方梅影笑道:「幸虧有您這一幫忙,否則姚大俠抱定渴不飲盜泉之水的立身準則,一定不肯坐那輛車子的。」

  羅天峰笑道:「他如果還是那樣固執,就罰他跟在後面跑步,我自囚深山幾十年,還能後知後覺,這小子白闖了幾十年江湖,仍然是不知不覺,實在也該罰。」

  姚廣明滿臉通紅,不敢開口。

  聖女笑道:「你也是為大不尊,在酒樓上你不肯做人家的長輩,現在卻又板起臉來,老氣橫秋地教訓人。」

  羅天峰笑道:「本來我看他白頭髮比我還多,以為他夠得上跟我平輩論交了,現在看他言談行事,並沒有比以前長進多少,不得不代老友訓他—番,廣明,我說的這些你服不服?」

  姚廣明連忙道:「弟子怎敢不服?」

  羅天峰道:「這就是假道學,你是不敢不服,還是真心地服了,你有理由盡可以說出來。」

  姚廣明道:「弟子是誠心悅服。」

  羅天峰笑道:「那就不能用不敢這兩個字,我不是以輩份壓你,而是以道理來壓你。」

  姚廣明道:「弟子正是拘於理,才不敢不服,否則弟子縱然輩微技弱,也要據理力爭,自反不縮,雖千萬人吾往矣,這是聖哲之明訓,也是弟子立身之道。」

  羅天峰大笑道:「好,小子,只有這句話,還像我姚大哥的兒子,天龍傳人!」

  聖女一笑道:「你們兩個人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倒是我這打抱不平的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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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天峰歎道:「所以行俠不可不慎,抱不平尤其要問清事由才插手,有一次我遇上三個大漢,圍攻—個青衣女子,一時激起義憤,上前插手解圍,那個女子跑了,事後一問,才知道那三個大漢是秦中三傑,被圍的女子正是飄香玉魔黎天真,他們的很多朋友,都死於黎天真之手,而且都是白道上豪俠之士,他們好容易才截住這個女魔。」

  聖女笑道:「難怪你要窮追黎黎不捨,一直追到大漠,原來是補救你以往的過失,可是後來你怎麼不殺她呢?」

  羅天峰道:「那倒不是我的過失,我插手的結果,反倒救了秦中三傑,黎天真的武功高出他們很多,存心在跟他們開玩笑,見了我的達摩劍式之後才跑了的,所以後來我會集群雄,決鬥十大天魔後,他們見到了黎天真的真才實學,才對我消除了誤會。」

  說到這兒,他又輕歎一聲道:「所以做人難,處世難;行俠仗義打抱不平尤難,一步都不能走錯,以我而言,那次如果不是有少林的清譽作支持,秦中三傑當時就會對我引起誤會,認為我是飄香玉魔的同黨的……」方梅影笑道:「這點並不稀奇,我就一直被人誤會慣了,七劍九狐,向為世人目為十六凶人,在一批正道人土心目中,我們仍然是屬於邪道人物。」

  說時看看姚廣明道:「相信在姚大俠心中,就有這個想法,今天如果不是跟前輩在一起,他就不會對我如此客氣,即使不拔劍相向,至少也不齒為伍。」

  姚廣明紅著臉不作聲,可見方梅影的話並沒有說錯。

  江夢秋笑笑道:「大姊,這倒是怪不得姚大俠,憑心而論,有時你整人的手段,連兄弟都瞧著不以為然。」

  方梅影一歎道:「這個我曉得,我手下的殺孽太重,尤其是對一些假冒偽善之徒;絕不放過,犯到我心裡,總要整到對方死去活來,倒是那些惡名昭彰之徒,我反而會憋氣—點。這是個性使然,認為天下最可惡的人,莫過於此輩,因為真正大惡之人,別人一見到他就有了提防之心,受害也有限,倒是遇上了貌若俠義,心存奸詐之輩往往身受其害,還不知是怎麼的。」

  姚廣明道:「方女俠,姚某對這番話深有同感,也為以前對女俠的誤會而致歉。」

  方梅影笑道:「那倒不敢當,人不到蓋棺無法論定。」

  羅天峰卻笑道:「對你方姑娘,我倒可以定論了,因為你成了江家的媳婦,今後行事,至少要顧及夫家的盛名,不會再率性而行了,仁翁江大俠之俠名,四海同欽,那對你多少總有點約束吧。」

  方梅影的臉居然也紅了,看了江夢秋一眼,沒有再說話,幾個人慢慢說著,已來到了城外。

  方梅影請羅天峰與姚廣明落後一步,繞道而行,他們五個人才慢慢走去。

  莫無奇的車子果然在那兒等著,除了他之外,另外還有三個中年人,神情都十分焦灼,見到他們後,立刻迎了上來。

  莫無奇一拱手道:「方女俠,在下適才多有得罪,萬祈女俠賜諒,將莫某身上的東西交還來。」

  方梅影一笑道:「是給宇內雙絕的帖子嗎?」

  莫無奇臉色一喜道:「是的,果然是女俠拿去了。」

  方梅影笑道:「東西是我們拿的不錯,但你怎麼就認定是我拿的呢?我們同行有七個人……」莫無奇道:「因為只有方女俠具此神通,也喜歡開這種玩笑,這兩封帖子對女俠毫無用處,對莫某等關係就大了,如果不能達成任務,我們實在無法回山交差。」

  方梅影歎道:「看來一個人的名聲是很重要。」

  莫無奇再度拱手哀求。

  方梅影看看那三個人道:「這些都是你的同伴嗎?」

  莫無奇道:「是的,他們都是莫某的師弟,銜命出來投帖邀賓,所以請帖是萬萬失落不得的。」

  方梅影道:「如若我不肯交還又待如何呢?」

  莫無奇臉色一變,旁邊一個漢子歎聲道:「方梅影,如果你不交出柬帖,我們寧可冒著回宮受責,也要在會前對你不客氣了。」

  方梅影冷笑道:「你們敢嗎?侯浪萍親口邀我與會,你們如果敢對我無禮,魔宮中會饒過你們嗎?」

  那漢子道:「教主邀你是一回事,你竊去了柬帖是另一回事,我們是奉太上教主之命行事。」

  方梅影道:「太上教主是誰?」

  那漢子道:「這個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方梅影一笑道:「飄香玉魔黎天真死灰復燃,這也沒有什麼可驚人之處,你們以為能嚇住我嗎?」

  除了莫無奇之外,另外三個漢子都是一怔,那說話的漢子滿臉詫然道:「你怎麼知道的?」

  方梅影道:「柬帖上有著她的標記,一看即知。」

  那漢子道:「胡說,這是太上教主四十多年前的手記,那時候你還沒出世呢,怎麼會認得的?」

  方梅影笑道:「我不認得有人認得,這位聖女前輩是黎天真的舊主,會認不出她的鬼畫符嗎?」

  那漢子一怔,看著莫無奇道:「莫老大,聖女還活著,這麼重大的消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莫無奇道:「我怎麼知道她是聖女?」

  那漢子道:「你跟他們同在酒樓中,會不知道?莫老大,這一件大功,你想一個人獨佔太不夠意思了吧?」

  莫無奇道:「雖有跡象,但聖女如若在世,這該是八十高齡的人了,看起來像嗎?」

  漢子冷笑道:「太上教主不比她年輕,看起來也不比她老多少,難怪你丟了請帖,心裡還定得很呢,原來你把持著這個秘密,可以將功折罪,卻拖我們來頂罪。」

  莫無奇道:「帖子雖然在我身上遺失,你們也有責任,你們負責監視支援,為什麼當時不出手,看著我受人制住,還不是存心要我好看。」

  漢子冷笑道:「我們離得太遠,根本就沒看見你被人制住,反正帖子是你丟的,我們自承保護不周,回宮請罪好了,這兒的問題你自己解決吧。」

  招呼兩個同伴,回身就走。

  莫無奇急叫道:「方女俠不能放他們走,天峰上人與聖女尚在人間的事,莫某可以隱瞞不報,用以交換柬帖的條件。」

  方梅影一笑道:「你不怕回宮受罰嗎?」

  莫無奇急了道:「莫某另有說詞,無論如何,請你截住那三個人,萬不能放他們回去。」

  江夢秋道:「我們才不管,要截你自己截去。」

  說著上前伸手一揮,勁風微送,莫無奇身上感到一鬆,禁制全消,連忙追了上去。

  方梅影笑道:「兄弟!你也學壞了,居然懂得利用借刀殺人之計了!這不是和你的為人不合嗎?」

  江夢秋道:「讓他們狗咬狗不是省事嗎?哦!做人可不能像姚廣明那樣刻板,有時要講究權宜之計,我明知道這幾個傢伙絕不能放走,卻已懶得殺他們,只好讓莫無奇去代勞了,何況他比我更急著要殺死他們。」

  聖女笑道:「江公子,我對中原武林人物知道得不多,但對令祖仁翁江老英雄倒是久仰了,聽說他從來沒殺過一個人,難道也是用你這種方法嗎?」

  江夢秋道:「不!家祖的確沒傷過一條人命,因為他老人家運氣比我好,一開始是先交朋友,從互相切磋上創下了名聲,以後他遇到的人也都是高手,即使動手相搏,也只是分出勝負即止,我踏人江湖,就遇上了魔道正興,想手不沾血都不可能,殺戒已開,想做到家祖父那個仁字是不可能了,唯有上體天心,盡量少造殺孽而已。」

  聖女道:「可是又為什麼非殺那三個人不可呢?如果不讓他們回去報信,你應該有很多辦法呀!」

  江夢秋神色一莊道:「再晚認為那三個人必須除去,雖然我假他人之手,但絕不推諉殺人的責任。」

  聖女哦了一聲道:「為什麼呢?那三人只是魔宮弟子,還沒有為惡,何以你放不過他們呢?」

  江夢秋道:「當年那十大天魔,只是行事偏激,雄心太大,妄圖獨尊武林而已,本性之中,是非觀念還是有的,這可以從侯浪萍身上看出來,他還不能算是個壞人。但那三個傢伙卻是太可惡了,他們為了邀功也為了推諉責任,竟然置同門於不顧,本性之卑劣,在此時已顯露無遺,我以為除害須早,等他們成了氣候,受害的人就多了。」

  方梅影一笑道:「你殺了人還有氣番大道理。」

  江夢秋笑道:「如果沒有站得住的道理,豈可胡亂殺人,只要不是為自己的私怨,我爺爺也沒有禁止我殺人,他老人家為一個仁字所拘,往往有些事束住了手,放過了很多該殺的人,所以不讓我再受那個桎梏了,他老人家交給我的擔子是俠義二字,可沒有那個仁字。」

  聖女道:「這番道理該讓姚廣明來聽聽,我覺得他實在過份了一點。」

  江夢秋笑道:「今天他受的已經夠了,當著他的面,我絕不敢說這種話,論年紀,他跟我父親差不了多少,至少也是我的長輩,不能太使他難堪了。」

  方梅影冷笑道:「我可不認他這種長輩;在他眼中我們只是比邪魔歪道好一點,但絕不是他看得起的那種人。」

  江夢秋笑道:「大姊!你這就小氣了,難道一定要別人看得起你才高興嗎?行事在己,笑罵由人,天下事未必能盡如人意的,即使你能贏得所有俠義道的尊敬,又能如何呢?一定還有一批人說你壞話的。」

  方梅影笑了起來道:「我倒不是為自己爭氣,因為我已經受慣了,我氣不過是他批評你。」

  「他沒說過我什麼呀?」

  「怎麼沒有,當他知道你學過妙手空空的手法時,那副神氣就像是你犯了大錯似的。」

  江夢秋一笑道:「原來是為這個,那你也太小心眼兒了,連我都不在乎,你又生什麼氣呢。」

  方梅影道:「我就是不讓人誤解你,別人罵我什麼都無所謂,如果講你一句壞話,我就饒不了他。」

  聖女笑笑道:「江公子,這件事你就別抬槓了,女人有的時候是不可理喻的,尤其是在她所愛的人遭受傷害時,你更不該跟她講理,連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擺脫不了這個毛病,你又怎能強求方姑娘呢?我覺得這正是我們女人可愛之處,否則就不能稱其為女人了。」

  方梅影笑道:「聖女說得對極了,我覺得孔夫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話,不是對我們女人的侮辱,而是一種讚美,女人為愛而偏執,正是一種優美的品德,所以一個母親才能把自己醜八怪似的子女看成天仙,如果每一個女人都通情達理,世上的醜八怪就絕種了,沒等他們長大就會被活活掐死了。」

  對著這兩張利嘴,江夢秋只有苦笑,但他接觸到方梅影充滿了柔情的眼光,心中不免也有一股溫暖的感覺,他瞭解這篇歪理之中,包藏的是無窮的愛心。

  而且這時候,莫無奇也回來了,後面跟著羅天峰與姚廣明,江夢秋笑問道:「人都截下了?」

  莫無奇點點頭道廣是的,得幸上人與姚大俠及時現身,總算把他們都截了下采。」

  江夢秋問道:「如何處理了呢?」

  莫無奇看了羅天峰一眼道:「我想廢了他們,可是上人不准,只好留下他們三條命了。」

  方梅影道:「羅前輩,我們還要到開封洛陽一行,把宇內雙絕的問題解決一下,你留下他們可就麻煩了。」

  羅天峰笑道:「你放心,我雖然不殺他們,可也不會誤了你的計劃,我廢了他們的武功,交給了少林的和尚帶回去了,給他們剃度後,辟個石室,養性三年,這個處置不是比殺死他們更好嗎?」

  方梅影道:「少林的人也下來了嗎?」

  羅天峰道:「替我守山的那幾個弟子都是我最鍾愛的門人,尤其是法正法智兩個孩子,他們格於門規而不敢公開與我同行,卻始終在暗中跟著,我可憐他們一片心意,不忍叫他們回去,只好找個工作給他們干干了。」

  聖女頗為感動地道:「是那兩個小和尚嗎?也真虧他們,為我們守了幾十年的山,你對他們也太絕情了。」

  羅天峰苦笑道:「我能怎麼辦呢?總不能叫他們跟我還俗脫離少林,只好用這個方法來打發他們回去了。」

  方梅影笑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六情俱滅,您的這些弟子怎麼還是看不破這一關呢?」

  羅天峰一歎道:「出家人也是人,真能做到四大皆空的,早就成佛做祖了,可是到現在為止,佛祖只有一個。」

  江夢秋笑問莫無奇道:「現在問題只剩下閣下了,閣下想必知道我們作何打算?」

  莫無奇苦著臉道:「江公子,我知道各位要找宇內雙絕,阻止他們赴會,莫某自知技藝淺薄,根本就攔不住各位,因此只有一個要求,請各位高抬貴手,等我把帖子投交後;各位再找了去,讓我好回宮裡交差!」

  經他這麼一央求,江夢秋處事經驗究竟太嫩,不好意思說回絕的話,把眼睛望向方梅影,她卻笑了一笑道:「姓莫的!如果我請求你放棄立場,背離魔宮,參加到我們的陣營裡來,你肯答應嗎?」

  莫無奇慨然道:「這個自然不行,背師忘本,『是為不忠不義,方女俠定然不會要莫某如此吧!」

  方梅影笑道:「自然不會,因此我們也無法答應你的要求,我們要利用這兩份柬帖,阻卻宇內雙絕為魔宮張翼,更要利用羅前輩與聖女突然出現,使魔宮中人疏於防備而減少戒心,這兩件事都是我們打擊魔宮的有力殺手……」莫無奇苦著臉道:「上人與聖女的事,莫某回宮之後絕不再提,至於宇內雙絕,莫某投完柬帖,取得回音之後,各位再找了去,就與莫某無關了!」

  方梅影笑道:「問題是我們能信任你嗎?」

  莫無奇道:「莫某可以絕對保證,何況莫某狙擊三個同門的事已落在各位手裡,如果莫某背信,各位提上一句,莫某就是死罪,怎敢反覆呢?」

  方梅影道:「對一個出賣師門,又狠心處置同門於死地的人,其忠貞可知,我們能相信嗎?」

  莫無奇的臉色變了一變道:「方女俠,你們都是在武林中久負盛名的人物,何苦跟我一個無名小卒過不去呢?」

  方梅影道:「問題是你這個人太不可靠了,你說的話只有一句可信,那就是你的任務不達成,回去無以覆命!」

  莫無奇道:「正因如此,莫某才乞懇各位成全。」

  方梅影道:「那麼你頭一件任務就無法達成,他們要姚老前輩出任護法的事就沒有辦成,拿江夢秋拘成人質,也沒有成功,你又將如何交差呢?」

  莫無奇道:「姚老英雄既然不在,莫某也沒辦法,回宮後應可獲得諒解,至於劫持江少俠為質,只是莫某臨時起意,事先未獲指示,不能算是任務!」

  方梅影冷笑道:「在我面前你敢搗鬼,也許劫持江夢秋是你自己的意思,但劫持一個人作為人質卻是黎天真指定的事,否則你不會這麼大膽,魔宮的事我很清楚,未奉指示,你絕不敢自己作主,不敢節外生枝!」

  莫無奇臉色大變,支支吾吾地道:「是,是的!太上教主指示,如果姚老爺子不肯屈駕,就劫持姚大俠為質。」

  方梅影冷笑道:「胡說!姚大俠早得家傳,天龍神功正是你冷焰搜魂指的剋星,你怎麼劫持得了,莫無奇,你再不說實話,可是自討苦吃了。」

  莫無奇見方梅影太精明了,一句謊話都不能說,無可奈何地道:「太上指示是劫持一個姓林的少年人為質!」

  方梅影道:「這個姓林的少年人是誰?」

  姚廣明憤然道:「是我幼妹新適的夫婿,林氏是登封大族,七房共此一子,你們好毒的手段!」

  方梅影一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如果真劫到那個姓林的身上,姚老前輩還非屈服不可,否則姚姑娘豈不就成了婆家的罪人了,你們的算計很精呀。」

  莫無奇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方梅影道:「那麼你還是要干了,因為你不能抗命的。」

  莫無奇頓了一頓才道:「姚老英雄既然已為仁翁邀去,想必一定會前去赴會的,莫某把帖子交到,也就勉強可以塞責了,何況莫某已經說出了這個計劃,自然不會執行了。」

  方梅影笑笑道:「那可不能冒這個險,姚姑娘夫家是不會武功的讀書人,萬一你去對他們下手,他們連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為使你安份一點,我們只有一個辦法。」

  莫無奇臉色大變道:「方女俠,江公子已經答應過……」方梅影笑道:「不錯!江兄弟答應過不傷你們的性命,我也沒有說要你們的性命,只是找一個地方把你們安頓下來。姚大俠府上還有什麼人?」

  姚廣明進:「還有拙荊與犬子,不過要想制住這四個人,恐怕能力還不足,他們雖然練過武,卻沒什麼江湖閱歷,萬一被他們跑掉了一個……」方梅影一笑道:「沒有問題的,我自然會作妥善安排。」

  說著突一伸手,四點白光電疾而出,莫無奇與那趕車大漢以及兩名女子都哎呀一聲,志堂穴上各中了一枝銀針,他們雖都有一身武功,卻因為方梅影出手太快,而且連招呼都不打一個,連躲閃都來不及。

  莫無奇忍住痛苦道:「方女俠,你這是做什麼?」

  方梅影笑道:「這是我特殊的制人手法,針上含有散功與致命兩種劇毒,散功毒是見血生效,因此你們現在都無法再提真氣了,不信你就試試看。」

  不用她提醒,莫無奇已經在試了,空自逼出一身大汗卻仍然提不起氣來。

  方梅影道:「致命劇毒是見風生效,你們如果不想死,就乖乖地戴著這根針,等我轉回來時給你們解藥,再替你們取出針來,如果不想活那也簡單,只要把針一拔,傷口見風,不消半個時辰就化成一灘清水……」姚廣明駭然道:「有這麼厲害的毒藥!」

  方梅影笑道:「姚大俠,江湖上誰都知道智狐的手段,這點小手法算得了什麼,厲害的還沒使出來,我一口氣能把人吹得無影無蹤。」

  姚廣明伸伸舌頭笑道:「我只希望女俠千萬別再光顧到我頭上來,我可實在惹不起你這位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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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09: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這個素行方正的人,有時也會詼諧一兩句,引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倚紅道:「方女俠在魔宮中毒斃孫華軒,智殲段天化,計懲人妖林次花,嚇得侯浪萍都不敢惹她,制服這幾個魔崽子,自然更不在話下了。」

  方梅影卻淡淡一笑道:「姚大俠,現在這四個人交到府上去看管一個時期總該沒問題了吧。」

  姚廣明道:「當然沒問題,其實論武功,拙荊與犬子都還壓得了他們,只是閱歷不夠,怕上了他們的當而已,現在方女俠加上禁制,一定可以看管住了。」

  莫無奇急道:「方女俠,我們還要送帖子去。」

  方梅影道:「宇內雙絕那兒,我們會替你代勞,你們安心在姚大俠府上等著吧,我們上洛陽開封一趟後,回來剛好替你們解穴,一定要你們趕得及回去覆命。」

  莫無奇苦笑道:「那樣我們還能活著回去嗎?」

  方梅影道:「這一點我可以擔保,你們回到魔宮以前必然是絲發無損,只是回去後能否活著,就不關我的事了。」

  莫無奇道:「我說的就是回宮以後。」

  方梅影笑道:「你怕回去受責,我給你出個主意,不妨在外面多耽幾天,等會期之後再回去,假如乾坤教還能存在,就證明我們殲魔之舉已經失敗,魔宮中人已經稱霸江湖,正在用人之際,不會再追究你的過失,否則的話,乾坤教開派之日,也就是魔宮壽寢之時,你也不必回去了。」

  莫無奇道:「你們能擊潰本宮?」

  方梅影笑道:「你以為不可能嗎?你們的太上教主黎天真是聖女舊屬,都是羅前輩手下敗將,憑這兩位,已足夠掃蕩魔宮。」

  莫無奇搖搖頭道:「方女俠,你想得太樂觀—點,太上教主與九位老山主都今非昔比,他們的技藝深進不說,而且合十人之力,造就了兩大奇才。」

  方梅影道:「就是天聖地靈兩個人嗎?」

  莫無奇道:「是的,他們中任何一人都可以放手天下而無敵,本宮在中原暗中經營多年,對中原各大門派及武林世家調查極詳,深信時機已近成熟才作開典的準備。」

  方梅影笑道:「魔宮行事雖秘,中原的武林道卻早有所聞,暗中也作了一番準備卻是你們不知道,何況天聖地靈之間,也勢同冰火不能並容。」

  聖女忽然道:「地靈夫人是黎天真的什麼人?」

  莫無奇道:「論年齡,應該是她的孫女兒,但看兩人的關係又不像,她稱太上教主為姥姥,太上教主又稱她為小姐,她們究竟是什麼關係,誰也弄不清楚。」

  聖女再問道:「她怎麼會嫁給侯浪萍的呢?」

  莫無奇苦笑道:「這個在下也不知道了,在下是在西方大雷音寺中從師學藝,以後隨同家師來到中原的,多年是在江湖上走動探訪武林動靜,對宮中的事一向不清楚,而且限於身份也不敢探究,這是本宮最大的忌諱。」

  方梅影道:「好吧,該問你的事都問過了,你乖乖的上車跟姚大俠回家去等著吧,記住身上的銀針千萬不可撥出來,否則送了命可不能怨我,我這樣說你也不信,我再給你一個證明看看就知道了。」

  她再度揚手,射出一縷銀光,是擊向一棵碗口粗細的小樹,入樹寸許,她又撥了出來,沒有多久,針孔處就開始流出清水,很快就爛成了一個大洞,方梅影又塞了顆藥丸到樹洞裡,水流才止,莫無奇看得駭然變色。

  方梅影笑笑道:「你們的皮肉不會比樹木更堅實吧?」

  莫無奇垂頭喪氣的走到馬車上。

  方梅影笑道:「姚大俠,你送他們回去交代一下,就到這兒來接我們一起上開封去,車子太擠坐不下,我們就不去了。」

  羅天峰道:「開封之行,廣明也不必去了。」

  方梅影笑道:「開封洛陽之行,只為對付宇內雙絕,是不必勞動姚大俠,但我們必須要借用這輛車,卻偏偏又少了一個車伕,只好屈駕姚大俠辛苦—趟了!」

  江夢秋知道她是存心要折磨姚廣明一下,出出心裡的氣,連忙道:「我可以駕車!」

  方梅影道:「少爺!你趕過車嗎?尤其是駕雙駟的車子,可不像騎馬那樣簡單,何況你也不像,看起來就是個大少爺,趕著車子不倫不類的,反而會啟人疑心,再說我們都在魔宮中露過臉的,難保路上不遇上一兩個魔宮的人,洩漏了行藏,就整個破壞了計劃!」

  姚廣明心很實,連忙道:「方女俠說得是,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認識我的人本就不多,魔宮中人,更不會識得了,由我駕車前去最適當!」

  方梅影笑笑道:」姚大俠來時別忘了跟那位朋友把衣服換一換,你們兩人的身材差不多,連改都不必改了,只是脫衣服的時候千萬要小心,別碰掉了他穴道上的銀針!」

  姚廣明答應著走了。

  聖女才笑道:「方姑娘,你整人的手法的確太厲害,只是要他們帶著那一根針太危險了!」

  方梅影笑道:「聖女當真以為我會使用這種歹毒的暗器害人?

  我射在他們身上的銀針確有阻止真氣凝聚之效,但卻沒有毒,只因我擊中在志堂穴上,他們無法運氣而已,如果拔出來就沒事了!」

  聖女一怔道:「可是你釘在樹上的那一枝呢?」

  方梅影道:「那枚是有毒的,是我從毒蠍子尤上青身邊取出來的,針毒中人無救,木石皆可腐蝕,尤上青就因為使用這種毒針被我碰上了而加以誅殺,我把針都毀了,只留下一枝,想研究一下他使用的毒,一直未得結果!」

  聖女哦了一聲道:「可是你也使用了解藥!」

  方梅影笑道:「那是什麼解藥、針毒有限,樹木無知,只能蝕爛這麼大一個洞,我不加上這一手,怕他們看出破綻,就不會這麼乖了。」

  羅天峰歎道:「方姑娘,你可真會騙人!」

  方梅影道:「以我的意思,乾脆殺了他們了事,可是我們這個大少爺一定不贊成,我又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好來上這一手了,否則這幾個人如何安排呢?」

  江夢秋道:「大姊!你這麼做太冒險了,萬一他們不怕死,或者為了試驗一下毒藥的厲害,拚著犧牲一個人,拔出了銀針,那又怎麼辦呢?」

  方梅影笑笑道:「我想他們沒這個膽子,而且姚大俠是個老江湖,必然知道我是在嚇唬他們的,我堅持要姚大俠換下那車伕的衣服,就等於給了他一個暗示,那套衣服上沒有記號,何必非換不可,就是要他注意一下衣服上的針孔,他發現針上沒有毒,一定會另作處置!」

  羅天峰道:「萬一廣明不懂你的暗示呢?」

  方梅影道:「那他就不夠資格闖江湖,我再告訴他老實話,叫他回去守著這幾個俘虜,不必再跟著去了。我們對宇內雙絕的情況不瞭解,對方既與魔宮有所勾結,此行可能會有危險。一個人,江湖閱歷不足,去了反而累人!」

  聖女笑道:「方姑娘,你對他始終還不能釋然於懷。」

  方梅影道:「聖女看得我太小氣了,這次我說的是真心話,對付魔宮不是出風頭的事,弄不好還會把性命都賠上,我固然希望多一分助力,但也不想無故拖累人去送死。」

  羅天峰道:「這倒是實話,姚大哥就只他一個兒子,看情形他也只有一個兒子,假如他不能幫上什麼忙,何必又把他拖去涉險呢?

  剛才我就不想要他去的。」

  方梅影道:「可是他不會肯的,他是個俠義君子,以衛道為己任,說什麼也不肯落在人後的,這一點魔宮中人比我們都清楚。所以莫無奇見到了江兄弟後,立刻放棄了擄劫姚老前輩女婿的打算,而在江兄弟身上著手,因為擄劫了姚老前輩的女婿,未必能使姚前輩屈服,擄了江兄弟,那價值大多了,道義為先,友情在次,為了故人之後,姚前輩說不定就會屈服了。」

  羅天峰一歎道:「不錯,姚大哥就是這樣的人。」

  方梅影一笑填:「那位姚大俠頗有父風,這種事情上他不肯落後,所以我希望他能機警一點,否則把他趕回去還真不容易,我只好不顧他的體面,好好地數說他—頓,叫他知難而退了。」

  幾個人又聊了一陣,姚廣明駕著車子來了,果然換上那趕車大漢的衣服,還弄了一頂遮陽笠戴在頭上,笑嘻嘻地道:「各位等久了,為了處置那四個傢伙,稍微耽誤了一下。」

  方梅影笑問道:「姚大俠,那四個人如何處理了?」

  姚廣明笑道:「家裡沒地方關他們,我只好清了兩間空房,到登封縣班房借了四架大枷,把他們分別枷了起來,因為縣衙捕房班頭是我的寄名徒孫,倒是沒問題。」

  方梅影笑道:「大俠精明得很,你看出我的針上沒毒?」

  姚廣明道:「方女俠堅持要我換衣服,我就想到必然有問題,拙荊對毒藥很內行,把換下來的衣服的針孔檢視了一下,確定方女俠是在騙他們的,只好另想辦法了。」

  羅天峰高興地笑道:「廣明,你總算還不錯,我們正在商量,如果你通不過這次測試,就要趕你回去了。」

  姚廣明笑道:「弟子對方女俠已經有了認識,她外號稱智狐,可不是毒狐,身上絕沒有這種毒暗器,所以弟子早就想到那幾技銀針是假的了。」

  方梅影道:「可是我也有真的,在樹上使用的那一枝,就是貨真價實蝕骨的奪命針。」

  姚廣明笑道:「我知道不過你只有那一枝,還是從一個下五門賊子身上取來的,那人劣跡昭彰,我也想殺了他,不想被女俠搶了先。」

  方梅影一征道:「姚大俠,你真行,幸虧你不是莫無奇,否則我這一套就耍不成了。」

  姚廣明一笑道:「那倒是句真話,因此我不像他們那麼怕死,即使方女俠用奪命銀針制住我,我也不會屈服的。」

  方梅影一彎腰道:「大俠豪氣干雲,令人十分欽佩,對以前種種失禮處,尚祈大俠原諒。」

  姚廣明道:「不敢當,我是該受教訓的,因為我太偏執了,君子之道,行之於心,不在行為上。」

  羅天峰哈哈大笑道:「廣明,你總算想通了!」

  姚廣明道:「是的!不過這只能怪弟子孤陋寡聞,如果能早點與這些真正遊俠交往,弟子就不會如此刻板拘泥了,且喜聞道未晚,現在還來得及,為了表示歉疚,願執蹬以盡弟子之禮,請上車嗎?」

  他風趣時也很有意思的,大家在一片笑聲中上了車,車座很寬,每座可容三人,倚紅與偎翠夾著江夢秋坐在一邊,方梅影靠著聖女與羅天峰坐在對面,車子就向開封疾駛而去。

  兩地相去約三百里,第一天就在郭縣歇下,第二天的下午就到了開封,姚廣明在莫無奇的口中問得很詳細,把車子直駛到一家叫浣花樓的門口停下,立刻就有一名漢子出來接待道:「各位是從桐柏山上下來的嗎?」

  姚廣明嗯了一聲。

  那漢子道:「難得!難得!家主人正在等得心急,不知道那邊情形如何了,前天知機老仙長也趕來了,也是探詢那邊的消息。」

  姚廣明道:「知機道長也在這兒,就省得我們再跑一趟洛陽了,請告上李老莊主一聲,說太上有專使來拜。」

  那漢子連忙道:「是哪一位?」

  姚廣明沉聲道:「閣下接待得了嗎?」

  那漢子惶恐道:「是!是!兄弟魯莽,兄弟這就去稟告主人前來迎迓,請專使下來稍歇一會兒!」

  羅天峰在車上冷冷地道:「不必,帶路上百花莊去!」

  漢子微微一怔道:「這不太方便吧!」

  羅天峰道:「正因為不方便,才要上百花莊去,最近跟丐幫鬧了一場,他們正到處打聽本宮的行動。

  本使雖然不怕人識得,宇內雙絕是大名人,如果行跡落入丐幫的耳目中,對大家都不好!」

  那漢子道:「專使說的是,但淙花樓是開封城中第一大酒樓,叫花子是不准進來的。」

  方梅影忍不住道:「你真嚕嗦,丐幫中人不全是叫化子,他們的淨衣門中,多寄身娼妓,你們這兒現在還有絲竹歌彈之聲,說不定早有丐幫的人潛伏了。」

  漢子一怔道:「有這等事!我怎麼沒聽說過!」

  方梅影冷笑道:「下次本宮接獲什麼消息,一定先會知閣下一聲,現在請帶路吧!」

  那漢子十分惶恐地道:「是!是!小的冒失,請貴使示下身份,以便稟告家主人!」

  姚廣明一指車上的標誌道:「你看看這車上的標誌,有幾個人夠資格坐這種車,還要多問嗎?」

  漢子看了一下,臉上變色,因為車上用的是回文,寫的是「王者之車」之意,他再三告罪,跨上車轅後,坐在姚廣明旁邊,接過轡繩,驅車而行。

  出了開封城後,轉入一條私道,行有里許,穿過一脈叢林,才看見有一片大莊院。

  那漢子把車子駛進莊院,繞過正宅,來到後面的花園裡,已聞樂聲飄揚,再過去,才看見一隊十五六歲的妙齡雛妓,正在草坪上翩翩起舞,兩邊是二三十名同樣裝束的青年女郎,各持樂器吹奏著。

  姚廣明笑道:「李莊主真懂得享福。」

  那漢子也笑道:「這是用來款待知機仙長的,平時家主人也沒有這種排場。」

  草坪後面是一座花軒,一個中年人與一個道人正席地而坐,面前各據一張很考究的古式木案,排置著酒餚果點,每人身邊也各有四名艷姬在侍候著。

  對駛來的這輛車子,他們視如不見,神色很從容,歡飲依舊,聖女低聲問道:「這就是宇內雙絕?」

  方梅影道:「我可不認識,由羅前輩證實!」

  羅天峰道:「看來是不錯,但這兩人都與我年歲差不多,應該八十以上的人了,怎會如此年輕?」

  方梅影一笑道:「前輩看起來比他們還要年輕一點。」

  羅天峰道:「我是從妲妮那兒習得駐顏之術。」

  方梅影笑道:「黎天真出身聖宮,這一套功夫自然也流傳出去了,而且這很可能是他們與魔宮合作的原因,否則這兩人也算是有點俠名,不會如此自貶身價的。」

  羅天峰點點頭,朝聖女道:「妲妮,我暫時還不必露面,你先下去跟他們應付一下。」

  聖女正待掀簾出車,方梅影卻道:「等一下,先搭搭架子,由我來侍候聖女交涉吧。」

  她先下了車,朝那漢子道:「宇內雙絕不是瞎子吧?」

  那漢子尷尬地道:「當然不是,但敝主人與太上教主平輩論交,在禮數上應該由貴使先行通名。」

  方梅影冷冷地道:「你去告訴他們一聲,叫他們站起來迎駕,專使的身份不比太上教主低。」

  那漢子一怔道:「難道還有第二個太上不成?」

  方梅影冷冷地道:「閣下對本宮的情形知多少?」

  那漢子道:「在下六年前奉派來此,專司聯絡之職,對宮裡的情形的確不太瞭解。」

  方梅影道:「那就難怪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就是太上教主見了專使,也要起立遠迎出十丈之外。」

  漢子一怔道:「宮中有身份這麼高貴的人?」

  方梅影冷笑道:「當然了,所以你趕緊去告訴一聲,否則誤了事,閣下就是第一個該遭殃的。」

  那漢子半信半疑,但還是如言過去了,走到李觀漁身前,躬身低語一陣,李觀漁神色微變,又跟知機子耳語片刻,兩人才站了起來,李觀漁一擺手,歌舞立止。

  方梅影卻朝那兩列樂妓道:「奏賀聖朝。」

  李觀漁神色微變道:「那是迎君的宮樂。」

  方梅影道:「專使有資格當此無愧。」

  李觀漁道:「太上黎姥親至,也不過如此。」

  方梅影道:「太上見了專使,也須奏此樂。」

  李觀漁道:「普天之下,有誰具此身份?」

  方梅影冷笑道:「李莊主對太上出身很清楚嗎?」

  李觀漁道:「自然清楚。」

  方梅影道:「那莊主自然該想到專使是誰了。」

  李觀漁想了半天才道:「莫非是聖心島聖女玉駕。」

  方梅影一笑道:「莊主還不算孤陋寡聞。」

  李觀漁與知機子兩個人的臉色都為之一變,連那個漢子都為之惶恐,連忙吩咐道:「奏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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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09:28 |只看該作者
  絲竹聲起,一曲賀聖奏畢,那漢子連忙將花廳中的地毯卷鋪在車子旁草地上。

  李觀漁與知機子這才雙雙恭身道:「恭接聖女玉駕。」

  聖女在車中道:「有勞二位了。」

  倚紅與偎翠雙雙掀簾,把聖女扶了出來,江夢秋則持劍追隨在後,巧妙地遮掩了羅天峰的身形。

  由於聖女的絕代風華,再加上倚紅與偎翠兩個大漠女郎的臉形,倒是證實了聖女的身份,慌得李觀漁和知機子忙又恭身行禮道:「不知是聖女駕到,有失遠迎……」聖女輕輕一笑道:「太客氣了,今非昔比了,我雖是黎黎的舊主,到中原,黎黎就比我來得神氣了。」

  李觀漁尷尬地道:「聽說聖女仙隱嵩山……」聖女道:「黎黎沒忘記我,硬要把我拖出來,我也只好捧捧她的場,下個月初五是乾坤教開典之日二位早受預約,我特地來給二位下帖子的。」

  李觀漁道:「那怎麼敢當,隨便派個人招呼一聲也就是了,何敢勞聖女玉駕親臨。」

  聖女一笑道:「黎黎對我很客氣,她是不敢命令我,但我在桐柏山上住不慣,更看不慣那般牛鬼蛇神的嘴臉,所以出來溜溜,二位在武林的聲望比那些牛鬼蛇神高得多了,我才前來拜會一下。」

  李觀漁道:「李某太榮幸了,聖女說得極是,李某與知機道長雖蒙黎姥不棄賜交,但對她身邊的那些朋友實在也不屑為伍,所以才不願入宮。」

  聖女一笑道:「清濁不同流,二位果然沒有使我失望,也不枉我來此一行。」

  知機子興奮地道:「多蒙聖女謬讚,貧道與觀漁一則蒙黎姥承賜駐顏之術,心感大德,二者為曾在仁翁手下受挫,積念難消,黎姥答應為我們出一口氣,所以才答應加盟乾坤教,不知聖女在教中擔任什麼職司?」

  方梅影笑道:「二位以為聖女該應何職呢?」

  知機子臉色一窘道:「這個貧道實難猜測,黎姥在教中為教主,位極至尊,但聖女不可能屈居其下。」

  方梅影笑道:「道長說得很對,聖女的職司,連太上都無法決定,至今猶在虛懸中,聖女這次前來訪晤二位,就是想商量一下,該取個怎麼樣的封號。」

  李觀漁道:「這個李某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聖女道:「我因為對中原武林中的事太隔膜,所以才求教於二位,只要我提出,黎黎無不接受,就是我要她這個太上教主,她也只好拱讓。」

  李觀漁道:「是的,是的,但那九大天魔卻未必會肯臣服,李某想此事有待從長計議,但不論如何,李某與知機道兄一定是站在聖女這一邊,聽候驅策。」

  聖女道:「李莊主這話當真?」

  李觀漁道:「千真萬確,李某與知機道兄也正為此事躊躇難決,既不屑與宵小同伍……」知機子接著道:「聖女來了,這事情就容易解決了,我們奉聖女為首,當可另創一番局面。」

  聖女道:「我也有這個意思,可是我們只得這幾個人,黎黎雖然可以支持我,但也不能做得太明顯,她創下這番局面很不容易,還須要那些人幫忙……」李觀漁道:「聖女到過桐柏山沒有?」

  方梅影道:「去過了,只轉了一轉就下來了。」

  李觀漁道:「聖女見過教主沒有?」

  聖女冷冷地道:「沒有!憑乾坤教三個字,難道還請得動我嗎?

  我去看看黎天真,已經給足她面子,再弄個後生晚輩來,要我叫一聲教主,他當得起嗎?」

  李觀漁頓了一頓才道:「聖女說的也是,但侯教主確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太上如非有教主為她支持,身邊那些牛鬼蛇神也未必肯聽她的。」

  方梅影心中一動,覺得這個意外得來的消息十分重要,魔宮人顯然還有矛盾存在,這倒是個難得的機會。

  因此她笑了一笑道:「李莊主,太上派遣我追隨聖女,隨行曾有示意,因為那天她老人家不便明說,聖女來到貴莊,也就是希望莊主把宮中的情形向聖女解釋一下。」

  李觀漁哦了一聲道:「請問姑娘是……」方梅影道:「我是誰無關緊要。」

  李觀漁道:「老朽是想請教姑娘的職司。」

  方梅影道:「我沒有什麼職司,只是太上身前的人。」

  李觀漁忙道:「是!是!姑娘必是太上黎姥的親信,所以才得委派這個任務,難道姑娘沒有把情形告訴聖女嗎?」

  方梅影冷冷地道:「聖女是太上的故主,地位何等尊崇,我只是一個下人,說出來的話有多少份量,聖女也未必會重視,太上行事一向是很重規矩的。」

  她這番慎重表現得恰到好處,但也虧她心細如髮,才敢大膽地假設,因為一個說得不對,把戲當場就拆穿了,但方梅影從對莫無奇所負的使命那等惶恐的態度看來,黎天真對她的部屬約束,一定是十分嚴厲的。

  果然李觀漁肅然道:「姑娘說得是,黎姥對我們如此器重,我們深以為榮,既是黎姥對姑娘有了暗示了,李某就將所知向聖女解釋一下,黎姥在十年前賜蒞,以漠上駐顏養真心法見授,李某與知機兄十分感激。」

  聖女一笑道:「十年前才教給二位的心法,二位就能修到返璞歸真的境界,足見二位平素修為之深。」

  李觀漁臉有得色,正待說兩句,知機子插口道:「李兄,黎天真的心法還是出自聖女,我們應該感激聖女才對。」

  李觀漁一驚道:「是,是!李某失言了……」聖女微笑道:「沒關係,回疆的聖心島情勢已非往昔,聖宮的心法也沒有禁止外授的戒條,二位的心法得自黎天真,與我沒有關系。」

  李觀漁連忙道:「但黎姥對聖女還是十分尊敬的。」

  聖女歎道:「她還算沒忘記我,只是我們的關係已非往昔,她只是我的故人而已,莊主請接下去說。」

  李觀漁才道:「黎姥談及她有意在中原東山再起。」

  方梅影道:「李莊主,聖女不是來聊天的,你還是長話短說吧,我們還有事呢!」

  李觀漁忙道:「聖女還有什麼事?李某當得盡力。」

  方梅影道:「事情並不重要,聖女來到中原以後,還沒有出來走動過,開封是汴京故都,名勝古跡很多。」

  李觀漁道:「那李某當得盡地主之誼。」

  方梅影道:「不必了,中原武林認得聖女的不多,二位可是知名之士,反而會引起不便。」

  李觀漁碰了個釘子,不敢再獻慇勤了,只得道:「黎姥說她昔年舊友雖然有襄助之意,只是行事太自作主張,所以才邀請我們,壓壓他們的氣焰。」

  聖女冷笑道:「黎天真太自不量力了,二位在武林中的聲望比他們十大天魔可響亮得多了。」

  李觀漁臉上一紅道:「起初我們也是這樣想,根本不予理會,但黎姥略炫神功,令我們十分歎服,據她說另外九大天魔也是今非昔比,功力只略遜於她,但他們人多勢眾,黎姥另外培植了一個年輕人,頗堪造就,而且也培植起相當的實力,雖可與之分庭抗禮,也不過是勢均力敵而已。」

  方梅影道:「所以太上才央請二位予以支持。」

  李觀漁道:「是的,因此我們的人手並不少。」

  方梅影冷笑道:「李莊主是否要聖女也加入你們呢?」

  李觀漁忙道:「那不敢當,我們自然是以聖女為尊,但目前不妨利用乾坤教主的那些實力,等把九大天魔的氣焰整個壓下去之後,再作打算也不遲。」

  他才說到這兒、忽而一個彈琵琶的少女站了起來道:「方女俠!

  這老兒一派胡言,魔宮中侯浪萍一手包天,十大天魔中的九大天魔俱為候浪萍收服納為己用,太上教主已形同傀儡,方女俠,你別再向他套話了,這兩個老鬼也早已是侯浪萍的心腹黨翼了。」

  李觀漁神色一變,厲聲喝道:「賤婢,大膽!」

  叫著旋身伸手,向那女子抓去,身手之疾直如閃電,江夢秋的動作也快,及時揮出一劍。

  李觀漁本來對他的劍毫不在意,舉手一格,但揮出一半時,才覺得這小伙子的內勁深厚,劍氣十分犀利,連忙抽回手來,那女子也及時滾退,躲到方梅影身邊。

  李觀漁被江夢秋一劍逼退,神色微怔道:「小子!你是誰?

  居然能擋過老夫一擊。」

  江夢秋微笑道:「我可沒擋,是閣下自己把爪子縮回去了,看來你們宇內雙絕,也只不過是浪得虛名而已。」

  李觀漁目中射出怒光,全身骨節咯咯作響。

  那個女子忙叫道:「江公子!小心,這老鬼一身修為很高了,他已練成寒煞罡氣,出手一擊,威力非凡。」

  江夢秋笑道:「我倒要試試,看看他一手是否能擋得住我的劍,李老兒,你再攻一招,只要你能完身而退,我就佩服你,你的寒煞罡氣不過才三成火候,就敢拿出來獻寶了。」

  李觀漁怒火更熾,正待全力一擊,知機子卻上前道:「李兄!

  等一下,這小子姓江。」

  李觀漁怒道:「姓江又怎麼樣?」

  知機子道:「你看了他的臉長得像誰?」

  李觀漁朝江夢秋仔細看了一陣,微怔道:「小子,你就是江河遠的孫子江夢秋?」

  江夢秋笑笑道:「不錯,後生末進,居然能驚動前輩,真是榮幸之至。」

  知機子忍不住叱道:「小子,我們是跟你祖父齊名的人,你居然敢在我們面前弄這種狡猾,江河遠雖然是我們的敵人,但他一生行事居仁,行無失義,我們對他還是相當尊敬,想不到仁翁竟會有你這麼一個後人。」

  江夢秋笑笑道:「家祖既然行無失義之處,二位與他老人家結怨,想必二位有行止違仁之處了,當然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這用不到我一個後生末進饒舌,但二位不保晚節,居然與魔宮中人勾結為奸,那可太令人惋惜了。」

  李觀漁被說得臉上一紅,知機子卻道:「小輩你太放肆了,你說魔宮中人俱是奸邪之徒,可有什麼證據?」

  江夢秋道:「我從魔宮中出來,也曾搗毀伏牛山的基地,自然據有相當的證據,但我不必列舉給你們聽,因為你們已甘心同流合污,縱使說了也不可能使你們覺醒回頭的,因此我不想在口舌上跟你們抬槓。」

  李觀漁冷笑道:「那麼你來意為何?」

  江夢秋道:「我探悉得魔宮中的主腦之—黎天真為昔年聖心島舊屬,聖女前輩出山清理門戶,為了使蕩魔衛道的工作進行順利,先行剪除羽翼,所以就來到此地。」

  李觀漁道:「就憑你們這幾個人?」

  方梅影笑道:「難道還不夠?在桐柏山魔宮密穴,我們還沒有聖女倚仗,照樣也是直進直出。」

  李觀漁冷笑道:「聖女,你別受了這姓江的小子蠱惑,侯教主一代人傑,雄圖英發,昔年的十大天魔都被他控制在握,你又何苦多管閒事而擾清修呢?」

  聖女微笑道:「我並不想出來,是乾坤教不讓我清淨,硬把我逼了出來。」

  知機子道:「絕沒有的事,教主前一段時間還來過此地,談及聖女,頗表尊崇,是想迎接你去奉養優遊的,黎天真現在虛占太上教主之位,聖女去了,自然會叫她讓出來,到時候她還有一件令聖女驚喜的消息奉告。」

  方梅影笑道:「二位還沒問問我是誰?」

  李觀漁道:「不必問,剛才那個賤婢已叫出你的姓氏,你必然就是那個以機智著稱的智狐方梅影。」

  方梅影道:「侯浪萍沒有叫你們特別防範我這個人?」

  李觀漁大笑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不過小有才華,在教主雄才之前,你根本不值一顧。」

  方梅影笑道:「那只怪二位在魔宮中的地位還不夠重要,以至重要的消息都漏過了,否則你們一定知道侯浪萍在我手裡吃了多大的虧。」

  說著又回頭對那女子道:「曉雲姑娘,你怎麼會在此的?」

  經她這一叫,江夢秋這才認出那女子正是地靈夫人座下的侍兒曉雲,曉雲自己都一怔道:「方女俠還認得婢子?」

  方梅影笑道:「我這個人有一點天才,見過一面的人,絕對不會忘記的,你怎麼不在夫人身前呢?」

  曉雲道:「夫人得知天聖籠絡了九大天魔,控制了太上的言行,還在外面廣結人緣,特地把我們遣送出來,探聽消息,婢子就是被派來刺探宇內雙絕的。」

  方梅影笑道:「你能混進這裡倒是很不容易。」

  曉雲道:「那是諸葛先生安排的。」

  方梅影道:「你探得些什麼?」

  曉雲道:「這兩個原是太上的人,太上受了侯浪萍的脅迫,轉告夫人,請他們幫忙對付天聖官的,但諸葛先生較為慎重,叫婢子先來看看,來到之後,果不出所料,這兩個人忘恩負義,置太上授技之德於不顧,反而與侯浪萍暗中勾結,反過來想不利於太上,幸好有些事沒告訴他們,否則夫人就更為孤立了。」

  方梅影道:「夫人要你告訴他們什麼事?」

  曉雲道:「這個等以後再說吧。」

  方梅影笑道:「你說出不妨,我已經猜到八九分了,只是想證實一下,黎天真是叫你出來求救兵吧?」

  曉雲道:「是的,要搬取的救兵一共是兩個人,太上曾經有一封密柬,叫我交給知機子,到了這裡,我看情形不對,沒有交出來。」

  方梅影道:「那封密柬你知不知道?」

  曉雲正想搖頭,方梅影道:「不必怕,我想你一定偷看過了,因為你發覺他們不可靠,必然想自己去找那兩個人,但是你卻不知道那兩個人在什麼地方。」

  曉雲點點頭,方梅影道:「那麼你見了聖女,還不把密柬交出來?」

  曉雲一怔道:「方女俠,這位老人家真是聖女嗎?」

  方梅影道:「傻丫頭,你該知道我們都是夫人的朋友,難道我會騙你不成?」

  曉雲遲疑了片刻,才從貼身的衣服裡翻出一封密束,跪著呈遞給聖女,聖女接過來,看了一遍,臉色頗為激動。

  方梅影微笑道:「聖女,你要我的人有了著落了。」

  聖女目中淚光閃了一閃,點點頭道:「是的,我們的女兒死了,是難產而死的,素貞是我們的外孫女兒,黎天真簡直該死,居然把我們的孫女如此糟蹋。」

  曉雲連忙叩頭道:「聖女,夫人雖然與侯浪萍有夫婦之名,但是無夫婦之實。」

  聖女道:「我曉得,素貞的攝心迷魂大法是聖宮秘技,幸虧我對黎黎沒有太放心,另外派了桑姬跟著我的孩子,而且把聖宮中一些秘本交給了桑姬,才保全了素貞的清白,那個桑姬還在嗎?」

  曉雲叩頭道:「桑姥還在夫人身邊照應著,聖女,夫人終日伴隨著那個魔鬼,日坐愁城,就等著您去援救。」

  聖女道:「我知道,你起來吧,黎黎怎麼會叫你來找宇內雙絕的呢?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的事呢?」

  曉雲道:「太上首次在中原立足時就跟李觀漁有了交情,二十年前再度前來,重拾舊情,太上對他很信任。」

  聖女冷笑一聲道:「黎黎空有飄香玉魔之名,居然把一個淫魔列為知己,活該自己受罪,虧她還有臉向我求援。」

  方梅影笑道:「黎天真本性並不惡,只是一生中從未遇上一個好人,與一直妄想成為霸主而已,不過也幸虧有她這樣攪和一下,才把中原武林中那些欺世盜名的衣冠禽獸真相都暴露了出來,否則以宇內雙絕的身份與地位,誰會相信他們已是魔宮中的爪牙。」

  李觀漁忍不住怒道:「方梅影,你居然敢如此侮蔑老夫,連你祖父在世之日,都不敢對老夫說一句重話。」

  方梅影臉色一沉道:「李老兒,先祖在世之日就沒把你們宇內雙絕看在眼裡,他老人家手錄萬象寶錄裡雖也把你們帶上了一筆,列名可不太高。」

  知機子連忙道:「我們是列在第幾?」

  方梅影道:「第七與第九。」

  知機子道:「我不信在我們前面還有那麼多的高手。」

  方梅影一笑道:「先祖的萬象寶錄雖然不夠完盡,卻絕不會在排名上有過錯誤,因為先祖去世已近二十年了,現在如要修正,只有把你們往後挪下去。」

  知機子道:「在我們之前是哪些人?」

  方梅影笑笑道:「仁翁江老爺子,這你們該沒話說吧。」

  知機子與李觀漁兩人都臉現憤色,顯然無法抵賴,知機子道:「那只是以前而已,現在可難說了。」

  方梅影微笑道:「你們別以為埋首苦練了幾十年,有多了不起,要知道水漲船高,比你們強的,始終是比你們強,從江兄弟的身上,你們就可以想到仁翁的修為了,何況仁翁名列榜首,比你們高出不知多少倍,即使毫無進境,也不是你們這兩塊料所能企求的。」

  李觀漁冷笑道:「等乾坤教開典之日再說吧,那時候就要把方日平的萬象寶錄徹底修正一下了。」

  知機子卻道:「我們兩人曾經折在仁翁手下,在沒有擊敗他以前,我們不便多說,還有哪些人呢?」

  方梅影道:「有幾個已經不在人世,說也沒用,單以在世的人來說,南天一劍岳中奇、修羅神掌羅世藩、衝霄鶴簡士堯,都列名在你們之先。」

  知機子哈哈一笑道:「這就太荒謬了,這三個人都沒跟我們交過手,方日平憑什麼排等第呢?」

  方梅影道:「先祖列名必有根據,因為列名第六的無情才子都在他們手下認過輸,這下子你們該沒話說了吧。」

  兩個人臉色又是一變,卻沒有說話,顯然他們都在無情才子的手下栽過跟頭。

  知機子乾笑聲道:「方老兒果然有兩下子,我們與無情才子交手的事縱無人知,居然也瞞不過他,不過無情才子已經死了,也無從對證起,你說的那幾個人都在人世嗎?」

  方梅影道:「衝霄鶴雖然因病而功力減退,但他十年前在黃山技懾七劍九狐的雄風,你們萬萬追不上的,南天一劍消息渺茫,侯浪萍羈留了他的妻子在魔宮中,想脅迫他就範,始終還沒如願,至於修羅神掌羅世藩,現在任職天聖宮護法領班,地位比你們高出多了。」

  知機子臉色又變了一變道:「仁翁與衝霄鶴還會在聖宮見面的,到時候他們就該在榜上除名了。」

  方梅影一笑道:「老道士,你好名,李觀漁好色,堪稱雙絕,我祖父將你們分列在第七與第九,已經很看得起你們了,因為崔妙人大姊的父親梅花神劍崔魏老爺子,也不過才比你高一級而已,你有什麼不高興的?」

  知機子一怔道:「什麼?本師列在第九!」

  李觀漁忙道:「這就笑話了,知機道兄的技藝高出老夫一籌,怎麼會在老夫之下呢?」

  方梅影道:「你們都跟崔老爺子論過劍,應該自己心裡有數,反正我祖父絕不會排錯的。」

  李觀漁道:「我們都跟梅花神劍切磋過,但是並沒有分出勝負,你那個死鬼祖父簡直胡說八道。」

  方梅影一笑道:「切磋之後,你又一個人數度造訪崔老爺子,互相交換劍術心得之事可曾有過?」

  李觀漁道:「那是代知機兄去的,因為我們回來觀摩心得,找出了他劍術上的一些疑點,知機道兄因為在論劍時,跟他鬧得不太愉快……」方梅影笑道:「所以才造成了你的機會,你把老道士的劍術精華去換取他的劍術心得,崔老爺子宅心仁厚,不疑有他,倒是很認真的與你交換了,結果你獻出了老道士的劍法,保留了自己的,而騙到了崔家的,三個人裡面,自然是你最強了,崔老爺子劍藝很精,也不太在外走動,所以能專心練劍,我祖父記載萬象寶錄時,他已經把你交給他的凌雲八式研究出破綻了,勝老道士有餘。」

  知機子臉色一沉道:「李兄,我們相交有六十多年,想不到你存有這種私心。」

  李觀漁急了道:「道兄!你別聽這小妖女的鬼話,我從老崔那兒得來的劍術精華全都交給你了,由我們共同研究的,小弟何當存一點私心。」

  知機子冷冷地道:「可是你沒告訴我是用凌雲八式去換來的,你倒是算盤打得精。」

  李觀漁道:「小弟可以發誓,絕沒有這樣做,小弟交給他的劍式是我們共同擬定的,你我各參其半。」

  知機子冷笑道:「我精心所研的凌雲八式,除了你之外再無第三人得知,方日平又怎麼會錄在萬象寶錄上的?」

  李觀漁道:「是啊,方梅影,你那死鬼祖父是怎麼知道知機道兄凌雲八式之名的?」

  方梅影一笑道:「先祖與崔家交誼極厚,無話不談,萬象寶錄上沒有詳細記載消息的來源。」

  李觀漁道:「絕不可能是從崔老兒那兒得到的,因為崔老兒也不知道凌雲八式的名稱。」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家祖與崔老爺子俱已見背,想問也無從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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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09:45 |只看該作者
  知機子冷哼一聲道:「不必追究了,凌雲八式只有李兄一個人知道,現在居然又見於方老兒的遺作之中,雖然人死已無對證,貧道心中可明白得很,李觀漁,你我的交情到此為止,最好我們不必再見面。」

  李觀漁一怔道:「道兄要跟兄弟拆伙了?我們宇內雙絕合作搭檔了幾十年,猶如形影……」知機子冷笑道:「這個比喻好極子,你是形,我是影子,一直跟在你後面,受你的利用……」李觀漁急叫道:「道兄,乾坤教的事怎麼說呢?」

  知機子道:「跟侯浪萍聯絡的是你,魔宮有人來也是找你,跟我有什麼關係。」

  方梅影一直沒把帖子取出來,這時忽然道:「李老兒,我們是在路上截下這輛車子的,雖然是借這個機會來看看你,但我們也答應那個送信的人把請帖送到。」

  說著取出李觀漁的那封請帖遞了過去道:「那個人說二位與魔宮的事不宜為太多人知,老道士那兒由你代邀一聲,不再另發帖子了。」

  李觀漁道:「胡說,一定是你把知機道兄的請帖藏了起來。」

  方梅影笑道:「我們既然來了,還會在乎魔宮中多一個老道士嗎?何況他名列第九,還差你一截呢,侯浪萍說宇內雙絕是二位一體,請到一位,另一位就一定到。」

  知機子冷笑道:「李兄見到侯教主時,就代我謝謝他的盛情,我今後只想在玄真觀中,靜渡此生,請侯教主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吧。」

  李觀漁臉色大變,欲追不及,只恨恨地看了方梅影一眼道:「賤婢,你耍得好一手離間之計。」

  方梅影笑道:「我只不過把先祖的萬象寶錄背出來給你們聽而已,也算是離間嗎?」

  李觀漁叫道:「方日平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知機子的排名絕不會比我低,假如崔魏排在第八,我就該排在第十。」

  方梅影一笑道:「那是因為你一直在讓著他,為了交他這個朋交,你的確費煞苦心,為了他好名,你明明勝過了崔老爺子,卻也不敢施展,你去找崔魏切磋劍術,目的只是在幫助他,可惜的是他天資太笨,領悟很難,等他再把劍術練成時,崔老爺子已經死了。」

  李觀漁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方梅影道:「崔老爺子說的,他是個至誠君子,絕不說謊話,他知道勝得過知機子,卻會輸給你,所以你不勝他,他也就不肯勝知機子,他很敬佩你的友情。」

  李觀漁道:「那你剛才為什麼不說?」

  方梅影道:「因為知機子人雖偏激,尚無大惡,我不忍心要他死,他一直以為比你高一點,如果知道幾十年,你一直在讓著他,那比你欺騙他更會令他難過,很可能就會橫劍自刎,現在他雖然氣走了,心裡卻好過得多,至少他認為你是由於欺騙他,利用他比他強出那麼一點的。」

  李觀漁臉現痛苦之色道:「可是我們這幾十年的友情,就被你這麼樣毀了。」

  方梅影道:「那可怪不得,至少我不能讓先祖的智臾之名受辱,他在萬象寶錄上的排名是絕不會出錯的,何況你以欺騙的方法去維持友情絕不是方法,一旦被他發現了真相,他會恨你更深,說不定會找你拚命的,而我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為了保全你。」

  李觀漁一怔道:「什麼!保全我?」

  方梅影笑道:「你既然能為了友情而自甘居後,可見你的名心很淡,而且你在聲色的圈子裡已經很滿足了,絕不會去爭那戔戔浮名,也不會因為折敗在仁翁之手而耿耿於懷,更不會為了報復而與魔宮中諸人勾結,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我幫你把他氣跑了,免得你在晚年身敗名裂,不是保全你嗎?」

  李觀漁哈哈一笑道:「方梅影,你前面分析得很不錯,我本人對得失勝負看得比較淡,對敗在江河遠手下那回事是不太在乎,知機子卻一直耿耿於懷,但是我與侯教主合作卻不是為了報復,而是為了自保。」

  方梅影道:「你說是受了魔宮的威脅嗎?」

  李觀漁道:「還沒有,因為我跟黎天真有舊,他們對我們很客氣,請我們到桐柏山去了一次,看到那些不甘受竭的江湖人的遭遇,卻已經很明白了,跟魔宮不合作的後果是如何的了,他們不必說出來,何況侯教主對我們極為客氣禮遇,不要我們即時加盟,只希望我們在乾坤教正式開創時,加以支持協助,這個條件,我們自然樂於接受了。」

  方梅影笑道:「你們就這樣屈服了?」

  李觀漁道:「這不算屈服,因為我們並不需要在魔宮中擔任什麼職司,侯浪萍給我們的名義是聖官供奉,只是一個虛缺,不必負實際責任,但是可以享受到很多的優遇,我們有什麼要求,聖宮都會全力支持的。」

  方梅影道:「不會這麼便宜吧?」

  李觀漁道:「當然還需要付出一點代價。」

  方梅影笑道:「我曉得了,是要錢,我聽說你是汴梁首富,家財億兆,而魔宮中卻正需要錢。」

  李觀漁笑道:「不錯,侯教主請我支助,我捐了一半的家財,如此而已,老夫膝下無後,孑然一身,要這麼多錢幹啥?給候教主用來創一番空前絕後的偉業,也是很有意義的事,知機子比我更熱衷,他幾乎是傾其所有,自己只剩下一個小小的玄真觀了。」

  方梅影道:「你們對魔宮的所作所為都毫無是非之念嗎?」

  李觀漁笑道:「侯教主雄才大略,行事並不失為正,雖然略見偏激,但他所創的乃是一番空前巨業,略使手段,倒也無可厚非。」

  江夢秋忍不住道:「他手下俱是大奸大惡之徒,而且一味以暴力凌人,如果他的霸業得成,天下武林除了臣服其下,就沒有第二條路走,這也算對的嗎?」

  李觀漁道:「小子,一個武林中人成名,都是把別人壓下去而造成的,你祖父仁翁如果不是打敗那麼多武林高手,何來仁翁之名而高踞三公之首。」

  方梅影道:「江爺爺從未以技凌人,他跟人交手多半是出於被動,如果他主動地找上一個人,必然是那個人有失德之行,知機子或許為了名心所趨去找他較量,但你必然是為了有失義之行,被他老人家碰上了……」李觀漁臉上微紅,冷笑道:「知機好名,老夫好色,在一般武林正派人物眼中,宇內雙絕總是邪道之流的。」

  方梅影一笑道:「不錯,宇內雙絕只是奉承你們的稱呼,有人稱你們為宇內雙邪,只是你們尚無惡行所以才安安穩穩地活到今天。」

  李觀漁道:「但有了乾坤教後,我們還可以安安穩穩,舒舒服服地繼續活下去,侯教主不但藝震天下,而且也是風月解人,與老夫有同好。」

  方梅影道:「那麼你是自甘墮落而同流合污了。」

  李觀漁道:「老夫一生中我行我素,從不跟人抬槓強辯,更不想自列為俠義中人,也不讓人來干涉老夫的行動,方梅影,你使弄狡計,把知機子跟我拆開了,我不怪你,因為我們遲早也會鬧翻的,侯教主的眼光並不比你祖父差,他早就看出我比知機子高,在我們兩人間,他對我是看得重一點,現在你把他氣走了,還好一點,將來被他發現了真相,他很可能會找我拚命呢。」

  方梅影一笑道:「我很奇怪,你為什麼要遷就他?」

  李觀漁道:「老夫雖然好色,終日對粉黛,總也有膩味的時候,也須要一兩個朋友,可是一般知名之士,都視我為邪魔外道,不屑為伍,只有他不嫌棄我,幾十年來,他處處照顧我,多少次有人來找麻煩,他都不顧一切地衛護我,甚至於拚了命來幫助我,這番盛情使我很感激,讓著他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呢?」

  方梅影道:「由此看來,你倒是恩怨分明。」

  李觀漁憤然道:「人沒有不知好歹的,也沒有人天生就為惡的,一個人更不可能一生無過,但只要做一點錯事,那些自命為俠義衛道之士就橫加插手,不僅要毀得你身敗名裂,而且還逼得你無路可走,他們自命方正,其實卻是為了沽名釣譽,許多邪道中人,都是被他們逼出來的。」

  方梅影看看在車上的姚廣明,見他也低下了頭,似乎感到很不好意思。

  李觀漁道:「我跟知機子起初並不想加盟乾坤教,但乾坤教看上了我們,而那些衛道之士卻摒我們於門外,一個武林人是不甘寂寞的,為了這番知遇之情,也值得我們賣命了。」

  方梅影道:「我們現在來邀請你為天下蒼生與武林安危,請你參加蕩魔的行列,你肯答應嗎?」

  李觀漁一笑道:「你要我為衛道而盡力?」

  方梅影點點頭,李觀漁又笑道:「衛什麼道?」

  方梅影道:「自然是江湖正道,武林的道義。」

  李觀漁哈哈一笑道:「俠義道會承認我的行為正直嗎?會使我贏得武林的尊敬與重視嗎?」

  方梅影道:「只要你不偷不搶不盜,只要這些女孩子是心甘情願地跟著你,自然沒有人說你不對。」

  李觀漁道:「老夫家財盈億,何須偷盜,雖好絕色,卻從不用強,她們都是我用銀子買來的,可是仍然有人批評老夫倚仗財富,凌暴女流,視老夫為色魔。」

  方梅影笑道:「笑罵任人笑罵,只要問心無愧就行了。」

  李觀漁道:「老夫說一說與仁翁結仇的經過,由你們來評定一下曲直是非,二十六年前老夫看中了一個女孩子,想買回來作侍妾,可是那個女孩子已經自幼嫁人。」

  江夢秋道:「既然許配了人,你就不該再存妄念。」

  李觀漁看了他一眼,接著說下去道:「老夫得知她許人後,並未強求,可是那女孩子的父親因事犯罪入獄,要十萬兩銀子才能脫罪,她自願賣身救父。」

  江夢秋道:「慢來,他犯的是什麼罪?」

  李觀漁道:「他是個庫吏,酒醉失手,把油燈打翻了,使庫房失火,著令賠償,否則將以死抵罪,老夫花了十萬兩銀子,救出了她的父親,買下了那個女孩子。」

  江夢秋道:「她已經許配他人,怎麼還能賣身呢?」

  李觀漁道:「她的夫家是個寒士,無力籌出這筆錢來,她上門苦求退婚,再賣給老夫。」

  江夢秋道:「你應該做做好事,救她一下的。」

  李觀漁怒道:「小子,這就是你說的理。」

  方梅影道:「兄弟!任俠之心端視在人,李老兒不救倒不能算錯,他花了錢買了人家也沒有錯。」

  李觀漁道:「那個小伙子認為我為富不仁,硬拆散了他的姻緣,憤而學武,投入黃山門下,十年後藝成,他來登門尋仇,指責老夫乘人之危。」

  方梅影一笑道:「你說的是驚虹劍巴山民?」

  李觀漁點點頭道:「是的,這小伙子劍藝不錯,比老夫還差了一截,結果老夫仍然把他打跑了,可是他乘老夫不在家的時候,居然又偷偷前來,拐了那個女子跑了。」

  方梅影道:「於是你跟知機子追到黃山,殺了黃山十九名弟子,劍創黃山掌門,使黃山一派淪於滅亡了。」

  李觀漁道:「老夫登門索人,黃山仇華老兒護庇門人,不肯把人交出來,這可怪不得老夫。」

  方梅影道:「這是非曲直很難說,不過你至少是佔著一半的理,但怎麼又扯上了仁翁呢?」

  李觀漁道:「巴山民與那女子在老夫到黃山時,他們先跑了,老夫與知機子血屠黃山後,又追了一天後,總算找到了。他強行出頭,把他們放走了,方梅影,你評評理,這難道錯在老夫嗎?」

  方梅影還在沉吟,江夢秋卻道:「李觀漁,巴山民拐走那個女的,貽禍師門是他的不對,我爺爺救下他們後,曾經痛斥了他一場,他含愧自盡了,你也在場的。」

  李觀漁道:「他把女的帶走,是何道理?」

  江夢秋道:「那個女的在浮梁尼庵落髮為尼,她不願意再回你那兒去,跟我爺爺無關。」

  李觀漁怒道:「怎麼無關,人是我花錢買的,江河遠憑什麼把人帶走。」

  江夢秋道:「你應該去問知機子。」

  李觀漁一怔道:「憑什麼要問他。」

  江夢秋道:「因為二十六年前那把火是知機子放的。」

  李觀漁愕然道:「胡說,老夫不信。」

  江夢秋道:「我爺爺那天擊敗了你,又擊敗了知機子,最後你還要拚命的,知機子硬把你攔住了,因為我爺爺早已調查清楚,遞了話過去,否則你知道他的個性,怎麼會甘心認輸的。」

  眾人俱都愕然,江夢秋道:「知機子是為了幫助你,因為他知道你的毛病,你看中了一個女人,如果弄不到手,會引為終生之憾,而你的行為尚算方正,不會以卑劣的手段去謀求,他才偷偷地放了一一把火,促成了你。」

  李觀漁一想此事倒是頗有可能,因以問道:「江老弟又是如何得知呢?」

  江夢秋道:「我爺爺剛好途經鄭州得知黃山門下上你家裡鬧事,覺得很奇怪,因為黃山門下一向頗有俠義,而你也不是挾勢凌人之徒,再一打聽原委,就對十年前那場大火產生了懷疑,找到了那個女子的父親問了一遍,讓他追憶一下失火的情形,他說那天雖然喝了點酒,但並沒有醉得十分厲害,雖然不知道如何發的火,但火發之後,他的人被困火中,恍惚被一個神仙救了出來,因為此老平時篤信李老真君,還以為是真君顯聖救了他,我爺爺卻知道這必是知機子搗的鬼。」

  李觀漁道:「江河遠見了我們為何不拆穿?」

  江夢秋道:「我爺爺為人仁厚,想到知機子也是為友謀切,只是跟他交手時暗中點了幾句,他情急竟要找我爺爺拚命,我爺爺把他擊敗後,卻告誡他此事不可再為,也保證他不告訴別人,所以他才委曲求全把你拖走了。」

  李觀漁道:「知機子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江夢秋道:「不錯,知機子不在乎名譽被毀,他卻很重視你的友誼,這件事如果公開了出來,你一定會跟他絕交,他寧可接受世人的唾罵,卻不願失去你的友誼,所以才為你們隱瞞了下來,究其動機,他不是為自己,還可以原諒的,何況十年之前,其曲在他,十年之後,曲在黃山,驚虹劍客既然答應毀了婚約就不該再上門生事,更不該把那女子拐走,而黃山掌門,也不該包庇門人如此非為。」

  方梅影道:「那個女子既是因為受了知機子的陷害才毀婚賣身,驚虹劍客的行為也就值得原諒了。」

  江夢秋道:「不錯,如果驚虹劍客調查明白出事的真相再這樣做,的確是對的,但驚虹劍客根本不知內情,他完全是為報奪妻之恨而去的,所以才不可原諒了。而黃山掌門人之包庇門人,也是為了私怨的,因為他在年輕時,曾與李觀漁同爭一女而失敗,積怨在心,驚虹劍客從李觀漁家裡奪走一個女人,他認為是出了一口氣,所以才罔顧事理,曲予包庇,我爺爺處事行俠,一向是但問存心不論是非,所以對他們雙方曲直,都是憑存心而論……」方梅影點頭道:「江爺爺以仁著稱於世,到底不是偶然的,他立心處事,以仁為經,以理為緯,絕不偏倚哪一方,無怪他排解糾紛時,無人不服。」

  李觀漁冷笑道:「江河遠既然答應了知機子不洩漏此事,為什麼會告訴你呢?」

  江夢秋道:「我爺爺把他半生行事,都記載了下來,給我作為以後立身行事的參考,但他老人家從不涉及隱私,這件事他只說出內情,卻沒有提到一個名字,因為你自己提了出來,才觸及我的記憶,否則我根本不知道是你們宇內雙絕的事。」

  方梅影一笑道:「李老兄,江爺爺把這件事瞞了十六年,可見絕無揭人隱私之意,要不是你自己掏了出來,江老弟也不會說的,因為以前他根本不認識宇內雙絕是什麼人,因此你對仁翁,應該感激才是。」

  李觀漁沉思片刻才道:「知機子耿耿於懷,非除之而甘心,我對仁翁雖然也有點芥蒂,卻沒有那麼深的,我恨他多管閒事,把那個女的帶走了不還給我。」

  方梅影笑道:「你的心性我爺爺瞭解得很清楚,你最受不了的事就是你的女人背叛你,那個女的如果跟你回去,你會饒了她嗎?」

  李觀漁道:「笑話,老夫殺人雖多,卻從不殺女人,老夫年輕時,曾有惜花主人之號,豈會量窄如此呢。」

  方梅影道:「縱然你不會虐待她,但她既然背了你與人私奔,再被你抓回去,心情也是極為痛苦的,她情願落髮為尼也不肯再嫁,可知她的心已如死灰,你把她弄回去又有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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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10:0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李觀漁沉思片刻才道:「好吧,內情既明,老夫當然不會再怪仁翁,也不再與他作對,但乾坤教的事情,老夫卻需要慎重考慮一下。」

  方梅影道:「你還是要去參加赴會?」

  李觀漁道:「不錯,老夫已無爭名之雄心,只想保持住這個莊院,伴著這些女孩子渡此餘生,但若開罪了乾坤教,老夫恐怕就難得如此清淨了。」

  方梅影道:「你為什麼不於脆幫著我們摧毀了乾坤教呢?」

  李觀漁哈哈一笑道:「談何容易,老夫這宇內雙絕之名,諒非虛得,但要跟乾坤教中相比,何異螢火之望月,黎天真在十招之內,擊敗了我與知機子的聯手,但侯教主二度來訪時,只用了三招就使我們棄劍而敗,黎天真不止一次遣人來向老夫求援了,老夫審度利害只好不作表示,憑你們這幾個人,就想與乾坤教作對,那是不可能的。」

  江夢秋忍不住道:「你心目中只有一個利害嗎?」

  李觀漁道:「不然,老夫也重恩怨,但正道之士,一直視老夫為異類,乾坤教卻敬老夫若上賓,若論恩怨,老夫應該站在乾坤教那邊去,因為你說出了仁翁當年的一段曲折,老夫認為他保全了知機子,也算是有德於我,因為知機子也是為了我,以是之故,老夫只能答應不幫著乾坤教跟你們江家的人為難。」

  方梅影道:「除了江家的人之外,你還是要出手了?」

  李觀漁道:「不錯,老夫身為聖宮供奉,至少要盡點力,也算是保護老夫的資產,因為桐柏山聖宮的建設,老夫也投進了一半的家產。」

  聖女忍不住輕輕一歎道:「李莊主,我實在想不透你是個怎麼樣的人,說你明白,你實在糊塗得很,說你糊塗,你又好像頗為明白。」

  李觀漁大笑道:「老夫就是這樣一個人,方梅影不是說過嗎?

  宇內雙絕只是客氣一點的稱呼,在衛道之士的口中,老夫是宇內雙邪之一,行事豈有不邪的。」

  聖女道:「好!為了免得麻煩,我就在今天打消你的去意吧。」

  李觀漁笑道:「聖女有意賜教?」

  聖女道:「不錯!我聽說黎黎私傳了你駐顏心法,那是聖心島的秘藏武功,而且是從我手中流出去,我有責任把它收回來。」

  李觀漁一怔道:「駐顏心法也能收回的嗎?」

  聖女道:「當然可以,駐顏心法是培元固本,重養靈胎,故不但能駐顏長生,而且也能使內力充沛,白髮變黑,脫齒重生,如果練到最高境界,可以脫胎換骨,而得天人之壽,但黎黎不知道還有一種破功的手法……」李觀漁忙問道:「破功以後會如何呢?」

  聖女道:「不會影響你其他的修為,但你得之於駐顏心法的好處將至此為止,而且在兩年之內逐漸消失。」

  李觀漁不禁變色道:「那老夫在兩年之內,就會變成一個龍鐘老翁了?」

  聖女道:「假如你的成就得之於聖心島武學,就會有這個現象,否則就毫無影響。」

  李觀漁道:「破功的手法如何施展呢?」

  聖女道:「在志堂氣海將台三穴上,以聖心島的特殊手法點上一指就行了。

  李現漁不禁哈哈一笑道:「聖女,這恐怕不容易。」

  聖女道:「不錯,如果是很容易的,我就不會告訴你了,本來聖心島上聖宮已名存實亡,我也不必太重視這件事,但你仗了駐顏心法而為魔宮作悵,危害武林,我就不能坐視了。」

  李觀漁不禁有點慌張地道:「聖女,你又不是漢人,何必管這麼多的閒事呢?」

  聖女道:「我雖然不是漢人,但我的丈夫是中原人,而且是中原武林中人,我已經離開了大漠,也算是漢人了。」

  李觀漁一怔道:「聖女的丈夫不是當年的羅天峰大俠嗎?他已經皈依佛門,而且已經圓寂了。」

  聖女笑笑道:「那只是你們認為如此而已,你們也沒有想到我仍然活在人世。」

  李觀漁道:「這麼說來,天峰上人猶在人世了。」

  羅天峰從車裡一躍而出笑道:「李莊主,你說錯了,少林天峰和尚已不在世上了,但羅天峰還活著的。」

  李觀漁打量了片刻才駭然道:「閣下是天峰上人了?」

  羅天峰笑著搖頭道:「天峰和尚早已西去,在下羅天峰,多年前與莊主曾有一面之識,昔時朱顏鶴發俱少年,而今故人雖非昔,但莊主華發未生,風儀如昔,端的可慰。」

  李觀漁怔了一怔道:「羅兄也是未見老呀!」

  羅天峰一笑道:「羅某僥倖得拙荊駐顏心法之助,參以禪門修生精旨,尚未現老態而已,故人能如此風儀已不多,羅某實在不忍心見莊主復現老態。」

  李觀漁又是一頓道:「聖女,羅大俠也不是聖心島的人,你能夠傳授給他,為什麼黎天真不能傳授給我?」

  聖女道:「我並沒有說要為聖心島收回絕學,連我自己都不是聖心島上人了,還管這些幹嘛!我只是不能讓我流出去的武功,為世人留下禍患而已。」

  李觀漁道:「魔宮中人,習得此法的很多。」

  聖女道:「不錯!我都要一個個地收回,莊主是我第一個看見的人,我只好從莊主身上開始。」

  李觀漁看看他們兩個人,頓然一歎道:「羅大俠在幾十年前就名滿天下,聖女是西域聖心宮主,在賢伉儷聯手之下,李某絕無僥倖可言,哪一位何不做做好事,乾脆殺了李某吧!何必要李某陷入生不如死的龍鐘老態中呢?」

  方梅影笑道:「李老兒,你這話就錯了,武林中白髮健者還很多,他們精神矍鑠,活得都很好。」

  李觀漁道:「但對老夫來說就不同了,老夫一生就是為了這些女孩子活著的,去了寡人之疾,雖生何趣。」

  方梅影一笑道:「你倒是很坦白。」

  李觀漁哈哈一笑道:「食色乃人性之本,誰人不好,老夫卻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心中所言與心中所思是兩回事,可是在這個虛偽的世界上,心口如一,居然被目之為邪,老夫最看不慣的就是這些人了,所以老夫跟乾坤教通聲氣,也是因為習性相近之故。」

  他侃侃直說,倒是使幾個人怔住了。

  方梅影笑道:「江兄弟,你來駁他吧,我們既不能不教而誅,可是我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可殺之處。」

  江夢秋道:「我也不認為他可殺,我們來的目的也不是為殺人,只是剪除魔官的羽翼,李莊主,如果你肯答應脫離魔宮,不幫助他們為虐,我們立刻就走。

  李觀漁道:「老夫口頭答應就行了嗎?」

  方梅影道:「可以,我祖父對你的批評毀譽參半,認為你行事雖邪,卻有個一諾千金的好處,你答應過的事,絕對不會後悔的。」

  李觀漁苦笑一聲道:「我答應脫離魔宮,魔宮不會答應放過我的,羅大俠,我信得過你,如果你能保證乾坤教的人永遠不再來找我,我就可以答應,憑良心說,我對參加乾坤教並沒有興趣。」

  羅天峰皺皺眉頭,這的確無法保證,因為除非能將魔宮的勢力一舉擊潰,否則天下盡入魔宮掌握,群俠自身都難保,又怎麼保證別人呢?

  江夢秋道:「條件是我提出的,我給你保證就是了。」

  李觀漁一怔道:「你?你憑什麼保證,連昔年技攝十魔,藝震天下,被譽為第一高手的羅天峰大俠都不敢提出保證,你又怎能保證呢?」

  江夢秋道:「乾坤教所以要網羅你,是因為看中了你的武功,如果你這身武功沒有了,他們不會再對你感興趣了。」

  李觀漁哈哈大笑道:「說得好,這的確有道理,但是老夫這一身武功又如何失去呢?」

  江夢秋道:「我來廢掉它,而且我能保證,廢了你的武功,絕不會影響你其他的一切,連你的駐顏心法也不會受影響。」

  李觀漁大笑道:「小子,你太狂了,聖女與羅大俠聯手要破去我的駐顏心法,我是沒話說的,但也不會束手聽任擺佈,至少還有三成一搏的希望,至於你,哈哈……」聖女立刻道:「李觀漁,你不用使激將法,我們絕不會聯手對付你,我一個人找你挑戰,絕不要外子幫忙。」

  江夢秋也道:「我也是一個人找你挑戰,由你在聖女與我之間,任選一個好了,聖女要散掉你的駐顏心法,我要廢掉你的武功。你考慮一下,要保留哪一項。」

  李觀漁不禁怒道:「小子,聖女對老夫說這話尚有一講,你未免太狂了一點吧!老夫雖然當年敗於仁翁之手,但不見得連你這黃毛小兒都不如吧。」

  江夢秋道:「這麼說前輩是要找再晚一決了。」

  李觀漁道:「老夫不倚老欺少,但一定要教訓你一下,等老夫教訓你一番後,再向聖女請教。」

  聖女笑笑道:「李觀漁,我們豈是那種車輪戰取勝人,如果你勝過了江小友,立刻回頭就走。」

  羅天峰也笑道:「李莊主,如果你認為江小友好欺,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江小友一身藝業,絕不在我與拙荊之下,甚且猶有過之,你的那封柬帖原是魔宮中派一個叫莫無奇的傢伙送來的,他是魔火神君的傳人,也是認為江小友好欺,施展冷焰搜魂指制住他想擄為人質。」

  李觀漁道:「魔火神君的搜魂指乃一大絕學,連十大天魔之首的黎姥對他都頗為忌憚。」

  羅天修道:「誰說不是,莫無奇突施煞手,我們發現後已經來不及阻止,眼看著他把江小友帶走而無計可施。」

  李觀漁道:「這個我又不信了,憑你羅大俠與聖女在旁,總不會怕他的冷焰搜魂指吧。」

  羅天峰道:「我們當然不怕,而且我知交天龍老人姚老哥的兒子姚廣明也在,天龍九陽神功還是這種陰毒武功的剋星,也是同樣沒辦法屈為我們只能克制而無法施解,結果江小友安然無恙,反而把對方制住了。」

  李觀漁道:「他用什麼武功解了冷焰魔火呢?」

  羅天峰道:「什麼都沒用,江小友得仁翁親傳,一身所學山藏海納,連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會些什麼武功。」

  李觀漁皺皺眉道:「仁翁武學雖高,但比諸今日龐宮中諸人,恐怕還是差了一大截。」

  方梅影微微一笑道:「李老兄,這是你孤陋寡聞所至,魔宮中擁有這麼多的高手,我們雖然找到了羅前輩與聖女得到前輩高人為之支援,那是後來的事,連侯浪萍也不知道這些前輩尚在人間,而侯浪萍在桐柏隱居多年,只敢在暗中活動,所忌者就是江老爺子一人,假如他真認為仁翁不足懼,何必要大張旗鼓廣邀助手呢?」

  李觀漁道:「那是因為他要等候一個適當的時機,一舉而臣服武林,所以才多準備了一些時候。」

  方梅影笑道:「侯浪萍在乾坤教開典之日,一共只發出四十張請帖,可不是大規模的手法,他認為天下武林早在掌握之中,只差的是幾個人未能有把握而已,四十份請帖中有一半是他已能把握的人,他以全教之力,來對付以仁翁為主的幾個人,由此可見他對這些人的重視……」李觀漁道:「這個我略有所聞,但這些人中絕不會包括江夢秋這小伙子吧。」

  方梅影笑道:「他的確沒把江兄弟列在內,但不知老一輩的對魔宮的事也有了一點影子,埋下了一著伏棋,就是江兄弟,早在十年前,大家就把畢生精研所得,傳授江兄弟,蕩魔的主力就是江兄弟。」

  學觀漁道:「這種事誰也不會相信的。」

  方梅影笑道:「連我也不相信,所以我希望你試,但據我所想,你這一戰的勝算可能性很渺茫……」李觀漁傲然道:「老夫可不是被人嚇大的。」

  江夢秋一按劍訣道:「前輩!請!」

  李觀漁被羅天峰與方梅影一吹一喝,口中叫得凶,心裡卻在暗嘀咕,無可奈何地一伸手,侍女連忙送來一口寶劍,他接過來,鏘然出鞘,立見鋒芒照眼。

  江夢秋情不自禁地道:「好劍。」

  李觀漁得意地道:「劍號紫電,的確是一口在劍譜上列名的好劍,相傳出於先秦名家冶徐夫人之手,小伙子,你手中的那口劍是否擋得住一擊呢?」

  江夢秋笑笑道:「利劍是用來殺人的,再晚拿家祖庭訓,以劍施仁道,所以只用了一口凡鐵,因為再晚是以意役劍,非人役於劍,但有仁道天心為用,何遜於龍泉太阿。」

  李觀漁最得意的就是手中這口劍,聽見江夢秋的話後,心中大怒,沉聲道:「小子,我們不是在口舌上爭勝,較量的是真功夫,上吧。」

  江夢秋恭身獻劍後送出了一招,李觀漁揮劍下削,叮然輕響中,已經把江夢秋的鐵劍尖削下了寸許一截,不禁哈哈大笑道:「小子,原來你只有一張嘴。」

  江夢秋卻微微一笑道:「前輩,再晚不是跟你拚命,而是希望廢了你的武功,使你安享餘生,以你這多年的修為,要戳中你的氣穴練門而不傷及肌膚很難控制勁道,所以才借前輩的寶器削斷了劍刃,以免造成失手,前輩如果不信,我們再試下一招如何?」

  他把斷下的寸許劍刃拾了起來,用手指捏了一捏,以融會內勁,把劍刃再度融合上去,然後再度遞劍出招。

  李觀漁一心要以利器削斷對方的劍,著著都對著江夢秋的劍上削去,江夢秋的格式很精,每次都以斷劍的部位去迎合他的利鋒,說也奇怪,李觀漁的寶劍雖然都砍中那個地方,發出叮叮的響聲,卻始終未能傷及分毫了。

  內力熔金合鐵,並不足為奇,差不多的一流武林高手全做得到,但靠內勁所接合的鋼鐵,到底不如冶爐鑄鐵那樣夠火候,所以這捏合的部位,一定是較為脆弱的,可是江夢秋連連地以斷接處迎向利鋒,竟能保持住不被削斷,就使李觀漁感到驚奇了,也意識到這個小伙子在內力的修為上,確有過人之處,不遜於他幾十年的火候。

  這一來,李觀漁的驚心立生,退後了一步,運劍作勢,全身衣衫都鼓了起來,運集了所有的勁道,目視對方,準備全力的一擊。

  觀戰的人也凝重起來了,他搞也知道這是李觀漁全力的一擊,勝負生死,立可判明。

  只有江夢秋毫不在乎地輕飄飄挺劍攻了過去。

  方梅影急得叫了出來道:「江兄弟!你不可如此大意!」

  因為李觀漁此刻有如一支拉足了的強弓,只要輕輕地一觸,就可以把他蓄藏的勁道全發了出來,江夢秋居然以這種毫不經心的態度去應付,不是自找死路嗎?可是江夢秋一面把劍刺向李觀漁,一面還回頭朝方梅影笑了一下,完全不當回事,這種輕率的表現連聖女都急得哦了一聲,手按劍柄,就要衝過去救援。

  她感覺到李觀漁身上所發出殺氣的無形威力,知道這一擊之力如同山崩海嘯,江夢秋全身貫注也未必能應付得了,再這樣吊兒郎當,實在是在拿生命當兒戲。

  羅天峰卻及時一把拖住了她道:「妲妮,你是怎麼了?江小友年紀雖輕,一身藝業卻並不低於你我,你上去幫忙,豈不弱了他們江家的盛名!」

  聖女急道:「可是他太輕率了!」

  羅天峰笑道:「你也不想想,他可是這樣的人?」

  聖女不禁一怔,這一路行來,她與江夢秋相處不過才幾天,卻已感覺到江夢秋謙恭有禮,行事穩健,儼然有名家之風,絕不是現在這種輕浮的態度,除非是別有用心。

  果然江夢秋的劍在快要接觸到李觀漁所佈的勁氣圈子時,忽地停了下來,只差了寸許的距離。

  而李觀漁已忍不住了,他積聚的內勁已達飽和狀態,就等待著作致命的一擊,而且他也算準了對方的行動,劍招遞到,就全力反擊,江夢秋的劍忽而停下,他凝聚的劍氣卻因為太強勁之故,已經控制不住,搶先發了出來。

  這種蓄勢而發的戰術完全是硬碰硬,最大的威力在於觸發的一瞬間,所以必須是由被動而化主動,江夢秋留招不發,引得他先動,已經把他最具威力的一擊洩卻了一半勁道,等他的劍勢攻出去時已弱多了。

  可是兩劍快要接觸時,江夢秋手腕輕抖,那截斷劍重合的劍刃突然又自動地斷裂下來,向他的劍幕中飛去。

  李觀漁這一劍是內力與劍氣的溶匯,只要與對方的劍刃一接觸,內力就跟著傳過去,除非對方的內勁更強於他,否則必會連人帶劍,被他吸進劍氣之內。

  再也沒有想到江夢秋會來這—手,斷了劍刃攻進來,剩餘的內勁全被吸引到那截劍刃上,巨大的壓力頓時將那段劍刃絞得粉碎,但劍刀已經與江夢秋分開隔離,絲毫影響不到江夢秋的身上。

  一陣錚錚輕響後,李觀漁的劍氣與動力在兩次空擊後宣洩無遺,江夢秋卻在這個時候,突趁隙進招,無刃長劍在他的氣海穴上輕輕一觸。

  李觀漁招式用盡,氣勢全消,根本無力防禦,一觸之後,不禁長歎一聲,手中的劍垂落下來,臉上充滿了一片淒楚神情,良久才道:「小子,算你又贏了,這是老夫第二次折在江家人手裡,而且比上一次輸得更慘!」

  羅天峰也不禁動顏道:「江小友,你這一劍連我也認輸了,因為你已經將創藝發揮運用到最高的境界了,以四面而搏千鈞,劍道四界,勁靈寶玄,你已經到達了玄家的境界,所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了。」

  江夢秋連忙道:「前輩過獎了,再晚只是取巧而已!」

  羅天峰搖頭道:「這不是取巧,李莊主的劍招已臻化境,絕非取巧所能幸勝,李觀漁,你服不服?」

  李觀漁一歎道:「服!當年我跟江河遠交手,酣鬥百招之後才以一招之失而落敗,心裡還的確不服,苦練了十六招,創此雷霆萬鈞之一擊,哪知竟連一招都拆不過,還能不服嗎?十六年來,我全神貫注在這一招中,自認已無暇可擊了,可是出手後,才知道有那麼大的一個破綻……」羅天峰道:「這個破綻還是可以彌補的,你在養氣上多下點功夫,把握住自己,不輕易引發就行了。」

  李觀漁搖頭道:「我的氣穴已破了,還養什麼氣!」

  江夢秋道:「李前輩,再晚只是碰了一碰,可沒有真的破了你的內力,前輩修為多年,彼此又無深仇大恨,我又何忍使前輩幾十年苦修毀於一旦!」

  李觀漁道:「我知道,那是你手下留情,可是我的氣海穴上受過一觸,就等於是破了。」

  江夢秋道:「等於破了並不是真正破了!」

  李觀漁忽然道:「這是什麼話,李某雖不敢以正道人士自居,卻也是說一不二的男子漢!」

  江夢秋肅容道:「正因為前輩守信不阿,再晚才敢把這身功力寄存在前輩身上,前輩以後當然不會再與我們作對,但乾坤教的人萬一放不過前輩時,前輩還是有自衛的力量可以周旋一下。」

  李觀漁苦笑道:「乾坤教如若找上我,又豈是周旋一下就能解決的。」

  江夢秋道:「前輩把他們想得太好了,我們曾經掃平伏牛山八煞門總壇,也曾力闖桐柏山本宮,力闖十關與天聖宮十大護法對搏四陣,沒輸過一陣……」李觀漁道:「你們人多,老夫卻只是孤身一人,現在連知機子都棄我而去,字內雙絕分了家……」江夢秋道:「得道者多助,前輩如若肯為正義盡點力,不把自己的得失看得太重,自然會有人來幫你的。」

  方梅影卻笑道:「李老兒,你眼中沒有正義二字,就從利害上來著手吧,現在你對我們是一個沒有武功的人了,對乾坤教而言,你的功力仍在,而我們不會再找你麻煩,乾坤教卻不會放過你。你是否該站到我這邊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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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10:19 |只看該作者
  李觀漁沉思片刻才道:「方梅影,你把我擠到沒有路走了,我不站到你們這邊行嗎?」

  言下顯然已被說動了,方梅影忙一恭身道:「多謝前輩!」

  李觀漁道:「方梅影,你也太現實了,我才作了表示,你立刻就改變了稱呼,也有禮貌了。」

  方梅影一笑道:「衝霄鶴簡士堯是江兄弟的師長,我仍然叫他簡老鶴,因此能在我口中稱前輩的人並不多!」

  李觀漁道:「老夫又有什麼值得你另眼相看之處呢?」

  方梅影道:「因為你聰明,知道適時而擇,我一向對聰明人都是很尊敬的,行為方正固然不錯,但螳臂擋車的愚勇之輩卻為我所不取,真正的俠義之道,該是珍惜這有用之身。來為別人盡更多的力……」李觀漁笑道:「你無非是罵我見風轉舵而已。」

  方梅影笑道:「我不敢,不過事有應為與不應為,前輩雖激憤世情,但一直守身方正,可見前輩在是非上還是分得很清楚的,明哲保身並不就是投機,前輩剛才說侯浪萍與前輩有知己之情,那恐怕是自慰的話。」

  李觀漁道:「他對我的確是很見重。」

  方梅影笑道:「前輩,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這見重也不過是口頭上說說而已,當然,他在四十張名帖中有前輩一份,是不算輕視前輩,但只派一個二流使者來投帖,對前輩的器重也有限,如果他真的要倚重前輩,絕不會任由前輩優遊在此,而不讓前輩負一點實際責任了,倒是我們,為了阻止前輩為其所用,竟然驚動了羅前輩與聖女大駕,對前輩之器重可知,如以知己之情,我們遠勝於彼。」

  李觀漁沉思片刻,不禁拱手道:「方女俠啟迪之言,老朽如聞棒喝,頓覺癡迷,敬謝賜教。」

  方梅影笑著還禮道:「不敢當,前輩太看得起我了。」

  李觀漁道:「不,方女俠的智慧,江世兄的劍拔,老朽是真心傾服的。」

  方梅影一笑道:「那麼李前輩是答應幫我們了?」

  李觀漁道:「不,老朽只是幫自己,老朽這一身功夫既為江世兄所保全,自然是聽他支使,再聽方女俠的一番指示,更是慚愧,一生蹉跎,從未為世人盡過一寸棉薄,現在能以這風燭之年,為武林略效微力稍盡武人本職也是應該的。」

  羅天峰哈哈一笑道:「李老友,江公子一頓正言肥我從嵩山罵

  了出來,方女俠一片淨言,把你從對方拉過來,這批年輕人不僅技

  藝過人,連機智也非人所能及,真始後生可畏,幸虧他們晚生幾十

  年,否則就沒你我混的了。」

  江夢秋忙道:「龍頭屬老成,在蕩魔之舉上,還是要各位前輩多多提攜領導。

  羅天峰道:「小友,你別客氣了,方女俠向我說過了,連令祖都把這次的重任責成在你身上,可見掛帥印的是你,方女俠還可以作你的副帥,我們這些老的,只能作你的先鋒。」

  李觀漁道:「天峰大俠如果作先行官,老朽只成陣前搖旗吶喊的小卒了。」

  眾人相與大笑,李觀漁忽然眼光一掃道:「姜成大呢?」

  江夢秋道:「姜成大是誰?」

  李觀漁道:「就是剛才帶各位進來的那個傢伙,他是魔宮派遣在此地的使者兼司連絡人。」

  曉雲道:「莊主跟江公子言和時,他就溜了。」

  李觀漁道:「你為什麼不早說出來呢?」

  曉雲低頭不語。

  李觀漁一頓腳道:「我知道你這個丫頭,我知道你是存心讓他跑去通知侯浪萍造成局勢,使我無法反悔的。」

  曉雲道:「莊主既是無意反悔,就讓他去通知好了。」

  李觀漁道:「可是老夫如若以此刻的身份前去會有助於大局。」

  方梅影一笑道:「前輩,那倒不必了,侯浪萍十分機警,前輩又是不善作偽之人,絕對瞞不過他的,說不定還會先被他制住了。」

  李觀漁道:「這個老夫倒又不服氣了,難道老夫連這點隱藏顏色都沒有了?」

  方梅影道:「前輩再善於隱藏,也無法自圓其說,侯浪萍只要問起前輩是如何應付我們的,前輩將如何作答呢?」

  李觀漁道:「假如把姜成大那傢伙截了下來,他們根本不會知道各位來過。」

  方梅影笑道:「姜成大是截下來了,但前輩仍不宜前往。」

  李觀漁不禁一怔,卻見車伕打扮的姚廣明,正提著姜成大由遠處慢慢過來,乃愕然道:「這位又是誰呢?姜成大是金眼魔的大弟子,一身武功並不比老朽差多少,這位朋友居然能手到擒來,的確不簡單。」

  姚廣明上前一揖笑道:「再晚姚廣明」

  李觀漁愕然道:「登封姚大俠,天龍老人的哲嗣?」

  姚廣明道:「不敢,家父是姚百瑞。」

  李觀漁道:「那就難怪了,令尊乃當世絕頂高手,姚大俠能擒下金眼門人自是不足為奇了。」

  姚廣明笑道:「前輩謬讚了,那傢伙若非以為再晚是車伕,心存鬆懈,得手恐怕不會這麼容易。」

  李觀漁笑道:「那也難怪,他再也想不到姚大俠會化裝為車伕的,換了老朽也一樣會上當,只是大俠太屈尊了。」

  姚廣明笑笑道:「再晚倒不是要喬裝,如在同行七人中,再晚只夠資格附驥而行。」

  這雖是自謙之詞,但用在他車伕的身份上,卻是再妥切也沒有了,因此又引起了大笑。

  方梅影道:「姜成大雖然截住了,但前輩仍是不宜先行單獨前往,因為有個人比前輩去得更早。」

  李觀漁一怔道:「是誰?」

  方梅影道:「知機子。」

  李觀漁道:「他……怎麼會去呢?」

  方梅影道:「他那個人氣量極窄,知道前輩多年來一直在騙著他,心中之怨憤必然難消,欲求洩憤,必然會到魔宮去尋求報復之策了。」

  李觀漁道:「可是他走的時候,老朽尚未與各位化除怨隙,他去到魔宮,也報復不了我呀。」

  方梅影一笑道:「前輩雖然跟侯浪萍搭上了關係,但黎天真以外的九大天魔,與前輩並不投契,他要想跟前輩作對,自然是求助於那些人了。」

  李觀漁道:「知機道兄應該不至如此吧,他心平氣和地想一想,我所以如此,完全是顧念彼此的友情的。」

  方梅影笑道:「知機子只能有比他強的敵人,不會有比他高的朋友,前輩的一片苦心,在他說來卻是無比的屈辱,怨毒之深,尤勝於仇敵。」

  李觀漁長歎道:「他真要如此,我也沒有辦法了,不過我總是會讓著他的。」

  方梅影道:「所以前輩不必去冒險了,還是跟我們一起去赴會吧。」

  李觀漁想想才一歎道:「既然如此,就不必把姜成大截下來了,讓他去報信吧!」

  方梅影道:「那倒不然,知機子去了,只能說他與前輩不和,還不知前輩轉到我們這邊來了,魔宮暫時不會對前輩有何行動,如果姜成大去了,魔宮說不定立刻會對前輩有不利的行動了,侯浪萍極度自負,他最難忍受的就是有人,背叛他。」

  李觀漁道:「老夫只是答應他乾坤教開典之日,協助他對付一下反對者而已,還沒有正式成為他的部屬,他豈能以背叛二字,加諸老夫身上。」

  方梅影笑笑道:「前輩,恕我說句放肆的話,在侯浪萍的眼中,前輩等於是他的部屬了,這個姜成大說得好聽一點是來連絡的,骨子裡卻是負責著監視的任務,前輩如若不信,我可以當場問問他的口供。」

  說著向地上的姜成大道:「剛才我的話你都聽見了,你如果不想吃苦,就老實把話說出來。」

  姜成大傲然道:「沒什麼可說的,教主不但武功天下無敵,籌劃之詳也已萬無一失,但等本教開典後,半年之內,天下俱將巨服本教之下。」

  方梅影道:「我不問你這些,我問你在這兒的使命是什麼?」

  姜成大道:「因為字內雙絕最先是由黎天真延攬入教的,黎天真雖然身為太上教主,但大權俱已落人教主手中,只有地靈宮部份勢力還沒有受到控制,我在這兒的工作,主要是阻止地靈宮的人前來聯繫。」

  曉雲道:「可是你並沒有阻止我前來呀!」

  姜成大笑笑道:「我早知道你是地靈宮來的,故意不揭穿,就是看看你是否有本事把宇內雙絕遊說過去,同時也看看雙絕對教主忠誠的程度。」

  李觀漁怒道:「假如老夫有意投向地靈宮又待如何呢?」

  姜成大道:「開典之後,教主自有安排的方法,也不會怎麼樣的,事實上地靈宮那點實力,教主根本不放在心上,所以容許她們存在,主要是想利用她們來清除那些反對本教的敵人而已,也就是你們這一些人。」

  方梅影道:「難道侯浪萍不怕地靈宮與我們連成一氣嗎?」

  姜成大道:「那是不可能的,地靈夫人受命於黎天真,而黎天真雄心萬丈,誓必登上天下霸主之位,她跟教主只是權位之爭,跟你們卻是立道之異,因此她寧可看看教主成功,也不會幫著你們的,否則教主早就不會讓她活著了。」

  方梅影問道:「曉雲,黎天真是這樣一個人嗎?」

  曉雲沉思片刻才道:「是的,但夫人不是,夫人對太上教主的作為並不滿意,所以她才離開桐柏山,在伏牛山段家堡中自行活動,原是想培植一股力量來抵制天聖的,但是天聖的控制太嚴,致使夫人毫無成效,反而假八煞門之名,又擴展了不少的勢力,所以各位進剿伏牛山時,夫人並不加以阻止,反而乘機下令撤退,及早暴露桐柏山魔宮的所在,希望各位能早一點發現魔官的陰謀而謀對策。」

  方梅影一笑道:「我說呢,我們才去了幾個人,還不足以使八煞門崩潰,何以他們就撤退了。」

  姜成大冷冷地道:「你們也慢得意,教主早已籌備成熟,想把乾坤教公諸於世,才同意撤退的,難道你們真以為本教是那麼容易就被你們擊敗了嗎?」

  方梅影一笑道:「我們自然不會這麼狂,但也沒把乾坤教看得多了不起,侯浪萍所網羅的人才雖多,只是他始終不知道天下有多大,不滿意他作為的人有多少,以及我們的力量有多大,乾坤教開典之日,也是崩潰之時。」

  姜成大冷笑道:「那我們就等著吧!」

  方梅影笑道:「只可惜你看不見了。」

  突地一指點出,戳在姜成大的死穴上,姜成大兩腿一伸,突然不動了。

  江夢秋微微皺眉道:「大姊!怎麼又殺了他呢?這種小角色成不了大害。」

  方梅影道:「別以為他成不了大害,如果我不及時殺了他,恐怕李前輩就要死在他手上了。」

  李觀漁一怔道:「他穴道被制,如何殺得死老夫呢?」

  方梅影道:「有些傷人的手法是不須要動手的,前輩請抬頭看一下。」

  李觀漁一抬頭,只見他頂上是一棵綠蔭蔽空的菩提樹,卻看不見什麼東西,方梅影請他換了個位置,把姜成大的屍體移到李觀漁所站的地方,然後板開他的嘴巴,從裡面挖出一個竹片製成的口笛,放在衣服上擦擦乾淨,才塞進自己的嘴裡,用勁吹了一下。

  口笛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嘯,樹蔭中立刻射出七八點綠色的細影,全都釘在姜成大的身上,竟是一條條細如兒指,長約兩寸的小蛇,而就在這剎那間,姜成大的屍體已變為漆黑,很快地化成了水,那些小蛇就開始吸屍體所化的水。

  李觀漁不禁駭然道:「這是什麼?」

  方梅影飄身到樹頂上,取下一個竹筒,用指甲將那些小蛇一條條都挑進竹筒中,最後塞好筒口道:「這就是當世兩大最毒蛇蟲含沙射影之—的射影,原產自天竺的原始叢林中,這種毒蛇最喜棲息在菩提樹的上面,天竺的弄蛇者抓了來,施以音響的訓練,就可以用來作為殺人的利器。」

  眾人俱為之大愕。

  江夢秋道:「大姊!你怎麼知道的呢?」

  方梅影道:「那該得力於我祖父的萬象寶錄了,他老人家載著天竺人天異星來到中原,專擅使用這種毒蛇呢!」

  李觀漁道:「但姜成大怎麼又懂得呢?」

  方梅影道:「天異星形貌酷像中原人,唯眼珠碧綠,故有碧目巫妖之稱,姜成大就是他易名的化身。」

  李觀漁道:「可是他的眼珠並不綠呀!」

  方梅影道:「前輩忘記了他是金眼神魔門下,金眼神魔因修習魔功之故,目泛金光而得名,姜成大目泛棕褐色,正是碧色與金色滲合的結果,我一看見他的眼睛就注意了,再者他認識車上的天方文字而天方回教也盛行於天竺,他如非出身天生,就很少有識得的機會,從這些跡象上我就注意他,他被擒之後,開口說話時,口中帶有異音,目中含有殺機,而且不時偷偷看上面,我也順著看去,發現了這些綠色小蛇的蠕動,所以我必須突出殺手,以防他發出急襲的信號。」

  李觀漁不禁拭汗道:「老朽一命,全仗方姑娘保全了,真想不到這賊子如此歹毒。」

  方梅影道:「他是受命監視前輩的,前輩改變了立場,他回去也難以卸責,必須殺死前輩,才能保全他自己,侯浪萍控制部屬極嚴,絕不容他們失職出錯,我們在登封制住了魔火神君的門下莫無奇時,就已經知道了,所以我對魔官的部屬都十分注意。」

  李觀漁道:「這些毒蛇是他早就準備好了的,為什麼只放在這棵樹上呢?」

  方梅影笑道:「射影毒蛇最喜棲息於菩提樹上,而前輩可能有喜歡站在菩提樹下的習慣吧?」

  李觀漁道:「是的,是的,聲色之餘,我常站在樹下沉思,西天佛祖釋迦在菩提樹下成道,這樹確有助人寧思之功,老朽每至樹下就感到心靜神明。」

  方梅影笑道:「那時也是前輩戒心最松的時候。」

  李觀漁道:「可是老朽靜思時,這園中不准人停留的。」

  方梅影道:「竹製口笛發音雖微,卻可傳得很遠,毒蛇是受音響指揮,他根本不必接近,從這一點,看來,前輩可以證明姜成大確是為監視前輩而來的,也可以知道侯浪萍對前輩並沒有他表面上那麼恭敬了。」

  李觀漁不禁怒形於色道:「方姑娘,以前老朽覺得站到你們這邊,還有點愧對侯浪萍,現在卻毫無此意了,他既然如此對我,我也不必對他客氣了。」

  方梅影笑道:「我既然發現了姜成大的陰謀,自然不會讓前輩受害的,現在我倒希望前輩不動聲色,到開會之日,前輩公開揭穿侯浪萍對前輩的控制,同時以這竹筒中的毒蛇為證,使另外一些受他蠱惑的前輩高人幡然而悟。」

  李觀漁道:「老朽當得盡力,但你不是說知機子已經到桐柏山去了,侯浪萍一定會對我特別注意。」

  方梅影笑道:「那是一定的,不過姜成大沒有進一步的報告上去,他對前輩的動向,還是未能明白,我還可以另外設法使他對前輩暫不起疑。」

  李觀漁道:「姑娘有什麼辦法呢?」

  方梅影道:「曉雲是地靈宮派來的,她可以先回去,對前輩的動向作一番報告,消息傳到侯浪萍的耳中,就可以安頓住他了。」

  李觀漁道:「她回去怎麼報告呢。」

  方梅影道:「自然是據實而告,說前輩已答應加入我們,脫離乾坤教。」

  羅天峰道:「那不是害了李兄嗎?」

  方梅影笑道:「曉雲的報告跟姜成大的報告不同,只要姜成大的死訊不傳出去,侯浪萍對曉雲的報告就會作相反的看法了,尤其是宇內雙絕的反目,也等於是我造成的,侯浪萍一定會以為我在施用離間計,心中縱有所疑,也不會即刻採取行動了。」

  李觀漁道:「好,老朽此命為姑娘所救,自然聽由姑娘安排了,即使送了老命,也不會怨姑娘的。」

  方梅影道:「我估計是如此,但未必有把握,前輩自己再小心一點,諒無大礙,對魔宮主人,盡量避免見面。」

  李觀漁點點頭道:「姑娘放心好了,老朽只要心存戒心,他們想對付我還是不容易的。」

  方梅影笑道:「前輩自己當然沒問題,侯浪萍因為魔宮行止已經公開了,開典之日在即,他不敢派出太多的人手,要來的也不過是九魔手下的弟子,前輩足可應付得了,我擔心的是這批女孩子。」

  李觀漁道:「如果我無法逃過魔宮毒手,也沒有能力去保護她們了,否則我絕對不讓她們受到傷害。」

  方梅影道:「前輩只有一人,分身乏術,如果來的人多,以這批女孩子作為對前輩的脅制,前輩豈非束手就縛了,前輩以惜花主人自居,總不會聽任她們吃苦吧?」

  李觀漁不禁皺起眉頭道:「方姑娘,你是個絕頂聰明的才女,想必已有妥善之策,不知何以教我?」

  方梅影道:「會期在即,前輩也快動身了,不如及早起程赴會,只要前輩不在此地,侯浪萍也不會在此下手了。」

  李觀漁笑道:「老朽本來就有意與各位同行……」方梅影忙道:「不能跟我們一起走,那樣侯浪萍立刻就知道您已站在我們這邊了。」

  李觀漁道:「那你究竟要老夫怎麼樣呢?」

  方梅影道:「送柬帖來的莫無奇此刻正被拘禁在登封姚大俠家中,前輩與姚大俠乘坐原車,到了登封後,把莫無奇放出來,讓他駕著車子,在會期開始之前,恰好趕到,這樣侯浪萍對前輩的動向一時難明,不就行了嗎?」

  姚廣明忙道:「方女俠,那幾個人並沒有受制,目前是靠重鐐枷鎖,放他們出來後,還能叫他們聽話嗎?」

  方梅影笑道:「行的,莫元奇最怕死,他與姜成大同出魔宮,自然認得這玩意兒,只要把這東西在他們每人眼前亮一亮,他們就乖乖地不敢動了。」

  說著把盛放射影毒蛇的竹筒舉了一舉。

  李觀漁道:「老夫根本不懂得如何弄蛇。」

  方梅影道:「根體就不必弄,這些蛇是聞聲攻擊,而且只會直線飛射,只要把竹簡口對准人一吹口笛就行了,此蛇性奇毒無比,他們一見就膽寒了。」

  李觀漁接過竹筒道:「老夫舉著好了,並不—定真用得到,制人的手法,老夫還懂得一點。」

  方梅影道:「那我們就此分手,等會期之日再行相見吧,您有姚大俠作伴,諒也不致寂寞。」

  李觀漁知道讓姚廣明伴隨自己,實際上也是在照顧自己,照平時心氣高傲的性情,是不會接受的,但他先在江夢秋劍下受挫,又見到姚廣明輕而易舉,制服了姜成大,才知道這些後起之秀,的確是勝過他們老一輩的多矣,當下也不再堅持,遂依依告別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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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2 00:10: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方梅影把曉雲也打發走了,才笑道:「江兄弟,今天你總算露了一手真才實學,我不知道你的劍技竟如此高明。」

  江夢秋道:「以造詣之深,火候之純,我實在比不上李觀漁,那完全是靠取巧……」羅天峰道:「不是取巧,李觀漁的那一劍威力無窮,實已得劍法之妙,唯有這個缺點,卻是誰都想不到的。」

  聖女也道:「是啊,江公子,你怎麼會想到利用這種解法去破他的招式呢?我相信這不是誰教的。」

  江夢秋道:「是的,破解的方法是再晚自己所發現,但這個動機卻是得自家祖的啟示,他老人家說天下武學沒有十全十美的,總有一兩處漏洞或缺點所在,只要能找到這個缺點,自不難以寡敵眾,以弱勝強了。」

  羅天峰道:「但交手之際,危乎一發,要發現對方的缺點,並不是容易的事。」

  江夢秋笑道:「家祖父指示了幾個原則,攻其堅則洩其勢,攻其弱則阻其變,強者撓之弱者激之,把握住這幾個原則細心觀察,再加上靈活運用。」

  羅天峰道:「說起來很容易,做起來卻難得很,令祖能體會出這些道理,無怪能成為天下技擊第一人了。」

  方梅影笑道:「先祖評論過江爺爺的武學,得力於一個仁字,因為他退敵存仁,從沒有殺敵之心,出手時始終留人三分退步,因為這三分退步,他的招式從不用老,加上他的修為,就給自己留下了十分的退步了,因此他從未落敗跡,因為他一開始就置自己於不敗之境。」

  羅天峰歎道:「仁者無敵,此旨信不我欺,我還是出身佛家的子弟,在這些修為上,顯然遜色江老多矣。」

  聖女一笑道:「你以前就是殺氣太重,在嵩山修了幾十年,殺氣雖然磨掉了不少,但仍然六根未淨,所以你這一輩子都無法與仁翁相比的。」

  方梅影道:「先祖著萬象寶錄前,二位已經歸隱了,因此沒有列入二位的大名。」

  羅天峰笑笑道:「不必列,只看江小友的表現,我就自承不如,當然不能跟仁翁相提並論了。」

  方梅影笑道:「羅前輩,您還是拘於一個成見,認為薑是老的辣,而且大部份的人都有這個錯覺,江爺爺在黃山就私下跟我談過,他此刻所能,絕不會高於江兄弟,這次我準備在乾坤教開典之後,重列英雄榜,說句不怕二位生氣的話,前五名內,恐怕都是年輕人。」

  羅天峰笑道:「我不但不生氣,而是絕對贊成,我相信這首名必是江小友無疑了。」

  方梅影臉上微紅道:「現在我可不敢說,這要等事實來決定的,立榜務求公平,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不過我想前面這三名,總在侯浪萍、江兄弟,與二位的外孫女兒黎素貞這三人之中去排序了。」

  聖女欣然道:「是嗎?素貞這孩子也會如此了得,我倒是沒想到的。」

  方梅影道:「侯浪萍以十大天魔為後盾,但十魔之首的黎姥都受他的控制,顯見他的成就已在十魔之上周此也知道地靈與天聖對立,並不是仗著黎姥之力,從宮中的情形看,侯浪萍是真的畏懼她,因此推定她必有過人之處。」

  聖女道:「她那本事是從何得來的呢?」

  方梅影想了一下,心中雖有答案,卻不便說出,只得道:「那可不曉得,只有去問她自己了。」

  聖女道:「我真恨不得立刻能見到她。」

  方梅影笑道:「見得到的,我們到洛陽去。」

  聖女一怔道:「到洛陽怎麼見得到她呢?」

  方梅影道:「剛才我叫曉雲用她們最快的通信方法連絡到地靈宮,請她們急速阻截知機子,把他截回洛陽去,假如成功的話,在洛陽就可以見到了。」

  聖女道:「那也只是見到知機子呀。」

  方梅影笑道:「知機子為雙絕之一,如果不是地靈夫人親自出馬,還不容易把他截回去呢。」

  聖女道:「她能離開魔宮嗎?」

  方梅影道:「當然不大容易,但總有辦法可想的,地靈天聖能分庭抗禮,實力自然未可輕視,這點行動自由總是有的,我們上洛陽去看看吧。」

  聖女歎道:「方女俠,你行事果真有鬼神莫測之機,誰也想不到你偷偷作了這個安排。」

  方梅影微笑道:「最主要還是為了李老兒,原先我不知道會把李觀漁拉過來的,所以弄了一些手段,壓下了給知機子的請帖,破壞了他們雙絕的團結,現在心裡很過意不去,因李觀漁對知機子的確是真心真意,所以我一定要使他們雙絕和好如初,都站到我們這邊來,因此絕不能讓他跟侯浪萍先見到面。」

  江夢秋道:「說服知機子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吧。」

  方梅影道:「不錯,他的心胸太窄。但也並非不可能,因為他在魔宮中,也不太受重視,乾坤教高手如雲,他連個邊兒都挨不上,衡量得失,他就會重新考慮了。」

  江夢秋道:「大姊,你也是的,既然你準備把他拉過來,在百花莊就不該放他走的。」

  方梅影笑道:「對什麼人用什麼方法,李觀漁可以屈之以威,示之以義,知機子卻不行,他是個寧屈不折的人,而且正在氣頭上,什麼話都聽不進去的,那時候硬用武功把他攔了下來,結果會更糟,所以我讓他先離開,等他冷靜一下,他就會理智得多。」

  於是一行六人,又折回洛陽而行,幾個人中,也以方梅影馬首是瞻,因為她一直在江湖上走動,地理熟,閱歷多,羅天峰雖然早年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數十年來末履塵世,風土人情,有了不少變遷,已經很隔膜了。

  聖女、江夢秋與紅翠二女,都是沒走過這條路的,單獨行走,還須要打聽一下路程,有方梅影引路,他們自然不必費這個心了。

  開封到洛陽,約四百里,他們雇了一輛車,買了三匹馬,紅翠二女,伴侍聖女坐車,方梅影與江夢秋騎馬,羅天峰則充任車伕驅車而行,方梅影領著他們,七折八拐,經許昌,過襄陽,足足走了七八天,才到酈汝。

  羅天峰忍不住問道:「方姑娘,由開封到洛陽,我當年雖然沒有直接走過,但也知道一些大概,我們每天都走了將近百里,似乎早就應該到了。」

  方梅影道:「不錯,如果走直路,經鄭州、廣武、孟津,全程四百里左右,是可以走到了,可是我們繞了個圈子,多走出一倍的路,自然要慢得多。」

  羅天峰道:「幹嘛要走冤枉路呢?」

  方梅影笑道:「我們是去會見黎素貞的,總得等她接到消息,由桐柏山趕了來,那可是迢迢千里路,所以必須給她一點時間呀。」

  羅天峰道:「你怎麼不早說呀,我們乾脆迎上去。」

  方梅影道:「迎上去我們會錯過,因為她要從魔宮出來,必然是喬裝易容,避過侯浪萍的耳目,大家又不能公開亮著身份,當面錯過了都很有可能。」

  羅天峰道:「她也許不方便,但我們卻可以公開著身份,讓她來跟我們會合。」

  方梅影搖頭道:「更不行,我囚禁莫無奇,殺死姜成大,截阻知機子,為的就是不讓您跟聖女的消息走漏出去,使侯浪萍提前有所準備,侯浪萍對我們這邊的實力已經打聽得很清楚了,只有您跟聖女這兩股力量,是他計算不到的,我們必須給他個措手不及。」

  羅天峰想想道:「開典之日,我們總藏不住了。」

  方梅影道:「是的,但那個時候他也來不及了。」

  說完又笑道:「聖女急著跟孫女兒見面,恨不得一腳就趕到洛陽,所以您可不能告訴她我們繞遠路,否則她非罵我不可。」

  羅天峰輕歎道:「我沒想到她的兒女之情會如此之深,照她當年的性情,根本不是這樣的。」

  方梅影笑道:「聖女若非是個重情的人,又怎會拋棄一切,跟您到嵩山一後數十年。」

  羅天峰道:「可是她當年居然忍心將親生的女兒丟下了聖湖之中。」

  方梅影道:「那是她沒辦法,因為聖宮中規例如此,她那樣做了,立刻就後悔了,否則也不會接受黎天真的要挾,把聖官的武學秘密洩漏出來換取女兒的安全了。」

  羅天峰低頭歎息。

  方梅影笑笑道:「羅前輩,您不要說聖女兒女情長了,您自己還不是一樣,否則以您多年心如止水的修為,就是多走了幾天的路,也不會就來問我了,那可不像是佛門高人的表現呀。」

  羅天峰苦笑道:「我根本就不是佛門中人,少林五年掌門,只是為了把我的武功心得留給師門而已,因為先師圓寂時,再三懇求我擔任此一任務,我方勉為其難答應下來,所以妲妮一找了來,我馬上就藉機會交了出去。」

  方梅影道:「您不剃度,難道就不能把技藝留下嗎?」

  羅天峰道:「少林規律只有掌門人才能修習門中最高武藝,我由於天資領悟,所參悟的武學心得已超越先師之上,先師才把少林秘笈私下給了我參閱,要我費幾年功夫參悟了告訴他的,誰知他等不及我參透就圓寂了,臨終前為我剃度,傳了我衣缽以便我繼續下去。」

  方梅影道:「這麼說您的武功心得已經留在少林了。」

  羅天峰道:「是的,而且有幾個三代弟子已經得到了傳授,成就也很可以,我已吩咐現任掌門元空,叫他甄選幾個得力的弟子,在會期前候命於桐柏山外。」

  方梅影興奮地道:「您怎麼不早說呢?」

  羅天峰苦笑道:「少林一直在武林中居領導地位,這次的蕩魔之舉,自不能置身事外,我原想叫少林出點力的,可是現在看了魔宮的實力,再看到江小友的武學後,我才覺得少林多年閉關自守,夜郎自大,已經不足以領導了,我現在說出來,只想讓他們跟著各位多學學。」

  方梅影一笑道:「原來您是想叫少林獨任艱巨的。」

  羅天峰訕然道:「是的,這倒不是我有私心爭功,因為我對你們這方面的人力,感覺實在太單薄了。」

  方梅影道:「您憑什麼作這個推斷呢?」

  羅天峰道:「是我那徒孫說的,他對魔宮的情形略有所知,認為你們那點人手與魔宮相較,何異螂臂擋車。」

  方梅影一笑道:「他對魔宮的瞭解又有多少呢?」

  羅天峰道:「他以為傾五大門派的全力,或可與魔宮一爭,他也曾向五大門派提出了請求,希望他們全力支援,但到了目前為止,只有武當表示了響應,其他三家都認為魔宮還沒有侵犯到武林的安危,不宜大動干戈。」

  方梅影一笑道:「侯浪萍發出了四十封請柬,只有兩位掌門人夠資格與會,這兩位掌門人中少林武當都沒份,由此可見少林的消息太不靈通了。」

  羅天峰一低頭歎道:「是的,我已經訓斥過他了,對敵人的估計錯誤還可以原諒,因為魔宮的進行很秘密,昧於武林大勢,才是真正的不可饒恕。」

  方梅影道:「我不知道是哪兩位掌門人被邀與會,但顯然的是這兩個人武功造詣,已經超出少林武當之上,由此可見侯浪萍對五大門派的瞭解很深,少林武當在武林中的領導地位,早就名存實亡了。」

  羅天峰一歎道:「是的,四十多年不履江湖,使我有人事全非之感,故步自封,必有老成凋蔽之果,我希望這次事情後,使他們有所警惕,江湖代有人才出,在二十年中,武林的大勢,必非五大門派所能掌握,所以這次我把少林門下精英帶了一部份出來,讓他們去見識一番,方姑娘,我把指揮的全權給你,讓你適當地調度一下,讓他們好好地受一番教訓。」

  方梅影連忙道:「那我可不敢,魔宮志在立威,開光之典,何異血肉屠場,可不是尋常切磋較技,弄不好就把命玩上。」

  羅天峰道:「沒關係,我要十五個人,能夠有五個活著就很好了,沒有血淋淋慘痛的教訓,不足以驚醒他們的迷夢,這十五個弟子,你把最年輕的五個四代弟子保全就行了,只有他們還沒有染上驕橫習氣,還來得及救。」

  方梅影詫然地望著這位老人,似乎很不相信他會說出這番話。

  羅天峰一歎道:「方姑娘,你別以為我狠心,我雖然還俗脫離少林,但我究竟是少林出身,也掌過五年門戶,我還是偏向少林的。」

  方梅影點點頭道:「是,我明白,您是一個明理的家長,我盡最大的努力來幫您完成心願。」

  羅天峰居然朝她作了一揖道:「謝謝你,方女俠,我代少林歷代的祖師向你致最深的謝意。」

  這一揖倒使方梅影很惶恐,連忙還禮道:「前輩您太慎重了,使我不知所措了。」

  羅天峰道:「我這一拜並不好受,因為這次蕩魔之舉未必很樂觀,萬一無法遏止魔教的囂張,少林門戶,還要你大力多加維護。」

  方梅影一怔道:「羅前輩,您交付的這個擔子未免太重了吧,假如我們無法遏止侯浪萍的野心,就是全盤的失敗了,我們哪一個都別想全身而退。」

  羅天峰道:「別的人我不敢說,對於你,我是信得過的,我相信你能因勝制宜,為你自己跟江公子留個退路。」

  方梅影道:「那恐怕很難。」

  羅天峰道:「不會的,江小友既然是仁翁等老一輩的專心培育,作為蕩魔衛道的中流砥柱,他們也必然會替他作下萬全的安排,這一點我比你清楚。」

  方梅影沉思片刻,才表情沉重地道:「好吧,到時候看情形,如果我跟江兄弟準備撤退時,一定會把少林的那五個年輕弟子帶走,您要求我的就是這個吧。」

  羅天峰高興地笑道:「方姑娘可見我沒有托錯人,我心裡的意思還沒說出口,你已經知道了。」

  聖女等人已經進店休息了,江夢秋送她們進去安頓好後,又走了出來問道:「大姊,羅前輩,你們怎麼還不進去,在門口談些什麼?」

  方梅影轉顏笑道:「沒什麼,隨便閒談而已。」

  說著也進店去了。

  第二天,他們一早就趕到了洛陽,即刻探問玄真觀所,哪知一問之下居然有三所之多,東城、西城與北城,都有玄真觀,卻不知道哪一所才是知機子的修真之所,方梅影到街上去轉了一下,然後帶著大家直奔西城,到了邙山腳下,棄馬徒步,登上碧雲峰。

  江夢秋問道:「大姊,你不會弄錯嗎?」

  方梅影道:「不會錯,我是透過丐幫打聽出來的。」

  江夢秋道:「還是你有辦法,丐幫的消息最靈通,當地的武林人物,絕對逃不過他們耳目的。」

  方梅影笑道:「你錯了,知機子息隱江湖幾十年了,丐幫耳目雖敏,也不知道知機子落腳在洛陽。」

  江夢秋一怔道:「那你怎麼說在這兒呢?」

  方梅影道:「是秋海棠告訴我的。」

  江夢秋一怔道:「秋海棠來了嗎?」

  方梅影道:「是的,我亮出了青蚨令,請見丐幫洛陽分舵的最高負責人,他們說到碧雲峰上玄真觀去辦事了,是應淨衣門秋舵主的召,我就沒多問,算準一定在那兒了。」

  江夢秋道:「地靈夫人是否也來了呢?」

  方梅影道:「一定到了,否則不會拉著秋海棠作伴的,她的確很聰明,居然想到借用丐幫淨衣門的協助,混跡其中來到洛陽,否則倒真還不容易避過魔宮的追蹤。」

  攀過碧雲峰後,但見一所小寺觀中還有燈火,才走到門口,秋海棠已迎出來問道:「是方女俠嗎?」

  方梅影點點頭道:「不錯,夫人可以現出本來面目了,令外祖父羅前輩與令外祖母聖女前輩都在此,不必擔心魔宮中人發現了。」

  秋海棠怔了一怔,將大家迎進去後,揭去了臉上的喬裝,赫然正是地靈夫人黎素貞,她拖著方梅影笑道:「方女俠,你怎麼知道是我改裝的,我一路上揣摩秋女俠的行態舉止,連丐幫的人都沒認出來。」

  方梅影微笑道:「因為秋海棠叫我方大姊。」

  黎素貞哦了一聲才道:「百密一疏,我竟忘了這點小節,幸好是被方女俠發現了。」

  方梅影道:「夫人!一點小節都不能錯,否則未得其利,反蒙其害,如果我們還是敵人,發現了你的破綻,故意不揭穿,突然出手,你武功再高也逃不過吧。」

  聖女與羅天峰看著這個從未見面的外孫女兒,卻不知如何招呼才好,方梅影道:「夫人,這是你的外祖父母!」

  黎素貞感到很侷促,而羅天峰跟聖女也是一樣,雖是渴望著一見,但真正見到面後,卻很難表達出他們激動的內心,因他們原都是不慣與人親近的,而且在武功修為上,他們也都能達到古井無波的境界了。

  所以黎素貞只看了二老一眼,嘴唇動了一動,卻叫不出聲音來,聖女倒是笑了一下道:「孩子,你長得很像你母親!」

  黎素貞道:「我也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母親,據姥姥說我母親是難產而死的,我出世之後就沒有母親了!」

  聖女道:「該死的黎黎,她一定是太早為你母親擇嫁,聖宮武學在大功未成前,是絕對不可以動情慾婚嫁的,更不可以懷孕,因為神功未就,筋肉舒縮未能控制,全身內外以及五髒六腑都堅如牛革,生育時怎會不難產呢!」

  羅天峰道:「哪怪不得她,聖宮中的人,很少有生育的經驗,黎黎又從何得知呢?孩子,你的父親是誰?」,

  黎素貞搖頭苦笑道:「不知道!」

  羅天峰哦了一聲道:「不知道?黎黎沒告訴你?」

  黎素貞道:「姥姥也不知道,據她說我娘懷著我到了六七個月的時候,她才發現,她也曾追問過,可是娘堅決不肯說,一直到死都沒告訴她。」

  方梅影也大感意外地道:「夫人,你沒見到令堂,但聖女是你的外祖母卻絕不會錯,就算中間隔了一代,你們的形貌仍然十分相似,尤其是嘴角上那顆美人痣長在同一部位上,這是得自遺傳的獨家標誌。」

  黎素貞點點頭道:「這個我相信,桑姥姥告訴過我了,她說我的外祖母是大漠聖女,後來離開了聖官就隱於嵩山,不過她去找的時候,少林的和尚說您老人家……」聖女一笑道:「他們說我死了是不是?是我要他們如此對外說的,因為我只想跟外界斷絕一切關係,不過侯浪萍似乎知道我沒死,前一段時間他還派人持了帖子去請我參加乾坤教的開山大典呢。」

  黎素貞道:「他是知道,因為他到嵩山去過。」

  羅天峰道:「他進人到我們隱居的絕谷裡去了嗎?」

  黎素貞道:「沒有,他在谷口就被佈置的五行生剋阻住了,不過他從情形推測,知道您老人家還在,否則就不須要如此戒備森嚴了。」

  羅天峰笑笑道:「那也僅是猜測而已,他也不敢確定,我那棲身的絕谷除了有我幾個徒兒守候外,還設下了佛門大須彌幻迷大陣,方姑娘當年是機緣湊巧,剛好走對了路,否則任憑是誰都闖不進來的。」

  黎素貞卻道:「不,您錯了,他不但進去過,而且也知道您二位隱居在裡面。」

  羅天峰一怔道:「他怎麼會知道的?」

  黎素貞道:「因為他潛入絕谷,看見你們在裡面,所以這次大典,他還是給奶奶送了一封柬帖來。」

  方梅影苦笑一聲道:「侯浪萍倒真有本事,居然連這些事都摸得清清楚楚,看來我費盡心力,把兩位老人家復出的事壓了下來,竟是白忙了一場。」

  黎素貞道:「不,那倒是有用的,他對兩位老人家還是有點畏懼,送請帖來,只為試探,所以他只送了奶奶一份,因為少林早就傳出爺爺不在人世的消息,他故作相信,就是避免刺激二位出來。」

  羅天峰道:「我還不明白他用意何在?」

  黎素貞道:「您避隱深谷故傳死訊,無非是怕人打擾的意思,他請帖上不題您的名字,就是使您認為避世的事沒人知道,就不會多事出山了,後來少林說奶奶也不在人世,他就更放心了,認為您二位無意再出山了。」

  羅天峰一歎道:「此人心計之工,確是令人震驚,如果不是方姑娘又找了進來,我的確是無意出山。」

  聖女一笑道:「如果不是江公子給你一頓訓,恐怕你還是不會出米的。」

  羅天峰點點頭道:「那固然是一個原因,最主要的還是方姑娘的再次前來,我想既然有人知道了,遲早是躲不住的,不如出來算了,另一個原因是你,你在山中那麼多年,的確呆膩了,你已經忍不住想出來了,我怎能不奉陪呢?」

  聖女眼睛微紅道:「我息隱多年,的確是心如止水了,可是方女俠說出魔宮的一切,而束帖上又有黎黎具名,我的心就動了,因為我一直不放心我們的孩子,想找黎黎問問消息,哪知道……唉。」

  她又向黎素貞道:「你可憐的母親已經去世了,不過,上天見憐,總算又留下了你,還能稍稍安慰我的心。」

  她感情激動之下,忍不住摟住了黎素貞,而黎素貞的矜持也一下子崩潰了,緊貼在聖女的懷中,如同一隻依人的小鳥。

  聖女無限憐惜地道:「孩子,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們尚在人世,為什麼不來看我們呢?」

  黎素貞道:「我根本不知道,還是侯浪萍接獲少林投帖的回報後,得意之下,洩漏出來的,在此以前我根本不知道有親人。」

  聖女道:「黎黎沒告訴你嗎?」

  黎素貞臉色一寒道:「那個老妖怪,我恨死她了。」

  聖女奇道:「你不是稱她為姥姥嗎?」

  黎素貞道:「您弄錯了,我口中的姥姥是跟我住在一起的桑姥姥。」

  聖女哦了一聲道:「那是桑姬,是我的貼身侍女,也是我叫她去照料你母親的,她還好嗎?」

  黎素貞道:「我接到了曉雲的通知後,去問她究竟,她只說您是我的奶奶,催促我來見您,然後就自殺了!」

  眾人都為之一怔。

  聖女道:「自殺了,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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