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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諸葛青雲]一鈴半劍[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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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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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我真人那般武林八仙相較,卻還是相差極遠,我想暫時離開這『遺忘天堂』中的『水佩小築』,去找一點使你增加內力的異果靈藥,三十日內必返,你看可好?」

  歐陽雲飛聽得雙眉微蹙,神情黯然地方要說話,卻聽紅衣少女朗笑一聲,又復繼續說道:「雲哥哥,你我只是一月小別,你又何必兒女情長地如此黯然神傷?我這次出去,不僅為你的事,抑且對我自己的今後,也要向一個人商討交代,等我回來之後,我們即聯挾再履中原,報卻你的父仇和代為了斷你公孫大哥之事,然後就長居這被世人遺忘了的天堂之中,再不問人間俗事,故而我此行乃是一勞永逸之計。」

  歐陽雲飛被她說得英雄氣奮,兒女情收。握住紅衣少女的柔黃玉手,大笑說道:「玲妹,我記得有一句詩詞說『自古多情傷別離』,我們今天卻來個反其道而行,咱們大笑而別好麼?」

  紅衣少女聽得拊掌大笑道:「雲哥哥,你這大笑而別的創舉,不僅新鮮,亦頗有趣,但願一月以後,我們也可以大笑而見!」

  說完,兩人齊地縱聲大笑,笑聲未落,一點紅影,卻早在湖光山色樹影花香中漸漸消失!

  豈料她這一走,到真的應驗了一句「自古情天多鑄恨」的名言,一月之後,兩人不僅禾能如願重聚,而且弄得有如深仇大敵,而那紅衣少女也真的做到如她對歐陽雲飛所說:「若是一旦失去了你,我不僅要對整個武林報復,抑且要向天下之人尋求補償!」

  這以後許多故事發展,不僅精彩,而尤為新鮮離奇,不過因為事情發生有先後之分,故筆者在此先補敘一頁關於昆廬王子所請天下武林豪雄的第二次彭蠡大宴的經過情事。

  就在那紅衣少女帶著歐陽雲飛輕車走千里,悄悄地離開武漢以後的數日,中原武林道上卻鬧得人人如墜入五里霧中,好像發生了什麼重大之事!

  原來昆廬王子的彭蠡之宴,比武林聖君所舉行的更具規模,天下武林豪雄聚齊,何止以千萬計?但他們卻都已大快朵頤,並且得到了無上的禮遇。

  群豪在受寵若驚以下,卻大有些微微失望,因為直吃到八成酒意,身為宴會主人的昆廬王子仍然未見現身?

  直到酒足飯飽以後,這綿延數里的彭蠡水樹上空,競傳來聲如游絲,飄忽不定,但卻人人人耳清晰的話語說道:「本主人方才因被要事所羈,未克茨席奉陪,今特於濱湖小築親自延客並有要事囑托!」

  在座群豪本都在納悶無聊之中,喝得微有醉意,此時聞聲不禁齊都霍然驚醒,雖尚未見其人,但光就這先聞其聲一點,便足見三十年前即身居武林八仙之首的昆廬王子,委實不凡,剛才這幾句話,濟濟群豪,競無一人聽得出是什麼神奇功力?

  語音一了,鴉雀無聲凝神傾聽的群豪,才如夢初醒般,各以全力施展無上輕功,往彭蠡水榭北端數十丈外的濱溯小築奔去!

  但等他們各按到達次序,列隊靜候昆廬王子延見之時,事情發展,不禁又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因為凡是進到濱湖小築以內之人竟無一人見到昆廬王子,但奇怪的是當他們從濱湖小築另一端走出時,面上卻毫無失望神色,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興奮,奇疑,又復加上些微驚恐!

  這轟動武林數月之久的第二次彭蠡之宴,就在與會群豪的興奮,奇疑,和驚恐中結束。

  一種神秘的色彩籠罩了整個武林!

  一種空前未有的災難也在當今武林中釀釀!

  但這究竟還是以後的事,現在這第二次彭蠡之宴的謎底,既未到揭曉之時,還是讓筆者筆尖略轉,指向武林山中陷身紅粉劫裡的公孫玉身上……

  公孫玉一愕之下,連辣手神魔申一醉也黑衣飄飄地飛躍出十餘丈,而七賢酒丐則早在三十丈外!

  他雖然看那兩條身形纖細的人影,必定是兩個女子,而這兩人,又很可能是自己三位紅粉知已中的顧靈琴和沉南施兩人,但在這種再事耽延便即將失去七賢酒丐蹤影的情況下,卻也只得拔慧劍斬情絲飛身而起,展開師門浮雲飄絮上乘輕功,隋著辣手神魔申一醉之後奔!

  事實上,公孫玉猜測的不錯,那兩條纖細的人影,果是顧靈琴和沈南施。

  原來她兩人黯然而深帶驚駭地,離開衡山南麓孤鶴峰下的翠廬之後,想去探尋顧靈琴留詞出走之謎,但莽莽江湖,茫茫塵寰,又到何處去找一個弱女子的下落?是以兩人都覺得毫無主意。

  但在潛意識中,兩人又都像是有了主意,是以雖未經商討,卻是不約而同的,直奔江西鄱陽湖方向而去。

  因為她們深知公孫玉對顧靈籬的感情,似較對她兩人都深,而顧靈籬也確是把此生的一切希望,寄托於玉哥哥一人身上。

  是以她可能見玉哥哥和琴妹未能及時趕來孤鶴峰,猜疑出了事故,極可能獨自前往鄱陽湖一看究竟?

  然而令她兩人不解的,卻是那幾句充滿悔恨傷感的似詞非詞之語,若就詞意觀之,則她很可能發生了一件絕大不幸,含恨離去,而決不是趕往鄱陽湖。

  不過兩人不約而同的往來路走去,則是另有企圖,她們的玉哥哥在江西萍鄉附近失蹤,這件事在兩人的心目中,似是比顧靈琴的失蹤感到還要焦急,還要關心。

  她兩人連夜急趕,故而在公孫玉甫行離去之時,也來到這武功山中。

  但只因一步來遲,便與她們的真正玉哥失之交臂,這也算是好事多磨的一個例證。

  顧靈琴和沈南施二人此去鄱陽湖自然是毫無收穫,而公孫玉卻是把握住了這千載難逢的良機,隨著七賢酒丐苦練神功。

  中原武林平靜無事,即使有重大的事故將要發生,但至少仍在釀釀階段。

  因此筆者還是再掉轉筆尖指向沉醉在「天堂夢」中的歐陽雲飛身上。

  原來那叫做「玲妹」的紅衣少女,與歐陽雲飛在「遺忘天雪」中的,『水佩小築」之前分別以後,她原已約定三十日內必返,但勿匆兩月,卻仍未見她玲妹芳蹤。

  是以歐陽雲飛等得頗為焦急,他傷勢早痙,功力也已增進不少,心念滿身恩怨情仇,一件未了,而在這「遺忘天雪」中竟真是「此間樂,不思蜀」的住了下來,不由暗暗自責道:「歐陽雲飛呀,歐陽雲飛!你年紀輕輕,怎能如此好逸惡勞!天生我才必有用,更怎能存這出世的消極之想?」

  他想到這裡,不由豪氣大振,當即離座而起,便想即刻遺返中原。

  直到黃昏時分,他才決定留簡向玲妹陳簡理由,然後悄然離去。

  初更時分,一切整備妥當,正待離開「水佩小築」之時,竟然怪事突生。

  只聽一陣蕭聲,自沙爾湖上傳來,這還是他到此數月來第一次聽見。

  那蕭聲悠揚已極,但也幽怨已極,直如巫峽猿啼,婺婦夜波、聽得歐陽雲飛心中一陣酸楚,他想:「這蕭聲大淒涼了,在這世外桃源之中,難道還有什麼傷心之事?」

  他想壓抑心中的好奇,毅然離開此處。

  但卻無法抗拒那蕭聲的吸引之力、不自覺的緩步向湖邊走去。

  月光如銀。

  湖光似鏡。

  陣陣花香,隨著陣陣微風飄到他的鼻端。

  那淒姊的簫聲,是從湖心中一時輕舟上發出。

  歐陽雲飛也自踏上他和玲妹時常掉槳湖中的那隻小艇,直向湖心劃去。

  此時,那蕭聲益轉淒切,他競如看到那葉輕舟上,坐著一個涕淚滂沱的慈母,在悲歎愛子的死去。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也在依間盼望他的歸去。

  只覺得一陣真清激盪,幾乎脫口呼出。他竟然不顧世俗禮數,兩船還相距數丈,便飄身而起,向那船上躍去,那竟是一隻頗大的畫舫!

  歐陽雲飛甫落船上,那蕭聲便也雖然而止!

  隨聽「噗嗤」一聲嬌笑響起,一個宛如黃鶯出谷的柔美聲音接著說道:「喲!你可是玲姑娘的閨中密友歐陽公子,怎麼才兩月小別,你便靜極思動?看來男人都不老實!」

  歐陽雲飛落在船上之後,蕭聲一止,他也恢復了理智,凝神看去,那輕舟上竟坐著一個薄紗蒙面,一身粉紅羅儒的女子。

  那女子雖是薄紗蒙面,但仍可看清她臉部柔美的輪廓,羅儒裹身,依舊能看到她玲斑的嬌軀。

  他只覺這女子在柔美中,隱含著一種媚蕩之氣,於是不由心神一震的退後兩步,愕然呆立。

  那蒙面女子又是「噗嗤」一笑道:「別後退啦,再退就要落到水裡去了,此處正是『湖心天泉』,湖水奇寒無比,凍壞了身體,可不是鬧著玩的,何況玲姑娘知道了會生我的氣呢?」

  說完,竟自掩口輕笑,雙睜中麟輝四射地向歐陽雲飛微脫。

  歐陽雲飛覺得自己一時魯莽,竟自冒然登上一隻僅有一個女子的畫舫,未免太以失禮,遂在俊面微紅以下,訥訥說道:「在下一時好奇,打擾姑娘清興,實在冒昧之至,在下這就告退了。」

  蒙面女子突地格格一笑道:「你好奇什麼呀!可是覺得我吹奏的蕭聲,太以哀淒,那我就吹一曲輕鬆愉快的繪你聽好啦!」

  歐陽雲飛搖手說道:「在下不敢相擾,這就告辭了。」

  蒙面女子「噗嗤」一笑說道:「你怕什麼呀,玲姑娘又不一定今夜就趕回來,再說,你們兩人在一起廝守數月,雖說『小別勝新婚』,但卻也有『家花哪有野花香』的動人辭句,你何不乘此機會與我盤桓些時?」

  歐陽雲飛聽她越說越不像話,深知這必是一個浮蕩女子,不禁立起戒心地冷哼一聲說道:「姑娘以一個女流之輩,怎他說出這等於恥之言,恕在下打擾了!」

  也不見他身體如何作勢,便輕飄飄地躍回自己的船上。

  那蒙面女子突地發出一陣格格蕩笑,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現在要吹簫給你聽你不要,等會可別後悔喲!,」

  歐陽雲飛回到船上,不禁大感懊喪,他方自氣憤地正欲離去,那知小船上的樂音又起。

  但這一次,不是洞簫卻換了琵琶。

  只聽一陣爭瓊之聲,在湖面上飄蕩,猶如燕飛蝶舞,確是輕鬆偷悅之至!

  歐陽雲飛的心情也立刻由激動復平靜,自憤怒轉欣喜。

  漸漸,那琵琶聲又復由輕快轉入柔媚,直似一雙青春愛侶,獨處深閨調情。

  歐陽雲飛不禁霍然一驚,暗忖:這女子彈奏的樂聲,怎地如此動人,莫非她大有來歷?

  他正想即刻離去,但又心念候轉,要稍待片刻,以觀究竟。

  此時,那琵琶的爭綜之音又變,競漸入微妙撩人之境!好像有萬千個美女,衣舞霓裳,媚笑盈盈,聽得歐陽雲飛心族搖搖,把持不定。

  片刻之後,突然音回韻轉,若柳暗花明,春風和暢,碧水泛波,那許多美女,一個個脫衣解帶,展露出膚色晶瑩的嬌軀,嬉戲波中!

  歐陽雲飛再度為那樂曲,志迷神搖,冥冥中,只覺得眼前有一條平整的通道,直向那裸浴的美女伸展而去。

  他被這琵琶樂曲,撩撥得春情早動,此時更是慾念狂熾,不知下覺間,舉步沿著那條平整的通道走去。

  只見一個棵浴的美女,排眾而出,乳顫臀搖,嬌媚橫生!

  歐陽雲飛似是再也忍受不住這般誘惑,兩臂一張,便向那裸女撲抱而去!

  驀然間,琵琶樂聲陡停,遂聞一陣格格嬌笑,說道:「歐陽公子,你這是幹什麼呀!難道你不怕玲姑娘回來看見麼?」

  歐陽雲飛雖因琵琶音止而眼前紉像成空,但卻發覺自己真的擁抱著一個裸體絕色女子。

  她渾身上下,雖是一絲未掛,而蒙面薄紗亦除,但只聽她口音,卻正是方才吹蕭之人。

  歐陽雲飛此時頭腦已轉清醒,然而被琵琶音韻所引起慾念仍盛,何況他正摟抱著一個眼波情態橫生,櫻口吹氣如蘭的柔媚女子,是以毫無羞窘之態。

  那裸女又是格格一笑,突地推開歐陽雲飛摟抱著的雙手,竟自纖腰款擺地向艙內走去。

  歐陽雲飛畢竟是個血氣方剛少年男子,那能禁得了如此誘惑?頭腦被慾念所沖,腳下遂不自主地大步跟去。

  艙門啟處,艙內儼然是一問女子閨房!

  幽香陣陣,使人聞之如飲醉酒,神馳意醉。

  羅帳低垂,樟慢緊閉。

  那裸女款擺腰膠,直向帳內走去。

  歐陽雲飛雖非好色之徒,但這種情景之下,即使是柳下惠在世,亦復無能矜持,他只覺難抑衝動地隨後跟去。

  羅帳啟處!

  歐陽雲飛雖被慾火衝擊得意玄神迷,但一看之下,也不禁嚇出一身冷汗,蹬蹬蹬地連退三步。

  羅帳內的繡榻之上早已失去那裸女的蹤影,卻端坐著個一身紅衣的少女!

  光這身大以熟悉的裝束,他已認出正是一別兩月的玲妹,更何況她還滿臉幽怨,雙眸一瞬地注視自己。

  歐陽雲飛連退三步之後,禁不住羞惶無地的垂下頭去!

  驀然,他轉身急奔而出,直向艙外走去,舉目四望,他來時所乘小船,早已杏無蹤影。

  無地自容之下,他竟向湖水中躍去。

  但聽身後傳來一聲驚惶的嬌呼:「雲哥哥,千萬不能跳下去,這裡正是湖水奇寒,深不可測的『湖心天泉』!」

  那呼聲似是稍遲,歐陽雲飛著水時,只凍得他身形一顫,便即暈厥過去。

  醒來之後,卻發覺自己躺在一間精雅的小室中,旁邊站著一個布衣少女。

  那布衣少女一見歐陽雲飛醒來,便匆匆走到門口,低低說道:「啟稟老爺,這位公子爺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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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55:09 |只看該作者
  敢情那布衣少女還是這房中的下人?

  遂見一個滿臉慈祥的華服老者走了進來,他打量了歐陽雲飛一眼,驚訝地說道:「小兄弟,你可覺得好些啦?剛把你撈上來時,你已凍得奄奄一息。」

  歐陽雲飛仍記得自己躍下湖中時,紅衣女告訴他那裡正是「湖心天泉」,湖水奇寒,深不可測,但不知如何被人撈了上來?他想支身而起,卻是渾身無力,試一運氣,不禁大吃一驚,原來功力盡失!

  那華服老人微微一笑,說道:「小兄弟,你在何處不慎落水,沒淹死總算不幸中之大幸了。」

  歐陽雲飛適才想起,竟連向人家致謝救命大恩的事都忘了,遂道:「晚輩多謝老丈救命大恩,只因一時不慎,失足落入沙爾湖中。……」

  他話尚未說完,突聽華服老人一聲驚呼,說道:「你是跌入沙爾湖中!這未免太不可能了吧?」

  歐陽雲飛茫然義道:「老丈此言,晚輩甚覺不解,但不知此處是……」

  華服老人道:「此處在沙爾湖西北兩百里,只有庫魯克郭勒河通達該處,如此說來,小兄弟在水中,漂麟兩百里,始被老夫發現,救護上岸的了?」

  歐陽雲飛心中大感驚駭,暗付,這真是死裡逃生!

  但他一想到功力盡失之時,又不禁滿面沮喪地長長歎了口氣。

  華服老人慈祥他說道:「小兄弟,不要著急,只管躺在床上安心靜養,就叫稚蘭這丫頭服恃你,老夫家境尚頗富裕,聽你口音是來自關內,而我也是幼年之時,隨家遷來此地,算來我們還有同鄉之誼哩!」

  他說完,便自緩步而去。

  片刻之後,那布衣少女端來一碗稀粥,因歐陽雲飛不能起來,那叫做稚蘭的布衣少女便餵他吃了。

  歐陽雲飛這才看清,稚蘭的形貌。

  只見她身材纖細,膚如凝脂,生得雖然美極,但卻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光看她那兩隻憂鬱的眼睛,便知是個多愁善感的女子!

  他從稚蘭處知道這家主人姓史,那華服老者叫史雲亭,從種種跡象判斷,這只是個普通的富裕之家。

  但在他清醒後的第一個晚上,卻有一件事令他微感懷疑。

  由於整整一天好睡,歐陽雲飛在夜間反覺無法成眠,但輾轉反側,睜大眼睛靜聽著遠處傳來的更鼓……

  一更、二更,已是三更時分。

  淡淡的月色,仍是寂寂的照著大地,他不禁發出「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的感歎。

  突然,一縷簫聲,隨著夜風斷斷續續地傳來。

  歐陽雲飛不覺微感一驚,這般深夜,還有甚人有如此雅興?

  他凝神望去,發覺蕭聲竟似起在本宅之內。

  那簫聲充滿了哀愁,悔恨,而愈吹愈是傷感!

  歐陽雲飛想起去一看究竟,但苦幹無能為力,他心中奇詫莫名,焦的莫名,是誰吹的那蕭聲?難道是那稚蘭?

  除去多愁善感的她,還有誰能吹出這種悲慘淒涼的簫韻?

  想到纖弱的稚蘭,她雖是一身布衣,卻遮掩不了她的高貴透逸之氣,她顯然不似一個普通的侍女!

  那未,她或是大有來歷?

  像謎一佯的疑問,在他心底下糾結著。

  直到四鼓大罷,他才朦朧睡去。

  也不知經過多久,忽覺身上有一件東西輕輕壓下來,他猛然一驚而醒,原來稚蘭在拿著棉被向他身上蓋。

  此際已是辰初時分,耀眼的陽光,正從窗幌縫隙中射進來。桌上放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雞絲面,原來是稚蘭繪他送早點來了。

  歐陽雲飛忙著翻身坐起,他居然可以坐了起來,揉揉雙眼,談談一笑說道:「稚蘭,不用蓋了,我也就起來啦!」

  稚蘭向他展顏斗笑,但笑意卻是那麼淒涼,說道:「瞧你,連覺也不好好的睡,受了涼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聽在歐陽雲飛耳裡,不禁覺得一陣溫暖,籠上心頭。

  他想起了慈母,也想起了玲妹——她不獨對自己有救命之恩,而且數月療傷,也是照拂得無微不至。

  但現在,已不知她對於自己是如何想法?

  他一愕之間,椎蘭便即柵柵離去。

  歐陽雲飛突然覺得,稚蘭雖是無微不至的照拂自己,但卻又極力躲避自己,而這種躲避,似非出自她的本意。

  椎蘭走後,他又無端帳憫地躺在床上,回憶那片刻溫馨,和這隱含著的複雜問題。

  午飯時刻,稚蘭又送來精美的餐點。

  歐陽雲飛像是要從她臉上尋出什麼秘密似的,看著她一直打量,直瞧得椎蘭嬌羞無限的低垂粉頭。

  她忽的笑了,猶如一朵綻開的白蘭花,那麼樸質,那麼秀逸,說道:「你瞧什麼呀!公子爺,我臉上並沒有長花,有什麼好看的?」

  歐陽雲飛經對方一問,臉上微露窘態,半晌始道:「稚蘭,你在這裡做事多久了,你可也是關內人?」

  稚蘭淒涼一笑,說道:「我才到這裡未幾個月,公子爺,你問這則甚?」

  歐陽雲飛喟歎一聲,說道:「看你纖纖弱質,那是做侍女之人,你怎會……——

  稚蘭嬌靨微微一變,急急說道:「公子爺,你若沒什麼吩咐,我就要走啦,打擾你養息,老爺會罵的呢?」

  說完,柵柵而去。

  歐陽雲飛突然想起夜間聽到的簫聲,遂大聲叫道:「稚蘭!稚蘭!」卻無回應。

  邊塞無甲子,歲月逐水流。

  歐陽雲飛一住月餘,他功力雖仍未復,但卻已可下床走動。

  已是初秋時分,西風蕭瑟,桐葉飄零!他思家之心更濃。

  但他對稚蘭的關心和憐愛之情也更深,他總覺得她在這裡做恃女必有極大的隱衷?

  一日深夜,那淒涼的簫聲又起。

  歐陽雲飛自能下床行動之後,才知道他是住在一座花園之中,除他住的一幢精舍外便是一間位處北邊園角的小房。

  他悄悄披衣而起,發覺那簫聲果是由那間小房中傳來。

  夜涼如水,清冷的月光,更增加了夜的淒迷寒意!

  而秋夜簫聲,也就更顯得悲涼了!

  歐陽雲飛直聽得弦然欲位,又觸動了他自己的愁腸,終於大步向那小屋走去。

  他想那小屋中可能住的定是稚蘭,那蕭亦必是他所吹奏,於是激動地大叫道:「稚蘭!椎蘭!」

  果然,蕭聲停了,那小房中「呀!」然一聲,房門大開,接著響起一聲仍帶幽怨的話語:「有事麼,公子爺?」

  稚蘭的嬌俏聲影,柵柵走了過來。

  她看到呆立當地的歐陽雲飛,似埋怨似關懷他說道:「你怎麼還不睡?」

  歐陽雲飛答非所問地道:「那夜夜簫聲,可都是你吹的?」

  稚蘭淡淡一笑,道:「我吹簫打擾了你的睡眠,真是該死!你為什麼早不講呢?」

  歐陽雲飛吃吃說道:「你那簫聲太愁了,使我無法入睡。」

  稚蘭一笑說道:「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

  歐陽雲飛驀然大吃一驚,說道:「你……你在說什麼?……」

  稚蘭卻微微一笑道:「這不是李重光的菩薩蠻麼?」

  歐陽雲飛似在回憶,心中晴暗忖道:「這前面兩句我似是聽得極熟……晤!是了!」

  稚蘭看他木然無語,低低說道:「夫不早了,你好好睡吧,我不再吹簫就是。」

  歐陽雲飛見稚蘭迎著月光的一雙星眸中,淚光濡濡,她的微瘦嬌靨上,也被月光照得一片蒼白,他忍不住激動之情,伸手將稚蘭的一雙柔夷握住,說道:「椎蘭,我一見你,就覺得你楚楚可憐,不知不覺間就不讀四。」

  稚蘭的嬌靨上卻是一片平靜,緩緩說道:「我們做下人的,怎敢承公子爺厚愛,何況……」

  歐陽雲飛雙手一帶,將稚蘭的嬌軀拉入懷中,誠懇他說道:「稚蘭!快別這樣說,我是一個落難之人,也不是真的什麼公子,其實愛情也是無貴賤之分的。」

  稚蘭馴順的把嬌軀依健在歐陽雲飛懷中,突然之間她像是驀然一驚地,掙開歐陽雲飛的懷抱,退出由五步去,垂首說道:「公子爺,我們不能這樣!」

  歐陽雲飛詫然說道:「為什麼?」

  稚蘭不答反問道:「想公子爺堂堂一表人才,自必有許多紅粉知已,你怎可對一個侍女如此?」

  歐陽雲飛道:「但你也是我的紅粉知已之一!」

  稚蘭像是既頗高興,又頗幽怨他說道:「你這種風流碉低的公子爺,本已足使得一般女子癡想著迷,若再是風流成性,衣香須影,到處留情,那真是……」

  她突然住口,似是這些話不是一個做侍女之人所該說的。

  歐陽雲飛道:「稚蘭,你怎麼不說了,其實你說的沒錯。」

  稚蘭嬌軀突然一震,像是頗為驚惶他說道:「怎麼!你自己承認是個風流成性,到處留情之人?」

  歐陽雲飛喟然一歎道:「最難消受是溫柔,若是人家喜愛我,我又怎能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一想起自己對公孫大哥的第三項諾言:「我要你一生一世不許對任何一個鍾愛於你的女子,有所辜負!」不禁覺得這條件委實太難,是以說出這番話來。

  稚蘭憤然說道:「男女相悅,應該是雙方情願,你現在倒似是將憐作愛,我不能不為你的一些紅粉知已歎息!」歐陽雲飛忙道:「稚蘭,你錯了,我雖是有我的苦衷,但卻非薄倖之人,凡對我鍾情的,我必對她終生相愛。」

  稚蘭忽又幽幽一歎道:「這就是你的麻煩了,一句話,仍是到處留情,而不能情有獨鍾!」

  歐陽雲飛默然,他們心自問。似是覺得自己也確是如此。

  其實大多數多情的男子,又何嘗不亦復如是?

  片刻之後,稚蘭才道:「其實這也不能怪你,但……」她又倏然、住口不說。

  歐陽雲飛覺得稚蘭的行徑大有蹊蹺,她實是個謎樣的人物!

  而那救他上岸的華服老者史雲亭,又何嘗不是令人莫測高深?

  他突地問道:「稚蘭,你的主人何在,怎麼個多月來,一直都沒看到他呢?」

  稚蘭似是設想到他突地轉變話題,一怔說道:「主人有主人的事,做下人的怎會知道!」

  歐陽雲飛似是也覺得自己的問題不大恰當,一笑說道:「既然如此,算我多嘴就是!」

  稚蘭不自主地「噗嗤」一笑,但這笑聲是自然的,愉悅的,說道:「你真是夠多嘴的,半夜三更,問了我這多話,快去睡吧。」她說完,便自轉身向那屋中走去。

  歐陽雲飛看看她那孤零而纖細的背影,突覺一陣激動,突地大聲叫道:「稚蘭!你等一下!」急走兩步追了上去。

  椎蘭黛眉微皺說道:「公子爺還有什麼事麼?」

  歐陽雲飛伸手撫按著她的兩肩,真情激盪地道:「稚蘭,你有什麼隱憂,我定盡一切力量去幫助你!」

  稚蘭突地格格一笑,說道:「你自己還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一個落難的公子,又有什麼力量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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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歐陽雲飛感到一陣羞怒,方要發作,突然想起自己武功盡失,不禁把放在椎蘭肩上的雙手,頹然收了回來,發出一聲喟然輕歎!

  稚蘭說完之後也覺失言,臻首低垂,幽幽說道:「我是無心之言,你可是生氣了?」

  說完,突又仰起微現蒼白的嬌靨,星酵迎月,竟是淚水盈!

  歐陽雲飛搖搖頭,緩緩伸出雙手,捧著她那吹彈得破的小臉。

  稚蘭注視著他,靜靜的,一動沒動,如同一尊大理石雕成的美麗女神!兩人都沒說話。

  其實這靜靜的互相注視,便代表了心靈相通,已勝過了千言萬語了!

  這是愛情最高的境界,兩人之間,毫無慾念。

  直過了盞茶時分,歐陽雲飛才發出一聲輕歎,轉身離開。

  漸漸西沉的皓月,突被一片烏雲遮掩,這片借大的庭園內,候轉黝黑。

  在便搖葉顫之下,忽然響起一聲冷哼!

  但那聲冷哼,卻似未被任何人聽見,因為歐陽雲飛正踱著沉重的步伐向精舍中走去稚蘭卻仍自看著他的背影,呆呆出神……

  歐陽雲飛回到房中之後,躺在床上反覆的想著,自己甫出慾海,又歷情天,他覺得對稚蘭和對玲妹的感情,又似不同。

  他忽然覺得自己病勢既痊,就該快些離開,不然,對稚蘭的相愛會越陷越深,於是他決定早些啟程,遺返中原。

  一夜沒睡。

  次晨一太早,椎蘭就端了一盆洗臉水進來,然後送上早點。

  歐陽雲飛一見稚蘭的眼皮微微紅腫,顯是哭泣使然,遂關切地問道:「稚蘭,你哭了?」

  稚蘭強自展顏一笑道:「你瞎說什麼,誰哭了?」

  歐陽雲飛搖頭道:「你真是個倔強的孩子,流眼淚又不是丟臉的事,為什麼遮遮掩掩?」

  稚蘭道:「算你會猜,我昨夜確曾哭了。」

  歐陽雲飛驚道:「到底為了什麼?我又沒有欺負你!」

  稚蘭臉上忽作黯然,說道:「你不是要走了麼?生離死別,我……」

  歐陽雲飛詫然說道:「誰說我要走了?」

  稚蘭道:「我猜的,蛟龍終非池中物,你當然不會久留此地了。」

  歐陽雲飛點頭說道:「我要走是真的,你可聽說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句話?」

  稚蘭點點頭,大眼連眨,又像是頗為高興地說道:「好極了,晚上我給你送行!」

  歐陽雲飛不禁一怔,這個女孩子實在不可捉摸,她既為自己將走而哭得眼泡紅腫?為何又頗高興似地要為自己送行。

  他一怔之後,強自微笑說道:「但不知你怎樣送法?」

  稚蘭嫣然一笑道:「你急什麼,到晚上不就知道了!」

  說完,端起臉盆姍姍而去。

  一日易過。

  天一黑,月姊兒便爬上樹梢,正是「月上樹梢頭,人約黃昏後」的景況

  那清冷的月光,仍如昨夜一般的照著。

  就在這庭園中的一座茅亭之內,石桌上已擺了四樣小菜,兩付懷筷對面放著,酒壺裡微微透出陣陣酒香。

  稚蘭讓歐陽雲飛坐下,替他斟滿了一杯酒,微笑說道:「你先吃了這杯酒吧,菜是我親手做的,看看可還嚥得下去!」

  歐陽雲飛對這眼前情景似感迷茫,木然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稚蘭也舉杯就口乾了一杯,然後淒迷地一笑,說道:「公子爺,我吹一隻曲子,給你送行,看你是否能猜得出那歌詞的出處?」

  歐陽雲飛早已不把稚蘭看作下人,見她仍叫自己公子爺,遂急急說道:「稚蘭,你怎麼還叫我公子爺,喊我的名字不好麼?——對了,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你竟然從沒問過我!」

  他說到後來,語音中微現責怪之意。

  稚蘭一雙妙目微眨,說道:「你何必問你叫什麼名字,就是知道了,我們做下人的也不能叫。」

  歐陽雲飛佯怒道:「不許再胡說,我叫公孫玉,你就叫我玉哥哥好了。」

  稚蘭臉上突地顯露出興奮之情,喃喃說道:「玉哥哥,玉哥哥!」

  她突地住口,嬌軀一顫後又復搖頭說道:「我不能這樣叫,我不能這樣叫……」

  歐陽雲飛以為她突然如此稱呼,不太習慣,便自一笑說道:「隨你叫什麼,反正為時不多了。……唔!你不是要吹奏一隻曲兒,為我送行麼?」

  稚蘭緩緩點頭,取出一隻洞簫,湊近唇邊,立刻,一縷簫韻,締繞充盈了這整個家園!

  簫聲仍是那般淒切,歐陽雲飛聽到一半,便搖手制止她繼續吹下去。

  稚蘭淒然一笑,說道:「你可聽出這曲詞的出處了?」歐陽雲飛道:「那是易安居士李清照的一網『蝶戀花』,怎會聽不出?」

  稚蘭一笑道:「你究竟走個飽學之上,才聽一半,就知道了,你也許嫌我吹的太以淒涼,那我就唱給你聽吧。」

  她一頓,嬌靨微紅,續道:「我唱的不行,可不許你笑!」

  歐陽雲飛點點頭,報以茫然一笑。

  只見稚蘭輕啟朱唇,低低喟道:「淚濕征衣脂粉滿,四疊陽關,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長山又斷,瀟瀟微雨聞孤館。借別分難方寸亂,忘了臨行,酒杯深和淺。好把音書憑過雁,東萊不似蓬萊遠。」

  這閾詞中,本就充滿了離情別緒,即使相聚一起的人,也能體會出離別的哀傷,何況她這陰詞又是即景而發?

  歐陽雲飛聽她那如泣如訴的歌聲,不禁心中黯然,輕喟一聲,說道:「自古多情傷別離,稚蘭你說我多情,看來你較為尤甚!」

  稚蘭淒然一笑道:「我雖多情但情有獨鍾,你到處留情,則未免太濫,這也許就是男女不同之處,無怪人說『癡情女子負心漢』!……」

  她說到最後一句話,竟然流露幽怨之意。

  歐陽雲飛忙辯解道:「到處留情,正是癡情,怎能謂負心?何況……」

  稚蘭截斷他的話道:「別說啦,管你癡情薄倖,不關我事,我只是為你擔心,若遇上一個妒意特強的女子,便可能產生極為不幸的結果!」

  說完之後,突地星眸麟盼,現出驚惶之色,又道:「時間不早了,快去歇息吧,明兒還要一早趕路呢!」

  起身收拾好盤盞等物,匆匆而去。

  今晚,卻輪到歐陽雲飛看著她的背影發怔了,他不知稚蘭為何對他說了這許多有關男女之間的話?

  還有,那玲妹的一切,到如今還是個不解的謎,而稚蘭的情形,卻似較玲妹尤為複雜!

  謎!謎!

  他突地仰天長吁了一聲,不再多恩,因為謎底總有揭曉的時候。於是起身往房中走去。

  次晨,歐陽雲飛住的精舍中,出現了月餘未見的華服老者史雲亭,但卻不見了稚蘭,他一進門,便慈祥地笑道:「小兄弟,你可是要走了?」

  歐陽雲飛一怔,暗付他怎知道我要走?忽又啞然失笑,心想:這有什麼難猜,一定是稚蘭告訴他的。遂連忙起身,恭謹說道:「不錯,晚輩多日打擾,深覺感傀,此恩此德,雖不知何時可報,但有生之日決不敢忘!」

  史雲亭微微一笑道:「這倒不必了,說起來,老夫還要感謝你哩!」

  歐陽雲飛聽得頗感錯愕,茫然問道:「老夫此言,倒叫晚輩十分不解?」

  史雲亭又是一笑說道:「將來你就知道了,目下老夫不便說出。」

  歐陽雲飛雖是一頭迷霧,但見人家不願說,自是不宜再問,只得默然。

  歐陽雲飛稱謝接過,心中暗暗一歎,忖道:「我因被沙爾湖中『湖心天泉』之水所浸,功力盡失,再吃什麼靈丹妙藥,也不過練成個粗壯的身體,對為父復仇之事,已是無能為力!是以對史雲亭的話也未放在心上。」

  他在沙爾湖中落水之前,本是裝束停當,一切東西帶在身邊,是以落水後被史雲亭撈起之時,並無絲毫損失,此時早已整裝待發。

  忽然,他想起稚蘭怎的仍未見面,遂詫然問道:「老丈,稚蘭那裡去了;她在這個多月來,侍候我備極辛苦,晚輩到想對她略作酬謝。」

  史雲亭臉上一變說道:「這個不必了,老夫對她已另有賞賜。」

  他忽地喟然一歎道:「也許將來你們尚有再見的機會?」

  歐陽雲飛說出那番話來,本是想藉機再見稚蘭一面,但史雲亭卻拿話封住了,尤其從最後一句話中,似可聽出史雲亭也知道他和椎蘭之間的事,於是強自展顏笑道:「晚輩這就告辭了,但願他日有緣,能報此大恩大德!」

  史雲亭微微一笑,說道:「小兄弟不要見外,我已吩咐手下備好了坐騎,現在你就走吧。」

  於是,歐陽雲飛踏上孤獨而寂寞的旅程,又向中原走去——

  歐陽雲飛此去中原,正趕上明年月宵佳節,在四川峨嵋金頂舉行的「武林八仙」大會,其精彩別緻景況,自不難相見。

  不過追本溯源,若要問這「武林八仙」之會形成的原因,還須歸結到公孫玉身上,是以作者想就公孫玉的遭遇,補敘一筆。山洞中,和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一起練功,進境神速,而七賢酒丐對他也委實喜愛,本來說好只傳他「樂天知命昧無窮」三招拳掌兵刃皆可適用的功夫,結果竟把那較佛門「大般若撣功」還要高上一層的「六合歸一」神功人門要訣,也都傾囊相授。

  是以公孫玉三月之中,不僅把「樂天知命昧無窮」三招功夫,練得出神人化,即使「六合歸一」神功,也稍具基礎,自然,這種武學中的上乘絕學,決非數月之功,可以練就,即使天縱奇才,也得十年二十年的修為,方可臻人化境。公孫玉因還要對為我真人履行諾言,是以練功告一段落後,便辭別七賢酒丐逞往鄱陽湖方面而去,而辣手神魔申一醉則和七賢酒丐一起,似是兩人都有「吾道不孤」之感,他那還練什麼武功,卻是終日與杜康為伴。

  公孫玉對他這醉哥哥自是極為惋惜,但他卻不知申一醉似醉實醒,一直留心觀察他的行動。

  原來申一醉從公孫玉練功及日常行動中,已然看出這終日面蒙黑中的年輕人,正是他的忘年之交公孫老弟。

  但他見自己這公孫老弟既是面蒙黑內,則必有隱衷,於是也不言明,便在公孫玉離開之後,也悄悄隨後跟去。

  公孫玉自武功山赴鄱陽湖,本向渡江取道南昌而行,但他因九江扼鄱陽湖及長江之孔道,探聽消息較為方便。是以繞道往九江而去。

  豈知他甫到九江,正自觀賞著那滾滾東逝的江水之時;竟然突逢怪事!

  只見一個衣衫襤褸,蓬首垢面的年輕叫化子,正自東而西,跌跌撞撞行來。

  那年輕叫化子左手提著一葫蘆酒,右手技著一根彎彎曲曲的打狗棒,仍然咕嘟咕嘟大口的喝著。

  突然,他將酒葫蘆拄在腰間,怪聲怪氣地吟哦起來。

  他吟哦的詞兒,則是待仙李白的「將進酒」。「君不見長江之不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奠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那年輕叫化雖是吟哦的「將進酒」,卻把第一句的「黃河之水天上來」中的「黃河」二字,改成切合實際的「長江」,等他走到公孫玉面前時,正好將最後一句「與爾同銷萬古愁」吟罷!

  公孫玉再仔細一看這叫化,穿的雖是鵲衣百結,但卻生就欺霜寒雪的嫩自皮膚,手臉乾淨無比,不由心中一動,暗忖:這年輕叫化子頗為蹊蹺,難道他也是「丐門」中人,但他年紀輕輕,怎的吟哦出這首悲傷詩句?

  他方自心念回轉,猜不出這叫化子是什麼來歷,便聽那叫化子突地打了一個「呃」,雙眼半開半園地向公孫玉說道:「小娃兒,看你面蒙黑中,必有難言隱衷,來!來!我們乾一杯,與爾同銷萬古愁!」

  公孫玉再仔細看了這叫化一眼,論年齡至多不過三十歲,居然以小賣老的叫起自己小娃兒來,不由心中微感震怒,冷哼一聲道:「閣下可是『丐門』中人?怎的說起話來這般不知禮貌!」

  那年輕叫化突地嘻嘻一笑道:「倉廩足而後知禮義,衣食足而後知榮辱,像我們做叫化子的,終日餓得頭暈眼花,那還管什麼禮貌,來,喝杯酒解解悶,消消愁!」

  公孫玉蒙面黑中以內的劍眉微蹙,哂然說道:「看閣下年紀輕輕,卻是滿口愁!愁!豈非太以令人不解,何況在下也無什麼悶待解,愁好消?」

  那叫化子探手腰間,取下酒葫蘆,仍是嘻嘻笑道:「哎!人生愁根誰能兔?一醉能消萬古愁,你這娃兒又豈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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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公孫玉憤然說道:「你這人真是豈有此理,在下並無什麼愁恨之事,難道你還能強自加在我的身上不成!」

  那叫化輕喟一聲,說道:「唉!少年不識愁滋味,看來我老人家是對牛彈琴了!」

  公孫玉見他越說越不像話,只道他是瘋癲,冷哼一聲道:「不可理喻!」

  那叫化突地雙眼一翻,大喝道:「你敢罵我老人家,看看是什麼來頭!」

  只聽「拍!」的一聲,公孫玉的左頰之上脆生生的挨了一掌!

  但公孫玉被這一掌打得不但未曾發怒,立即出手以牙還牙的打那叫化子一掌,卻是驚奇莫明的愕然呆立。

  原來那叫化打他的一掌太以奇特,雖是砰無聲響,但頰面上竟是毫無痛楚,更奇怪的是,那叫化左手握著酒葫蘆,右手技杖點地,身形仍然站在原地未動,以自己目前的功力,竟不知他這一掌是何時打出,如何打出,這豈非太以不可思議!

  須知公孫玉也是心高氣傲之人,怎肯甘心挨此一掌,何況他新從七賢酒丐處習得三招「樂天知命昧無窮」工夫,正好趁此機會,牛刀小試,微愕之後,怒意立泛心頭,運足八成功力,一招「知足常樂」也自向那叫化面頰上拍去。

  那叫化竟是不閃不讓,嘻嘻一笑道:「招式精絕,內力不足,我老人家就硬挨你一掌。」

  公孫玉心想這運足八成真力的一掌,若打在那年輕叫化臉上,豈不要頭碎屍橫?遂趕緊收回二成真力!然而奇怪的,他打在叫化主頰之上,竟如擊棉絮,似是毫無著力之處,他連忙收掌躍退,但卻有一股反彈之力,浪湧而來,雖退得夠快,手腕仍被震得一陣劇痛。

  那叫化卻縱聲一陣狂笑,說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公孫玉愕然呆立,他忘記了發怒,因為這年輕叫化的武功,令人太以不可思議!

  突又見那年輕叫化連連額首,微笑說道:「孺子可教,心地純厚善良,尤屬難能可貴,你若是全力擊出,腕骨早已折裂。」

  公孫玉雖看出這叫化必是一位武林奇人,但看他年紀太輕,卻又不甘敬服,一愕之後,才朗聲說道:「閣下不必故意賣弄,若是有頭有臉之人,就該報出萬兒說話!」

  那年輕叫化突地喟然一歎道:「小娃兒,你可知道天下之間,最令人索懷難了的是什麼?」

  公孫玉被他問得微怔,想了一想答道:「那就因人而異了,一般平庸之人追求的無非是功名利祿,是以腦子中盡想著陞官發財,但……」

  那叫化截斷他的話題說道:「你答錯了題目,我的意思是一個人最悲慘之事,也不管他是上智或下愚,乎庸亦傑出?」

  公孫玉蹙眉說道:「你怎盡問些無邊無際的空洞問題?這最悲慘之事,也是因人而異,因時而有不同,不過一般說來,幼年喪父,老年喪子,在人生的旅程中,發生了任何一項,也夠悲慘的了!」

  那叫化連連額首,長歎說道:「若是這三件事都集於一身了呢?」

  公孫玉道:「那自是極為不幸的了,但閣下年紀輕輕,這種事懿換岱」淞

  年輕叫化又自喟歎一聲,道:「這三件不幸的事,正是發生老夫身上。」

  公孫玉見這年輕叫化一直以「老夫」自稱,再想起他那手出神人化,自己連是什麼路數都不知道的武功,不禁微微一愕,詫然問道:「閣下是誰?」

  年輕叫化搖頭說道:「老夫是誰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

  公孫玉見他吞吞吐吐,不禁頗不高興,遂冷冷說道:「看閣下這般裝束,大不了是丐幫幫主『千面丐孫固窮』!」

  年輕叫化一愕說道:「老夫尚不知中原武林道上,有這麼一號人物。」

  公孫玉怒道:「你又是什麼大名鼎鼎之人,難道是『昆廬王子』不成!」

  年輕叫化點頭說道:「正是老夫。」公孫玉真是驚喜莫名,脫口說道:「你是『昆廬王子』!」

  「你是『昆廬王子』!」另一聲蒼勁驚呼,發自一株大樹之上。

  隨聞一股酒氣,先人而坐,原來是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

  辣手神魔申一醉身形一落地,一招「天星掌」中絕學「穿雲摘月」,以十二成功力,令人促不及防地直向那年輕叫化肩頭拍去!

  年輕叫化一蹙眉頭,說道:「你一定是申一醉了,到真不傀有『辣手神魔』之名。」

  他說話之間,申一醉掌至中途,突又收了回去,愕然呆立!

  年輕叫化微微一笑,問道:「醉鬼,你可試出老夫的真假了?」

  申一醉連忙躬身一禮,道:「老醉鬼該死!」

  原來申一醉掌至中途,便如撞到銅牆鐵壁之上,知道這看上去設不起眼的年輕叫化,在談笑之間,週身已佈滿先天罡氣,並發出二外丈餘之遙。

  公孫玉一聽這年輕叫化,果是昆廬王子所扮,這正是他探聽三十年前,武林八仙在聖母峰巔聚會中毒的那件隱秘,以完成對惟我真人的諾言,還他自由之身的大好機會,於是福至心靈地,連忙上前行禮,極為恭謹他說道:「晚輩天南門下歐陽雲飛,懇請前輩恕罪!」

  昆廬王子一笑說道:「小娃兒前據後恭,莫不是有求於我老人家?」

  公孫玉想不到他一句話,便點透了自己心事,不由臉上一熱,訥訥說道:「晚輩……晚輩……」

  昆廬王子搖手制止他道:「不要說了,老夫早已知道你的苦衷。」

  公孫玉一怔道:「什麼?前輩是說……」

  昆廬王於喟然一歎道:「你可是要向老夫探聽,關於三十年前武林七仙齊在聖母峰巔中毒死去的秘密?」

  他此言一出,聽得公孫玉大感奇詫,脫口說道:「前輩怎的知道?」

  昆廬王子道:「你和七賢酒丐說的話,老夫聽得一字沒漏,倒是不知道那瘦鬼和你說了什麼,我因不在場,不得而知,是以頗覺遺憾,但想來一定是栽誣老夫,毒死其他武林七仙之事了。」

  公孫玉從惟我真人口中,所聽到有關昆廬王子的為人,明明是一個不世梟雄,但此時卻覺得他非僅和善可親,並還微帶憂傷,遂不但把過去對他的惡感一掃而空,而且還自自然然的起了敬仰同情之念。

  此時,昆廬王子卻轉向申一醉道:「醉鬼,老夫雖耳聞你是有名的心黑手辣,但看你本質上卻是個好人,足見人言可畏,但人言未必可信!」

  他像是有無限感慨,喟然一歎後,續道:「你剛在武功山和六賢酒丐分別,想來仍可找到他,就煩你跑上一趟,通知他武林八仙將在明年月宵,聚會蛾媚金頂,老夫將宣佈三十年前在聖母峰頭,武林七仙中毒的秘密。同時另外有事請教!

  然後又向公孫玉道:「小娃兒,你拿著老夫的信物,『龍牙乘簪』,先去天山七絕蜂通知撣心神尼,然後到五台山的『北台』再轉致三摩上人,此行路程甚遠,但還有將近一年的時間,若無耽延,亦必可在半年內完成,然後即回都陽湖畔的濱湖小築覆命。」

  公孫玉早已聽得心中狂喜,欣然從昆廬王子手中接過那一半朱紅,一半銀白,長約三寸的「龍牙簪」,但卻不禁詫然問道:「前輩只叫我和醉哥哥去通知撣心神尼,三摩上人,和七賢酒丐三位前輩,還有志吾哲人,上善若水老者,六逸居士三人,誰去送達信息?」

  昆廬王子一笑道:「你怎麼把推我真人忘了?」

  公孫玉道:「此人最是怪僻多疑,這消息一旦傳出,你不請他,他也會去。」昆廬王於頷首道:「不錯,不過忘吾哲人,上善若水老者和六逸居士等三人俱是隱居中原,老叫化七賢酒丐一定會去通知。」

  辣手神魔申一醉道:「如若七賢酒丐不去,我醉鬼仍願跑跑腿,有熱鬧好看,就是不喝酒也成!」

  但昆廬王子的面色,卻又突轉沉重,肅然說道:「你們快走吧,老夫已然心急似箭!」

  公孫玉和申一醉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分道而去。

  兩人各自奔出數十丈以後,公孫玉耳際突地傳來昆廬王子蚊蛔似的聲音,道:「小姥兒,你且暫時回來,老夫還有話說!」

  公孫玉立刻駐足停身,又奔回原處。

  昆廬王子道:「你面蒙黑布,想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欲他人見你廬山真面,老夫身邊有製作精巧的人皮面具多付,你何不換上,也免得見者側目?」

  說完,探手懷中,摸出一付面具擲與公孫玉。

  然後又向自己臉上一抹,說道:「你剛才見我這般年輕,自稱老夫,現在可還覺得老夫是以小賣老?」

  公孫玉一看,只見面前站著的是一個皺紋縱橫,額下無須的矍鑠老人,原來他也是帶了人皮面具!

  昆廬王子又道:「不過,你現在所見,仍非老夫的本來面目,就是其他武林七仙,也不知老夫擅長易容改裝之術,好了,你且走吧!」

  公孫玉再度拜別了昆廬王子,在江邊一個無人處所,取下蒙面黑布,帶上人皮面具,逕往天山奔去。

  豈知他這一易容之後,竟然帶來許多麻煩,生出無窮事端。

  原來他自九江一路往天山途中,到是極為須利,但從天山七絕峰到五台山之時,卻遇岔事。

  六月驕陽正熾。

  公孫玉甫行人賀蘭山,正自奔行得汗流浹背之時,突自一座山峰後,轉出五個身著華服的漢子,將他去路攔住。

  他只以為是剪徑山冠,那還放在他的心上,正待出言喝問,對他們略施薄懲,卻見五人齊地行了一禮,右面一人首先說道:「『金龍幫,外三堂之一,禮賓堂堂主『多手書生』鄭經,侍率屬下四人迎侯武林聖君,請到敝幫總壇『凌雲飛閣』小蔥片刻,再行登程!」

  公孫玉聞言一怔,打量了那人一眼,只見他身材削瘦,面皮微黃,年約四旬左右,外表雖像個讀書人的丈弱模樣,但從他神光湛湛的雙目中,卻可看出是身具上乘武功的內家高手!其餘四人,看來也都不弱。

  他方打量了五人一遍,只聽多手書生鄭經再度躬身說道:「此時驕陽當空,不宜出行,謹請武林聖君到敝幫暫息!」

  公孫玉被五人服飾行動所吸引,是以並未注意到那人對他如何稱呼,現在一聽到「武林聖君」四字,不禁詫然暗忖:「他們怎會把我當成了武林聖群?」

  但繼而一想,自己帶著昆廬王子所給的人皮面具,莫非酷似武林聖君不成?然則這些人又怎會識得武林聖君,即使他們在彭蠡之宴上有過一面之緣,但也無法記得如此真切。

  原來他尚不知道,本年三月九日,昆廬王於在鄱陽湖畔舉行的第二次彭蠡之宴,個別接見赴宴群雄的目的,是各給他們丹青能手所繪的武林聖君肖像一幀,以嫂尋去年九九重陽節後,即告神秘失縱的武林聖君。

  不過處此情勢之三,他也不便否認,何況確也正感酷熱難當,偏偏這一帶的山勢是牛山濯濯,連一株遮陽的樹木都沒有,心想,到不如將錯就錯地前往小蔥一刻,並且看看金龍幫是一個什麼樣的幫派,居然有如此龐大組織?於是微微額首,故意蹙眉說道:「你們且在前帶路,這賀蘭山中有這樣一個幫派,怎的本聖君從未聽說?」

  「多手書生」鄭經恭聲答道:「敝幫成立未久,且地處偏僻,是以聖君未聞其名,不過……」

  他話聲突然頓住,似是不願繼續說下去。

  公孫玉不耐地問道:「貴幫幫主何人?」

  「多手書生」鄭經道:「敝幫幫主『多臂神翁』!」

  公孫玉蹙眉暗忖:這又是一個陌生的人物?他因見五人狀至恭謹,對自己似是全無惡意,便也不再多問,遂在五人引導下,往前走去。外面牛山濯濯的景象漚然不同!他流目四顧谷中,除了樹木花草外,卻是一片空蕩,不知「多手書生」鄭經所說的凌雲飛閻,究在何處?

  直等穿越過這方圓里許的幽谷後,繞過一座插天高峰,才見峰陰數百尺以下,青松翠竹掩映之間,隱現簷牙飛角,竟有不少房舍!

  遠遠看去,一座白色樓閣,巍然矗立,恐怕就是多手書生鄭經所說的凌雲飛閣了。

  公孫玉看得大是奇詫,不禁問道:「鄭經,你說貴幫成立未久,問以能建成這借大一片房舍,豈不令人難以置信?」

  多手書生恭聲答道:「這本是數百年前已建成的『凌雲堡』,堡主『震三岳』孫大受之名,想是聖君曾有耳聞了?」

  公孫王方哦了一聲,只聽多手書生急急說道:「敝幫副幫主震三岳親率外三堂其餘『彤庭』『觀風』二堂堂主及屬下弟子迎出來了!」

  公孫玉縱目看去,只見一群身著華眼之人,急步而來。

  為首一人赤面長髯,身軀高大,長得甚是威猛,想是前凌雲堡堡主,現任金龍幫副幫主的震三岳孫大受,兩側二人,俱是短小精幹,額下留有短髭,則必是「彤庭」觀風」兩堂堂主。

  公孫玉突然覺得自己要裝武林聖君,索性就裝得像一點,當即眉頭一蹙,冷哼一聲,說道:「一個小金龍幫的幫主,竟然有這麼大的架子,膽敢不親自出迎!」

  他說這話時,故意賣弄了一下甫自七賢酒丐處學會,僅具基礎的「六合歸一」神功。

  但是聽在金龍幫一般眾耳中,已無異平地焦雷,直震得耳際嗡嗡作晌,一時之間驚愕得呆立當地!

  公孫玉看在眼中,不禁暗覺好笑,同時深深感到武林八仙的武學造詣,確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大成之境。

  震三岳孫大受一怔之後,連忙趨前長揖到地,也是狀至恭謹他說道:「敝幫主正置坐關期間,演練一種武功,至午正始告期滿,故而未能親自出迎,還望聖君見諒!」

  公孫玉故意縱聲狂笑道:「那本聖君是錯怪貴幫主了?」他昂首闊步,沿著那一級級的石階,直往山上走去。

  這一次,他卻是施展的辣手神魔申一醉所傳「神魔無影身法」,足下如行雲流水,直似未踏著石階一樣,看得金龍幫徒眾自是暗暗驚服!

  「震三岳」孫大受將公孫玉延至「凌雲飛閹」以內落坐後,當即有兩名背劍的華眼小童獻上香若,公孫玉正感口渴,同時他以武林聖君的身份,即使是茶中做了手腳,他也不能示弱,是以索性大大方方的一飲而盡!

  誰知他一杯茶甫行下肚,正感精神一振之時,凌雲飛閣以外,便響起一陣陰惻惻的怪笑!

  笑聲未落,已施施然走進一個身著黃衫的瘦長人影。

  公孫玉一看之後,不禁目髭皆裂,大喝一聲:「獨臂豺人,是你!」

  那人竟是獨臂豺人!

  也就是金龍幫的幫主多臂神翁!

  獨臂豺人怪笑兩聲道:「甕中之鱉,你還要發狠?」

  公孫玉自付以現在的功力,那還把獨臂豺人放在心上,又自厲喝一聲道:「小小的金龍幫,又豈能對我公孫玉奈何!」

  他急怒之下,一時說溜了嘴,早已忘記了自己武林聖君的身傍。

  公孫玉想起要報那毀容之仇,自是不必再假借武林聖君之名,於是咬牙切齒他說道:「大爺正是天南門下的公孫玉,獨臂仇人,你死期已至!」

  獨臂豺人仍是償然說道:「小狗,你真的沒被大爺在天南三劍墓碑上所敷之毒毒死?那麼在彭蠡之宴上和大爺動手真的是你?」

  公孫玉聽他自供曾在先師墓碑上暗下毒手,更證實了他以前的猜付,早已氣得腸斷心裂,厲喝道:「果然是彌!狼崽子,廢話少說,接掌!」

  右臂微旋,一招七賢酒丐所授「樂天知命昧無窮」中的「知足常樂」,用足十成功力擊出!

  獨臂豺人粱雉怪笑兩聲,一躍閃開,說道:「小狗,十個月不見,你的功力果然進境不少。但水長船高,你尚非本幫主之敵!」

  公孫玉見他輕輕一閃便自閃過這玄奧奇詭的一招絕學,不禁微感意外,只聽獨臂豺人又道:「早知道你這小狗前來送死,本幫主也用不著費那些心思了:不過是你也好,早點除去,了卻本幫主一個心腹之患!」

  公孫玉大怒說道:「狼崽子,休出狂言,就是你練成『純陽真解』上的功力,也不見得更是大爺的對手?」

  獨臂豺人突地縱聲狂笑道:「小狗你自比武林聖君如何?本幫主若無制服武林聖君之簫,何敢貿然現身,你趁早乖乖的等死,休作困獸之鬥!」

  公孫玉那能忍受得了如此的侮蔑,大喝一聲道:「狼崽子,再接大爺一招!」

  他掌至中途,猛然感到心頭翻騰欲嘔,硬生生地又將掌勢收了回來。

  獨臂豺人陰陰一笑道:「怎麼樣,小狗,你可知道本幫主的厲害了?」

  公孫玉試一運氣,那噁心之感更甚,暗忖:果然那廝在茶中做了手腳!

  他氣得雙眼噴火,但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只聽獨臂豺人又陰笑說道:「你趁早老老實實地坐著別動,也許會死得慢些,或許會另有生望,不然,你死了能瞑目麼?」

  他話真是惡毒已極,聽得公孫玉心如刀割,是的,他不能死,一身恩怨情仇,』一樣未了,真是死不瞑目!

  獨臂豺人舉手摸了一下左邊面頰上一處疤痕,恨恨地說道:「小狗,這是你甩頭金鈴的賜予,本幫主也要在你臉上刻下無數這樣的疤痕,然後以分筋錯骨法廢去你一身武功,再放你一條小命,到江湖上去丟人現眼!」

  公孫玉氣得幾乎暈了過去,想不顧一切地全力一拼,但現在體內毒傷正自迅速擴展,無法運集真氣。。

  他本是生就剛烈性情,寧折不屈,想到眼下難逃一死時,什麼恩怨情仇也無法顧慮了,當下把心一橫,舉掌向天靈拍去!

  但在他手掌尚距離天靈要穴三寸之時,陡覺右臂一麻,力道盡失,手掌自然垂失。

  獨臂豺人陰陰一笑道:「你想死不難,但也沒那麼容易!」

  他突的回首喝道:「快我一枚帶刺的小小金鈴來!」

  公孫玉強忍毒性發作之苦,身上的冷汗早已涔涔而下,臉上幸而帶了人皮面具,未有汗水滲出,但卻逼向頸下麟去。

  片刻之間,果然有人取來一枚帶刺的小小金鈴,交給獨臂豺人。

  獨臂豺人面現陰騖笑容,恨恨說道:「小狗,你在本幫主臉上留下一處疤痕,我在你臉上留下十個,也不肯罷休!」

  說完,將那枚小小金鈴放在掌心之中,真氣徽凝,便待用內家真力歐出。

  公孫玉表面上雖是平靜異常,但其實他即使想偏頭躲閃,也是無能為力。

  那枚小小金鈴果在獨臂豺人雙腮微鼓以後,帶看噓噓破空之聲,直向公孫玉左頰上飛去!

  驀然之間,只聽「噹」的一聲輕響,那枚小小金鈴,竟在公孫玉面前寸餘之處,被擊墜地!

  那出於擊落金鈴之人,顯然不是公孫玉,那麼是誰?

  眾人的目光齊地投住「多手書生」鄭經的臉上。

  多手書生輕咳一聲,竟自神態從容的往獨臂豺人身前走去。

  獨臂豺人的臉上掠過一抹殺機,他端坐那裡,不言不動。

  豈知多手書生在獨臂豺人耳畔細語片刻之後,獨臂豺人的臉上,不惟殺機盡散,而且還恢復了笑容!

  這自然是一件不尋常的事情。

  但尚有更不尋常的事發生。

  只見獨臂豺人陰陰一笑,遂手在懷中摸出一粒黃色丹丸,然後向公孫玉道:「本幫主暫時免你一死,而且向你臉上報復一事,也容後再說,你且吞下這粒丹丸,腹中自會覺得安寧。」

  公孫玉此時但求速死,知道他給自己服這丹丸,也不是什麼好意,無非是想使自己多受折磨,是以牙關緊閉,不願服下。

  獨臂豺人怪笑厲聲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管你願不願眼,只怕由不得你!」

  說完,舉手拍了公孫玉的暈麻穴,然後將他牙關撬開,把那粒黃色丹丸繪他服下。

  等公孫玉穴道再度被解開之時,心頭的噁心之感,已然完全消失,但試一運氣之後,真氣卻是散而不聚!

  此時這凌雲飛閻以內,只剩下獨臂豺人和多手書生鄭經及公孫玉二人,獨臂豺人一見公孫玉試行運氣,便桀桀怪笑兩聲道:「公孫小狗,你現在既是落人本幫主手中,最好別動反抗或逃走的念頭,免得自我苦吃!」

  公孫玉突地發出一陣豪壯的大笑,說道:「我公孫玉既是落在你手中,殺剮悉聽尊便,你若不早些給大爺個痛快,也許會夜長夢多!」

  獨臂豺人狼嚎似的狂笑兩聲,說道:「本幫主暫時不殺你,目的就是要夜長夢多!」

  他詭異地一笑,轉向多手書生鄭經道:「鄭堂主,把你的計劃說給他聽。」

  多手書生似感意外,臉上微現愕然。

  獨臂豺人又道:「你怕什麼,僅說出計劃的前半部,諒他也莫名其妙,其實就是全部說出,他也無可奈何,不過後半部暫時別說,到時候給他個驚奇好了!」

  多手書生鄭經也是面現得意的陰笑,說道:「你雖不是真的武林聖君,但因帶了武林聖君的人皮面具,對一般武林人物,仍然可魚目混珠,以偽亂真。」

  獨臂豺人怪笑兩聲,接道:「是以你這具臭皮囊,本幫主仍有加以利用的價值?」

  公孫玉被羞辱的又氣又疑,不知他們要怎樣利用自己,是以強自按接下胸中熊熊的怒火,勉強傾聽。

  獨臂豺人向多手書生一笑道:「鄭堂主你再說下去。」

  多手書生續道:「本幫主目遍及西北,現幫主已傳渝幫中弟子散佈武林聖君在本幫總壇被尋獲的謠言,須知武林八仙之一的昆廬王子曾親口允諾,凡是找到神秘失縱的武林聖君。

  獨臂豺人桀桀怪笑道:「無毒不丈夫,本幫主做事只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公孫玉冷冷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獨臂豺人道:「獨霸武林!」

  公孫玉道:「人算不如天算,只怕事與願違,遠者不談,你這眼前使武林人物互相殘殺,坐山觀虎鬥的毒計,便無法實現。」

  獨臂豺人陰陰一笑道:「你可是要當著天下群雄,表明你公孫玉的身份?哈……哈……本幫主早就想到這一著了!」

  公孫玉聽得心中一懍,冷冷道:「狼崽子,年餘不見,想不到你的陰謀鬼計也增進了許多,大爺既是在你掌握之中,你又何妨說出?」

  獨臂豺人狂笑兩聲道:「好說!好說!本幫主的陰謀鬼計,均出自幫中智囊團,鄭堂主便是其中之一!」

  他得意的忘了多手書生一眼,續道:「本幫主對付你當著天下群豪,言明身份一事的方法雖可說出,但為了到時給你個意外的驚喜,不妨暫賣一下關子!」

  公孫玉對他這個「關子」,確實是疑懷難釋,但又百思不解,只有氣憤的哼了一聲,閉口不言。

  獨臂豺人陰陰一笑,說道:「本幫主已看到你那一片青,一片紫的尊容,是不是本幫主的傑作?」

  公孫玉聞言,知他在自已被點上暈麻穴後,曾將自己的人皮面具揭下,不由又羞又怒。

  但他也是聰明絕頂之人,心中一動之後,強自在壓抑下將要爆發的憤怒之火。十分平靜的說道:「你如果認為大爺因面容被毀,便不會將面具取下了。

  獨臂豺人桀桀怪笑道:「人要臉樹要皮,我不信你那麼有勇氣?」

  公孫玉怒道:「表面上的丑美,算不得是什麼重要的事,我為什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獨臂豺人像是成竹在胸,仍是好整以暇他說道:「你可敢打賭?」

  公孫玉道:「那有什麼不敢!就是項上人頭,大爺也在所不惜!」

  獨臂豺人哂道:「誰希罕你項上入頭,我若要,直如探囊取物,反掌拆枝。」

  公孫玉奇道:「但不知你要賭什麼?」

  獨臂豺人道:「你若敢當著武林豪雄之面,取下人皮面具,並宣稱你是天南門下公孫玉,及將受毒毀容之事說出,本幫主便放你一命,並給你服下解藥,恢復你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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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56: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公孫玉冷冷道:「生死之事,我公孫玉並未放在心上!」

  獨臂豺人怪笑道:「話雖如此說,但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尤其你一身恩怨情仇,且負有發揚光大天南門戶之責,怎可輕言一死?」

  公孫玉不耐他說道:「廢話少說,我若不除下面具,又待如何?」

  獨臂豺人突地仰天狂笑道:「那你自然只有認輸,但本幫主仍然免你一死,並照樣給你解藥,不過卻由本幫主指定你送給我一件禮物!」

  公孫玉聞言,不禁當場愕住,不知獨臂豺人心胸之中,包藏什麼陰謀,對這太以簡單的條件,他到遲疑不敢接受。

  他實在想不出獨臂豺人要指定他送什麼「禮物」?若是獨臂豺人想要他身上的任何東西,自可予取予求,勿須經過自己同意,那麼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東西使得這凶殘的魔頭大感興趣……」

  公孫玉正感遲疑不決,只聽獨臂豺人哂然一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怎地作起事來,婆婆媽媽的毫無一點果決……」

  獨臂豺人話尚未完,公孫玉已自銀牙一咬,大叫一聲,道:「住口!答應就答應,我公孫玨若是當春天下群豪,不敢露出本來面目,並說出被你這廝所毒害的經過,你要什麼,我就送你什麼?」

  他一時激怒,未曾詳加考慮,便貿然允諾,卻不知這人世之上,即使頂上人頭,不可贈送,但獨臂豺人所要的禮物,萬萬不能相讓。出一陣桀桀怪笑,一雙怪目斜睨公孫玉,詭異而神秘他說道:「你既答應了,到時可別後悔?」

  公孫玉雙目一睜,微怒噸道:「什麼話?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公孫玉豈是出爾反爾之人,何況我落在你們手中……」

  他說至此處,突地倏然、住口,因為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大以可疑,終於忍不住大喝一聲道:「獨臂豺人!你弄的什麼鬼?為何不就此說出,我既已答應了你,難道還會耍賴不成!」

  獨臂豺人看公孫玉急成那個樣子,越發顯出得意莫名的怪像,陰陰一笑道:「天機不可洩漏,本幫主若事先讓你得知,便失去此舉的意義了,就委曲你納悶一些時吧!」

  說完,竟慢施施的向閣外步出。

  公孫玉又急又疑,既恨且怒,一股怨毒之所,倏然沖上心頭,咬牙切齒地大罵道:「狼崽子,你休要得意,當著天下群雄,我公孫玉定要揭穿你獨霸武林的陰謀!」

  豈知獨臂豺人仍是慢吞吞的向外走,卻不理他。

  公孫玉沒法,只得恨聲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狼崽子,不管你弄什麼鬼,本少爺以不變應萬變……」

  果然,公孫玉覺得心胸中的奇疑之念大減,心口遂自一片祥和。須知,定靜安慮得五字法訣是對任何事的思考準則,公孫玉剛才因奇疑怒恨並集,靈明早已閉塞,是以雖經苦思良久,仍然莫名所以。

  他本是聰明絕倫之人,此刻靈明一復,微一思忖之下,已然想出一些端倪,不禁大吃一驚,振聲叫道:「獨臂豺人!狼崽子!快回來,我有話問你!」

  但獨臂豺人的瘦長身影,早已消失在凌雲飛閣以外,卻不聞他的回聲。

  公孫玉暗自銀牙一咬,恨恨地自言自語道:「若這廝真是打的這種卑鄙念頭,到時殺剮聽便,我也不能表明原來身份,不過……事情可會真的這麼巧?」

  多手書生鄭經卻聽得面色微變,說道:「你說什麼……?…

  公孫玉狠狠地瞪他了一眼,說道:「你們挖空心思,要想使我難堪,哼!公孫玉又豈是容易上當之人!我已猜……」

  多手書生一飄身,掠到公孫玉身前:「你猜到什麼了?快說!」

  公孫玉突地縱聲狂笑道:「你們不說,我也不說,大家鬥鬥狠,看誰的牛脾氣大,到時再定分曉。」

  多手書生狠狠地瞪了公孫玉一眼,飛身向凌雲飛閣外掠去。他空為獨臂豺人智囊團中的主要人物,一見公孫玉發起狠來,他卻無計可施。

  偌大的凌雲飛閣內,此時只剩下公孫五一人。

  涼風習習,這凌雲飛閣內全無夏意,但公孫玉想到那一種可能之後,內心之中,卻感到無比的焦急灼熱,尤勝在烈日烤炙之下!

  他不知獨臂豺人在自己身上做了什麼手腳,週身真氣暢達,卻是枯坐倚上無法行動,這滋昧當真是如坐針氈。

  盞茶時間之後,他身上已是汗流如雨,人皮面具以後的臉上,卻如蚊走蟲爬,他方要舉手將那撈什子人皮面具揭下——

  驀然間,一陣微風,吹自凌雲飛閣以外,並覺眼前一亮,他座前七尺之處,一前一後站著兩個裊裊娜娜人影!

  前面一個女子,一身紅竣衣裙,直似一團烈火,儘管這凌雲飛閣內毫無夏意,充滿秋涼,光她這身穿著卻也能使人頓感一陣燥熱。

  豈知那紅衣少女看到他後,也是微微一怔,她方自面色陡變,卻突又回身淡然笑道:「蘭妹妹,你躲在後面做什麼呀?你看這裡確是十分涼爽,我們就在此小憩一會,拉著她身後的少女,在凳上坐下。

  那少女卻是一身白紗,體態嬌柔,坐下之後,仍然是羞人答答,低垂臻首。

  但光憑她那體態,和行走的模樣,公孫玉便覺得太以熟悉,他身形一震之下,不禁惶聲驚呼道:「你是……」

  只聽那紅衣少女冷冷的哼了一聲,截斷他的話道:「沒規矩!見我們妹妹走進來,也不起身迎接!」

  她一頓之後,薄怨中帶著微詫的神情,又復說道:「我是誰,你管不著,我到要問問你是誰?」

  她說話的語氣,顯露出乎日的頤指氣使,嬌靨上更接著冷漠傲然的神情。公孫玉也是心高氣傲之人,聞言不禁大是憤然,暗忖道:「這女子明明自己不識禮數,卻口口聲聲說別人沒規矩,不知她們是這幫中的什麼人物?」

  他方自暗付之間,那紅衣女子冷冷說道:「莫非你是啞巴,我問你話為何不答?」

  公孫玉臉色一變,怒道:「我問你話,你又為何不答!」

  他話聲方落,左頰上已「啪」的挨了脆生生一掌,那掌勢雖不重,卻也打得他火辣辣的一陣疼痛,灼熱!

  但這一掌卻打得公孫玉大吃一驚,凌雲傲氣,和中天怒焰盡行消散。原來他只覺得身影一閃,那紅衣少女已氣定神閒地坐在錦凳之上。

  他不由癡呆呆的暗忖:「想不到這小小的一個金龍幫,確是不之人才,無怪獨臂豺人敢如此狂傲?」

  只聽那紅衣少女哂然一笑,卻向那白衣少女說道:「蘭妹,天下男子俱不是好東西,你切莫以為他長得相貌英俊,又是一本正經,便是好人,其實那只是戴了假面具,內裡卻十分醜惡!」

  她居然如此大罵男人,也不知她在什麼地方吃了男人的虧?

  那叫做「蘭妹」的少女仍是低垂臻首,不發一言,如此一個羞人答答的女子,卻和這桀做不馴的野丫頭在一起。

  公孫玉方自驚愕得暗暗思忖,對那紅衣少女面前說的話,根本曾聽見,但恰巧聽到她說「那只是戴了假面具,內裡卻十分醜惡!」這句話,似是專門罵他,不由怒火大起,挺腰喝道:「醜惡就醜惡,你要罵我為何不指明說,卻要拐彎抹角!」伸手便要向臉上抓去。

  他只以為獨臂豺入既已知道他戴有人皮面具,則這兩個女子,亦必知道,是以索性便要以真面目示人。

  那知他突然間,發出的那聲震天大喝,卻將兩個少女嚇了一跳,而那白衣少女竟在驚呼出聲後,低垂了半晌的螓首,倏然、抬將起來。

  公孫玉舉起的右手,剛觸及到臉上,卻突然看到那猛然抬起頭來的白衣少女,又不禁驚呼一聲,頹然地垂下手,也頹然地垂下頭去,心中狂呼道:「這廝果然狠毒,原來她竟在這裡,他是算定我不敢把人皮面具揭下,但……但她怎會在這裡……」

  白衣少女微感一愕,紅衣女子卻曬然笑道:「這男子莫非瘋癲……」

  她詫然「咦」了一聲,續道:「我們來了半天,怎地除了這一個瘋瘋癲癲的男子外,再無別人,莫非人都死光了麼?」

  突地,一陣腳步聲響,自凌雲飛閹外響起,施施然走進兩條身影。

  公孫玉不用抬頭看,光聽腳步聲,便已知來人必是獨臂豺人和多手書生鄭經。

  獨臂豺人甫一進門,便發出一陣桀桀怪笑,說道:「本幫主雖知道必有武林同道,聞訊趕來,卻不料來得如此之快……!」

  當他看清那兩個女子的面孔時,不禁愕然怔住,下面的話,竟然說不下去。

  原來他只覺得這兩位少女,似是都在那裡見過,侗卻一時想他不起。

  多手書生鄭經跨前一步,沉聲說道:「兩位姑娘怎麼來的?」

  紅衣少女看到獨臂豺人進來之後,不禁面寒如冰,眉籠殺氣,一聽多手書生喝間,冷哼一聲,說道:「姑奶奶怎麼來的,最好問你們派在四周的明樁暗卡!」

  獨臂豺人怔怔的思索了片刻之後,卻突地桀桀縱聲狂笑,用手一指那白衣少女,說道:「本幫主想起來了,你這女娃兒,可是萬俟午那老殘廢的六招八女之一,只是記不清你的名字了。」

  他卻忘了自己也是斷去一臂的殘廢,於是得意的乾笑兩聲,又復手指那紅衣少女說道:「你也極為面善,大概同樣的是六詔八女之一?」

  那紅衣少女嬌靨上滿現殺機,而白衣少女星眸中也充滿怒火,但她們卻都沒說話。

  獨臂豺人也是色迷心竅,恍如未覺,卻嘻嘻一笑,伸手向白衣少女身上摸去!

  那白衣少女的俊目中滿含怨毒,但她櫻唇緊咬,身形卻不動彈,竟一任獨臂豺人的魔掌抓去。

  眼看獨臂豺人烏爪似的手,就要觸及自衣少女的薄薄羅衫,摸到羅衫下豐盈嫩滑的肌膚,卻響起一聲春雷似的大喝,道:「住手!」

  這一聲大喝,直震得借大的凌雲飛閹內,起了一陣嗡嗡輕響,也驚駭得色迷心竊的獨臂豺人愕然縮手。

  獨臂豺人發覺這聲大喝,是假冒武林聖君的公孫玉所發,遂獰笑一聲,說道:「小狗,敢情你是活得不耐煩了,膽敢管本幫主的閒事!」

  他突又嘿嘿乾笑兩聲,續道:「癲蛤螟想吃天鵝肉,你也不想想自己那付尊容!」

  果然,公孫玉被他惡毒挖苦得低下頭,便瞬即又自抬起。

  那兩位少女似是此時方知,那一直坐在錦凳上的俊美少年,不是這幫中之人,本來,她們還想責怪他多管閒事,但現在卻不禁齊都以同情的目光看他一眼。

  公孫玉和她們的目光方一接觸,立刻轉過頭去。

  他方才受了獨臂豺人的一股惡氣,只因想起自己面容未復,一時間起了良晰形穢的心理,是以低頭不語。

  此時卻突然覺得臉上奇癢難耐,便知道是臉上汗水浸蝕所致,同時也意識到戴著武林聖君的人皮面具未曾除去,遂冷哼一聲,說道:「虎落平陽被犬欺,獨臂豺人,你要把我武林聖君怎樣!」

  他此言一出,只見那紅衣少女,倏然離座而起,掩不住奇詫他說道:「你……你真是武林聖君?……」

  獨臂豺人卻嘿嘿一笑道:「你這小狗到是有頗深的心機,你以為這兩個女娃兒就能將你劫走麼?」

  那紅衣少女突地格格一陣嬌笑道:「無怪本姑娘覺得此人頗為面熟,原來他竟是曾有數面之緣的武林聖君!」蓮步姍姍地向公孫玉走去。

  獨臂豺人獰笑一聲,屹立原地不動,卻瞟了多手書生鄭經一眼。

  多手書生鄭經會意頓首,身形一躍,一招「推波逐流」,向紅衣少女背後拍去!

  豈知那紅衣少女不閃不避,纖手微抬,卻抓向公孫玉的左手,微笑說道:「你既是武林聖君,就隨本姑娘走!」

  但在同一時間內,卻響起多手書生一聲慘呼,他兩手抱著小腹,竟然跌地不起,身形不住抖顫!

  原來紅衣少女在伸手去抓公孫玉之時,手肘趁勢往後一引,不僅化解了多手書生拍來一掌的力道。卻也內勁暗送,虛空點了他「氣海」重穴。

  這紅衣少女到此恁久,卻還是第一次顯露武功,看得獨臂豺人心神一震,大喝一聲,一拳直撞過去!

  紅衣少女剛觸到公孫玉的手,獨臂豺人發出的暗勁已至,她只得嬌軀向旁側一跨,反手一掌迎上來勢。

  掌風拳勁甫一接觸,兩人身形微幌,竟是個半斤八兩之局。

  表面上兩人勝負未分,但獨臂豺人一拳是蓄勢擊出,用足十成功力,而紅衣少女則在倉促間隨手揮出一掌,是以實際上獨臂豺人仍然屈居下風。

  獨臂豺人醜惡的臉上,自是驚駭更甚,但紅衣少女也似微感一愕,不禁勃然大怒,雙眉一挑,冷冷喝道:「牛鬼蛇神,也成氣候,你自信能攔阻住本姑娘麼?」

  紅影電閃,纖掌一揚,競自以奇詭絕倫的身法,繞至「獨臂豺人」身後,拍出一掌!

  獨臂豺人如今身手,果也不同凡響,當即沉肩滑步,快速無倫的一退三尺。

  那知紅衣少女,似是早已窺破他有此一著,右掌落空,左手卻緊跟遞去,饒是獨臂豺人閃得夠快,卻也被紅衣少女抓住他虛飄飄的左袖!

  但聽「哧啦!」一聲裂帛脆響,「獨臂豺人」強自掙脫,被紅衣少女撕下地一隻大袖。

  紅衣少女冷笑一聲,嬌叱道:「狼崽子,你還跑得了麼?」

  把撕下的那只左袖,「呼!」的一聲,隨手捧了出去,宛如一隻木棒,直撞獨臂豺人左肩井穴!

  獨臂豺人想不到她竟然一連三招,連環擊出,就是應變得再快,想躲閃已是無及。

  咬牙沉肩,讓過要穴,拼著挨此一擊,口中卻怪笑一聲道:「好個潑辣的婆娘……」

  話聲未落,便響起一聲悶哼,身形跪跪跟跟地橫跨了四五步,靠在牆上。

  紅衣少女怒氣未消,恨恨說道:「想不到打發你這廝,也費了姑娘這多時間!」

  獨臂豺人雖躲過了左肩井穴,但肩骨上承受一擊,也是不輕,覺得連肩骨也將碎裂一般,豆大汗珠,從額間滾滾下落。

  他忽地一咬牙,陰陰說道:「女娃兒,你真以為這小狗是失蹤已久的武林聖君麼?嘿嘿!你著願上當,你把他帶去吧!」

  紅衣少女像是早已成竹在胸,冷冷說道:「我早已知道他不是武林聖君,這還用得著你說!」

  獨臂豺人一怔說道:「你雖可能已猜出他不是真的武林聖君,但卻決不會知道他是天南門下的公孫小狗?」

  他這一句話,直聽得那站在一旁的白衣少女身形一頃,脫口驚呼道:「你說他是天南門下的公孫玉?」

  獨臂豺人方詫然地微微額首,公孫玉已自急急大喝道:「胡說!在下歐陽雲飛……」

  話尚未落,便被紅衣少女一聲冷笑截斷,說道:「本姑娘卻不相信你是歐陽雲飛!」

  此時,凌雲飛閣以外,也響起一個冷冷的女子聲音,人未到,話已傳來,道:「本姑娘也不相信你是歐陽雲飛!」

  閻內眾人,聞聲齊地一驚,舉目看去,竟是齊地發出一聲詫然驚呼:「是你!」

  原來閣內之人,竟是全都認識此女。

  那女子穿身一身綠衣,她目光流盼,掃了眾人一眼,突地發出一陣格格蕩笑,嗲聲哆氣他說道:「都是老朋友嘛,很久不見,我們該敘敘舊才對呀,怎地一見面就動手打架?」

  紅衣少女冷哼一聲,哂然說道:「亂拉關係,誰認識你!」

  公孫玉一看清來人,心中暗暗叫苦,但口中卻道:「表妹,你怎地也來到這壘,難道連你表哥歐陽雲飛也不認識了麼?」

  這綠衣女子竟是歐陽雲飛的表妹杜丹琪!

  杜丹琪突又格格一笑,說道:「你到叫得怪親熱,可是毀全閣之中,我就是不認得你,剛才說這裡都是老朋友,那是因為看錯了人,還以為你是什麼武林聖君,但我想決不是他,你說是我表哥,你可能叫得出我的名字麼?」

  眼波橫膘,向獨臂豺人飛了個媚眼。

  公孫玉暗中冷哼一聲,忖道:誰還想巴結你!口中卻道:「丹班,你叫杜丹琪,難道你的名字,表哥還不知道?」

  杜丹琪聞言直笑得花校亂抖,乳顫臀搖。

  她笑聲未止,卻走向那自衣少女,說道:「卞靈筠妹妹,我們相處多年,你說姊姊可叫杜丹琪?」

  那自衣少女會是卞靈筠?失蹤已久,含恨離去的卞靈筠?

  豈知白衣少女卻別過臉去,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說道:「我不叫卞靈筠,我也不認識你!」

  這一來,又出眾人意料之外。

  杜丹琪冷哼一聲,雙目中射出狠毒的光芒,恨恨說道:「萬俟午者殘廢已死,你昔日在六詔八女中受辱,今日還有什麼神氣,不認好歹的東西!」

  白衣少女直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嬌叱一聲道:「你這淫娃蕩婦,罵的哪個!」

  她生平從未受過此種辱罵,當真氣憤得無已復加,口不擇言,竟罵出這番話來。

  杜丹琪被罵之後,卻又毫不生氣。生像是抓著理似的,吃吃一笑,說道:「你既不認識我,怎知我是淫娃蕩婦?看來你若不真認識我,你自己便是淫娃蕩婦了!」

  這女子委實狠毒已極,她竟逼得那白衣少女既不能出爾反爾的承認識她,但不承認卻也不是。

  她氣得渾身顫抖,實在忍無可忍,纖掌微揚、白紗飄飄,如穿花蝴蝶般,向社丹琪擊去!

  社丹琪側身一讓,反手還擊,她邊打邊自冷笑道:「你若識時務,就趕快停手求饒,我還可在幫主榻上給你一席之地!」

  這淫蕩狠毒的女子,竟說出這般猥褻下流的話來。

  白衣女子的武學造詣,似是較那杜丹琪略高一籌,但因她急怒交加,章法稍亂,而杜丹琪卻似有恃無恐,好整以暇,她卻不知獨臂豺人已被紅衣女子擊傷,但她那種心理,在無形中給予她不少助力。

  一白一綠兩條人影,羅衫翻飛,裙挾飄飄,場外之人看去,她們那像是狠拼惡鬥,只是燕舞蝶飛!

  在場之人,不覺看得呆了。

  也不知她們是看得呆了,還是故意袖手不管,獨臂豺人震懾於紅衣女子的功力,自是不敢出手相助杜丹琪,但紅衣少女卻也是無意予白衣少女援手。

  轉瞬之間,二女動手已過百招,女子內力本弱,何況是以快打快,此是俱已嬌喘吁吁,出手漸漸慢了下來。

  二女又打了盞茶工夫,突聽杜丹琪嬌喝一聲道:「住手!」

  她一陣嬌喘之後,汗洋洋的臉上,微現出一片獰笑。

  白衣少女也自深深呼吸了兩口氣,冷冷說道:「你可是認輸了?」

  杜丹琪也冷冷說道:「輸了又怎樣?」

  白衣少女道:「你若認輸,就該向本姑娘陪禮,並收回你的齷齪之言!」

  杜丹琪突地格格一笑,哂然說道:「齷齪之言,難道你還是冰清玉潔之身?」

  白衣少女直氣得渾身顫抖,嬌靨修轉蒼白,恨恨說道:「你說什麼?你敢……敢。」她牙齒打顫,一時卻激動得說不下去。

  杜丹琪冷笑一聲道:「小妖精,儘管你嘴硬,不承認自己是卞靈筠,但十餘年相處,我杜靈珠一眼看上去,就認出是你!」

  公孫玉暗自狂呼一聲,道:「該死,我竟沒認出這杜丹琪,竟是六詔八女中,最最淫蕩的杜靈珠,但她怎會又叫杜丹琪?又怎會是歐陽賢弟的表妹?」

  他百思不解,何況也無時間去仔細構思,但一聽社靈珠說完,卻電恫恨接口道:「小妖女,儘管你更名換姓,但你仍是我的未婚妻杜丹琪,你且莫忘了和我在武功山中的一夕纏綿!」

  原來他一聽仕靈珠譏諷卞靈筠,卻禁不住大感憤怒,立存以牙還牙之心,是以口不擇言,連在武功山中一夕纏綿之事,也都說出。微一變,但隨即又恢復了狠毒的獰笑,說道:「任你顛倒黑白,信口雌黃,再加上個恬不知恥,但我卻沒有什麼表哥,是以不管你用心如何,這門親事你仍然拉不上,要想叫幫主放過你,還得另求生路!」

  說完,又向獨臂豺人飛了個媚眼,拋了個浪笑。

  獨臂豺人自是大大開心,他知道這假武林聖君明明是公孫玉,是以對杜丹珠大感放心,於是也報以會心一笑。

  這杜靈珠當真是淫蕩成性,她在武功山中被公孫玉擺脫後,竟自被獨臂豺人碰上,而她也甘顧侍奉枕寢!

  卞靈筠見那貌似武林聖君的年輕人,似是幫著自己說話,芳心中一股羞憤之情,不禁消散許多。

  豈知杜靈珠像是看透她的心事般,格格一笑,說道:「小妖精,先別得意,我且問你件事情,你要老老實實的回答。」

  卞靈筠冷笑一聲道:「我為什麼要回答?」

  杜靈珠詭異地一笑,說道:「你不回答也可以!」

  一卞靈筠怒道:「廢話連篇,我知道你是想惜機休息:「

  杜靈珠哂然一笑道:「臭丫頭,你真以為我打不過你,我問你,在雲南六詔的純陽宮中,萬佼午老殘廢給你點的那粒『守宮砂』那裡去了?」

  此女當真心細如髮,原來在她和卞靈筠動手時,竟留意到她手臂上,已沒有了守宮砂。

  豈知卞靈筠一聽她當眾如此訪問,直覺得羞憤無地,嬌軀一顫,銀牙緊咬,竟掉頭向凌雲飛閣以外,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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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56: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公孫玉早聽得目毗皆裂,大喝一聲,一掌向杜靈珠擊去!

  他雖是坐在錦凳上不能行動,便功力未失,這一掌乃是含憤而發,運足十二成功力,杜靈珠得意之下,自未料到有人會突然施襲,只聽一聲嬌呼,她的身軀被掌風震得直往凌雲飛閣以外飛去!

  在公孫玉出手的同時,也響起紅衣少女和獨臂豺人的驚呼。

  但見紅影一閃,那紅衣少女卻飛掠出閣,纖手一伸,接著了那即幾墜落地下的杜靈珠。

  她滿面含殺,狠狠地瞪了獨臂豺人一眼,說道:「姑娘暫且饒你一次,諒你也無能興風作浪!」

  說完,競自抱著杜靈珠一閃而沒。

  遠處,傳來一聲聲焦的的嬌呼:「蘭妹妹……蘭妹妹……」

  這紅衣少女是誰?她為何劫走了仕靈珠?她又能否追得上「蘭妹妹」?這些只得容後慢慢交待了。

  凌雲飛閣內,也充滿了一片焦急!

  而焦急中又隱含了憤怒的氣息。

  獨臂豺人怒吼一聲,手指公孫王罵道:「都是你這小狗,壞了大爺好事!」但他突的面色一變,悶哼一聲,汗如雨下,想是他挨了紅衣少女一擊,委實不輕!

  公孫玉看到心上人突然出現,雖是又驚又喜,然而自己卻因面容未復,不能表明身份,一敘別離後相思之情,無殊腿尺天涯,儼如陌路!

  他心中的情緒,正自無以名狀,但後來又聽到杜靈珠提起守宮砂之事,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暗忖:難道筠妹妹真已失身給他不成?

  但思忖未了,卞靈筠已羞憤而去,他此時更是驚、疑、怒、憐交加,漸漸的,而另外的一種妒憤之火,卻疾快地將所有的其他情緒燒化!

  剎那間,星眸盡赤,兩拳緊握,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他不自禁地大呼出聲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獨臂豺人奇怪的瞥了他一眼,陰陰說道:「公孫小狗,本幫主的待妄被人劫走,今晚便要孤裳獨宿,尚且可忍,你還有什麼事忍不下?」

  公孫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喝道:「狼崽子,快點放開我!」

  他忽然想起下身雖不能行動,但雙掌功力未失,一咬牙,雙掌連揮,向所坐錦凳上拍去。

  但那錦凳也不知何物製成,掌發之後,竟發出嗡嗡迴響,並有一股反彈之力,彈震而回,他直覺得心神一震,氣血微感翻騰!

  獨臂豺人嘿嘿一笑道:「你若想少受活罪,最好坐著別動!」

  儘管公孫玉想起卞靈筠宮砂無影之事,直氣得心頭滴血,但卻只好坐著,無可奈何,終於緩緩閉上眼睛。

  獨臂豺人也在運功療傷,一言不發。

  多手書生則如老僧人定一般,自受傷後枯坐地上始終未動。

  於是這凌雲飛閣以內,又恢復了無可奈何的靜寂!

  涼風習習,這偌大的凌雲飛閣內,競令人有些冷清之感。

  驀然間,只聽「咦!」的一聲,忽然響起一個稚嫩而微怒的呼喝,道:「喂!你們怎麼搞的,大白天竟坐在屋子裡睡覺!」

  公孫玉、獨臂豺人,甚至連多手書生,也都奇詫的睜開眼睛,舉目看去,只見這閣內競站著一個八、九歲的垂髫幼童!

  那幼童一身黃衣褲掛,但卻又破又髒,蘋果似的臉上,被太陽曬得紅紅的,而皮膚則是又細又嫩。

  突然之間,也不知那裡來的這個幼童,光看獨臂豺人和多手書生臉上的奇詫神情,公孫玉便知道他們也是不識。

  只見那黃衣垂髦幼童明亮的大眼珠連貶,微怒說道:「你們瞪著眼看什麼,我又不是女孩子!」

  他舉袖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忽又一笑說道:「噢!你們大概剛睡醒,所以傻里傻氣的,我媽常說午睡起來,用冷水洗個臉就清醒了。」

  那幼童抬頭掃了這凌雲飛閣一眼,說道:「呀!這裡真涼快!」他竟在一個錦凳上坐下。

  剛坐下便掃了獨臂豺人等三人一眼,嚷道:「喂!你們有沒有茶,渴死我啦!」

  這黃衣幼童也不知是從何處而來,他到此之後,不但毫不懼怕,而口中卻只管自說自話,滔滔不絕。

  他說完之後,見閣中三人,仍無一人應應,遂又一跳而起,大嚷道:「你們都是聾子麼?我要喝茶!」

  公孫玉見這孩子端的有趣,嘴唇微啟,剛要說話,卻聽那黃衣幼童又道:「誰是這裡的主人呀?客人來了,連茶也不招待,若再不出來,我可要罵他是大王八啦!」

  那幼童見無人理會,一急之下,竟要開口大罵,

  獨臂豺人有氣無力的哼了一聲,罵道:「你是那裡來的小野種,敢到這裡來撒野!」

  黃衣幼童突地大眼一翻,怒道:「好哇!我還沒罵你,你居然敢罵起我來了,看我不打你耳括?」

  公孫玉看得高興,叫道:「打得好!小弟弟,多打他兩下!」

  獨臂豺人雖挨了一掌,但卻不敢發作,只是強忍疼痛,大呼道:「來人呀!」

  誰知凌雲飛閣內,空自發出一陣嗡嗡迴響,閣外卻無人回答,他怎知那些明樁暗卡,盡被好紅衣少女制住穴道!

  黃衣幼童突地展顏一笑道:「你這醜八怪到蠻聽話,只挨一掌,就學乖了,你可是叫人給我倒茶?」

  公孫玉覺得這孩子天真的可愛,遂微微一笑道:「小弟弟,你是從那裡來的呀?」

  黃衣幼童一蹙眉頭,不答反問道:「你也是這裡的客人麼?他們難道也沒給你喝茶?」

  但他還沒等公孫玉回答,又啟說道:「是啦!不然我打他,你也不會叫好了,可是你又從那裡來的呢?」

  這黃衣幼童卻是永遠不給人以回答的機會,續道:「我愉偷離家一年多了,想去找一個人,但卻一直都找不著,喂!你可願幫著我去找他?」

  公孫玉微微一笑,正常說話,那幼童突地連連搖頭,說道:「就是你願意幫我找,恐怕也是無法?……」

  他一臉失望的神情,仰臉皇著天花板怔證出神。

  公孫玉像是已看出幼童的毛病,是以不再發問,也不說話。

  片刻之後,果然那幼童大聲叫道:「嗨!你怎麼不說話,你倒是願不願幫我去找嘛?」

  公孫玉看他那著急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說道:「你要找什麼人呀?若不知他在什麼地方,天下這麼大,何異於海底撈針!」

  黃衣幼童小嘴一撇,說道:「你這不是廢活,我若知道他在什麼地方,還要你幫忙麼?」

  公孫玉不以為件,頷首說道:「不錯,那你就告訴我,他的姓名,相貌,我若能離開這裡,一定幫著你找就是了。」

  他面色卻又夾轉黯然,說道:「可是我不知他的名字,連長得什麼樣子也忘了,那可怎麼辦哪?」

  公孫玉聽得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你這孩子真是調皮得緊,我還以為你真要找什麼人,原來騙我,我差點上當了!」

  黃衣幼童嘟著小嘴,頓足說道:「我不騙你嘛,我不騙你嘛!是真的要找——」

  他話尚未說完,竟自倏然、住口,大喝一聲道:「什麼人,躲在外面偷聽虹兒說話!」

  只聽一聲輕蔑的冷哼,凌雲飛閣外,已緩緩定進來一個瘦小的人影。

  那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頭梳雙辮,雖穿了一身破爛的衣服,但渾身上下卻甚是乾淨,尤其皮膚白皙異常,只是微現病容。

  這女孩滿臉冷漠的神情,她走進閣內以後,仍是仰著小臉,似乎對在座之人都不屑一看,然後一直走到黃衣幼童面前,冷冷說道:「你說誰偷聽,難道還用得偷聽?我又豈屑於偷聽?我不故意弄出聲音,你又怎能知道有人偷聽?」

  她一句話,便連問了四個問題,直聽得在座之人,齊地一怔!

  黃衣幼童仰臉看了那女孩一眼,突地哈哈笑道:「原來是個小女叫化,你干麻要這麼凶?」

  那女孩的臉,生像是大理石雕成,人家罵她小叫化,她也毫無怒容,仍是冷冷地說道:「看人家百隻眼,看自己瞎了眼,我是叫化子,可是卻不看看你自己那身打扮!」

  黃衣幼童果然低頭看了自己身上一眼,尷尬一笑,說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到謝謝你提醒我了。」

  公孫玉見這兩個孩子俱是開口不俗,知道決非常童,一時間百口齊開,只想從他們言談中,他們的來歷背景。

  獨臂豺人剛才挨了那黃衣幼童一掌,尚且啞巴吃黃連,苦在心頭,此時又多了一個行徑更是怪異的女孩,光以她走路時落足無聲一點看來,想也身具上乘武功。

  那女孩雖聽黃衣幼童向她道謝,也不見她顯露一絲欣喜愉悅的表情,卻突地轉身向獨臂豺人走去。

  獨臂豺人看著她那冷冰冰的面孔,不禁身形微顫,強自苦笑一聲,搭汕著說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孩冷冷截斷他的話道:「我叫歐陽雲卿,不過現在不是你問我的時候,我卻是特地前來找你!」獨臂豺人一怔。

  公孫玉也是一怔,暗忖:「天下之間複姓『歐陽』之人不多,這女孩又叫『歐陽雲卿』,莫非與歐陽賢弟還是同輩同宗?」

  那叫虹兒的幼童,小臉上卻似突現興奮之容,叫道:「你叫歐陽雲卿,那你也姓歐陽了?」

  歐陽雲卿回首望了他一眼,冷冷說道:「你是真的其笨如牛,還是存心打岔!」

  公孫玉忍不住一笑出聲。此刻,他突然覺得心中充滿了愉悅之情,暗忖道:「多年不與孩子們相處,早已失去了赤子之心,無怪要漸漸蒼老了。

  卻聽虹兒一笑說道:「只因我要我的一個人,是複姓歐陽。……」

  歐陽雲卿截斷他的話道:「但我卻不是你要找之人,因為你我索不相識!」

  她說完又轉向獨臂豺人道:「你可是號稱中原武林十大高人之一的獨臂豺人?」

  獨臂豺人聽她提起自己最喜愛聽的「中原武林十大高人」頭銜,心中一陣高興,醜惡的臉上也跟著現出笑容,暗忖:英名震孺子,我真是不虛此生了!

  方要開口說話,歐陽雲卿又復冷冷說道:「你先不要高興,我沒有誇獎你的意思,只是找你打聽幾個人?」

  獨臂豺人嘿嘿一笑,說道:「本幫主是什麼人,容得你這黃毛丫頭如此潔詢!」

  歐陽雲卿突地趨前幾步,直逼到獨臂豺人身前三尺之處,冷冷說道:「我不管什麼幫主,還是武林十大高人,但你且莫忘記,只要我一舉手,即可遍及你全身各大要穴!」

  獨臂豺人再狠,此刻卻也是無計可施,心中暗叫道:倒霉,半天之間,這凌雲飛閣內竟出現了如許多奇奇怪怪的人物?

  當下又轉怒為笑道:「小妹妹,你要打聽什麼人,我獨臂神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歐陽雲卿道:「六詔神君萬俟午已死,你可知道他還有什麼親人?」

  獨臂豺人一怔道:「你這第一句話,便把我問住了,他有沒有親人,我怎會知道?」

  歐陽雲卿點點頭,接著又道:「這個你不知道,我也不怪你,可是和他有關之人,你總得知道幾個!」她說起話來,生硬冰冷,好像獨臂豺人不知道也不行。

  獨臂豺人當真氣得心底冒火,但卻發作不得,此時,虹兒也走了過來湊趣他說道:「對啦!不知道也不行,你若不說,連我也不依!」

  歐陽雲卿冷冷地瞪了虹兒一眼,星目中如罩寒霜,說道:「不懂規矩的野孩子,要你多管閃事!」

  虹兒嚇得一伸舌頭,連忙退後兩步,仍是喜皮笑臉他說道:「狗夜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真是好心不得好報!」

  公孫玉也覺得這叫歐陽雲卿的女孩子,性情行徑都大人怪異,但虹兒卻是一片天真,此時見他受了喝噸,連忙報以同情的一笑。

  歐陽雲卿卻又轉向獨臀豺人,急燥他說道:「我問你的話聽到沒有,快說!

  獨臂豺人雖受重傷,但他忍耐也有限度,自經過這個多時辰的調息後,只是左肩仍痛,內傷已癒,何況他又欺負孩子年紀幼小,一臉病容。這一代凶人當真狠毒,他表面上不動聲色,竟自俏無聲息地一掌向歐陽雲卿拍去!

  兩人距離本近,又在稗不及防之下。歐陽雲卿武功再高,也是無能躲閃,只聽「啊呀!」一聲,一個瘦小的身影,便被摔出丈餘以外,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公孫玉見獨臂豺人竟然暗施辣手,突地襲去一個瘦弱女孩,不禁怒火狂熾,大喝一聲,遙空向獨臂豺人一掌劈去。

  獨臂豺人一閃讓過,嘿嘿一陣獰笑說道:「小狗,你別急,本幫主解決了這黃毛丫頭後,再找你算賬!」

  公孫玉只有空自著急,回首看虹兒,他卻在格格直笑,不禁有氣,叱道:「虹兒,你幸災樂禍,這還算什麼好孩子!……」

  豈知他語聲未落,閣內已響起一聲悶哼,急閃目看去,卻見獨臂豺人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而歐陽雲卿則一躍而起,手指虹兒罵道:「野孩子,要你多事!」

  公孫玉看得莫名其妙,怔了一會,他才知道獨臂豺人是被虹兒制住,但以自己這種功力,竟然沒看到虹兒出手,然而那女孩子挨了獨臂豺人一掌,怎會毫無損傷的站起?

  虹兒已自止住笑聲,但也是兩眼睜得大大的,張著嘴現出驚愕之情

  此時一見歐陽雲卿噸罵,當即也把小臉繃得緊緊的,沒好氣他說道:「你不要瞎冤枉人,誰多事了,我早就知道你是裝死,所以才暗地偷笑的。」

  他說得甚是認真,全不像是說謊的樣子,這一來,連歐陽雲卿也怔住了!

  那麼獨臂豺人是誰制住的?……

  閣內諸人齊都望向門外,顯然,暗中又來了高人。

  果然,一聲輕咳,接著是一陣錚錚聲響,卻走進來一個童顏鶴髮,手拄龍頭墨杖的灰衣老姬!

  虹兒一見那老嫗現身,高興的大叫了一聲:「奶奶!是你!」一頭栽到那老嫗懷裡。

  灰衣老姬慈祥地一笑,用手撫摸虹兒的頭,說道:「該打!調皮的孩子!你一個人偷偷跑出來,可把爺爺奶奶急壞了,連你媽也已出來到處找你!」

  虹兒仍是賴在他奶奶懷中,撤嬌似的說道:「誰要你們來找我嘛!我找到了要我的人,自然就會回去。」

  灰衣老姬微笑說道:「傻孩子!傻孩子!」

  她突地龍頭墨杖往各人身上連點,又喃喃說道:「你們都是傻孩子,隨便打架,不知愛惜身體!」

  說完,牽著虹兒的手,顫巍巍地向凌雲飛閣外走去。

  虹兒邊走邊嚷道:「我不要走嘛!我不要走嘛……回頭向閣內看了一眼,仍然隨那老嫗離去。」

  躺在地上的獨臂豺人首先一躍而記,他竟已霍然痊癒,他直如做了一場夢,喃喃說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忽聽一個冷做而憤怒的聲音說道:「今天是你到閻羅殿報到的日子!」

  原來公孫玉也霍然離開那坐了半日的錦凳,一躍而起。

  多手書生則揉揉眼睛緩緩站了起來。

  公孫玉一到此地,便著了獨臂豺人的暗算,他此刻滿腔怨毒之氣,直如火山爆發,江湖決堤,大喝一聲道:「狼崽子,先接你大爺幾招試試!」

  但聽「刷!」地一聲,他已翻腕拔出長劍,只見銀虹電閃,猶如潑水一般,向獨臂豺人攻去。

  他這一劍用足十成功力,端的迅辣兼具。

  獨臂豺人獰笑一聲道:「小狗,你想速死,本幫主偏叫你先受夠活罪!」拔劍迎了上去。

  兩劍方要接觸,驀然響起一聲低噸,道:「你們給我退下去!」兩人果覺劍尖上陡地產生出一種反彈之力,只得詫然收勢。

  只見歐陽雲卿滿臉冷漠的走了過來,向公孫玉說道:「我問完了獨臂豺人的話,你們再打不遲!」

  公孫玉想不到這柔弱的女孩,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內力,一時之間,竟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歐陽雲卿再不看他,仍是冷冷的向獨臂豺人道:「我問你,六詔神君萬俟午可有弟子?」

  獨臂豺人察額觀色,知道這行為怪異的女孩子,不好相與,同時他也看出她問六詔神君萬俟午有無親人弟子,決非好事,當下靈機一動,嘿嘿笑道:「有是有,只是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歐陽雲卿雙眉一蹙,玉面含煞,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但她不等獨臂豺人答話,便即接著說道:「你放心,說出後,我決不再難為你!」

  這女孩也是冰雪聰明,她已看出獨臂豺人對自己心存顧忌。

  獨臂豺人暗忖:光一個公孫玉已夠我對付,若再加上歐陽雲卿,更是惹她不起,於是厚著臉皮嘿嘿一笑道:「據本幫所知,六沼神君萬侯。」

  歐陽雲卿連連搖手,說道:「夠了,謝謝你!」

  她那冷漠的臉上,突然顯出一絲激動之容,但瞬即又恢復了冷若冰霜的神態,喃喃自語道:「那老殘廢既死,這筆血海深仇合該算在他弟子身上,我去殺了卞靈筠和杜靈珠兩個女子!」

  舉手一掌,擊在一個錦凳之上,但聽「轟!」的一聲,那錦凳直向凌雲飛閣外飛去!

  看得公孫玉,獨臂豺人和多手書生目瞪口呆,尤其公孫玉方纔曾全力向自己所坐錦凳之上,擊了兩掌,那錦凳不但未動分毫,而且還發出一股反彈之力,扳感心頭微震。

  卻不料這一個嬌弱的女孩,竟一掌將那錦凳震飛出去,寧非怪事?

  他三人正自驚怔之間,歐陽雲卿又冷冷地向獨臂豺人喝問道:「六沼八女中除了卞靈筠和杜靈珠外,其他六人是誰?」

  獨臂豺人煥然清醒過來,這狼崽子也是人老成精,歪心眼待多,他一對黃眼珠略轉,歹計又生,手手一指公孫玉,嘿嘿笑道:「這小狗是天南門下的公孫玉,與六沼神君萬候午淵源頗深,你只要問他便可知一切。」

  歐陽雲卿冷哼一聲,冷森森的睜光在獨臂豺人臉上一陣閃動,曬然說道:「老怪物,你且少用心機,要想借姑娘之手殺人,那是空費心思!」

  獨臂豺人像是成竹在胸,臉上獰笑不變,又復陰測側他說道:「女娃兒,你把本幫主當成了什麼人?你若不信,便先將那六沼八女中。卞靈筠的人頭取來,看他急是不急?」

  說完,又詭異地瞥了公孫玉一眼,面帶得的怪笑。

  歐陽雲卿聞言一怔,像是腦子中極快在打了一個轉,簡短的說道:「好吧!」

  她也不向公孫玉詢問,競自腳不沾塵地向凌雲飛閣外走去一聲道:「那裡走!小心接我一掌!」

  真力微凝,運足八成功力,一招「隨波逐麟」,直向歐陽雲卿身後拍去。

  豈知她雖聞警告,但卻不閃不躲,行走的速度也是不變。

  公孫玉一掌的威勢何等強大,只見勁風呼嘯,直激得凌雲飛閣外的枝葉花草亂飛,而在那些枝葉花草中,歐陽雲卿的瘦弱嬌軀,也如一片枯葉,隨著向上飛起!

  公孫玉仍本質善良淳厚之人,他一見歐陽雲卿被掌勢擊中,飛向空中,方才一時的氣憤,頓這變為歉疚之心,「啊呀!」一聲驚呼,躍起身形,便待將歐陽雲卿的嬌軀接住。

  但他躍起的快,歐陽雲卿向上飛去之勢更快,公孫玉本打算在空中三丈之處,乘她被震飛起來的身形勢竭下落之時,將之接住,但孰料歐陽雲卿的上升身形不但未竭,卻更加迅疾地向一處簷角上飛去!

  公孫玉這才知道自己上當,心中一陣懊喪,提起的真氣,立感一卸,只得又飄落閣前的一片石板之上。

  獨臂豺人火上加油地嘿嘿一笑,道:「公孫小狗,你連一個小小女娃兒,也要吃虧上當,還有什麼威風可言!」

  公孫玉冷笑一聲,強自壓抑下一股怨毒之氣,身形再度凌空耐起,向足有五丈高的凌雲飛閹頂上躍去。

  獨臂豺人桀桀怪笑兩聲道:「你和本幫主之間的事未了,就想一走了之麼?」

  右臂大袖一甩,斜斜地跟著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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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57: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但他兩人躍起的身形,剛剛到達凌雲飛閻的簷牙飛角,閣上突然響起一陣格格的嬌笑,隨之傳來嗲聲哆氣的柔媚語音,說道:「你們下去吧?這麼高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公孫玉和獨臂豺人聞到笑聲之後,便陡覺一陣酥軟,真力盡失,競自身不由主地,宛如高樓失足般,直向地上墜去。

  若不是他兩人俱是身具上乘武功的內家高手,這一摔下,即使不死,也要筋斷骨折,饒是如此,公孫玉和獨臂豺人也被摔得同時發出一聲悶哼。

  但這一摔,也把兩人頓時摔得大吃一驚,略一調息,四散的真氣,又復回聚,此時只聽凌雲飛閣上響起一聲嬌弱的嗔怒,說道:「七姊,是你!你怎地來了這裡?誰叫你多管閒事!」

  遂之又是一陣格格嬌笑傳來,語音柔嫩得宛如出谷黃鶯,說道:「喲!卿妹!你私自出走之後,七姊僕僕風塵不辭勞苦地到處找你,怎麼一見面感謝的話不說上一句,到是先抱怨起來了?」

  公孫玉,獨臂豺人以及多手書生三人頓時聽得一呆,只覺得這女子說話的聲音,語氣,充滿狐媚嬌柔,立感週身酥軟無力,想竭力站起亦是不能,更逞論躍上閻頂一看究竟了。

  他們三人如醉如癡的坐在地上,閣頂上的冷冷聲音接著晌起,說道:「你多管我的鬧事,難道我還會感謝你!」

  顯然這是歐陽雲卿的聲音,這種不近情理的話,只有她那裡古怪的女孩子才說得出?

  但她這冷冷的聲音,卻如暮鼓晨鐘,敲擊在公孫玉等三人心上,登時齊地一凜,一躍站了起來。

  而恰在此時,那柔媚的聲音又起,急急說道:「卿妹!你別說話,難道妹妹來幫你也不好麼?」

  她雖是急匆匆他說出,但聲音語調中那種令人酥軟無力的特質不減,公孫玉等三人立如小睡方起時的軟綿之狀,再也不願站在那裡,「噗通!」一聲,又即原地坐下。

  歐陽雲卿果然投再說話,公孫玉三人酥軟依舊!

  那被叫做,『七姊』的女子又道:「卿妹,師父她老人家在你偷偷溜走之初,還以為你在外面吃不了苦,不出三兩個月定會回去,那知一過半年,仍不見你回轉,她老人家也急了,所以把我們七妹妹都派了出來,除非見到她想召的信號,不然找不到你,就都不准回去。」

  她的話說得一多,閣前地上的三人,已由酥軟而變得昏昏欲睡了!

  但他們心中卻依然甚是清醒,暗自忖道:「這是什麼邪門功夫,由言談之間便可令人功力盡失?」

  由不得他們三人多想,那令人神醉的聲音已自接著響起,說道:「卿妹,妹妹知道你心切父仇,但是你的仇人已死,難道你還能掘開他的墳墓,鞭屍不成?不然就是……」

  公孫玉已昏沉的睡了過去,再也不知她們下面說的什麼?

  獨臂豺人競自響起如雷的鼾聲,隨著晚風,飄送到老遠,老遠……

  至於多手書生鄭經,恐怕已熟睡的呼之不醒了。

  凌雲飛閣內是涼爽的,但一到傍晚,便涼爽得有些寒意。

  昏睡中的三人身形一顫,便已霍然甦醒。

  但他們的甦醒,卻不是因著寒冷,原來是起因於一聲哂然的嬌道:「天色這麼早,便已呼呼入睡,叫別人看到了,總不大像話。何況也不能貪睡。

  三人一躍而起,方纔之事,不禁怒火上衝,大喝一聲,一探手便扣住了她那纖細的手腕,說道:「剛才那個女子到那裡去了?」

  歐陽雲卿既是不閃不讓地被公孫玉抓住,是以臉上毫無驚慌之容,抬頭瞥了他一眼,說道:「你松是不松?」

  她這淡淡的一句話,生像蘊含了無限力量,公孫玉一愕之後,自然而然的將她的手放下,心中立時升起一股歉疚之感,暗自忖道:「我公孫玉乃堂堂男子,怎的竟和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鬥氣?」當即垂首不語。

  歐陽雲卿冷然說道:「你要知道,現在不是你問我話的時候,而是向我說話的干載難逢良機!」

  公孫玉即使涵養再好!也受不了她的這種閒氣,大喝一聲道:「好個黃毛丫頭,如此不知好歹!」

  歐陽雲卿臉上仍是毫無怒容,冷然說道:「你罵我?」

  公孫玉直氣得身形一顫,說道:「你不但該罵,而且該打!」手掌一揚,做了個打出的樣子。

  歐陽雲卿小臉仰起,說道:「你敢打!你敢打!」

  獨臂豺人也自怪笑一聲,說道:「公孫小狗,你休要發狠,諒你也沒有這個膽量?」

  年輕之人,畢竟氣盛,公孫玉縱然不想打她,此時也被逼得無法下台,伸出的手再也收不回來,「啪!」的一聲,一掌打在歐陽雲卿臉上!

  獨臂豺人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有種!要是本幫主挨此一掌,定然不肯干休!」

  他歹計得售,此刻仍然不放鬆任何機會,火上加油地盡力挑撥。

  歐陽雲卿小臉上被打得紅紅的,但她卻連摸也不摸,仍是漠然他說道:「我繪你說話的機會你不說,等下可別後悔!」

  她一頓,又復說道:「看你長得蠻聰明的樣子,腦筋卻不夠用,你若早點告訴我六沼八女的姓名,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了?」

  公孫玉一愕,遂即怒道:「你不問我,難道要我自動告訴你?天下之間,卻沒有這種好事!」

  歐陽雲卿冷笑一聲道:「方纔我說要先去殺死六調八女中的卞靈筠,杜靈珠,便是要你自動告訴我,誰知你不夠聰明,卻盡說廢話,試想,若等我殺了她們兩人,你再告訴我,是不是已經遲了?所以我說是給你說話的最後機會。」

  公孫玉聽得有氣,也是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你是何人門下?又有多少真才實學?」

  歐陽雲卿道:「我是何人門下,你管不著,若間我有多少真才實學,到可當面一試!」

  公孫五雖知道這女孩定屬不凡,但也不相信她能勝過自己,一時之間,爭強好勝之心大起,低喝一聲道:「好,那我就試試!」,一招「暗香浮影」直拍過去。

  但他拍出的掌風,尚未到達歐陽雲卿身前,使已失去她的身影,一聲冷笑卻自背後傳來,說道:「你這一掌,稀鬆平庸已極,這又豈能算是真才實學!」

  公孫玉怒道:「如此說來,你一味閃避,也算真才實學了?」

  他雙手齊出,一招「鐵樹銀花」,灑下漫天指風掌影,自上而下罩去,把個歐陽雲卿的嬌弱纖細身形,完全蓋住。

  公孫玉自信這一招「鐵樹銀花」,不僅把她上方罩得如同密網天羅,而且把左、右、後三方退路也盡封死,逼得歐陽雲卿勢必要硬接一掌。

  豈知這又出了公孫玉的意料之外,她仍然不予硬接,卻如一條游魚般,自公孫玉胯下一滑而出,然後冷冷說道:「招式內力仍無驚人之處,不知你有何處可狂!」

  公孫玉大怒說道:「那你為什麼不敢硬接?」

  歐陽雲卿哂然道:「這種內力招式也值得我一接?」

  公孫玉方才本還是強自隱忍,但此時已到了忍無可忍之境,大喝一聲,猛然將七賢酒:所授,僅具基礎的「六合歸一」神功運起,隨手一招「樂天知命昧無窮」中的「知足常樂」,疾揮而出!

  武林八仙的絕學,果然不同反響,歐陽雲卿雖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顯然她也看出了利害,臉上微徽一變之後,身形一飄,倒退二丈。

  公孫玉收勢停身,冷笑一聲道:「莫非我這一招仍不值得你一接?」

  歐陽雲卿點頭道:「招式精奇,內力深厚,還算你有點真才實學。」

  公孫玉一聽,不禁面上微現得意之色,他突然想起,這女孩古怪己極,她那僅聞其聲,不見其人的「七姊」,更是有點邪門,於是好奇之心大起,一笑說道:「你只要心服口服就是了。現在我們談個條件可好?」

  歐陽雲卿確似對公孫五這一殺手鋼已然心眼口服,但仍舊冷冷說道:「什麼條件?」

  公孫玉道:「我告訴你六沼八女的姓名,你報出師承門戶。」

  歐陽雲卿冷笑一聲道:「你此刻就是想告訴我六調八女的姓名,我也不要聽了!」昂首闊步,直向凌雲飛閣外走去。

  公孫玉連連接頭,暗自忖道:「這女孩年紀如此幼小,但卻怎的如此怪異!方才自己平白的被她無理取鬧了半天,怎能任她輕易離去,至少也該間清她的師承門戶再說。」

  當即朗喝一聲道:「等一等,我還有話問你!」

  但他在略一思忖之間,凌雲飛閣外……暮色蒼茫中,早已失去了歐陽雲卿的身影。

  公孫玉略一猶豫,一躍出閣,腳尖微點地面,「颼!」的一聲,直往閣頂上縱去。

  豈料他剛的躍起三丈,陡然間,當頭落下一團黑影,同時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光把這個拿回去!」

  公孫玉見那團黑影來勢甚疾,身形一閃,探手將那切物體抓住,順勢飄落地面。

  當他看到自己手中抓著的物體時,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那竟是一顆血肉模糊的女子人頭,但面目卻仍是清晰可辨!

  公孫玉又仔細一看之後,他竟然慘呼一聲,「噗通!」摔倒,那顆人頭,卻骨碌碌滾得老遠。

  獨臂豺人一看之後,也不禁面色微變,但隨之發出一陣得意的桀桀怪笑,轉首向多手書生鄭經道:「鄭堂主,你且去票報副幫主一聲,要齊集派內高手,準備調遣!」

  說完,舉手拍醒了暈倒地上的公孫玉,並順勢點了他的幾處穴道:

  公孫玉醒來之後,兩行熱淚猶如江河決提,淚淚流出,慘呼道「筠妹妹!筠妹妹!你死得好慘,都是我害了你!」

  敢情那被歐陽雲卿擲下的女子頭顱,竟是顧靈筠?

  獨臂豺人嘿嘿一笑,說道:「不錯,都是你害的她,如若在那女娃兒給你的最後機會中,說出六調八女的姓名,而不逞強鬥狠,她又豈會香消玉須?」

  公孫玉直聽得心如刀割,星目注血,他突地大喝一聲道:「獨臂豺人,快放開我,等我追到兇手給筠妹報了仇,你說什麼我都依你!」

  獨臂豺人嘿嘿一陣陰笑,說道:「你到說得輕鬆,本幫主若放你離開之後,你不回來,我又能如何?」

  公孫玉幾乎急怒得發狂,連聲大呼道:「放開我!放齊我!我公孫玉決不食言!」

  獨臂豺人卻慢條斯理的走到顧靈筠的頭顱之前,故作感歎的說道:「當真是個美人兒,唉!紅顏薄命,實在令人惋借。」

  突然,一聲宛如梟鳴的刺耳怪笑,起自凌雲飛閣以外,遂聽到——個尖銳的聲音道:「獨臂仁兄,什麼樣的美人兒,在這等重要的時刻,還值得你憐香借玉?」

  遂見白影一閃,大刺刺的走進一個人來。

  只見那人骨瘦如柴,雙目深陷,一襲白色長衫,隨鳳浮動,光看他穿著相貌,便令人感覺到一股陰森之氣!

  那人身後跟著六、七個身材高低不等的漢子,也是一身白衣,隨著那前面之人一步一趨。

  獨臂豺人臉色一變,見自己派內高豐未集,一些志在劫走武林聖君之人已至,不禁暗暗著急,嘿嘿乾笑道:「什麼風把『白骨』仁兄歐到這裡,若小弟早些知道,定會率眾相迎。」

  公孫玉一聽些人竟是飄忽無定的白骨飛屍沈子機,不禁冷哼一聲,道:「魑魅魍魎,盡成氣候,江湖怎不多事!」

  白骨飛屍沈子機隱隱一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他竟然恭恭敬敬的先向公孫玉行了一禮;說道:「沈子機親奉昆廬前輩之命,特地請聖君回去。」

  然後又緩緩轉向獨臂豺人,冷冷說道:「獨臂仁兄何必客氣,你能撤去周圍的明樁暗卡,歡迎武林同道來此,足見豪氣,若是仁兄無話可說,小弟就請聖君移駕了。」

  忽聽一個震人耳鼓,宛如夏日悶雷的聲音,又在凌雲飛閣外響起,說道:「俺老高還沒到是那個王八羔子冒名頂替,請聖君移駕?」

  一陣「噠噠!」的腳步聲響,當先走進一人,那人腳步特重,若這凌雲飛閣的地上不是用極厚的青石板鋪成,便可能被他一腳踏得陷下一個淨坑。但他身後的幾名隨從卻一個個踢手躡腳,捎無聲息。

  白骨飛屍沈子機發出一陣懾人心神的陰笑,哂然說道:「怎麼『駱駝,不在沙漠之中,當載運行旅貨物的『旱船』,卻跑到山上來了,當真是天下奇聞!嘿嘿!奇聞!……」

  他一連說了兩個奇聞,顯示了極度的不屑,然後即掉頭他視。

  公孫玉一看那被白骨飛屍沈子機稱為「駱駝」之人,長得身形高大,紅面見鬃,這麼酷熱的天氣,卻穿了身皮毛外衣,隨著陣陣吹來的山風,散發出難聞腥臭之氣。

  這人看上去似是頗有幾分蠻力,但他想了半天,卻不記得曾經O聽過江湖上有這號人物,不由懷疑的對他多看了幾眼。

  那漢子冷哼一聲,雙目噴火地瞪了「白骨飛屍」沈子機一眼,卻暫時忍下了一口怨毒之氣,大踏一步,竟然「噗通!」一聲,在公孫玉面前跪下,連叩三個響頭,說道:「俺『千里獨峰駝』高思汗才是親奉了昆廬老前輩之命,前來護駕!」

  公孫玉「啊!」了一聲,說道:「原來你就是常居蒙古關外的千里獨峰駝!那你在沙漠中的腳程一定極快了?」

  千里獨峰駝高思汗答話恭謹,但卻掩飾不住得意的說道:「俺老高在山地上也跑得一樣快,今下午聽到聖君在此出現的消息,俺兩個時辰便趕了兩百多里。」

  他說完又叩了三個響頭,一骨碌爬了起來,露齒一笑道:「請聖君暫時等一下,俺老高先要出一口氣。」

  「呼!」的一拳,挾著開碑裂石的勁風,直向「白骨飛屍」撞去!

  白骨飛屍沈子機,聽他說要出一口氣之時,便已凝神戒備,此時見他一拳擊來,當真威猛難敵,橫裡一躍,閃身讓過,卻乘勢伸出那瘦如鳥爪,慘白已極的手掌,一掌向千里獨峰駝右肩拍去!

  千里獨蜂駝一掌落空,龐大的身軀,頓時失去重心,跟路前衝了兩、三步,也就因他這一衝之勢,方才躲過一掌之危,但他卻已是身形一顫,連聲吼道:「好冷!好冷!山上就是趕不——俺沙窩裡暖和!」

  他語氣之中,似是尚自不知那是受了「白骨飛屍」陰寒掌力波及所致。

  公孫玉默然一歎道:「這樣的渾人,僅憑一點蠻力,也想爭雄天下,豈非是飛蛾投火,白白送死?」

  白骨飛屍又自嘿嘿一笑道:「既是沙窩裡暖和,沈子機索性就送你回去吧!」

  兩隻手掌,已無聲無息地直取高思汗雙肩共穴。

  豈知千里獨峰駝也非真的揮人,他忽地傻笑兩聲,說道:「好瘦鬼,剛才一冷俺知道是你弄的手腳!」

  他口中雖如此說,兩隻蒲扇般的手掌,卻已向白骨飛屍沈子機的雙掌迎去!

  公孫玉不知怎的竟對這揮人生出了同情之感,見他明知上當而上當,不禁大是著急,一傍大叫道:「不能硬接!……」

  但他聲音未落,卻「啪!」地傳來一聲脆響,原來兩人已硬接了一掌。

  白骨飛屍沈子機的身形直被震飛出四、五步,而「千里獨峰駝」高思汗卻只幌了一幌,仍舊屹立原地。

  千里獨峰駝哈哈一陣大笑,兩手向公孫玉一揚,說道:「這瘦鬼上當了!俺一看他那人開;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便知道他練的是『七煞寒靈掌』,但他卻不知道俺練的『純陽功』。不過聖君叫俺不能硬接,俺還是萬分感激!」

  公孫玉這才放下心來,忖道:「想不到這外貌渾厚之人,卻有如此心機,真是人不可貌糊了!」

  千里獨峰駝高思汗說完:一之後,又是「噗通」跪下,道:「請聖君跟俺走吧,諒這些雞毛蒜皮再不敢吭氣!」

  公孫玉剛才的視線被千里獨峰駝的龐大身形擋住,此時抬頭看去,不禁一怔,

  千里獨峰駝看著公孫玉的驚愕表情,霍然轉身看去,也是張大著嘴,說不出話來。

  原來在這片刻之間,這凌雲飛閣內已聚集了數十位武林豪雄,一個個向千里獨峰駝怒目而視。

  閣內,一片靜寂。

  有的,只是群雄的輕微呼吸和諷諷的風聲。

  松濤竹韻,瞿瞿蟲嗚,也加入了這單調樂章的伴奏。

  公孫玉向群豪掃視了一匝,幸喜大部分面孔均極陌生,他想起和獨臂豺人互約的條件,於是大喝一聲道:「獨臂豺人!」

  群豪聞聲,齊都身形一震。

  獨臂豺人嘿嘿一笑道:「聖君有何吩咐?」

  公孫玉道:「你何必也自欺欺人,現在就向群雄宣告吧!」

  獨臂豺人又陰陰一笑道:「請聖君暫時稍候,最好別露形跡,因為尚有兩人未到,」

  他低喝了一聲道:「鄭堂主,速將在本幫作客的兩位貴客請來。」

  原來多手書生鄭經早已齊集幫內高手趕至,他應了一聲,大步向凌雲飛閣外走去。

  盞茶時間之後,閣外響起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群豪的視線全向外投去。

  公孫玉直感到一陣難耐的窒息,大喝一聲道:「各位注意!本人將宣佈一件重大之事!」舉手向臉上抹去。

  閣內群雄一陣哄然,紛紛向兩側閃讓,只見兩個女子腳步輕盈地走了進來。

  公孫玉鋼牙一咬,剛觸到臉上的手垂了下來,又自大喝一聲道:「各位注意!……」

  但這一聲大喝,卻似費了他生平之力,於是群豪齊都凝神傾聽他即將宣告之事。

  天下之間,真是巧事特多,公孫玉以為在這凌雲飛閣以內,巧遇生死強仇獨臂豺人,及紅粉知已卜靈筠已屬意外,卻不料接踵而至的是,另兩位心上人兒顧靈琴和沈南施,又在這緊要關頭現身。

  他乍見二女,本想把這數月來積壓的一腔情懷,滿腹別緒,痛快淋漓的傾吐,但當著西北道上的武林豪雄,既是礙難出口,更何況他曾發誓言,昔日英俊面目不復。他就永遠不以,天南門下地公孫玉的身份,見他的放舊和愛倡。

  是以,他明知獨臂豺人和他的「送禮」條件,是一種狠毒已極的折辱,但他都不得不憤怒無比的接受。

  顧靈琴和沈南施蓮步姍姍地聯抉走進凌雲飛閣以內,她們的嬌靨上懼是一片冷漠。

  廳內群豪被二女的絕世姿容,將視線吸引過去之後,還未來得及仔細鑒賞,便被公孫玉所假冒的武林聖君一聲大喝,注意力重又轉移到他的身上。

  凌雲飛閣內雖是群雄濟濟,但此時卻是一片靜寂。

  公孫玉雖說已下斷然決心,此時此地不以真實面目和真實身份出現,但要他親口說出將顧靈琴和沈南施二女,作「禮物」般的送給獨臂豺人,則實在無法啟口,是以一聲大喝之後,卻是半晌沒有下文——

  獨臂豺人似是也猜到公孫玉難以啟口的原因,他突地繼續一陣怪笑,自作聰明他說道:「武林聖君失蹤數月,如今為本幫尋獲,於情於理,自應由本幫主將聖君送交昆廬王子,而本幫主也可側身『半仙』之位……」他說至「半仙」二字,聲音特地加重提高,環視了在場群豪一眼後,又復得意地獰笑說道:「不過各位武林同道,光臨敝幫,自也是力武林聖君而來,為了一盡地主之誼,本幫主願意放棄這項專有權利,和各位同道作一公平競爭……」

  在場群豪一聞獨臂豺人此言,齊都情緒勃動,躍躍欲試,喝彩之聲,打斷他的未完之言。

  獨臂豺人一見群豪漸人彀中,不由陰惻惻地一笑,又復提高聲音說道:「至於競爭的方式,乃是在各位來客中產生一位武功最為高強的人物,和本幫主一決勝負……」

  他此番話未說完,卻是被群豪的怒吼所打斷,「千里獨峰駝」高思汗首先沉不住氣粗聲大叫道:「狼崽子,你這種方法,也叫作『公平競爭』?你可是把咱們這些料,全都當成了小孩子!」

  「白骨飛屍」沈子機被「千里獨峰駝」高思汗一掌震傷後,經過一陣調息,已然大致痊癒,此時無聲無息地裂嘴一笑,冷冷說道:「獨臂仁兄,有我沈子機在,你坐山觀虎鬥的如意算盤,永遠無法打成!」

  豈知獨臂豺人胸有成竹,陰謀雖被白骨飛屍沈於機拆穿,卻是面色不變地大笑說道:「白骨仁兄要和本幫主鬥法,可惜還差了些,本幫主略施小計,你們仍要大動干戈,而且我這小小計謀,亦不妨當場宣佈!」

  獨臂豺人話至此處,故弄玄虛地微一停頓,續道:「就是自此時起,本幫主放棄尋獲武林聖君的權利,袖手傍觀!任憑各位將武林聖君挾持而去!」

  他這番話,說得本難令人相信,但他曾事先言明,這是略施小計,目的在使群豪力爭奪武林聖君互相火拚,是以又都不由不信,正在群豪疑信參半,獨臂豺人得意莫名之際,突地響起一聲冷冷的嬌噸說道:「獨臂豺人!你既把我姊妹劫來,要殺要剮,顧靈琴和沈南施決不皺一下眉頭,可就是不願聽你那狼嚎鬼叫似的廢話!」

  發話之人,正是和沈南施並肩卓立,滿面冷漠居做的顧靈琴,她們枯立了半晌,見獨臂豺人不聞不問,似是再也忍耐不住,是以出言潔詢。

  獨臂豺人嘿嘿一笑,說道:「本幫主怎捨得辣手摧花,將兩個美若天仙,公孫玉小狗的紅粉知已殺剮?現下你們兩人已被人作為『禮物』,送與本幫主享受,是以才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放棄『半仙會』會員之位……」

  他話聲未完,顧靈琴和沈南施已自氣得嬌靨變色,同時冷哼一聲道:「住口!你再胡說八道……」

  兩人說至此,竟同時住口不語,她們雖對獨臂豺人根得想食肉寢皮;但此時卻神情黯然地低垂蟀首。

  獨臂豺人桀桀一陣怪笑道:「你們兩個女娃須知本幫主點穴手法特別,要想自解零道,以圖報復,那是難比登天,你們趁早老老實實,等到晚間,本幫主決不……」

  只聽一聲大喝,起自首座錦凳之上,截斷獨臂豺人的未完之言說道:「狼崽子,你休要信曰開河,說些卑鄙齷齪之言,須知我公孫玉對兩條路如何選擇,到此刻方才決定!」

  他舉手往臉上一抹,霍地露出一張疤痕斑斑,但仍然十分平滑的醜陋面孔,無怪在武功山中的夜晚,杜丹琪在揭下他蒙面黑中以後,依舊認定他是歐陽雲飛!原來在黑暗之中,僅可見臉型輪廓,至於平復後的疤痕,卻無法分辨。

  公孫玉這一舉動,使得凌雲飛閣以內之人,俱都面色大變,連以為胸有成竹認定他不會當著兩位紅粉知己的面顯露自己醜陋容貌的獨臂豺人,亦自微感一愕!

  須知公孫玉此舉雖是忍受不住獨臂豺人,對兩位紅粉知己的當面侮辱輕薄,而發的一時衝動,但卻也經過一番考慮,就是他不以真面目示人,並非對任何人的誓言,只是一種恢復面貌的決心,但這種決心,在面臨緊要關頭時,亦無須堅持。

  獨臂豺人強持鎮定,獰笑一聲說道:「人要臉,樹要皮,公孫小狗,你既連面皮都不要,本幫主夫復何言?」

  顧靈琴和沈南施先自一怔,見這醜陋之人,自稱公孫玉,意猶未信,現又聽獨臂豺人亦是如此聲言,不由將信將疑地凝神看去。

  就在這一瞬之間,凌雲飛閻內的群豪,俱都各有所覺,一個怒形於色,齊向獨臂豺人和公孫玉身前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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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離公孫玉最近的「千里獨峰駝」高思汗,忽然大喝一聲,怒氣衝天他說道:「好小子,你敢冒充武林聖君騙俺,俺老高還給你磕了兩個響頭!」舉起蒲扇般的掌,逞向公孫五面頰上拍去。

  但他掌至中途突地悶哼一聲,又自收回,原來發覺一縷指風直向他時間曲池穴點來,遂暴喝一聲道:「狼崽子,你敢暗算!」反手一拳,向獨臂豺人撞去。

  獨臂豺人獰笑閃開,繞至公孫玉身邊,只見他兩手連點,已自解開了公孫玉被點的幾處要穴,同時微現緊張他說道:「公孫小俠,快與本幫主聯手拒敵,此時此地,你我兩人暫時不宜翻臉!」

  說罷,縱身躍開,與幫內高手站在一邊。

  公孫玉恨不得一擊將獨臂豺人斃於掌下,但見他業已機警溜開。遂冷哼一聲說道:「獨臂豺人,你要想與大爺聯手,那是打錯了算盤!」

  他雖是不願與素無恩怨的西北道上武林豪雄為敵,但卻已勢成騎虎。群豪帶著被欺騙與愚弄的忿怒,紛紛逼了過來,千里獨峰駝高思汗又自當胸撞來一拳!

  在這四面俱為強敵環伺的情況下,公孫玉已是閃無可閃,只得以六成功力,推出一掌,將他震退,同時口中大喝道:「各位住手,暫聽天南門下公孫玉一言!」

  但在場群豪的理智,似是早為憤怒淹沒,那還聽得進他那字字句句,出自肺腑的金玉良盲,早有幾人連聲暴喝道。

  只見拳風激盪,立有幾人出手遙擊過來。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下,公孫玉縱有百口莫辯,同時他也不願再辯,因為這也正是他求之不得之事,當下悶聲不晌,忽然雙掌翻飛,向四周掃擊出去。

  掌風到處,立有幾人被迫後退,但他們卻是一退即上,於是公孫玉仍在重重包圍之中。

  在凌雲飛閣的門外,早有部分群豪,和金龍幫內之人動起手來。

  此時,只有顧靈琴和沈南施兩人仍在袖手旁觀,注意觀察那自稱公孫玉的面目醜陋之人。

  但天公偏不作美,黃昏早逝,暮色漸暗,終於夜幕完全低垂了下來。

  凌雲飛閣內一片漆黑。

  凌雲飛閣外亦是月隱星黯。

  武林高手,雖是目力大異常人;此時亦僅能看到人影幢幢,分辨不出各人的面孔,是以一陣混戰後,掌風拳勁逐漸稀疏下來。

  突然之間,只聽一人喃喃自語道:「我老彭近來鬧夜盲,天一黑就看不見!」

  但聞「波!」的一聲輕響,想是他已點燃起千里火筒,頓時照亮了凌雲飛閣內的一角。

  他此舉似是無意間提醒了閣內群豪,於是紛紛幌燃火招於,只見火光熊熊,諾大的凌雲飛閣,立被照得纖毫逼現!

  群豪在黑暗中打了半天悶仗,此時宛如雲開日見一般,頓覺無限開朗,齊都流目看去。

  詛料一看之後,競都齊地發出一聲驚「咦!」原來被他重重圍困的公孫玉和一傍作壁上觀的兩個絕色少女,竟都消失不見!

  再一注目之下,連金龍幫的徒眾也都不見了蹤跡!

  在場群豪,不由一陣嘩然。

  「白骨飛屍」沈子機冷哼一聲,喃喃自語道:「老夫果然栽在這狼崽子的手裡!」

  他陰森森地瞥了隨來的幾個白衣漢子一眼,大步向凌雲飛閣外走去。

  那幾個白衣漢子一步一趨,隨後跟去。

  閣內群豪,此時再也沉不住氣,各展身形,奪路而走。

  只聽一個粗豪的聲音說道:「各位慢點走,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先燒了這座凌雲飛閻,出口惡氣!」

  立有一個火招子,直向閣頂飛去!

  那說話之人,正是千里獨峰駝高思汗,他一呼百應,齊將火招子向閣頂書棟雕樑上投去!

  這凌雲飛閣的梁木,俱是上好的松怕製成,極富油質,又復乾燥,火焰觸及,立刻「剝剝!」的燃燒起來。

  時近初更,山風漸起,風助火威,火仗風勢,火舌瞬即吐至這週遭的樹木之上,盞茶時間後,這座峰頭以下,已是一片火海!

  西北武林道上的豪雄,雖為著武林聖君,空自徒勞跋涉,但尚無損失,而獨臂豺人卻是弄巧成拙,陪了夫人又折兵,他此這雖是潛身凌雲飛閣下的秘密地洞以內,也不禁萬分沮喪,空自追悔。

  但他追悔的尚不止是幫中基業被毀,而最令他遺憾的,卻是失去報復彭蠡之宴上,挨了冒名公孫玉甩頭金鈴一擊之很,和本已成籠中之鳥的顧靈琴與沈南施二人,諒來不是展翅飛走,亦必人擄走。

  被他人所擄,不過衡量好二人被點穴道,武功無法施展的事買,似乎是後者的成份較大。

  如此說來,公孫玉和顧靈琴與沈南施的行蹤便令人煞費猜疑了。

  其實,公孫玉的行蹤,不難得知,因為在獨臂豺人懊喪萬分,胡思亂想之時,他卻正坐在凌雲飛閣以南的一座峰頂上,正自隔岸觀火。

  不過觀火的不止他一人,另外尚有一個身著藍色長袍的銀髯老者。

  藍袍老者忽地喟然一歎,說道:「火!又是一把火!我數月前在鄱陽湖畔的彭蠡水檄上,救了一個和你一般長像的娃兒,剛才我因尋找我老伴和劣孫路過此處,遠處看去,只見你的面部輪廓和那娃兒一佯,是以乘著黑暗和混亂,將你救出,不料……」

  他似是不願提及公孫玉的面容,以免損傷他人的自尊心,是以煥然住口。

  但公孫玉對他這番話,卻似直如未聞一般,目注數里外的熊熊火勢,臉上滿現焦急之容,此時竟霍地一躍站起,說道:「老前輩,在你帶我出來之時,可曾看見凌雲飛閣內的兩名少女?她們俱被獨臂豺人以獨特手法,點佐要穴,因而無法施展武功,你看他們是杏會葬身火海?還有……」

  藍袍老者見他不再說下去,方自微笑說道:「小娃兒休要性急,也勿須擔心,我進去帶你之時,確曾看見了兩名索衣少女,怔仲而立,但當我點住你的啞穴抱你出來之時,那兩名少女卻也正向凌雲飛閣外走去,以我猜想,她們不是悄然脫身,便是被他人擄去,但決不致葬身火海。」

  他因剛才公孫玉說到「還有」兩字之時,是自動住口,於是又復微笑問道:「小娃兒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在我老人家面前,不必吞吞吐吐。」

  藍袍老者搖手說道:「你這樣說下去,就是說到天亮,我也聽不明白,還是把事情從頭說起。」

  公孫玉一時心急沒頭沒腦他說了一陣子,此時聞言,遂尷尬地苦笑一聲,將適才諸般經過,概略說了。

  藍袍老者也自緩緩站起,慈眉微蹙說道:「趁那凌雲飛閣尚未盡成灰燼,我且去替你走上一道,看看能否尋得那女娃兒的頭顱?」

  聲音未落,人形早杏!

  公孫玉徽微一怔,暗道:「這藍袍老者,若非是武林八仙之一,定必是一位世外高人?」其實他若聽清了藍袍老人剛才所說曾在鄱陽湖畔的彭蠡水謝上,救過一個和他面貌相似之人的一段話,便自然知道此老是誰了。

  他方自奇疑驚付之間,也不過盞茶時間左右,只見藍袍老人手持一物,已自飄然落在他的身前。

  公孫玉惶急他說道:「老前輩,你手中所拿,可是晚輩筠妹妹的首級?」

  藍抱老人一歎說道:「我到達凌雲飛閣以內之時,已有多處被燒的梁木塌下,但卻有一股難聞的臭氣直透鼻端,循著那股臭氣,便極快的找到這個已有幾處被火燒焦的首級,不過……」

  公孫玉此時的珠淚,已如大雨澇館,自兩頰上統統滾落,他方才深恐筠妹妹的首級被火燒去,是以想急著取回,但一經取回來,他幾乎喪失了一看的勇氣,因為那景象實在太慘了!

  藍袍老人一頓後,又復以微帶詫異的口吻說道:「你筠妹妹既是帶了人皮面具,你怎還認得出是她?」

  公孫玉被問得一征,掠詫的止住哭泣,脫口說道:「人皮面具!老前輩可是說她帶了人皮面具?」

  藍袍老人額首道:「不錯,那難聞的臭氣,信是『自那其薄如紙,製作得極為精巧的人皮面具燃燒後所發出。」

  公孫玉略一思討之後,說道:「晚輩在凌雲飛閣內,曾親眼目睹筠妹妹和一個紅衣女子同時現身,以她的體態聲音,面貌和武功路數,是她無疑,後來杜靈珠提到她守宮砂之事,她便忿然隻身離去,故極可能被那只聞其聲,未見其人,自稱『七姊』的女子,或武功奇高,行為怪異的歐陽雲卿殺死?」

  他因先前把在凌雲飛閣中所發生的事概略說了,是以不必再向藍袍老人仔細解釋,藍袍老人撚鬚一陣沉思,忽然哈哈笑道:「小娃兒,不必著急,以你筠妹妹一怒而去,紅衣女子隨著追出,和那古怪女娃兒歐陽雲卿及她『七姊』出現的時間推斷,她們決不可能將捏筠妹妹殺死,何況你所見的女子,要是帶了人皮面具,而非她的本來面目。」

  公孫玉被他說的心中一寬,但他在未見到筠妹妹前,仍覺疑懷難釋,藍袍老人似是看出了他的心事,又復微笑說道:「小娃兒,休再胡思亂想,我到要向你探聽一點消息。」

  公孫玉一怔說道:「老前輩有何見示?」

  藍袍老人一歎說道:「我這次千里跋涉,遠來漠北,卻是在找我那失蹤數月的調皮孩兒,你可曾看到一個八、九歲的孩子?」

  公孫玉哦了一聲,微笑說道:「晚輩剛才一時心急,把在凌雲飛閣所經過的事,擇要說了,獨以一個身穿黃衣的幼童和一位手拄龍頭墨杖的灰衣老婆婆出現之事,因他們來去匆匆,未曾提及,但不知那幼童是否即為老前輩的令孫?」

  藍袍老人臉上,突然現出一陣興奮激動之容,急急說道:「你這話可是真的?」

  公孫玉詫然說道:「晚輩之言字字句句真實、怎敢相欺。」

  藍袍老人突地伸手抓住公孫玉的左臂,說道:「快走!隨我一起找他們去!」

  公孫玉只感到身子頓時輕若飄絮,知是藍袍老人暗以本身真力帶動,於是真氣徽提隨著他向南奔去。

  奔行中,又自懷中摸出那面昆廬王於所送的人此面具戴上,不禁對這老人的怪異行動,感到奇詫不已,暗忖道:你去找你的孫兒,關我何事?

  豈知藍袍老人卻突地一陣哈哈大笑,說道:「小娃兒,算是你的造化,遇到了我那老婆了!」

  他說得沒頭沒腦,公孫五聽得詫然不解,說道:「晚輩聽不懂老前輩的意思?」

  藍袍老人道:「你可知道我那老婆子的來歷?」

  公孫玉苦笑搖頭說道:「晚輩孤陋寡聞,無從得知!

  藍袍老人哈哈一笑道:「諒你也不得而知,我這話問得委實有點多餘。」

  公孫玉暗自好笑,忖道:「怎麼這老人家一聽說孫子和老伴曾在此現身,便似高興得變了樣兒?……

  忽聽藍袍老人接著問道:「你可懂得我說你遇見我那老婆子是天大造化的意思?」

  公孫五道:「這個晚輩正要向前輩請求。」

  藍袍老人不答他所問,卻突地提高聲音道:「我那老伴在五十年前,即已是名滿武林的『神悟天醫』『五十年後的今夫,她的歧黃之術,可說更是舉世無匹了!」

  公孫玉聽得恍然大梧,知道藍袍老人的意思,是說自己的面貌已有回復之望。

  只聽藍袍老人續道:「光她那龍頭墨杖,便有核毒療傷之效,更逞論其他萬靈藥物了。」公孫玉這才想起、那灰衣老姬在凌雲飛閣內,龍頭墨杖連點,不惟解了他,被獨臂豺人以奇特手法點中的穴道,而且品若所中的劇毒,競也同時化解,當即說道:「神悟天醫』老前輩龍頭墨杖的靈異,晚輩已領受到了。」

  藍袍老人忽然閉口不言,盞萊工夫後,始喟默一歎,說道:「三十年不見,不知她還生不生我的氣?」語意神情中竟似充滿追悔。

  公孫玉聽他說和老伴兒已是三十年未見,其中似是大有隱情,他不由好奇心大起,率然問道:「老前輩,俗語說『少年夫妻老來伴,晚輩看、神悟天醫』。前輩極為慈祥,而你也非行事乖謬之人,本應伉儷情深,久而彌駕怎會一別三十年互不見面,到使晚輩深覺不解!」

  藍袍老人一歎說道:「名是無聊,利是無聊,那無聊的名利,卻害得我們恩愛夫婦;突生勃溪,我此時雖已迷途知返,但不知她會不會原諒我已往的過錯?」

  他一頓之後,不等公孫玉說話,便即提高聲音說道:「小娃兒快些加緊施為,我們好在天亮之前,趕到山下的一座小鎮之上,則或許不致失之交臂!」

  公孫玉聞言,奔行中微一仰面察看天色,只見星移斗轉,已是三更時分。

  在晨光亮微,東方天際現出淡淡的魚肚白色之時,這一老一少,果然到達了賀蘭山下的一個小鎮。

  侵晨時光,靜靜的小鎮,一切仍是酣睡未醒。

  藍袍老人似是對這小鎮頗為熟悉,他興奮面微帶緊張的,逞往一家客棧奔去。

  但在走到客棧門前之時,只見一個叫化子摸佯的人,正自當門而臥,鼾聲和酒氣,不停的向藍袍老人和公孫玉耳中鼻內飄送。大以熟悉,只是他面裡側臥。看不清面孔,他倆正等俯身察看之時,只見那叫化突地網頭打了一個噴嚏,遂即叫道:「好冷!好冷!」翻身坐了起來。

  公孫玉凝陣看去,只見那乞丐裝扮之人,正是自己數月前,曾在武功山中巧遇的「武林八仙」之一,傳授過他三招「樂天知命味無窮」和「六合歸一」神功入門的七賢酒丐。

  他因戴著昆廬王子送他的人皮面具,七賢酒丐自不相識,公孫玉乍見七賢酒丐之下,雖是驚喜莫名,但卻也不好過去見禮招呼。

  此時,忽聽藍袍老人哈哈一笑,說道:「酒瘋子!你這乞丐中的太上皇,難道真窮得連客棧也佐不起,竟像看家狗似的橫臥在人家店舖之前,如若一旦在江湖中傳揚開去,你丐門中的徒子徒孫,可還有臉去四出行乞麼?」

  公孫玉方自驚駭於這藍袍老人,何以會和七賢酒丐這般廝熟,已自響起七賢酒丐一聲喟歎,和一陣淒厲已極的大笑,但他卻未回答藍袍老人的問話。

  藍袍老人面現驚容,候地跨前一步,疾探右手,抓住七賢酒丐的肩頭,詫然問道:「酒瘋子,難道你真的瘋了?還是……」

  他話尚未說完,已自被七賢酒丐一聲苦笑所打斷,遂手從腰問取下酒葫蘆,咕咕嘟嘟喝了一大口盾,方始說道:「忘吾哲人老兒,可惜你來晚了一步,沒有限我一起栽這個跟頭……」

  公孫玉一聽這藍袍老者竟是,武林八仙之一,傳授過他歐陽賢弟功夫的忘吾哲人,不由暗自高興。

  卻聽忘吾哲人已打斷七賢酒丐的未完之言,哈哈笑道:「酒瘋子,你可是遇到了『關外神偷』呂無窮,將你的盤纏扒去,是以無錢住店?再不然就是碰到了昆廬老兒,又吃了他的暗虧?」

  七賢酒丐搖頭苦笑,說道:「都不是,都不是!你想那關外神愉,雖然偷人的伎倆,已達出神人化的境地,但他也不致把我叫花干的幾文酒錢偷去,要說到昆廬老兒給暗虧吃,那也是多慮,因為他已傳束武林八仙,要在明年元宵,聚會蛾嵋金頂,宣佈三十年前,在聖母蜂顛,我們七人同時飲酒中毒的秘密,他就是要對付我老要飯的,也不急在一時。」

  他方自微徽一頓,忘吾哲人已聽得興致勃勃,奇疑交加的問題:「如此說來,你已接到了昆廬老兒的傳束,怎的我卻茫然無知?還有你既不是被關外神偷扒去了盤纏!又未碰上那當今武林之世,惟一能使你吃虧的死對頭,這栽跟頭之事,又從何說起?」

  公孫玉一旁也聽得百思不解,急待聽七賢酒丐說下去,豈知正在這緊要關頭,那兩扇緊緊關閉的大門「咿呀!」一響,登時大開,一個滿面慈祥,手拄龍頭墨杖的灰衣老姬和一個身穿鵝黃新衣的八、九歲孩童,當門面立。

  忘吾哲人奇詫的表情,頓時變得異常激動,竟吶吶他說不出話來。

  那黃衣幼童卻一躍撲到忘吾哲人懷裡,高興地叫道:「爺爺!爺爺!」打破了兩者間的尷尬。

  公孫玉認出這手技龍頭墨杖的灰衣老姬利那黃衣幼童,正是昨天在凌雲飛閣中出現之人,幼童自稱虹兒,自是忘吾哲人所要我的愛孫,而那老姐定是忘吾皙人口中的「神悟天醫」,或「神悟醫婆」也就是他的老伴了?

  只見忘吾哲人一手拍著愛孫的右肩,另只手即撫摩著他的頭髮,無限慈祥他說道:「調皮的孩子,怎麼愉偷跑了出來,害得全家出動找你,連你奶奶也驚動了?」說完,瞟了灰衣老姬神悟醫婆一眼。

  此時,神悟醫婆慈祥面容上,也是微現激動,她尚未說話,七賢酒丐已自哈哈一笑道:「神悟醫婆,想是我老要飯的大喊大叫,吵醒你們的好夢,現在你們老兩口兒破鏡重圓,孫兒又已無恙找到,是雙喜臨門,還不請我進去;好好喝上幾杯,驅驅半夜露宿的寒氣?」

  說完,當先向店內走去。

  神悟醫婆尚未及說話,虹兒候然離開忘吾哲人環中,轉向神悟醫婆仰著小臉說道:「奶奶,你可是還在生爺爺的氣?」

  神悟醫婆笑說道:「虹兒休要胡說,奶奶為什麼要生爺爺的氣?」

  虹兒大大的限珠一轉,莞爾笑道:「奶奶還想瞞我,當初你不叫爺爺參加半仙會,爺爺不乖,沒聽話,所以你一氣走了——我都是聽媽媽說的。」

  他這帶著極重稚氣的一段話,頓時引得在場之人齊都大笑起來,七賢酒丐已自店內大叫道:「小傢伙,別揭你那爺爺奶奶的底!他們若是被你羞走了,老要飯爺爺的這場油揩不成,可要揍你!」

  忘吾哲人和神悟醫婆兩人相互一笑,這一笑代表了三十年誤會的冰釋,各牽著虹兒的一隻手,走了進去。

  公孫玉見他們說說笑笑,競似忘了自己存在的一般,年輕人的自尊心,最容易受到傷害,他不由心中有氣,轉身大步而去。

  只聽忘吾哲人轉身大叫道:「小娃兒,你不進來跟著揩油,可是要先『出恭』去?」

  他此種滑稽之言一出口,公孫玉立時不快之意盡去,暗忖:這般武林奇俠,年齡都在百歲以上,居然說話行事,不失純真,毫不講求客套世故,我怎能如此不知情趣?

  但立時又不便即刻跟著進去,他方略一駐足遲疑,便聽七賢酒丐在屋內大叫道:「誰要撒尿拉屎,這屋裡也有茅廁!」

  公孫玉一笑,尷尬說道:「晚輩還可忍耐一會兒。」

  此時,虹兒突然跑了過來,拉著他的手說道:「原來是你?」一大一小,手牽著手,最後走進店內。

  此時天剛大亮,這客棧前面一排三間的飯店酒館,尚是一片靜寂,一個店小二睡眼惺忪的走了過來,由七賢酒丐點菜要酒,店小二自去置辦以後,公孫玉急於想知道七賢酒丐栽跟頭之事,於是首先問道:「老前輩,你所說栽跟頭,究竟是怎麼回事,可否趁著酒萊未來以前,先行告知?」

  七賢酒丐一怔,喃喃自語道:這娃兒的口音好生熟悉?接著又道:「小娃兒,休要如此好奇,我這栽跟頭之事,精彩無比,等著這一對老夫老妻,先敘敘別後相思之情,我也餵飽了肚裡的酒蟲以後,再談不遲!」

  忘吾哲人一笑說道:「酒瘋子,我們老夫老妻就是要一敘別後相思之情,地點也不會在此,不過我確有兩件事,要先問個清楚。」

  他微徽一頓,轉向虹兒說道:「虹兒你為何在去年九九重陽節之後,便偷偷鮑了出來,若不說個明白,就是爺爺奶奶不予追究,你媽可也不依!」

  忘吾哲人的語氣神精,都是極為嚴肅,虹兒雖是平日備受寵愛,但卻似受良好的家庭教育,遂起立恭肅的說道:「虹兒去年中秋之後,曾在西湖故居門前玩耍,突有三個華服壯漢要搶我項間的一串『百徘珠』,虹兒正要出手對那三人加以懲治,卻見一個騎白馬,穿白衣的少年書生趕至,想阻止那三個華服大漢的搶劫……」

  他話尚未說完,忘吾哲人已肅然截斷他的話道:「這經過爺爺過知道了,你還重複它做什麼?」

  虹兒恭聲答道:「虹兒此次離家出走,正是要找那白馬白衣的哥哥。」

  忘吾哲人面色緩和了一些,說道:「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爺爺已在鄱陽湖畔,救他性命,傳他武功,以酬其俠義的行為,但他在西湖時的武功,恐怕比你差得多……」

  神捂醫婆一旁插口截斷志吾哲人的話說道:「他愈是不自量力,不顧危險的行俠仗義,也就愈覺可貴,等我碰到那娃兒之時,定要傳他幾手歧黃之術,讓他行醫濟世。」

  虹兒見在場的長輩都沒說話,繼續又道:「當時虹兒不知那位哥哥身手如何?才故意任『百非珠』被人搶去,卻不料他武功平平,竟自未能追回,虹幾要找他的目的就是想傳他幾手武藝。」

  他此言一出,在座之人,都失笑出聲,七賢酒污微笑說道:「小傢伙,你可知『人之患在好為人師』……」他突地精神大振,提高聲音說道:「酒菜來啦!」

  他語出半晌,才見店小二端著酒萊進來,

  忘吾哲人一笑說道:「好長的鼻子,酒瘋子,這可是你新練的神功『香聞十里』?」

  七賢酒丐哈哈一笑,道:「忘吾哲人老兒,休得胡說!」

  只見他一招手,那送酒萊的兩名店小二尚在丈餘以外,一盤萊一罈酒卻齊地脫手飛出,落到七賢酒丐手裡。

  神梧醫婆失聲讚道:「好一手『凌空攝物』的功夫!」

  忘吾哲人接道:「以你這般叫化子,不須乞討,只要搶著吃就夠了。」

  七賢酒丐遂把萊盤放在桌上,又劈開酒罈上的泥封,微笑說道:「忘吾哲人老兒,你可知道『呼牌而與之,行道之人孰受,蹴爾而與之,行道之人不屑』這句話?你若再調佩我要飯的,我可不吃啦!」

  邊說著,左手抓了一塊滷牛肉,右手端起酒杯,同時往嘴裡送去。

  此時那送酒菜的店小二,見酒菜脫手飛出——時之間,驚駭的怔在當地。

  七賢酒丐哈哈一笑道:「好小子還發的什麼呆,再去拿酒菜來,這點子夠塞牙縫,還是夠潤肚腸的?」

  兩個店小二一伸舌頭,忙不迭又向後面跑去。

  忘吾哲人向公孫玉一笑道:「小娃兒快吃,可別和這酒瘋子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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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公孫玉由虹兒和忘吾哲人口中,已知道虹兒要找之人,是他身外化身的歐陽賢弟,不禁心中暗為歐陽雲飛高興,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想知道歐陽雲飛的行蹤,他更急於要問明白歐陽雲飛與那女孩歐陽雲聊的關係。

  想到歐陽雲飛的失蹤,又想到卞靈筠的生死,和對顧靈琴與沈南施的懸念,此時雖然面對美酒佳看,也是吃不下去,但還是不忍違拂忘吾哲人之意地,舉著夾了一片蔥爆羊肉,送到口內。

  七賢酒丐大吃大喝了一陣,精神更盛,突地大聲嚷道:「忘吾哲人老兒,你還有什麼屁快放,再擱著不說,就得聽我的了!」

  忘吾哲人一笑道:「酒瘋子,我就知道你三杯酒下肚再也擱不住話兒,現在偏要你要憋一會。」

  他一頓,卻轉向坐在身側的神悟醫婆微笑說道:「我有一件事,要先和夫人商量商量,就是和我同來的這個娃兒,遭人暗算,往日英俊的面容上,平添了無數紫黑疤痕,不知夫人可否代他醫治?」

  神悟醫婆詫然說道:「你是說的那個小娃兒,可曾將他帶來此處?」

  忘吾哲人一笑說道:「那娃兒遠在天邊,近在跟前,我不說明,恐怕你們都投看出他是帶了製作得極為精巧,連笑貌表情也可表達的人皮面具?」

  神悟醫婆「哦」了一聲,目光向公孫玉股上投去。

  七賢酒丐卻突地右手一搐,逞向公孫玉肩頭抓去!

  公孫玉方自心神恍餾地,思忖著自身的一些難解難決之事,是以進忘吾哲人和神悟醫婆之間的對話,也未聽得,此時見七賢酒丐五指如鉤,疾抓而來,一驚之下,一招「樂天知命昧無窮」中,威力最強的一招「成功永樂」,本能施出!

  七賢酒丐掌至中途,疾收而回,縱聲哈哈狂笑道:「果然是你這娃兒,無怪我要飯的方才聽你說話的聲音恁般熟悉?」

  他們兩人這各施的一招,本在電光石火之間,但儘管夠快,卻也瞞不過像忘吾哲人這般高手,遂聽他訝然說道:「酒瘋子,你可是在這桌子上賣弄武藝?不過那小娃兒的怪招,雖是功力火候不足,但也不弱呢,聽你的口氣,莫非你們還是故知?」

  七賢酒丐狂笑一聲,說道:「酒肉朋友,談不上故知,忘吾哲人老兒,還是談你的正事,請你的老婆子幫這娃兒治一治吧!」

  神悟醫婆慈眉微蹙,說道:「大見面容被毀,必是直接觸及奇毒所致,若要除去臉上傷疤,不必妙手,但靠藥物,只要能找到一朵『血蓮』,搗爛敷上,不出旬日,傷疤必會盡去,問題是……」

  七賢酒丐似是對此頗為關心,竟自停止飲酒,側耳傾聽,此時聞言,便急不及待的打斷神悟醫婆的話說道:「問題是到何處去找一朵血蓮,是不是?」

  神悟醫婆微笑說道:「關於血蓮的產地,舊日傳說為在西北關外的貝加爾湖中,但據去年參加武林聖君九九重陽節彭蠡之宴的人說,他們曾有『血蓮羹』饗客,色作艷紅香氣招人,如此說來,血蓮一物定產於中原的名山大澤之中,因為血蓮採下後,若出一月,色澤香氣盡失,更無靈效可言了。」

  公孫玉聽到忘吾哲人提及此事之時,還是滿懷希望,但聽到神悟醫婆如此說法後,不禁大感沮喪擎杯的右手微一顫抖,杯中美酒竟然傾出幾滴。血蓮之事,我仍然給你留意,好在你毒傷已痊,面容美醜原無多大關係!」

  公孫玉連連道謝恭身接過。

  七賢酒丐已大聲叫道:「你們這些雞毛蒜皮的事說完,該老要飯的談正事了。」

  「不錯!不錯!人的美醜不在外表,全在心底!」

  他語音一頓,又復黯然一歎,目注忘吾哲人,神情語聲一反嬉戲之態,莊肅說道:「忘吾哲人兄,我看你我這般自命不凡的老朽,都該進棺材休息,什麼武林八仙,也照樣被幾個名不見經傳的人,作弄一番,然後他們又神不知鬼不覺的離去!」

  忘吾哲人霍然一驚,連神悟醫婆的平靜面容上,也是一變,但卻是公孫玉好奇心最大,槍著問道:「七賢老前輩,你休要再賣關於,快點說出來繪我們聽聽,看看究竟是什麼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士?晚輩不信,在武學方面,還有人超越過百餘年來,一直領袖武林的武林八仙?」

  七賢酒丐見問,神情彷彿十分悲憤地,肅容又道:「老要飯的此次遠上漠北,個是來找你這忘吾哲人前輩,轉告他昆廬王子相約峨嵋金頂之事,卻不料在昨夜抵達此間之時,尚未進鎮,便聽到一陣策、笛、箏、琶和奏的悠揚樂聲,與柔媚已極的少女歌唱,我因連日跋涉,旅途甚是勞頓,聞到那般美妙的樂聲,便覺一身蘇軟無比,當即坐在一株大樹之下,準備略事小憩,順便也欣賞那種: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的絕妙好音!」

  他一頓之後長長的歎了口氣,又自咕咕嘟嘟的喝了一人口酒,竟然閉目沉思起來。

  約莫過了盞茶時間,仍不見他說下去,那兩眼睜得圓圓,一直在凝神傾聽的虹兒突然插口說道:「酒爺爺,你怎麼不說下去,悶死人啦!」

  七賢酒丐苦笑一聲說道:「已經說完啦,你叫酒爺爺再說什麼?」

  忘吾哲人微咳一聲,說道:「七賢仁兄,你是否只顧聆聽絕妙好音,忘了凝神戒備,於是昏昏睡去?」

  七賢酒丐道:「不錯,但我醒來之時,發現自己不是躺在鎮外的一株如蓋大樹以下,卻像一隻看家狗似的橫臥在這家客棧的大門以外!」

  神悟醫婆訝然說道:「那般人似只在賣弄,並無加害七賢大俠之心,如此說來,他們此舉,更令人難測?」

  忘吾哲人百思不解,突地哈哈一笑道:「七賢仁兄你可是喝醉了酒,做夢不成?當今武林之中,小弟還從未聽說過具有此種怪異妖術的門派。」

  七賢酒丐肅容說道:「忘吾哲人,你和我相交了近百年,難道不知我一向喝酒,都是似醉實醒?何況我昨夜滴酒未進。」

  他一頓之後,又復正色續道:「五十年來,你我都各覓清靜之地,苦研神功,以圖報復在聖母峰巔的一場奇恥大辱,幾未曾過問人間事,世事多變,一些在這五十年間興起的門派,你又豈能盡知?」

  忘吾哲人點頭說道:「在這五十年間,豈止未過間世事,連我自己都幾乎忘了。」

  公孫玉又自一旁插口說道:「晚輩昨日在凌雲飛閣內,也遇見了這類似的怪事,但不管是什麼左道旁門,兩位前輩可在明年元宵於峨嵋金頂舉行的武林八仙大會上提出,看看其他武林六仙,是否也曾有過此種遭遇?」

  然後又把所遇歐陽雲聊及她那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七姊」之事說了。

  七賢酒丐突地推杯而起,說道:「眼下距離元宵佳節的蛾媚金頂之會,尚有數月,我們正好分頭探聽,看看另外有無所見,現在就此別過啦!」

  他說走就走,只見他腳步跟跑,轉瞬消逝不見!

  公孫玉知道忘吾哲人和神悟醫婆,這一雙分手三十年的老夫妻,必有一番話說,而且他還必須親上五台山,向撣心神尼傳達昆廬王子的邀請,於是向二老抱拳行了一禮,也自作別。

  他離開賀蘭山一路東行,直奔五台,惟恐因帶著昆廬王子所贈,酷似武林聖君的人皮面具,再度招惹來無謂的麻煩,是以曉宿夜行,果然他安全地到達了五台山的「北台」,順利地拜見了撣心神尼,但好事多磨,他因所持昆廬王子信物「龍牙答」在凌雲飛閣內被獨臂豺人劫去,空口無憑,撣心神尼自是不信,公孫玉此行任務未了,不禁焦急莫名,離開五台山尚未決定何去何從之際,竟在一個小鎮上碰到了一件令他氣憤填膺的荒唐已極之事。

  原來那小鎮名叫「固北集」,約有兩三百戶人家,鎮東五里有一個「荷花村」,那村中不僅池塘處處,盛產荷花,而荷花村的美女,更是遠近聞名。

  在公孫玉甫到達固北集,佐進一家客棧之時,便聽店家說荷花村中的一個長得最美的姑娘,在昨夜,被入神不知鬼不黨的搶去,荷花村中之人,仍自耽心著今夜,不知又有那家姑娘遭劫?

  公孫玉聽說竟有這等事件發生,不由劍眉雙挑,冷哼一聲,暗忖:不知是那一路的下五門淫賊,如此無法無天,今晚若他們膽敢得意而再往,定必叫他們吃一頓苦頭!

  當下也未作任何表示,晚飯後,提前躺在床上小蔥片刻,等到夜幕低垂,一般鎮民漸人夢鄉之時,他卻裝束停當,悄然穿窗而出,躍上房頂,直往荷花村撲去。在柳蔭塘畔,卻坐落著一幢幢的竹籬茅舍,美麗中帶著靜謐,在陣陣荷香隨風飄人鼻端,令人心醉神馳的情況下,公孫玉幾疑是置身江南水鄉。

  他不禁讚歎這荷花村的風光之美、之柔、之靜,無怪這裡美女特多?

  一彎上弦月,緩緩自雲端飄出,公孫玉隱身在一株密柳之中,正自縱覽這幽美的荷塘月色,忽聽一陣細樂,猶如飄絮游絲般,傳了過來。

  公孫玉心下一凜,忽然想起七賢酒丐的遭遇,連忙抱元守一的凝神戒備,那細樂直吹奏了盞茶時間之後,方才停了下來,但四下仍是靜悄悄的毫無人跡?

  「略,略,略」三聲更鼓,自小鎮上清晰地傳了過來,公孫玉正自等得微感不耐之際,卻聽「哩,哩,哩」一陣衣袂破空之聲,自東北方向一連飛撲來三條人影。

  那三人的輕功雖是不弱,但在公孫玉眼中看來,卻甚是平庸,尚不具備一流高手的條件。

  他們飄落地面以後,似是毫無戒備一般,大搖大擺的直向離公孫玉三丈餘外的一家茅舍走去。

  公孫玉隱身材間,被密垂的枝葉,遮去一些視線,看不清那三人的面孔,他也是藝高膽大,見三人沒人那被竹籬環繞的茅舍中後,也自縱身飄落樹下,跟蹤而上。

  片刻工夫,只見三人扶持著一個姿色綽約的妙齡少女,走了出來,茅舍中隱隱傳出熟睡的鼾聲,似是這三人進去,並將一個女子劫走,而屋內之人,仍是毫無所覺?

  隱身在竹籬以後的公孫玉,已經對那從容走出的三人。

  如此一來,公孫玉到不禁微感猶豫,因為搶劫這荷花村美女的人,既不是採花涅或性好女色的登徒子,而出乎意外的,卻是三個女子,此情此景,他若出手攔阻,則自己到有了拈花惹草之嫌,若是碰巧有武林豪俠路經此外,巧為所見,豈不是百口莫辯,空負奇冤?

  他遲疑不決,低頭略一沉思,誰知再抬頭流目四顧時,那三個身著青衣,面垂重紗的女子已經蹤跡不見!

  但剛剛被挾持而去的那位妙齡少女,卻是怔怔的站在他面前丈餘以外。

  公孫玉明明在客棧中聽說,這荷花村中的一位絕色少女被人搶去,而他也親眼目睹地看見三個身著青衣,面垂重紗,頗以女子之人,將一位少女挾持而出,但怎地在自己低頭沉思之際,那三個青衣女子竟然不見,卻將被搶之人留下,這豈非太以令人不可思議?

  他正自手足無措之間,只聽一陣「嗚嗚」的前聲,破空響了起來。

  靜靜的月夜,靜靜的商花塘以上,立如有人在其平如鏡的湖面,投下了一塊石子,徽現騷動,片刻之後,那一處處的竹簡茅舍之內,更是混亂不堪,似是全村的居民,俱被筠聲驚醒。

  而那愕然呆立半晌不盲不動的被劫少女,在聞到前聲之後;突地嬌軀一顫,驚駭的尖叫一聲,她不反身回那茅屋之內,卻向竹籬以外的荷塘奔去。

  也不知那少女是受了過度的驚駭,而迷失了方向,還是另有其他的目的,但在她即將奔到塘邊,面臨失足落水的千鈞一髮情況下,已不容公孫玉多所考慮,身形一躍,直向那妙齡女縱去!

  但就在他單手微探,方自抓住那絕色少女的香肩之時,只聽一陣呼喝,一群手執棍棒的村民,已自氣勢洶洶的圍了上來。

  公孫玉將那姑娘微微一帶,離開塘邊,聞聲回首,一看之下,不禁劍眉微蹙,面色候變,但他轉念一想,卻是發出一聲喟然長歎,心中狂呼道:「公孫玉呀,公孫玉,你雖已料到會可能有這種尷尬場面,但仍然鬼使神差的自蹈錯誤,此時雖無江湖朋友看見,生出誤會,然而在這錯綜複雜的情況下,對這般含忿而來的村民,太難解釋,真是百口莫辯了!」

  他心中狂呼未完,那宛如亂雨般的棍棒,已向他身上擊下!

  公孫玉即無法為自己分辯,以他的為人,又不願一怒而去,故只好運起天南門下的無極氣功,護住身體,不閃不躲的任那紛紛棍棒毆打。

  激怒的群眾越圍越多,他們直將公孫玉打了盞茶時間,見他不支跌倒,方自怒氣微消,但卻仍然不肯罷休。

  驀然間,只聽一陣縱聲大笑,遙遙傳來,接著響起一個爽朗的語音,說道:「人命關天,你們且莫將那淫賊打死了,若是出了人命,黃大老爺也無法向官。裡交待!」

  群情雖是激憤,初聞那笑聲和語音之時,雖是微微錯愕,但當那「黃大老爺」四字人耳,卻是齊都停手,臉上露出恭肅之色,生像那黃大老爺四字,在這一般鄉民心目中,有著無上威權。

  聲落半晌,才見一乘黃色軟轎,在柔和的月光下,由兩個健壯的青衣人搶著,急步而來!

  公孫玉方才雖是以無極氣功護體,但畢竟是血肉之軀,縱無內傷,週身上下,也被打得疼痛難忍。

  他蜷縮地上,此時聞聲看去,只見那些鄉民,早為那乘軟轎,讓開一片空地,在公孫玉身前一丈乏處停下。

  轎門啟處,翩蟾走出一個招扇輕搖的黃衣中年人。

  那黃衣人環視了在場的鄉民一眼,笑容滿面地朗聲說道:「兄弟是黃大老爺新雇的管事,各位父老兄弟,定然覺得陌生得很?」

  他旁若無人的哈哈乾笑兩聲,續道:「不過黃大老爺的管事,向來是很少和各位見面,各位雖不認識兄弟,諒也不會感到驚奇?」

  公孫玉強忍身上疼痛,自地上緩緩站起,他好心救人,不但挨了一頓苦打,還落得個「淫賊」的惡名,一般難盲的怨毒之氣,此時直如正待爆發的火山,再難壓抑,大喝一聲,道:「你這人既是管事的,就該好好管此事……」

  他遭受不白之冤,再難顧慮到世俗禮教,但他曾身受良好教養,要他說出粗俗不堪入耳之言,也是不能。

  那黃衣中年招扇輕搖,截斷他的話頭,一笑說道:「兄弟奢不是要好好管管此事,也不會來了,若不是兄弟及早趕到,只怕閣下早已神歸地府,魂遊墟墓,變成為花而花的風流之鬼了!」

  公孫玉大聲叫道:「胡說!我若不及時現身,救那即將落水的少女,真的有人神歸地府,魂遊墓墟……」

  那黃衣中年人,實地縱聲狂笑道:「閣下雖是為自己辯護,但也不應如此強詞奪理,雖想強詞奪理,也不應自暴弱點,令人一攻即破!」

  公孫玉微一錯愕,怒道:「什麼強詞奪理,什麼一攻即破,我在塘邊及時阻止那女子落水,分明尚有人親眼目睹!」

  黃衣中年人連連額首,微笑這道:「此處談話不便,而且此事一時也說不清楚,閣下還是隨我到黃大老爺府上,我們饅慢再談,只是不知道閣下是否因理虧情屈,而不敢前去?」

  公孫玉冷哼一聲,道:「任憑是天田地府,只要有理可講,我也敢去!」大步走進那軟轎內坐下。

  那黃衣人朗朗一笑,摺扇輕落,隨後走進轎內。

  轎簾放下,兩個青衣庭壯男子抬起轎兒,急步而去。

  激怒的鄉民,怒氣雖未平息,但似懾於黃大老爺的威名,只得侄他們離去……。

  公孫玉坐進轎內,怒氣未息,卻聽那黃衣人一笑說道:「史台若是存心救人,也要在那女子落水之後再行出手,須知她既是奔向塘邊,便是怕你追趕,意欲乘舟而去!」

  公孫玉微微一怔,暗忖:那塘邊確有一隻小舟,怎的我未想及此?但仍是理直氣壯他說道:「在當時的情況下,我又怎知那荷塘邊系有小舟?即使那塘內有舟,她要逃走也該奔向茅舍,你如此解釋,豈不是強詞奪理?」

  黃衣人微笑說道:「兄台定是忽略了那竹籬以外,便是荷塘,那女子站立之處,距荷塘較茅屋尤近,是以……」

  公孫玉頭腦何等敏銳,聽那黃衣人如此說法,遂截斷他的話頭,冷笑一聲說道:「你當時並不在場,怎的知道那女子站在何處。莫非那三個搶劫婦女的黑衣人,是你黃大老爺所派?你那黃大老爺想佔有良家女子?」

  黃衣人一笑說道:「兄台猜的不錯,不然我也不會及時趕至!」

  他此言一出,大出公孫玉的意料之外,略一怔神後,頓覺氣憤填膺,大喝一聲道:「你那黃大老爺既是要搶人家的女子,為何搶到手之後,又自留下?」

  黃衣人方纔的笑容已斂,一臉平靜地說道:「只因被你偷窺了去,怕你破壞大事。」

  公孫玉想起自己行俠仗義,捨己救人,卻因此挨了一頓毒打,蒙受不白之冤,怒火更熾,但卻又不便向這「管事」發作,死自憤然說道:「且等見了你那黃大老爺,再與他理論,我對這場不自不冤決然無法忍受下去!」

  黃衣人冷哼一聲,不屑說道:「你可是第一次受了冤屈?若是冤屈受得大了,諒也不會如此!」

  公孫玉聞言,心肺都炔氣炸,冷笑一聲道:「聽你的口氣,好像受慣了冤屈似的,不知你若易地而處,像我今天的情景,又將如何?」

  黃衣人雙睜中突地閃爍著毒恨的光芒,口中一字一字他說道:「我若受了不白之冤,臥薪嘗膽,也要誓圖報復!」

  他不等公孫玉說話便自大喝一聲,道:「落轎!」

  公孫玉坐在轎內,轎簾低垂,黑暗中,只覺得如行在雲裡一般,也不知走了好多路程,此時一聽黃衣人大呼「落轎」,遂詫然問道:「到了麼?」

  黃衣人詭異一笑說道:「也算到,也算未到!」此時軟轎已然停了下來。

  轎簾啟處,天上的月光星光,與地上的點點螢火和著一片波光,齊都傾注進軟轎以內。

  公孫玉冷哼一聲,道:「說話摸稜兩可,真正豈有此理?」挺身站起當先跨出轎門。

  黃衣人仍是端坐轎內未動,說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你我後會有期,就此別過了。」

  「唰!」的一聲,轎簾又垂了下來。

  那兩個健壯的轎夫,抬起軟轎,如飛而去。

  公孫玉微愕之後,不禁怒火上湧,大喝一聲,道:「你還走得了麼?」便待急步追去。

  只聽軟轎內傳來那黃衣人的聲音,道:「你已被我點上『氣海』重穴,要想追趕,也是無能為力!」

  果然,公孫玉方要提氣輕身,隨後追趕之時,陡覺真氣不暢,不禁劍眉雙挑,恨恨說道:「大爺只當你是個不諳武功的平庸之人。

  轉瞬間,那乘軟轎已然走出數文以外,黃衣人的聲音,又自轎中傳了過來,說道:「半個時辰之後,你被點的穴道,自會解開,然後繞過這片樹林,便可看到那小鎮固北集,你不必妄想找我,半年之內,我們或可在江南再會!」聲落,轎影已杏。

  此時公孫玉,除了一腔憤怒之外,又加上滿腹疑惑,對於今夜的遭遇,似夢似幻,百思不解。

  終於,他依然坐了下來,流目四顧,只見左面是一片陰森森的樹林,右面卻是一片波光蕩漾的荷搪,前面目光盡處,則是一抹朦朧的遠山,這是一處頗美的景色,在溶溶的月光下,更是一個極為恬靜的夜晚。

  但是,此時的公孫玉,卻沒有頓略這種美景的心情。

  他煩亂的坐了半個時辰之後,樹林的另一邊,隱隱傳來四更鼓聲。

  果然那被點的「氣海」重穴,霍然自解。

  公孫玉知道此時再去追那乘轎的黃衣人,已不可能,遂繞過那座陰森森的樹林,果見數里外,陰現一片沉沉暗影,遂提氣輕身,撲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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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12-28 23:59: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一覺醒來,已是午時光景,起床盥洗圍膳,並叫過店家,問起「黃大老爺」莫人,方知是個連官府也要讓他三分的土豪劣紳。

  公孫玉生就俠義心腸,嫉惡如仇的性情,聞言之後,不禁劍眉雙挑,當即下定決心,準備在今夜二更,夜探黃府,伺機為民除害,並一會昨夜所見之黃衣人,遂問明路徑,返回客房,行功吐納,坐消苦寂無聊的下午。

  一遍功行做罷,已是歸雀噪晚,彩霞滿天的「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時刻,公孫玉氣暢神和,天君舒泰的睜開雙目,穿窗望去,恰見兩個身著綵衣的少女,在天井中一閃而過。

  公孫玉目光何等敏銳,儘管是在一瞬之間,他巴看清那是兩名姿色絕佳的少女,片刻之後,這客棧中已為那兩名絕色少女的出現,而引起一陣騷動。

  驀然間,只聞隔壁客房中,傳來一聲輕薄的狂笑,接著傳來語聲道:「胡老二,你看這山邊小鎮的客棧中,何來如此後標緻的姐兒,』待小弟探聽出她的來歷,咱們今晚也好風流一番!」

  那人語音甫落,另一個被稱「胡老二」的人尚未答話,遂聽外面飄進來一陣銀鈴似的嬌笑,一個女子說道:「癩蛤螟想吃天鵝肉,你也不照著鏡子瞧瞧!」

  另一個頗為焦的的女子聲音說道:「小鳳,怎麼黃大老爺還不派轎子接?時間不早,看來咱們得雇一輛騾車去了!」

  公孫玉一聽到「黃大老爺」四字不由心中一動,一時之間,倒猜不出這兩個女子的身份?若說是秦摟楚館中的風塵女子,自不會到這客棧中來,若說是那「黃大老爺」的親眷,以她的音談舉止則又不像?

  他正自沉思之間,只聽隔壁又晌起那輕薄男子的縱聲狂笑,說道:「打是情罵是愛,罵得好!罵得受用!……」

  突聽另一個粗豪的聲音,急急說道:「趙老四,你要到那裡去?出門在外,千萬別招惹些無渭麻煩!」

  想是那叫做「吳老四」的輕薄男子,已自走到室外,只聽他朗聲說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還怕什麼麻煩,小弟且去跟蹤她們一程,看看是什麼來歷?」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直向客棧外走去。

  客棧外已響起一聲「希章幸」馬嘶,接著「啪!」的一聲揮鞭脆響,和車把式一聲吆喝,隨之是「得得」蹄聲,鞭鞭輪響,自是那兩個女子,翩然離去。

  公孫玉始終坐在室內未動,此刻他見那兩個女子已然離去,遂緩步走出,暮色蒼茫中,只見幾條輕靈的身影,已自躍上屋脊,轉瞬消失不見。

  想不到這小小客棧之中,競也是藏龍臥虎之地?

  公孫王雖對那兩位絕色少女的現身,微感困惑不解,但他因『有正事待辦,卻也不願多想,匆匆用過晚膳,略整行裝,直待初更梆鑼打罷,方自提氣輕身,穿房越脊的往鎮外奔去。

  原來那「黃大老爺」的莊院便是在昨晚公孫玉曾繞過的茂密森林之中,是以公孫玉出得這「固北集」小鎮之後,一路直撲位於東北方十餘里外的那片密林。不知不覺間,「氣海」重穴便被那黃衣人巧妙的點上,而其手法不輕不重的確如他所說在半個時辰後自解,這種跡近神奇的點穴特技,在當今武林中,亦屬罕聞罕見!如此說來,那「黃大老爺」其人,難道也是個斂跡江湖,安享泉林之樂的不世粟雄不成?

  他惟恐再著了人家的道兒,遂凝神戒備地飄上樹巔,施展出師門輕功「浮雲飄絮」身法,直向密林中央躍去。

  出乎公孫王意料之外的,這片樹林自外面看去,雖是足有十餘里方圓,但其實卻如一環「樹帶」,才人數十丈,便見一座莊院,被圍其間,此時雖近二鼓,遠遠望去,莊院中仍是一片燈燭輝煌,照耀得如同白晝!只因環繞周圍的樹木,大以高大,是以莊內一切,外面無法看出。

  但此刻,他隱身在一株靠近莊院的大樹之上,莊內景象,盡人眼底,只見莊內屋宇鱗次櫛比,樓閣亭台處處,花木扶疏中可見三、五成群的綵衣少女,在悠揚樂聲伴奏下翩翩起舞。

  公孫玉不由恍然大悟,原來在荷花村中所聽見的細樂,是在此處發出,但有一件令他不解的事,就是他看了半晌,卻未見一個男子?

  他不知這「黃大老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難道手下之人,儘是女流?在好奇心大熾之下,公孫玉的戒備之心大減,當即縱身下樹,逞住莊內躍去。

  但他才躍落一處房頂之上,便突地傳來一陣銀鈴似的嬌笑,接著像兩隻蝴蝶兒似的,由屋下飄上來兩個綵衣女子。

  那兩個綵衣女子一見公孫玉,齊都羅袖掩口,發一陣吃吃媚笑,俏目斜,站在右邊一個嗲聲嗲氣他說道:「好漂亮的小伙子,我們請還請不來呢。」

  公孫玉一見這般光景,不禁又如墜入五里霧中,他一聽後一個女子說完之後,訝然暗忖:原來眼前之人,就是日間在客棧中招蜂引蝶的兩個女子?口中卻冷哼一聲,道:「兩位姑娘說話放尊重些,休把在下認作尋花問柳的登徒子了!一

  左邊的一個女子格格一笑,轉對右側的女子說道:「風妹妹,如此說來,到真是咱們妹妹冒失,像他這般的魯男子,咱們就是投懷送抱,人家也不稀奇,走啦!」

  她拉著右側那名叫小風的女子,轉身柵柵走去。

  饒是公孫玉聰明絕頂,一時之間,也猜不透這是怎麼回事?

  此時,那花木扶疏之中的綵衣少女,仍自婆婆起舞,那悠揚的細樂,卻轉頹靡。

  眼看那兩個女子已緩緩走到屋搪,便待縱身下去,公孫玉只覺得有大多的疑問;必須要問個清楚,於是急急輕呼道:「兩位姑娘請暫時留步……」

  兩個綵衣少女,果然駐足轉身,那叫做小風的少女噗哧一笑,道:「怎麼樣?桃姊姊,咱們主人真是看穿了男人的心底,自古道……」她競候然住口不語。

  公孫玉因覺有事相詢,是以對二女的輕視之心稍收,微一抱拳,說道:「兩位妨娘的主人,可是那黃大老爺?」

  二女相視一笑,卻聽那桃兒說道:「不錯呀,你是否找我家黃大老爺有事?」

  公孫玉想起昨晚之事,不由劍眉雙姚,朗聲答道:「正是!」

  小風卻詭異地一笑,媚眼斜脫,說道:「你可知我家『黃大老爺』向來不見男子?」公孫玉微微一怔,說道:「有這等事?」

  他遂即發現那小風說話時,眼中神情有異,冷哼一聲道:「少廢話,快引我去!」

  他此時心中,已充滿了昨晚被愚弄的憤怒之情,是以話音略為粗暴。

  那兩個女子同時稍作愕然之色,桃兒櫻唇一披,不屑說道:「我們若不帶你去呢?」

  公孫玉怒道:「難道我自己不會去找!」提氣輕身,便待向莊內躍去!

  公孫玉本以為那兩個女子會躍身攔阻,豈知她們卻大出他意料之外地,同時格格一笑後,飄身下房而去。

  但他甫行越過幾座房頂後,突然之間,迎面躍來兩條人影,在對面八尺之外停下,公孫玉定睛看去,竟是疾裝勁服的男子,他不由冷哼一聲,道:「我還以為這座莊院之內,除去那、黃大老爺,一人外,競再無其他男子!」

  那兩名男子中,左面一個凹目削腮,骨瘦如柴之人,滿面怒容,生像是與公孫玉有著不世之仇似的衝口說道:「這莊院之中,除卻那黃大老爺一人外,本來就再無其他男子!」

  公孫玉一怔之後,冷笑一聲道:「那閣下定是女扮男裝了,但在下卻不相信,當今之世,真有如閣下這般長像的女子?」

  那凹眼削腮之人,突地大喝一聲,反手背後,撤出一把鬼頭刀,青慘慘的光芒起處,一刀向公孫玉頭頂劈來,口中怒氣衝天他說道:「你說那個是女扮男裝,我『飛刀』趙慶,明明是昂藏七尺之軀!」

  公孫玉閃過一刀,左面那個虯髯壯漢,一斧又至,他只得拍出一掌,將那漢子的開山斧震開,詫然說道:「兩位即都是昂藏七尺的堂堂男子。」

  「飛刀」趙慶哈哈一笑,道:「看你長像到蠻聰明,誰料如此糊塗,連這一點綴院都猜不出?」青光疾閃,又是一刀劈至!

  那手執「開山斧」之人,到似是個直腸漢子,接著說道:「只因我們兄弟兩人,都不是這莊院裡的。」

  公孫玉本來無心和「飛刀」趙慶這般角色動手,一指點開他劈來的刀身後,忽然覺得這兩人的口音頗熟,不禁想起客棧中的鄰居,遂「啊!」了一聲,說道:「敢情兩位也是從固北集來的?」

  他只知「飛刀」趙慶一人,在天黑以前,跟蹤那兩個女子前來,卻不料那曾勸過趙慶的虯髯漢子,也一同趕至。

  虯髯漢子微微一怔,突地揚聲大笑道:「正是!聽兄台的口氣,也是固北集來的,我們利害相同,目標一致,為著一親這裡的娘兒們,為她們巡查隙望,俺開山斧胡興也是心首情願的事!」

  這個似乎生平從未近過女色的粗豪漢子,竟也被美色引誘的凡心大動。

  公孫玉「哦」了一聲恍然說道:「原來兩位是義務效勞,為這莊院巡查隙望的,兩位可知……」

  他本是要向兩位可知那「黃大老爺」的居處,但「開山斧」胡興卻誤解了他的意思,截斷公孫玉的話說道:「據那小風和桃兒兩個奶兒說,三更以後,歌舞即告停止,而那黃大老爺也自有標緻的娘兒們陪去休息,其餘之人,任憑……」

  公孫玉劍眉微蹙,這種猥褻粗俗的話,那堪入耳?遂輕咳一聲,打斷」開山斧」胡興的話,道:「兄台誤會了在下的意思,在下想打聽一下那『黃大老爺』住在那裡?」

  「開山斧」胡興聞言,頭上猶如被澆了一盆冷水,掃盡興。

  他自忖兩人不是公孫玉的敵手,落得順水推舟的送個人情。

  公孫玉微微一笑道:「在下且去試試,就此和兩位別說了!」忽聲兩聲嬌笑,隨著夜風飄到,接著一個如黃鶯出谷的柔媚女子聲音說道:「誰要去找黃大老爺呀?要不要我妹妹帶路?」話聲甫落,公孫玉只聞一陣脂粉香氣直透鼻端,自己面前三尺之處,已悄生生地並肩站著兩個艷美的綵衣少女。公孫玉在初度聞聲之時,還以為又是那小風和桃兒,此時一見兩人,雖都和小風與桃兒一般艷麗,但卻完全是兩張生疏的面孔,不由微微一怔,暗忖:這莊院之中,那來這多武功高強,美艷絕倫的少年女子?

  「飛刀」趙慶和「開山斧」胡興直看得神散魂飛,兩眼發直,手中拿著刀、斧,猶如泥塑木雕似的。

  看得兩個少女「噗味」一笑,一個女子上前一步,纖手微抬,指著公孫玉笑道:「喂!可是你要去找黃大老爺?」

  兩人近在腿尺,她吐出的如蘭似麝香氣,直要撲到公孫玉的臉上,公孫玉心神一凜,連忙退後一步,正色說道:「不錯,在下要找你們黃大老爺有事!」

  站在後面的女子黛眉微蹙,說道:「你和黃大老爺是朋友,還是親戚,須知他早在數月前開始,便已不見外人。」

  公孫王想起昨晚所受屈辱,想起那黃衣人在荷花村的鄉民面前,提到黃大老爺時,他們驚駭而憤怒的神色,不由怒火又起,沉聲說道:「在下和他非親非故,只是尋他報仇來的!」

  那兩個絕色少女微微一怔,站在前面的那個,卻實地格格笑道:「你來報仇,卻不知有多大本事,須知這莊院之中。」

  她語音微頓,眼角膘了神情癡呆,兩眼直盯著這兩個絕色少女的「飛刀」趙慶和「開山斧」胡興一下,又道:「你著想報仇,縱然本領不弱,要想一以敵十,也非易事!」

  公孫玉冷笑了一聲,說道:「這般角色,尚未放在我的眼裡,兩位姑娘是否也要亮出兵刃,聯手阻止?」

  兩個絕色少女同時格格一笑,那前面一人說道:「我等就是不亮出兵刃,你也非我倆之敵!何況我倆的兵刃……」她神秘的一笑,下面的話競不再說下去,輕移蓮步,嬌軀微搖,直向公孫王身前走去。

  公孫玉和那前面的一個女子,相距不過三尺,她這一逼近,公孫玉若不退讓,兩人之間便無距離,但他讓過一次,卻不願再退,潛運真力,凝聚右臂,一掌輕推過去,想阻止那少女的逼進之勢。

  豈知一旁那一直如醉如癡的「飛刀」趙慶和「開山斧」胡興,一見公孫玉出手,竟然如被針刺一般,突然清醒,同時大喝一聲,鬼頭刀和開山斧兩般兵刃,齊地向公孫玉揮去!

  開山斧胡興不知利害,對公孫玉的手肘撞來,相應不理,但聽「哎呀!」一聲,他一柄開山斧把持不住,飛向屋頂,擊碎了幾片屋凡!

  「飛刀」趙慶乾笑一聲說道:「好小子,你不懂溫柔體貼,也該知憐香借玉,竟敢辣手摧花!可見你不是鐵石心腸,便是……」

  原來公孫玉推出的右手,向上一翻,指點趙慶的鬼頭刀,手肘橫裡一指,卻向胡興執斧右手撞去!是以逼得趙慶話尚未完,一驚而佐,不待公孫玉手指點上鋼刀,便將兵刃撤回。

  兩個少女見公孫玉竟有這般身手,不禁微微一愕。

  公孫玉冷笑一聲道:「如此身手,再多也是無濟幹事,兩位姑娘若不出手,就引在下見你們黃大老爺去!」

  「飛刀」趙慶突地探手懷中,摸出一隻竹哨,湊在嘴邊,吹了起來,端時之間,那」噓噓」的尖銳哨音,響澈了靜寂的夜空!

  這竹哨傳警,乃是江湖人物通上危難的緊急求救訊號,他哨音出口,遠方的屋面上,果然也有哨音應和起來。

  那站在後面的絕色少女,突地輕舒陪腕,一牽前面那少女的衣角,低笑一聲,說道:「珍姊,馬上有熱鬧看啦!」

  兩人果然站在一旁,生像是這即將來臨的一場打鬧,完全與她們無關似的。

  公孫玉聽到哨音,不禁劍眉微蹙,運足目力看去,只見溶溶月色下,果然飛跑而來幾點黑影!

  若論輕功造詣,這奔來的幾人,似較趙慶、胡興的身手,高明多了。

  片刻工夫,兩個全身勁裝,背插兵刃的人如飛聯挾趕至,左邊一人身形高大,長像威猛,右面一人身形適中;面皮白淨,俱是三十上下。

  那面皮白淨之人似已認出公孫玉便是來犯強敵,翻手背後,撤出判官雙華,交叉護胸,目注公孫主冷冷說道:「閣下是聞得這『玫瑰莊』艷名,尋樂來的,還是另有貴幹?倘若另有貴幹,也應自日來此,兄弟等今日初到,眼看三更將至,即可暢遊巫山,一夜銷魂,看閣下也是此道中人,請千萬別掃了他人興致!」

  公孫玉冷笑一聲,不屑說道:「什麼暢遊巫山,一夜銷魂,在下卻是找那黃大老爺算帳來的!」

  那身形高大,長像威猛之人,仰望了一下天色,似是早已不耐,大喝一聲,道:「良宵一刻千金,陳兄還和他多費個什麼唇舌!」一掄手中「渾鐵棍」,呼的一聲,一招「泰山壓頂」,向公孫玉劈去!

  公孫玉回步旋身,讓過一招,就在這片刻之間,又有幾條人影奔至。

  驀然間,三聲梆鑼之聲,自遠處隱隱傳了過來,那頹靡的樂聲候然而止,婆婆而舞的綵衣少女,也都三、五成群,相僧離去,頓時之間,這諾大的莊院,變得一片沉寂!

  這屋頂上的十餘人,突地焦的起來,齊地暴喝一聲,舉起兵刃,向公孫玉擊去,其中一人恨恨說道:「若不是你這廝破壞大爺們的好事,大爺們此刻,已在寬衣解帶,和美人兒共效于飛之樂了!」

  眾怒難犯,公孫玉雖是武功高絕,也無法化解這十餘位武林人物的含憤合力一擊,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冷冷的聲音,已在他們身旁響起,喝道:「住手!三更已過,不知你們來此何事?」

  這一聲冷喝,似是蘊含無上威勢,令人不可抗拒,但也給眾人一種暗示,那十餘個圍攻公孫玉的武林高手,齊地撤回兵刃,向那發話之人看去。

  公孫玉只聞那冷漠的聲音,便已覺得十分熟悉,此刻驚魂甫定下,舉目看去,霍然竟是他曾在凌雲飛閣內見過,自稱歐陽雲卿的女孩子。

  眾人一怔之下,怒氣尚未及發作,同感眼前一亮,只見一個艷麗無匹,令人耀眼生花的紅衣女子,已自俏生生的站在當地!

  公孫玉又是一驚,這霍然又是他在凌雲飛閣中所見,曾和他紅粉知己卞靈筠走在一起的紅衣女子。

  紅衣少女瞥了那幾個手執兵刃的漢子一眼,冷冷說道:「三更已過,你們還不享樂去?」

  那十幾個圍攻公孫玉的漢子聞言,如獲聖旨,收起兵刃,如飛而去!

  然後她卻格格一笑,向著公孫玉道:「告訴你半年之內,江南再見,不想你競不肯死心?」

  公孫玉聽得此言,明明是昨晚那黃衣人說的,但此刻卻出啟一個紅衣少女之口,他直覺得有萬千個疑問,糾結一起。

  正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景,一怔之後,詫然問道:「昨晚那黃衣人,可是妨娘穿了男裝,戴上人皮面具……」

  紅衣少女不等他說完,便即微微一笑,截斷他的話道:「確是如此,不過此刻不是你向我問話的時候,我卻有後問你!」她嬌軀,一轉,拉著歐陽雲飛,飄下屋去。

  公孫玉隨那兩名綵衣少女身後躍下,一同走進一間亭子裡,沿著周圍的欄杆上坐了下來。

  明月在天,花影映地,此情此景,應是花前月下,談情說愛之時,但此刻的一男二女,卻是無法化解的仇敵?

  公孫玉落座之後,沉聲說道:「有話快問,問完了,我卻有很多話要問你:「

  紅衣少女一笑說道:「你何必如此性急,漫漫長夜,時間儘夠充裕。」

  她一頓之後,突地正色說道:「我第一件要問你之事,是你臉上問來這張人皮面具?」

  公孫玉心下一凜,暗忖:昆廬王子送我的這汾人皮面具,不但其薄如紙,製作的極是精巧,即使連薄怒微笑,也可表露無遺,縱然如忘吾哲人和七賢酒丐那等閱歷極豐的武林雙仙也未看出,不知此女卻怎的一睹便知?心下雖驚,口中卻冷冷說道:「在下這份人皮面具,乃是一位武林前輩相贈的,至於究系問人,卻是不便告知?」

  紅衣少女鼻中哼了一聲,也是冷冷說道:「你雖不說,我也猜得出,想必是那昆廬王子?」

  公孫玉微徽一愕,尚未置可否,卻聽那紅衣少女又道:「閣下、何人?可是大南門下的公孫玉?」

  公孫玉見此女雖然是年紀輕輕,似是無事不知,知道再無隱瞞的必要,遂傲然答道:「你既知在下是天南門下的公孫玉,如此一問,豈非多餘?」

  紅衣少女冷笑一聲,道:「我只是想證實汲冤枉好人就是了!」她實地冷哼一聲,又自恨根說道:「天下之間,本來就沒有夠得上『好』的男子!」

  公孫玉見她連天下的男子都罵上了,不由劍眉雙挑,憤然說道:「姑娘說話,最好有些分寸,天下男子,固然良顧不齊,卻也不能一概而論。」

  在旁久未說話的歐陽雲卿,突的打了一個呵欠,挺身站起,蹙眉說道:「你們這些話好沒意思,時間不早,我要睡覺去了。」逕向亭外走去。

  公孫玉想起在凌雲飛閣中的頭顱疑案,迄今未決,那肯容她離去,朗聲說道:「那位小妹妹暫請留步,我還有話問你!」

  歐陽雲卿卻直如未聞一般,仍是不緩不急地向前走去。

  公孫玉見她相應不理,不由火冒三尺,大喝一聲,飄身追了上去,說道:「莫非你是個聾子?」

  他話聲甫落,突覺腦後生風,知道有人出手暗襲,身形疾忙橫躍三尺,回首看去,只見三尺以外,並肩站著那兩個綵衣少女,不由冷哼一聲,說道:「兩位姑娘方才在屋頂之上,還說從不與人動手,原來只會偷襲!」

  那叫做玲兒的少女突地格格一笑,道:「誰偷襲你來,我姐妹倆只是給你吹吹蚊子?」

  公孫玉這才想起,方纔那股微風,果是溫溫的,吹在耳後有種酥癢的感覺,知道她們兩人是存心戲弄自己,方自劍眉微揚,冷哼一聲,另一個少女又微笑說道:「你不領情,也還罷了,又何必生氣,還不快回到亭子裡去!」

  她居然噓寒間暖,表示關懷起來,公孫玉不由啼笑皆非,回頭一看,早已不見了歐陽雲卿的影子,無可奈何之下,又大步向亭內走去。

  紅衣少女正自仰望當空皓月,半晌之後,卻突地歎了口氣。

  那一聲歎息,表露出了無限的幽怨,無盡的淒寂,聽得公孫玉微感一怔,脫口問道:「姑娘可是有什麼心事?」

  紅衣少女冷哼一聲,道:「我有沒有心事,不關你事!」

  公孫玉碰了個軟釘子,遂尷尬一笑說道:「好!好!只怪我自己多事!」

  紅衣少女冷笑一聲,道:「你本來慣喜多事,我且問你,昨夜你私探荷花村,是何用意?」

  公孫玉聽她提起昨夜之事,那正是他此來目的,想到所遭屈辱,所受愚弄,不由心頭火起,怒道:「你那般折辱於我,卻又是何用意?」

  紅衣少女也自怒道:「我那樣折辱於你,也出不了心中十之一、二的怨氣?」

  公孫玉微微一愕,突地朗聲笑道:「在下和姑娘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不知拿在下出的什麼氣?」

  紅衣少女面寒如冰,沉聲說道:「只因天下的男子太壞了,而愈是自命俊美之人,便愈是薄情寡義!」

  公孫玉已從她話語中,聽出一點弦外之音,不禁啞然失笑道:「姑娘如此說法,一定是吃了男子的虧了,須知……」

  他話未說完,紅衣少女冷笑一聲,截斷他的話道:「本姑娘倒不相信普天之下,有能令我吃虧的男子!」

  公孫玉愕然說道:「既是如此,這就奇了!」他本以為猜對了一點個中隱秘,但紅衣女既是出口否認,便又如跌入五里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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