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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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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逸]紅線金丸 [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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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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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16:25 |只看該作者
  猶豫之間,掌中暗器扣而未發。抬目細細看時,卻見那黑衣少年,身形向下一落,舉劍向那個白衣少女刺去!
  白衣少女舉劍一格道:「哥哥,你先別打!」
  黑衣少年嘿嘿冷笑道:「誰是你的哥哥?你現在已背叛了我們,投靠了仇人邊瘦桐,你還當我不知道麼?」說著又一劍攔腰砍去!白衣少女似乎很怕這個黑衣少年,口中不停地喚道:「哥哥!哥哥!」一面喚著,嬌軀連連後退!
  黑衣少年一劍又沒砍著,更是大怒,厲叱道:「好丫頭!你竟敢跟我動手?還不快把寶劍丟下來,伏地受死!」
  白衣少女失聲哭道:「哥哥!我冤枉呀!」
  黑衣少年劍眉一挑道:「冤枉?方纔我撲過來時,還親眼看見你與那姓雪的賤人在一起說話,這會兒她不知藏到何處去了,你還要抵賴!」
  白衣少女邊戰邊退,一面解釋道:「沒有!沒有!」
  這時在一邊窺視的雪用梅,心中好不歉然,暗忖道:「看來,這姑娘倒是一片真心投靠我們,我方才是太多疑了!」她一面想著,一面徐徐退身入陣。隱在一棵大松樹之後,密切注視著眼前這一幕兄妹激鬥!
  這時,那黑衣少年已把白衣少女手上的長劍擊落在地,一口明晃晃的長劍逼在她的面前,恨聲地道:「你把那消息告訴姓邊的了?」
  白衣少女抖顫著道:「沒有……沒有呀!」
  黑衣少年啐了一口,問道:「那你跟那姓雪的賤人說了些什麼?」
  白衣少女仍然訥訥地道:「沒有……什麼也沒有說!」
  黑衣少年狂笑了一聲道:「幸虧那賤人沒把入陣的方法告訴你,否則我倒是擒你不住了。現在是天從人願,我看你還往哪裡跑?丫頭,還不給我受死!」
  白衣少女淚汪汪地道:「哥哥!方纔我什麼也沒有說,真的!」
  黑衣少年退後了一步,冷冷道:「現在我也不跟你多說,你雖是我妹妹,可我再也沒有臉帶你回去了!你背叛了紅衣獅門,那毒君桑小石也恨得你要死,說你偷學了他的引蠱口訣,想去救邊瘦桐,你說有這事沒有?」
  白衣少女泣道:「沒有……決沒有這種事,桑小石亂說!」
  黑衣少年嘿嘿一笑,道:「亂說?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現在已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說到此,他一扔手中劍,「嗆」的一聲,摔到了一邊,正巧落在雪用梅腳前不遠的地方。
  黑衣少年遂即大聲叱道:「你自己死,別叫我動手!」
  白衣少女哀哀哭求道:「哥哥,我錯了,饒了我吧!」
  黑衣少年大聲叱道:「快!少廢話!」
  白衣少女猛地由地上跳起,道:「好!我死!我這就死給你看!」說著拾起了寶劍,向著自己脖子上就抹!
  這時候,雪用梅實在忍不住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姑娘自殺。當下猛地探出身子來,用力把白衣少女向懷裡一拉,急道:「不要死,我救你!」
  一拉一轉,遂入陣中而去。
  黑衣少年在陣外大聲叫道:「好賤人!我看你們往哪裡跑?」
  說道身形一縱,撲了過來,舉掌作勢就打!
  雪用梅對那白衣少女道:「不要緊,他進不來!」說著向前進了幾步,又突然向左面一旋。白衣少女吃驚地道:「你這是做什麼?前進幾步?」
  用梅不假思索地道:「前六右三!」
  白衣少女牢牢記在心中,口歎了一聲,道:「你何必要救我?」
  用梅回過頭來道:「都是我不對,你不要生氣。唉!我不知道你真的背叛了他們!」
  白衣少女一雙閃爍的眸子,似乎已經忘記了方纔的不愉快,閃現著興奮的光輝!
  她低頭走了幾步,又問道:「咦!你這是怎麼走的?」
  用梅現在已完全信任了她,當下匆匆道:「左八上九,然後六後右三!」
  白衣少女又默默記在了心中。雪用梅問道:「方纔那人是你什麼人?」
  「是我哥哥!」
  用梅點了點頭道:「這麼說,你們是紅衣獅門的車氏兄妹了?」
  白衣少女默默地點點頭。用梅不禁大喜,用力握了她的手一下道:「這麼說,你就是女飛衛車釵了?」
  白衣少女立住腳看著她道:「你怎麼會知道我?」
  用梅一笑道:「你們兄妹的大名,我早已久仰了!你這次能夠到我們這邊來,邊大哥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
  白衣少女面上浮起了一絲微微的冷笑。雪用梅沒有看出來,仍然興致勃勃地道:「尤其是你由桑小石那裡學會的口訣,對於他來說,真是太好了!」
  白衣少女道:「你是說收回白線蠱的口訣?」
  「當然!」用梅笑著說道:「只要能去了他身上的那一條蠱,邊大哥立刻就可以復原!那時,我們可要好好謝謝你!」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這倒不必!」隨即問道:「還沒有到麼?」
  用梅一面匆匆地前行,一面順口道:「快了!過了這個山坡就到!」
  白衣少女顯得很是緊張,她偎在用梅身後,不時向四周望著,又道:「還沒有到?」
  說話的功夫,已經看見了那幢聳立在花石之間的茅屋。白衣少女忽然立住了腳。
  雪用梅用手指了一下道:「看見沒有?就是這幢房子,快進去!」
  女飛衛車釵面色一變,一雙手在身上摸了一下,忽然驚訝地說道:「糟了!糟了!」
  雪用梅被嚇了一跳,問道:「什麼糟了?出什麼事了?」
  女飛衛車釵一雙手抓著她的膀子道:「那張由桑小石那裡偷來的口訣,我忘記帶來了!」
  雪用梅不由怔了一下,道:「怎麼會呢?你再找找,也許放在另外什麼地方了!」
  車釵在囊內掏了一陣,搖了搖頭道:「忘了!忘了!我放在另外一套衣服裡面了,那一套衣服,忘記帶來了!」
  雪用梅頓感失望地道:「這可怎麼辦?你能記得麼?」
  車釵搖了搖頭,道:「太多了,我沒有辦法記……」她咬了一下唇,又道:「這樣吧,我再回去一趟,盡快趕回來!」
  用梅皺眉道:「你還敢回去?你不伯他們會收拾你!」
  車釵笑了笑道:「不會!我偷偷地回去,他們是不會注意到的。今夜,我務必趕回來!」
  用梅歎了一聲道:「也只有如此了!我今夜在外面等候你!」
  車釵笑道:「不必!這陣式我已熟悉,可以任意出入,我會找到這個地方的!」
  雪用梅呆了一下,道:「你一定要回來!干萬要把那張口訣找來,我和邊大哥等著你回來!」
  車釵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用梅歎息了一聲,心中著實有些掃興。可是這種事,也抱怨不得。她望著車釵離去之後,獨自回到房內。儘管事情不順利,可她內心仍然異常興奮,因為今晚車釵一到,帶來那張口訣,就可以救邊大哥的命了,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她要瞞住這個消息,暫時不告訴邊瘦桐,到時候給他一個驚喜!一邊想著,一邊來到邊瘦桐門前,輕輕叩了一下。邊瘦桐輕聲說道:「姑娘請進!」
  用梅推門而入,邊瘦桐靠在椅子上,微微苦笑道:「雪老走了?」
  用梅笑道:「走了!大哥,你放心,他很快就會回來!」
  邊瘦桐沉默了一會兒,歎道:「為我的事,勞你父女受累,我真不知如何來報答你們。姑娘,你們待我實在太好了!」他苦苦一笑,又道:「以前,我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對任何人都不信任,可是今天,從你們身上,我才發現,我的做法,實在是大大的錯了!」
  雪用梅姍姍走到他身後,一隻手扶在椅背上,羞澀地一笑,道:「瞧你,幹嘛說這些呀!」
  她彎下腰來,笑道:「大哥,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誠實地回答我,好不好?」
  邊瘦桐點了點頭道:「我一向是誠實的!」
  用梅轉過身子,坐下來道:「好!那麼我問你,如果你的身子復原了,你會不會馬上離開我們?」
  邊瘦桐哂然一笑道:「我自然要離開你們,因為我還有很多事要去做,我不願再拖累你們!」
  雪用梅不由默默地低下了頭,羞澀地笑了一下,又問道:「那辦完了事呢?」
  邊瘦桐一怔,說道:「那我會常來看你們的!」
  用梅用眸子瞟了一下旁邊的啞童司明,道:「你去看看廚房裡水可開了?泡點茶咱們吃吧!」
  司明立刻站起來,出門而去。
  用梅支走了司明之後,大眼睛翻了翻,偷偷地瞧了邊瘦桐一眼,歎了一口氣道:「這一段日子裡,我覺得我真幸福極了,能夠在你的身邊,我什麼也不想……有時候,我真希望,你能在床上多躺幾天……」說著,不由笑了起來,抬起了眸子,羞澀地看著邊瘦桐,又垂下頭,說道:「可是這種念頭,太自私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爽朗地一笑道:「姑娘,請你把竹簾拉開來,透點陽光進來吧!」
  雪用梅羞澀地點了點頭,走過去把竹簾拉了開來,邊瘦桐哂然一笑道:「請你扶我過去,好嗎?」
  用梅點了點頭,攙扶著他坐到窗前。邊瘦桐仰首窗外,微微笑道:「一個人的心,就像太陽一樣,光明、燦爛,不染塵埃,這種生活是最坦率光明的,如果種下了情思……」他苦笑了笑,指了指天上的雲彩道:「那就會像藍天蒙上這片雲一樣,太陽如果為烏雲遮住,天空就會變得黑暗,人也是一樣的!」說著回過頭來,對著用梅微微一笑。
  雪用梅面頰不由一陣絆紅,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子,焉能不懂他這番話的深意,內心頓時一陣冰涼,一時間,竟由不住籟籟地流下淚來。她用手抹了一下,苦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哥!」
  邊瘦桐歎息了一聲,道:「姑娘,請原諒,我不是有意傷害你!」
  用梅默默地點了點頭。邊瘦桐望著她道:「你是一個美麗、純潔、富有同情心的好姑娘,所以我才忍不住要對你說這些話。你方才說這一段日子,你是最快樂的,可是我卻認為是你最痛苦的一段日子。想想你以前無拘無束的生活,你就會覺得現在你並不是快樂的了!而我……」
  他似乎想說一下自己,可是又像極難出口,不由搖了搖頭,苦笑道:「咱們換一個別的題目談談吧!」
  用梅忽然又落下淚來。這時候,司明端著兩杯茶自外而入,用梅強作笑臉道:「我還有點事,失陪了!」說著低著頭,匆匆地走了。
  啞童司明把茶放在了主人面前,望著用梅的背影直發愣。邊瘦桐歎了一聲道:「這姑娘太可愛了……只是……」他苦笑著對司明道:「我們需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司明大吃一驚,張大了眸子呀呀直叫,雙手連指帶比,無限驚異!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我也不願離開這個地方,尤其是離開雪氏父女。他們對我真是恩同再造,可是……正因為如此,我更要離開這裡!」
  司明又呀呀地叫了幾聲,比劃了幾下,邊瘦桐點了點頭,說道:「我已經決定了,你不要再多說了!」他歎了一口氣,又接道:「你去把我們的東西整一整,注意,千萬不能讓雪姑娘知道,她一知道,我們就走不成了!」
  司明茫然地點了點頭。邊瘦桐囑咐道:「今夜子時,我們就動身;等雪姑娘熟睡之後,你再來扶我?」
  司明不大樂意地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邊瘦桐緊鎖愁眉,像是陷身於極度痛苦之中……
  傍晚,雪用梅把自己裝扮一番,佩帶上寶劍鏢囊,當月亮剛剛升起來的時候,就潛身在松林以內。在月光之下,不時地徘徊著。她在等候女飛衛車釵,盼望她帶引蠱的口訣解救邊瘦桐,可是左等右等,總不見人影。
  她似乎有些灰心了,內心禁不住在想:「別是她又出了什麼事情了?也許又被她哥哥捉住了,那可就糟了!」她越想越是心焦,因為這件事關係著邊瘦桐的安危!
  靜悄悄的樺林,甚至連蟲聲也聽不到。雪用梅又來回走了一圈,忽然,她心中忖道:「這個姑娘不要是騙我吧!他們故意作好了圈套,卻害我上當……」
  這麼一想,她不由嚇得出一身冷汗。可是,她立刻又想到了車氏兄妹反臉相搏的一幕,心中不禁又暗暗責怪自己太多疑了。
  可是疑心既起,心緒是無法再平靜下去的!
  她匆匆返回到住處,看見邊瘦桐房內仍然燈光明亮,似乎還沒有休息。
  雪用梅忍不住走了過去,忽然,她看見一條黑影,燕子一般自屋脊上拔了起來,隨即無影。用梅不由陡然一驚,正要追趕,卻見邊瘦桐窗戶洞開,啞童自屋內越窗而出。雪用梅連忙喚道:「邊大哥呢?有什麼事麼?」說著也顧不得避什麼嫌疑,越窗而入。
  邊瘦桐正靠床而坐,精神抖擻地望著雪用梅,笑了笑道:「我聽見瓦響,只當是外人,卻沒想到是你,姑娘請坐!」
  用梅不由一怔,道:「那不是我!我方才也看見一個人影,司明已追下去了,也許是……」話沒說完,她忽然「啊」了一聲,越窗而出。只見啞童司明疾馳如飛般地回來了,用梅急急地問道:「追到了麼?」
  司明搖了搖頭。用梅不由大為奇怪,心中不禁想道:那黑影是誰呢?要是車釵,又何必如此?當時冷笑了一聲道:「我們上當了,你快回去保護邊大哥,我去去就來!」
  司明聞言,點了一下頭,投窗而入!
  雪用梅展開身形,四下巡視了一遭,仍未見到任何人影,當下懊喪地回到房內。
  邊瘦桐睜大了眸子道:「追上了麼?」
  用梅搖了搖頭,道了聲:「真奇怪!」
  邊瘦桐細問其故,用梅便不再隱瞞,把事情經過從頭說了一遍。
  邊瘦桐聽完之後,面上帶出一絲憂慮道:「姑娘,你上當了!這是他們的苦肉計,目的是打探入陣的方法。如今那車釵既知入陣之法,必定夥眾前來……」
  他猛然挺坐而起,沉著地道:「我們大難將臨!這都是因我而起,姑娘,你快快隨著司明逃難去吧!」
  用梅一聽,不由顫抖了一下道:「不會吧……大哥,要逃我們一塊逃,豈能丟下你一人不管?」
  邊瘦桐長歎了一聲道:「時間緊迫,他們不得到我,是不會甘心的!姑娘,你們二人快快去吧!」說著匆匆招呼司明道:「你快和雪姑娘整理一下,馬上去吧!」
  司明對主人一向是唯命是從的,儘管內心萬分割捨不下,卻也不敢違拗,當即領命而去。用梅神色大變,道:「司明,你不能走!來!我們攙著邊大哥一齊走!」司明聞言,忙轉回身來。
  就在這時,窗外響起一聲狂笑,道:「可惜慢了一步,你們三個都給我留下吧!」
  邊瘦桐低聲道:「快熄燈!」
  雪用梅順勢一掌,燈光熄滅。就在這一剎那間,只聽得窗上一聲爆響,那扇窗已被大力震得粉碎!緊接著,三條人影竄進了室內!身法之快,有如飛星天墜!
  三條人影,幾乎是同時往室內一落,成「品」字形,把室內三人緊緊盯住!
  邊瘦桐驚異之下,冷眼一打量這三個人,不由大吃了一驚,三人是兩男一女,兩個男的是鐵麒麟車衛和毒君桑小石,那個女的正是車衛之妹,人稱「女飛衛」的車釵。
  雪用梅見狀,先是一怔,遂不禁大怒道:「好個刁丫頭,原來你竟是奸細,勾引賊人來此,真是該死!」說罷迎面一掌打了過去!
  女飛衛車釵一聲冷笑道:「這時候,誰有工夫給你打架?」
  說話之時,身形早已翩若驚鴻般地蕩向了一邊,正好落在邊瘦桐身邊。她對車衛道:「哥哥,你收拾這個賊丫頭!」
  鐵麒麟車衛正想當場擊斃邊瘦桐,以洩心頭之恨,這時聞得妹妹吩咐,冷笑了一聲,右掌往下一沉,直向著雪用梅肩頭之上打去!這時,他卻又聞得一聲高叫:「幫主掌下留人,這小妞就交給我吧!」
  車衛偏頭一看,見是毒君桑小石,他本來與啞童打在一塊,這時卻向這邊衝撲過來!
  鐵麒麟車衛哪裡知道,桑小石早已對這位雪姑娘心存邪念,此時聞言,立刻掌式一抽,退了下來。
  啞童司明見桑小石棄己而去,又見車釵奔向邊瘦桐,護主心切,唯恐主人受難,當即足下一點,已到了邊瘦桐身側。只見他上身向前一俯,「唰」地一掌,直向著車釵面門之上劈去!
  車飛衛車釵秀眉一揚,叱道:「好奴才!」右肩一晃,啞童掌已打空!
  這時候,車衛已趕到了啞童身後,這位紅衣獅門的少年掌門人,功力果然不凡。只聽他厲叱了一聲:「給我躺下吧!」倏地右手一指,正中啞童的胯骨上。啞童司明只覺得身上一冷,打了一個寒顫,頓時倒地不省人事。
  這時,房內人影憧憧,已亂成了一片!
  車衛一彎腰,夾起了啞童,輕喚道:「妹妹,快點下手!我先走了!」說著人影一晃,已夾著啞童司明,飄出窗外!
  車釵面對著邊瘦桐,冷冷笑道:「姓邊的,想不到你也會有今天!」
  邊瘦桐瞳子一轉,冷笑了一聲,叱道:「還不快下手!多說又有何用?」
  女飛衛車釵眉尖一聳,冷聲道:「在這殺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帶你回到我們紅衣獅門,用你的頭給爹爹祭靈!」
  邊瘦桐冷笑道:「沒這麼容易!」
  女飛衛車釵見他癱瘓在椅子上,連起坐之力都沒有,知道他不能抵抗。當時抿嘴一笑道:「死在目前,尚還嘴硬!」舉手就向他肋下點去!可是手到一半,卻又突然停住,緩緩收回,她咬了一下唇,一伸手把他夾了起來。
  可笑邊瘦桐如此一個大英雄,如今卻只好聽人擺佈,尤其對方尚是一個女子!他閉上眸子,絲毫也不抵抗,因為抵抗也是沒有用的。
  車釵夾起了邊瘦桐,卻見桑小石正在和雪用梅打在一塊!雪用梅自幼隨父親苦練武功,造詣自屬可觀;桑小石是「憐香惜玉」,一時難分高下。
  女飛衛車釵夾著邊瘦桐,正要起步,雪用梅忽地奮身而上,口中尖叱了一聲道:「賤婢!你要帶他到何處去?」
  女飛衛冷笑道:「你管得著麼?」一閃身,已自飄窗而出。雪用梅嬌叱一聲,正要奮然撲上,卻為桑小石兜頭截住,二人又打在了一起!
  車釵單手夾著邊瘦桐,倏起倏落,來到了松坪以外。
  這時,在漆黑的樹林內,拴著數匹駿馬。鐵麒麟車衛正坐在馬背上,向這邊望著,見狀大喜道:「你把他給擒來了?好!」
  車釵也不多說,匆匆把邊瘦桐放在馬背之上,車衛幫著,用繩子把他拴了個結結實實,邊瘦桐緊閉雙目,連睜也不睜一下。
  在另一匹馬背上,啞童司明,也被緊緊地捆著,口中不時發出咿咿唔唔之聲!
  車氏兄妹拴好了邊瘦桐之後,各自上馬。車衛問道:「桑小石呢?」
  車釵道:「他還在和那個雪家丫頭廝打呢!」
  車衛皺了皺眉道:「怎麼回事?連一個姑娘也拿不住!你去幫他一下!」
  女飛衛車釵答應了一聲,正要縱身而去,卻見黑暗中飛快地撲過來一條人影。
  車釵止步道:「他回來了!」
  那條人影在眼前一閃而過,鐵麒麟車衛怔了下道:「不對!」
  緊接著又一條人影,電閃星馳也似地落了下來,正是桑小石!他驚怒地問道:「她呢?」
  車衛道:「誰?」
  桑小石一跺腳道:「糟了!讓那個姓雪的丫頭跑了,我追去!」
  說罷,轉身要追。
  鐵麒麟車衛冷笑道:「追不上了,快走吧!」
  毒君桑小石懊喪地跳上了馬,恨恨地道:「想不到這丫頭這麼狡猾!」
  車衛冷然一哼,說道:「我們主要是來捉姓邊的!現在姓邊的已經到手,那個丫頭跑不跑又何妨?」
  桑小石歎了一聲道:「話雖如此,到底是一個遺憾,你想她能不告訴到人麼?」
  鐵麒麟車衛冷笑一聲,朗然道:「充其量,她找到雪老頭兒,二人一路!可是我敢說一句大話,他們連我紅衣獅門的大門都進不去,更遑論其他了!」
  桑小石默默地點了點頭。五騎快馬風馳電掣般地直向山下飛奔而去!
  在山腳下,有兩輛帶篷的馬車正在等候著,數名紅衣漢子,侍立一旁,如臨大故一般地守候著。
  鐵麒麟車衛等五騎快馬一到,這幾名漢子,立刻躬腰行了一禮,打開了車門。
  車衛用手一指邊瘦桐道:「把此人押上我的馬車!這個啞巴,你們押著他,要看守好,不要叫他跑了!」
  一名漢子彎腰道:「幫主請放心!我們這就起程麼?」
  車衛點了點頭,遂和車釵、桑小石登上為首的大車。兩名弟子把邊瘦桐自馬上解下來,押上了車,坐在三人對面。
  鐵麒麟冷笑了一聲道:「邊瘦桐,你也有今日!一切你就認命吧!」
  邊瘦桐雙目下垂,一聲不哼。此刻,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面上一副悠然自得之色!
  車衛得意地翹起了二郎腿,問道:「此去江口,有多少路程?」
  隨行一名弟子說道:「稟幫主,最快也要三個時辰!」
  鐵麒麟車衛點了點頭,道:「吩咐下去!今晚登舟,直放巫山。所有採購,在此處辦妥,中途就不再泊舟了!」
  這名弟子生得猿臂蜂腰,身材魁梧,是第十二分水舵的舵主,姓喬名子玉,號稱「燕尾鏢」。在紅衣獅門清舵主中,是一個很突出的人物,水功、輕功都高人一等,故頗為車衛器重。這次車衛帶著他,也是別有打算的。因為喬子玉所掌的十二分水舵,正是在這長江地面上。他在水面上,拿得起放得下,有他在側,一切行止都極為方便,無須自己再費神!
  「燕尾鏢」喬子玉答應了一聲,手持一面三角形的小紅旗,向前方搖動了一下,立時,在眾馬環侍之下,這輛馬車開始在碎石鋪就面上□□轆轆地行馳了起來!
  喬子玉坐在邊瘦桐身邊,含笑問車衛道:「幫主要把這人解回總壇麼?」
  車衛點了點頭。這時,車釵微笑著吩咐道:「路途遙遠,你不妨為他解開身上的繩索,有我等在側,還怕他跑了不成?」
  喬子玉皺了一下眉道:「這個……」
  車衛冷然道:「他身中桑兄毒蠱,已成癱瘓,你大可無憂!」
  燕尾鏢聞言一驚,仔細打量了邊瘦桐幾眼,才含笑說道:「怪不得他這麼老實呢!」說著,為他把身上繩子解了下來。毒君桑小石望著邊瘦桐點了點頭道:「邊兄,你以本身真火,練我元蠱,當我不知道麼?不過,我要告訴你……」他冷笑了一聲,接道:「那是沒有什麼用的……你只會自討苦吃!」
  青衣邊瘦桐,一直閉目不睜,這時聞言,忽地張開了雙目,淡淡地一笑,說道:「桑小石,你要想取我的性命,卻也不能,我看你才是自討苦吃呢!」
  桑小石向左右看了一眼,尷尬地一笑道:「我們走著瞧吧!」
  邊瘦桐那雙銳利的眸子,在車內一轉,臉上浮起了輕蔑的微笑,又閉上了眼睛。
  車衛冷笑道:「上一次你借棺脫身,可謂手法高明;可是今日,你卻一籌莫展了!」
  女飛衛車釵一直在想著心事,這時伸出一隻玉手,遞過一個水壺,笑瞇瞇地道:「喝口水吧!」
  邊瘦桐搖了搖頭,冷笑道:「謝謝,我不渴!」車釵不自然地把手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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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灰衣怪客性古怪

  馬車兜滿了清晨的微風,風馳電掣一般地疾行著。
  隔著一層竹製的車簾,依稀可以看見外面的景物。
  忽然,車外傳來了一片喧嘩。
  鐵麒麟一皺眉道:「什麼事?」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燕尾鏢」喬子玉拉開了窗簾,叱道:「什麼事?」
  車旁一名弟子在馬上緊皺雙眉,說道:「一個來路不正的小子,和『飛刀李』吵起來了,舵主你快去看看吧!」
  喬子玉哼了一聲,推開車門,走了下去。鐵麒麟車衛囑咐道:「少惹事!如果沒什麼大事,叫他走算了!」
  「燕尾鏢」喬子玉答應了一聲,關上車門,走出不遠,見前邊一個騎著白馬的怪客,正在和他手下的弟兄飛刀李元春吵吵嚷嚷,其餘弟兄把那人團團圍住,七嘴八舌,亂成一團!
  「燕尾鏢」一過來,就有人道:「好了,喬舵主來了!」
  飛刀李元春,二十七八年歲,一身黑布衣褲,打扮得十分利落,這時見喬子玉來到,立刻閃在一邊,冷笑道:「舵主,你來得正好,這傢伙好大膽子,居然膽敢踩我們的盤子,真他媽瞎了他的狗眼!」
  馬上那個怪客,發出如同老山羊似的一聲怪笑,啞著嗓音道:「這是官家的大道,我老西要是高興,一天就是走個百八十趟,你他娘的管得著嗎?真他娘的!」
  「飛刀李」一瞪眼,向前一竄,伸手去抓那人的腿,口中厲聲罵道:「老小子,你給我下來吧!」可是馬上那位怪客,卻一帶馬首,巧妙地閃開了,並且就勢一鞭,「叭」地一聲,打在了「飛刀李」的手背上!
  「飛刀李」疼得叫了一聲,右手向下一探,已亮出了一口牛耳尖刀。他雙目發紅地向前一撲,嘴裡大聲道:「我宰了你!」
  「燕尾鏢」喬子玉趕上一步,一伸手拉住了「飛刀李」,道:「且慢!」
  馬上的怪客見狀,又像老山羊似地笑了,露出了漆黑的牙齦!
  「燕尾鏢」喬子玉抬眼一打量這位怪客,心中不禁驀地吃了一驚!
  只見這人瘦得像一根竹竿似的,面色蒼白如紙,手腳和脖頸之上,都用布條緊緊地纏著;一身灰白的長衫,長可及履;頭上戴著一頂周圍乍了毛的破草帽;一雙吊梢眉之下,露出凸得像龍眼似的一雙瞳子;腦後的頭髮,已現出灰白之色。由年歲上看來,這人確實也不算小了!
  喬子玉活了這麼大,像這種怪模怪樣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當下不由嚇了一跳。他頓了頓,問道:「朋友,請問貴姓大名,何故生事?」
  怪客齔牙一笑道:「奇怪!我好生生的行路,怎地說我生事?你們這些人也太不講理了。」
  喬子玉哼了一聲,冷冷笑道:「朋友,光棍眼裡揉不進沙子,如果你是衝著我們來的,可就令你失望了!」
  灰衣怪客嘻嘻一笑,說道:「我老西只知道做買賣,不懂你說的這些黑話!快閃開,我好走路!」
  「燕尾鏢」喬子玉是一個最愛面子的人,此刻當著手下人遭到頂撞,不由臉色一紅,當時面色一沉,道:「混蛋!給你臉不要臉,莫非你喬二爺還怕了你不成?」他繃著臉,回身向「飛刀李」說道:「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飛刀李無春冷笑道:「方纔一下山,我就看見他騎馬過去!一會兒工夫,他來來回回,在咱們車子旁邊足足走了五六趟,分明是心懷不軌!」李無春哼了一聲,接下去道:「我想問問他,不想這老小子開口就罵人,舵主,咱們能受這個氣麼?」
  灰衣怪客陰森森地一笑道:「我方纔已經說過了,只要我高興,就是來回跑上個七八十趟,你管得著麼?」
  「飛刀李」一瞪眼道:「我怎麼管不著?娘的,我揍你!」
  喬子玉又拉住了他,望著這怪人冷笑了一聲道:「朋友,你用不著再裝模作樣了,我不想問你,不過你應該知道……」說到此,回頭對他手下一名漢子沉聲道:「亮開幫旗,叫這位朋友見識見識!」
  那名弟子跑至車前,從車轅上抽出一根旗桿,拉下旗套,立刻現出了一面繡有金獅的大紅旗子,迎風飄展!
  「飛刀李」挺了一下胸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吧!」
  騎在馬上的灰衣怪人,望著這面旗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道:「這麼說,貴幫的幫主也在車上了?」
  喬子玉冷笑了一聲,道:「那是自然!」
  這人抱了一下拳,嘻嘻笑道:「失敬了!」說著話,一雙凸目,又死死地向著車上望了幾眼,一帶馬韁,怪笑道:「打攪!打攪!」胯下那匹白馬,尥開四蹄,潑啦啦地衝了出去。
  飛刀李無春猛一下掙開喬子玉的手,趕上一步,叱了聲道:「著!」
  只見他右手向外一翻,「哧」的一聲,擲出了一口薄刃的飛刀。這口飛刀在空中發出了一聲清嘯,直向著馬上怪人後心飛去!
  那怪人卻像是無意似地,右手馬鞭向後一揮,就像是打馬一樣,只聽得「啪」的一聲,那口飛刀,竟被他打落在地!接著又發出像老山羊似地一陣笑聲,風馳電掣而去!
  飛刀李元春大張著嘴巴,久久沒有合上。
  「燕尾鏢」喬子玉冷冷一笑道:「不要管他!他也許是真的知難而退了!咱們快走吧,我不信有人敢打咱們紅衣獅門的主意!」說著轉身返回車內,吩咐繼續前進。
  鐵麒麟車衛得知以上情形之後,眉頭皺了一皺道:「這事情有點不妙。不過,我等身上並無財物,他所為何來?」說著目光在邊瘦桐身上轉了一轉,思忖道:「莫非此人前來,又是為他不成?」想到此,內心不禁一動,當即冷冷一笑,問喬子玉道:「喬舵主,此去江口還有多遠?」
  喬子玉向外望了望,說道:「尚有兩個時辰左右!」
  車衛皺了一下眉道:「繞道而行!」
  喬子玉怔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幫主的意思,當時探頭窗外,傳出話去!
  於是,兩輛馬車在一處岔道口,轉了方向,由此而去江邊,比方才直行要多走幾乎一倍的路途,其目的無非是為了避開半路上的怪人!
  淡月疏星之下,這一隊車馬,來到了揚子江邊,江面上燈火點點,江風颯颯!
  車衛、車釵、桑小石及邊瘦桐,先後下了馬車。這時,由江面上緩緩駛來一艘漆金的四桅大船,船上明燈百盞,照耀得水面上金蛇萬道,有如玄宮畫舫一般!
  這正是紅衣獅門幫主的金獅座船,由十八名強壯的小伙子操縱著,往江岸靠攏!
  鐵麒麟車衛率先登船,喬子玉押著邊瘦桐和啞童司明緊隨其後,其他人陸續上去之後,金獅大船直向巫山行去!
  至此,鐵麒麟車衛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大放寬心,由此而至巫山,雖有極長的一段水路,但是坐在這艘金漆大船之上,「穩如泰山」,何況長江二十四處分舵,處處皆有照應。
  紅衣獅門在長江流域,有著極大的勢力。這一次幫主親臨江上,各舵主無不小心迎接、守護,隨時聽憑差遣!
  鐵麒麟車衛登舟之後,命喬子玉用本門信符傳下話去,令各舵主隨時留意,以保金舟安全!
  這艘大船,艙房華麗寬敞,起居飲食皆有專人侍奉,十分方便。鐵麒麟車衛來到船上,就如同到了他的巫山總壇一樣!
  隨行的人員,除了「燕尾鏢」喬子玉之外,另外尚有二人,一人是總壇的精武堂主「乾坤掌」花天五;另一人是紅旗舵主「過天星」曹用。這兩個人,都是當初九頭金獅車飛亮手下的得力人物,年歲都在五十開外。
  鐵麒麟接掌本門掌門之後,對於這兩個人,也十分尊重,這次出行,特意請二人隨舟,以防意外事故。
  對青衣邊瘦桐,江湖上可說是敬若神明,但是能夠見到他的人,卻是少得可憐!
  「乾坤掌」花天五和「過天星」曹用,對邊瘦桐仰慕已久。在老掌門壽宴上,以一枚「紅線金丸」擊斃九頭金獅車飛亮的情形,二人都是親眼看見的!
  這一次車衛把他押上船來,二人很是吃驚。因此當鐵麒麟車衛把路上所遇怪人的一段經過道出之後,這兩人都不禁暗暗擔心!俗話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方既敢明著踩盤,而且絲毫不懼紅衣獅門的勢力,可見這人絕非等閒。
  花、曹二人,都是上了年歲的老江湖了。他們一聽到這消息之後,俱都暗暗戒備!
  因此,當船放江心之後,「乾坤掌」花天五立即傳下話去,命大船上除了內艙燈火之外,四周懸掛的燈籠,一律熄滅,並且加快船速!
  第一夜,平安無事地過去了。
  鐵麒麟車衛年少氣盛,對於花天五這種謹慎的作法,很不以為然,認為這有失「紅衣獅門」的威風。
  第二夜,又平安無事地過去了。
  一連三夜,沒有絲毫動靜,就連老謀深算的花天五及曹用,也都感到自己是否太多慮了。
  一路之上,經過多處舵壇,各壇弟子均登舟叩拜,顯示出「紅衣獅門」的確是有著極大世面和威風!
  第四天夜間,舟過沙市,鐵麒麟車衛走出艙口,憑舷觀望,眼前水面甚為遼闊,每隻行船皆懸著紅紅的燈籠,穿梭似地在水面上行駛著,極為美觀!
  他不由微微一笑道:「兩位老師父未免太謹慎了!」遂即喚道:「喬舵主,吩咐大船張燈,五色齊明!」
  站在他身後的喬子玉立時答應了一聲。須臾之間,這艘大船四周百十盞燈籠一齊點燃,五彩繽紛,映照著金光閃閃的舟面,極為壯觀。
  站立在船尾的「過天星」曹用,不禁歎息了一聲,對身邊的「乾坤掌」花天五道:「幫主太任性了!眼前是兩處岔口,這麼做,太也惹人注意了!」
  「乾坤掌」花天五看了看江水,搖了搖頭,笑道:「我想不至於出事,不管是哪一路的朋友,到了這裡,也應該怕我們三分吧!」
  「過天星」曹用鼻子裡哼了一聲,未再多說。
  江風獵獵,這艘大船以飛快的速度,向前疾馳著,船後浪花翻捲起來,就像是一道水龍一般,燈光之下,煞是好看。
  「飛刀李」蹲在船頭上,望著前面的江水;桑小石也步出艙外和鐵麒麟車衛說著話。
  船艙內,此刻只剩下了青衣邊瘦桐主僕二人,他們被關在兩個不同的艙內。
  經過幾日的行程,邊瘦桐始終未曾開口說話,他知道自己此刻定是被押往巫山下的「海天別墅」,只要一到那個地方,自己這條命也就完了。望著艙內那一盞盞五光十色的花燈,邊瘦桐睜開了眸子,沉沉地思索著。
  忽然,艙門開處,車釵走了進來。
  邊瘦桐目光轉向了一邊。車釵望著他冷冷一笑道:「姓邊的,『海天別墅』快到了,你可知道?」
  邊瘦桐坦然地一笑,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他這種鎮定的功夫,確實令車釵由衷敬佩,不由問道:「你就不害怕麼?」
  邊瘦桐微微笑道:「天下從沒有一件事情,能令我感到害怕!」
  車釵左右看了一眼,方要開口,忽然艙門推開,車衛走了進來。
  女飛衛車釵回頭一笑道:「你來得正好,你看著他吧!」說著就走了出去。
  車衛朗笑了一聲道:「你還怕他能跑了麼?呵!太多心了!」隨即坐在一張椅子上。
  邊瘦桐又閉上了眸子,他心中開始感到有些不安,可是外表上看起來,卻永遠是那麼安寧!
  「飛刀李」蹲在船頭上,正笑著和喬子玉聊天,眼前已來到了兩股水道的岔口。
  一名水手趨前請示道:「喬舵主,我們走哪一條呀?」
  「燕尾鏢」看了一下,皺眉道:「先定住船,我去問問看!」
  一言甫畢,忽見左面水道上,飛快地駛來了一艘大黑船,朝金舟直衝過來。
  這艘船通體漆黑,只在船頭上懸有一盞小小的紅燈,乍然而來,就像一個幽靈似的。金舟上的人無不大吃一驚,嘩然大叫起來。
  「飛刀李」不由得大喝了一聲道:「呔!來船想找死麼?」
  這艘黑漆黑帆的大船,行得快定得也快,竟在眼看就要撞上的一剎那之間,忽地定住了。船身兩邊翻起了水龍似的兩股水花!
  金舟上的人清楚地看到,對方大黑船的兩腹之處,伸出了兩排長槳,少說也在四五十支以上。那麼疾猛的勢頭,吃這兩排長槳一定,大船立刻就停住了,只有動盪的嘩嘩水響之聲。
  喬子玉口中「咦」了一聲,奇怪地愣住了,原來對方那麼大的船面上,竟看不見一個人影。
  「燕尾鏢」喬子玉口中「嗆」的一下,把背後的一口青鋼劍撤了出來!
  他左手一撈長衣,就要縱身躍到對面的船上去!「乾坤掌」花天五這時正由後艙匆匆趕上來,見狀急忙喊道:「喬舵主不可莽撞!」
  喬子玉回頭恭謹地答了一聲:「是!」
  因為精武堂主花天五,在本幫來說,有著崇高的地位,他不敢不聽。
  花天五匆匆走了過來,定住了腳,見眼前這艘大黑船好大的氣派,從船體大小看來,這艘金獅座舟,比它還小一點!它通體漆黑,乍然看去,看不出什麼名堂來。它停在兩條水路岔道口上,不進不退,不左不右,使得金獅大船「進退兩難!」
  很顯然,這艘大船是有為而來的!
  「過天星」曹用急步走了過來,冷冷笑道:「我料得不差吧?禍事果然來了!」
  花天五面色一沉,大聲道:「前面這條大船聽著,無緣無故擋住了我船去路,是為何情?再不出來答話,可別怪我們無禮了!」
  大黑船上,依然只有那一盞小小的紅燈,在微風之下左右搖動著!
  花天五心中一驚,不由退後了一步,他吸了一口冷氣,沉聲對曹用道:「我看事情不大妙,你快快去通知幫主注意,待我查個清楚!」
  這時,金獅大船之上,已起了一陣騷動,十八名水手,全都憤憤地來到了船頭。喬子玉要他們站在一邊,叫他們不要亂來!
  「乾坤掌」花天五又照著方纔的話,一連喊了三遍。大船之上,除了「吱吱」的風帆之聲,仍沒有一聲回話。
  他不由嘿嘿地冷笑一聲,道:「這算是哪門子英雄?」
  「飛刀李」挺身而出,道:「花堂主,讓我過去看看!」
  「乾坤掌」花天五點了一下頭道:「不可貿然與他們動手,只請他們主人出來答話!」
  「飛刀李」哼了一聲,身形一起,「嗖」地一聲,已縱上了大船,口中叱了聲:「呔!」
  忽然,風門一開,一條瘦長的灰白影子,當門而立!
  李元春「哦」了一聲,猛然認出了這個人,不由吃驚地道:「是你……」
  話還未曾說完,倏見那人嘴唇一張,一絲冷氣直向他身上襲來!
  飛刀李「啊呀」一聲,正要轉身,卻被那人攔腰一抱,頓時就昏死了過去!
  立在金獅大船上的眾人,只看見大黑船上的風門一開一閉,光華一明一滅,就沒了下文。一個個都是一怔,飛刀李那一聲「啊呀」!他們也都隱約地聽見了。
  花天五臉色一變,道:「這是怎麼回事?」
  喬子玉冷笑了一聲道:「我去!」說著一躍而過。他衝至船艙前,猛然一腳,直向著大船艙門之上踹了過去!不料,他的腳未到,艙門已開了!
  喬子玉因用力過猛,身子向前一衝,咕咚地一聲,栽了進去,也就沒有下文了!
  這麼一來,金獅大船上的人都怔住了!
  花天五狂笑一聲,道:「何方的朋友?這個玩笑可是開得太大了!」
  他這句話剛剛出口,就見黑船上艙門倏然一啟,一個高瘦的人影閃身而出!
  這人一身灰白的長衣,瘦削的白臉,灰白的頭髮,就像是一陣風似地,飄身而出,站在了船頭。他用冷峻的口氣道:「不要吵!驚動了兩位島主,你們可是一個也活不成!」
  花天五一見此人,不由吃了一驚,怔了一下道:「朋友,你是何人?因何攔路不放?」
  那人陰森森地一笑道:「自然是有原因!」
  花天五冷笑一聲道:「我派去的兩個人,可有什麼得罪?」
  那人發出老山羊似的笑聲,道:「他們對我無理,自討苦吃!」
  這時,有人偎在花天五耳邊小聲道:「稟堂主,這人就是在路上擾亂的那個怪人!」
  花天五聽在耳中,嘿嘿一笑道:「朋友!你一路跟蹤我們,還當我不知道麼?你心存何意?」
  那人笑了一聲道:「明明是你們跟著我,怎麼說我跟你們?你沒有看見我們的船在前,你們的船在後面麼?」
  花天五赫赫一笑道:「不論如何,朋友你招子要放亮一點!你可知道,在長江行船,容不得任何人撒野!」
  那怪人又笑了幾聲,正要答話,忽然由艙內傳出一陣叮叮的鈴聲,他面上立刻現出緊張之色,掉頭而回。
  就在他推開艙門的一剎那間,花天五等人看見艙內閃耀著五光十色,別有洞天。
  乾坤掌花天五白眉微顰,不解地道:「怪呀!什麼人有此膽力,有此氣派?」
  思緒未斷,艙門復開,那個高瘦的怪人又出現了。他冷冷地笑道:「二位島主有令,傳你們主人來見!」
  乾坤掌花天五一怔,遂笑道:「你們的島主說顛倒了,該是貴島主上船來,求見敝幫的幫主才對!」
  那怪人一瞪眼,啞著嗓子道:「胡說!」
  花天五哈哈一笑,道:「堂堂的紅衣獅門的幫主,豈能去拜見你們的什麼島主?也罷!讓我去看一看,是兩個什麼樣的狂傲人物?」說著他雙掌一抱,足下一登,平著身子「嗖」的一聲,來到對方的甲板之上。
  那灰衣怪人發出了一聲冷笑,說道:「你是……」
  乾坤掌沉聲道:「紅衣獅門精武堂堂主花天五!」
  怪人森森一笑,點了點頭道:「花堂主,我奉勸你要收斂一些,否則,你可要自討苦吃!請進!」說著,倏地拉開了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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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17:06 |只看該作者
  乾坤掌花天五大步而入,艙內五光十色的燈光,令他有些頭暈目眩。他定了定神,才看清這艙內佈置得極為華麗,一色的紅漆傢具,其上覆以各種不同的獸皮,四周壁板上裝飾著各種野獸的頭角,數不清的五色琉璃吊燈,垂吊在頂棚之上,富麗堂皇。乍一進來,真不知自己是置身何地!
  就在他眼前丈許以外的地方,懸著數層紅色絲綢的幔簾,由慢簾透視進去,朦朦隴隴,模糊不清,看不清有什麼人或什麼東西!
  乾坤掌花天五愣了一下,回頭看了那灰衣怪人一眼,皺眉道:「你們的島主在裡面麼?」
  那怪人向他搖了搖手,忽然匍伏在地,把臉貼在地上,像一條狗似地道:「稟二位島主,大船上來人求見!」
  絲幔之後傳出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是那姓車的小子麼?」
  灰衣怪人伏地答道:「是精武堂的花天五堂主!」
  才說到此,就聽得一個年輕人的聲音斥道:「混蛋!什麼堂主不堂主?你去告訴他們,在半盞茶的時間之內,那姓車的不上船求見,我就燒了他的船,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灰衣怪人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口中連連答應著。待裡邊話音落下,他才顫抖著立起身來,對著花天五微微擺了擺手,指了指門外。
  可是,花天五聽了這番話後,卻氣得面目通紅!他忍不住大笑了一聲道:「朋友!你們也太狂了!莫非我乾坤掌花天五連見你一下也不配麼?」
  說著,他猛然用手一揭眼前的紅幔,誰知那紅幔方揭起一半,就由簾內猛然襲出一股他生平僅見的冷銳勁風!
  花天五並非泛泛之流,這股勁力一襲來,他已覺出不妙!當下連忙身子一滾。可是饒他身手再快,這股透簾而出的勁風,仍如同一把刀似地,直由他右肋旁邊劃了過去!花天五那麼高的功夫,竟然沒有躲開。只痛得他口中「哦」了一聲,踉蹌退向一邊,不禁有些搖搖欲倒。
  那個灰衣怪人,一雙鬼爪似的手,不知何時已搭在了他的雙肩之上,陰森森地對他笑道:「你如再冒失,可是自找死路!」
  花天五隻覺得右半邊身子,幾乎全都麻木了。這時,他才知道簾內人物的厲害,不禁勇氣盡失。眼前這個灰衣怪人,雖只不過是對方一個奴僕,而他的身手,也已令自己感到神出鬼沒了。
  這簡直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噩夢!
  花天五驚得呆住了。
  幔簾內又傳出那個年輕人的一聲冷笑道:「何七,送他回去,告訴他們幫主,快來求見,否則我可就不客氣了!」
  那個叫做何七的灰衣怪人,垂手恭敬地答了一聲「是!」遂帶著花天五走到艙外。
  乾坤掌花天五本還忍著身上的傷痛,此刻一出艙外,為江風一吹,那傷處有如萬支針扎一般,足下幾個踉蹌,差一點跌倒下來!
  何七攔腰抱住了他,冷森森地道:「你已中了二島主的『陰屍掌』,如不立時調養,不出兩個時辰,將口吐五臟而亡!」
  花天五不由嚇了一跳,想開口問一下如何調養,無奈一絲絲冷氣從腳心直衝上來,冷得他直打寒戰,哪裡還張得開口!
  這時,金獅大船上諸人,見灰衣怪人抱著堂主走來,知已負傷,不禁嘩然大叫起來。
  灰衣怪人何七身子一竄,已落到金舟的船頭,他怪聲喝道:「想要命的不要吵!」
  過天星曹用正在焦急地等著消息,見狀大驚,排開眾人上前問道:「來者何人?」
  花天五在何七的抱持之下,顫聲道:「曹二弟!不可冒失……快……快通報幫主……出見!」說完這幾句話,他渾身一陣劇顫就不動了。
  過天星曹用大驚失色,對何七說道:「你等一等!」說罷轉身進艙。
  須臾,鐵麒麟車衛大步而出。他面上帶出極為憤怒之色,喝問道:「什麼事?」
  何七怪笑了一聲,向他望了一眼,輕輕一跳,已至車衛面前!
  他雙手把花天五放在艙面上,冷森森地道:「貴堂主中了我家二島主的陰屍掌,需用熱醋浸身三天三夜,方可無虞,否則今夜必死!」
  鐵麒麟車衛怒吼了一聲,狂笑道:「你們島主是什麼人物?竟敢對我紅衣獅門中人物如此失禮,我倒要見他一見!」
  怪人何七彎腰道:「正要相邀!」
  車衛氣得面色蒼白,厲叱一聲,「帶路!」
  何七陰森森地一笑,道:「我奉勸幫主,等一會兒見了我家二位島主之後,要放尊重一些,這是我一番好意!」
  鐵麒麟車衛臉都氣青了,冷笑道:「少廢話!快帶我去!」
  何七轉身縱上了大船,猛然回身,見鐵麒麟車衛已緊緊立在身邊。何七露齒一笑,輕聲道:「隨我來!」遂即推門進入艙內。車衛緊隨其後,只覺得艙內燈光璀璨,耀目難睜。
  鐵麒麟車衛正自感到驚異的當兒,怪人何七已伏下了身子稟道:「紅衣獅門幫主鐵麒麟車衛求見!」
  車衛冷笑了一聲,直氣得面色赤紅,他正要發話,就聞得幃幔之內傳出一個極為蒼老的聲音道:「他來了麼?」
  何七恭敬地回答道:「車衛現在幔外,懇乞召見!」
  那老人嘿嘿一笑道:「帶他進來!」
  何七站起身來答了一聲:「是!」遂向車衛點了點頭,走至一邊,用手拉了一下絲幔,幔簾向兩邊徐徐張了開來!立刻,一番奇異的景致,在車衛的眼前展現出來,一下把他驚得呆住了。
  眼前是一副極難描繪的圖畫,西洋紅的幔簾,鬆軟得像天鵝絨似的紫紅色地毯,五光十色的宮燈,精緻美妙的白玉屏風,古色古香的花瓶,一口臥著的白玉水仙缸內,盛開著白脂青郁的水仙。艙房正中,擺著一日透明的水晶缸,缸內翩然游動著數尾色彩斑斕的金魚!
  鐵麒麟車衛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彷彿置身於仙境一般!
  當他的目光再向前觀望時,驀然發現了那兩個養尊處優的島主。
  就在大艙的深處,平置著兩張睡椅,俱為紅木雕制。二椅之上,覆蓋著兩張白色的熊皮,齒爪畢露,甚是猙獰。就在這兩張睡椅之上,分臥著一老一少兩個怪人,乍看起來,真令人吃驚!
  那個老的,中等的身材,禿頂、白鬚,面上皺紋之多令人無法想像。他身穿著閃閃發光的白色絲質短褲褂,兩隻細白的手腕之上,各套著十數枚白色的玉環,光彩奪目。足下穿著一雙用白色細麻編織而成的芒鞋,樣式十分特別,一塵不染。
  看起來,他像是一個在病榻上纏綿了十幾年的垂死的病人!與病人不同的是,他的臉上帶著微笑。
  再看那個年輕人,也是一樣驚人。
  從外表上看來,他不過是二十四五歲年紀,身體可以用「虯筋栗肉」四字來形容。膚色微黑,極有光澤!他有著一頭漆黑髮亮的頭髮,劍眉星目,鼻如懸膽,上唇下巴上,留著刺蝟似的一圈胡茬,週身上下,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力」的會合!
  這年輕人,身上未穿什麼衣服,僅以一塊黑色的豹皮遮住肚臍以下的地方。
  他似乎沒有注意來人,正用一把象牙柄的小刀,在削著一個大蘋果!
  鐵麒麟車衛有些茫然了。
  他不明白,眼前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看他們的派頭,就是王公大賈也沒有這種享受,更不要說武林中人了。如果說他們是商人,他們怎能會有那麼驚人的武功?
  車衛自掌一門之後,各行各路上的同道,雖沒有多少交往,但也有所耳聞,可是對這兩個怪異的人物,他卻是毫無所知。
  這可真是怪了!
  車衛正思念之間,那個老人已自榻上彎腰坐起,口中嘻嘻地笑道:「你叫車什麼?車飛亮是你什麼人?」
  車衛冷冷笑道:「我叫車衛,車飛亮乃是先父。閣下又是何人?」
  老人啟唇一笑,怪聲道:「哦!哦!這麼說不是外人了,請坐!請坐!」
  右手一招,就有一個粉妝玉琢般的童子,端過一張中鑲大理石的坐登,放在車衛跟前。
  鐵麒麟車衛本不想坐,可是聽對方問到了父親,又說不是外人,便情不自禁地坐了下了。
  那老人點頭笑道:「你父親沒有告訴過你,三十年前,在海南的一個大島嶼上,有一個救命的恩人麼?」
  車衛茫然地搖了搖頭道:「我……不清楚!」
  老人嘿嘿一笑,信手捏起一個剝開的桂圓,放在口中,大嚼了幾下,又道:「他許是忘了!那就不必提它了。」他咧著嘴笑了笑道:「賢侄!今天我就托一個大,算是你伯伯吧!伯伯我求你一件事,你可要答應!」
  鐵麒麟車衛面色一冷,站了起來,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你居然以長輩自居。求什麼事我先不管,你須先把我手下二人放還,否則,我鐵麒麟車衛決不與你善罷甘休!」說著緊緊握住一雙拳頭,擺出一副要決鬥的樣子!
  睡榻上的老人,正在吃東西,聞言不禁一陣怪笑。
  他點了點頭,道:「在你來時,你手下二人我已差人送回你船上去了。像這種膿包,派出來真是給你丟臉,你還提他作什麼?」
  車衛又羞又氣,當下冷笑了一聲道:「還沒有請問你二位大名?你們攔住我的坐舟,究竟心存何意?」
  老人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道:「孩子,你不要問我們二人的名字,說了你也不知道,我們不過是路過中原一行而已!」
  車衛怔了一下,咬牙說道:「可是你們究竟是何用心?莫非我紅衣獅門中人與你們有過宿怨不成?」
  老人連連搖頭,說道:「錯了!錯了!越說越遠了!」
  方言到此,他身側睡椅上的那個年輕人,忽地冷笑了一聲道:「老貨!你給他瞎扯些什麼?時候已經不早了,咱們還要趕路呢!」說著,眼睛瞪著車衛道:「告訴你,事情很簡單,你船上押了一個人,叫邊瘦桐是不是?請你把他交給我們!人一交出來,馬上放你的船走。就是這麼點事!」
  鐵麒麟車衛一驚,當下忍著怒火,冷笑道:「你說得好輕鬆!不錯,邊瘦桐是在我船上,可他是我的殺父仇人,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擒到手中,豈能輕易的交給你們?太可笑!」
  那腰纏獸皮的年輕人雙目一睜道:「你不願意?」
  鐵麒麟車衛冷笑一聲,面色通紅地道:「這是行不通的!」
  身纏獸皮的年輕人,自榻上一躍而起,目放精光道:「你們紅衣獅門中人,素多行惡,我早就氣不過了。讓我教訓你們一下也好!」說到此,他劍眉一挑,偏臉對那老人道:「老貨,我們燒了他的船!」
  老人雙手連搖,嘻嘻一笑,說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就給我一個面子吧!這小子雖是可恨,但是,他那個死去的老子,三十年前卻與我有過一段交往……」說著,他瞇了一下眼睛,回憶道:「當初我曾答應收他老子做記名弟子,只怪他不長進,在江湖上惹是生非,所以這一次讓姓邊的小子要了他的性命!」
  年輕人冷笑道:「那姓邊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老人點了點頭,臉色一沉,對車衛道:「我老頭子對你實在是很客氣的了!我一生對人,還從來沒有這麼客氣過。你不要惹起他的火來,那時候你就慘了!」說到這裡,他用手指了那個青年人一下。
  鐵麒麟車衛冷笑一聲,道:「我再說一遍!這事情是行不通的。打攪了!」說著抱了一下拳,轉身就走!
  可是,他腳下方跨出一步,就覺得一股刺骨的冷風,直向著自己背上襲來!
  鐵麒麟車衛也是身懷絕技之人,焉能不知道這種風力的厲害。當時倏地一個「怪蟒翻身」,身子「刷」的一聲轉了過來!
  就在轉身的一剎那之間,他耳中聽得那老人一聲驚呼:「不可!」緊跟著從側面發出來一股掌力,兩種內力甫一交合,立即化得無影無形。
  車衛轉身一看,只見那少年劍眉斜挑,滿面憤慨之色。他冷笑了一聲道:「二位朋友有意賜教,可至艙外一決勝負,我車衛並非膽小怕死之人!」
  老人哈哈幾聲狂笑道:「小子,你真是不知死活!方纔若非老夫助你一臂之力,你早已橫屍就地了!」
  車衛濃眉一皺,正自慍怒,那老人伸出一隻細白皮松的手,朝艙壁一指道:「你看!」
  車衛順其手指處一望,不由打了一個冷戰,只見艙壁之上,出現了一個掌形的窟窿。
  車衛暗自心涼,忖道:「這還是那老人發了一掌,解去了不少的力量,否則更要厲害。」當下不由心涼了一半,他面色蒼白地點了點頭道:「好厲害的劈空掌力,車某甘拜下風。」
  那身著獸皮的青年,冷笑了一聲道:「朋友,你還不服氣麼?」
  車衛低頭略一思索,忽地濃眉一挑,足下一點,「刷」的一聲,已來到那青年身前。他滿面憤慨地吼了一聲:「打!」雙掌齊出,施出了內功全力,陡然打了出去,直取那青年前胸!
  可是,眼前人影一閃,卻打了個空!等他錯開步子,抬頭望去時,那身著獸皮的青年已遠遠地站立在旁邊榻前!
  鐵麒麟心中一驚,正要拚命二次發掌,忽然看見對方手上拿著一物。
  車衛不看則已,一望之下,不由大吃了一驚!他探手向背後一摸,那桿繡有金獅的掌門旗沒有了。
  那青年手持金獅鏢旗,哈哈大笑道:「車衛,憑你這一點本領,還想和我打架?太不自量力了!」說罷「呼」的一聲,把掌中那面金獅鏢旗展了開來。
  只見漆黑的旗面之上,繡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金獅頭,正是那桿代表著權威尊嚴的金獅掌門令旗。
  那年輕人劍眉一挑,伸手向旗上抓去!
  鐵麒麟車衛見狀大驚,大吼一聲:「且慢!」
  那青年收回了手,朗笑道:「此旗一毀,你的尊嚴就完了!怎麼樣,怕了吧?」
  車衛事到如今,無可奈何,當時歎息了一聲道:「我可暫時將仇人邊瘦桐交與你們。不過,三個月後的今天,你們要親手把他還交給我,你可答應?」
  那青年方自冷笑,那老者嘿嘿一笑道:「這個倒使得!」
  那身著獸皮的青年人,遂把掌中黑獅旗拋了過去。車衛接在手中,氣得面色發白。他緊緊咬著牙關道:「我紅衣獅門一向與人無爭,不意二位今日無故欺人,都怪我武功不濟,但我車衛只要有三分氣在,這一口氣日後定要出的!」
  那青年狂笑了一聲道:「我們對你是很禮貌的,否則,就憑你手下人那麼無禮,今日也不能這麼輕鬆地放過你!」
  鐵麒麟車衛氣憤填膺,幾欲窒息,可是他心中明白,眼前這兩個怪人,武功高不可測,自己如不見風轉舵,後果是不堪設想的!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放過今天,以後再圖對付他們的辦法也不為晚。當下,他冷冷一笑道:「這份盛情,車某人心領了!」說著抱了一下拳,轉過身來。
  那青年喚了一聲:「阿七!」
  立刻,由絲幔之後閃出了先前那個灰衣怪人。他匍伏在地上,恭應一聲:「二島主!有何吩咐?」
  那青年朗笑道:「車幫主要返回去,代我送客,順便帶回那姓邊的主僕二人!」
  何七答了一聲:「是!」站起身來,對車衛彎腰道:「車幫主請!」
  車衛目視著這一切,心中愈發不解,當下冷冷一笑道:「今日之會,實為萬幸!我車衛如今才知道,海外尚有爾等奇人異士,請二位賜告大名,以銘五內!」
  這幾句話雖是恭維之詞,但是每一句都像針刺一樣令人聽著不太舒服。
  著獸皮的青年,聞言之後,狂笑道:「車幫主,你還是不問的好!」
  說這句話時,他整個身子都在疾速地顫抖著,像是忍耐著一種行動。
  車衛正自不解,一旁的何七低聲說道:「快走吧!」
  鐵麒麟知道不妙,只得忍著一腔狐疑,冷笑一聲,轉身而出。
  出得艙外後,車衛憤憤道:「你主人叫什麼名字?為何不說?」
  何七冷森森地一笑,說道:「我不知道,不過,車幫主要找我們也不難,一出南海,自會曉得!」
  車衛氣得面色紫紅,哼了一聲,說道:「後會有期!」
  二人走至船首,何七一笑道:「車幫主,何七在此等候,請快快差人把邊瘦桐主僕送過來!」
  鐵麒麟冷哼一聲道:「也好。」說完,一縱身上了自己的金獅座舟。
  過天星曹用忙迎上道:「幫主,有什麼事麼?」
  車衛苦笑了一下,問道;「喬子玉、飛刀李可回船來了?」
  曹用點頭道:「已由他們送回來了,只是都受了重傷,生死莫測!」
  車衛道:「回來了就好!」當下歎息了一聲道:「曹師父,我們遇上大敵了,眼下如何是好?」
  過天星曹用自車衛返回,已看出事情不妙,見自己這邊的人,去三個回來三個,都受了重傷,他焉能不知道敵人的厲害。當下也歎了一聲道:「事到如今,也只能順應他們才是……」
  車衛又歎了一聲道:「你說的不錯,先避過眼前再說!」遂把黑船上的要求敘說一遍,然後對曹用道:「你去把邊瘦桐主僕押送了過去,交與他們。他們是為著他來的!」
  曹用怔了一下,歎息一聲,向艙內走去!
  對面黑船上,何七衣衫飄飄地佇立在船頭。
  鐵麒麟失神地走到船舷邊,默默地坐了下來。他在極力地思索這兩個怪人,因為武林中對他們似乎沒有傳聞。
  忽然,曹用奔出艙來喊道:「幫主,不好了!邊瘦桐主僕二人逃走了!」
  車衛一驚,一邊的桑小石也驚慌地跑了過來,道:「怎麼會跑了?」
  過天星曹用頓足道:「艙內沒有人了!」
  車衛、桑小石聞言,慌慌張張撲進艙內,果然見原先睡在榻上的邊瘦桐不見了。
  鐵麒麟一回身,見女飛衛車釵立在身後,不由厲聲叱道:「你不是在裡面麼,他們逃走你怎會不知道?」
  車釵面色一紅,皺眉道:「我睡著了,誰知道啊!」
  眾人正自亂成一團,忽聽得背後一個冰冷的聲音說:「你們放心,他逃不了的!」
  大家聞聲一驚,回頭望去,不知何時,怪人何七已站在了他們身後。
  車衛一驚,冷笑道:「人已走了,你怎麼還說逃不了?」
  何七瞇縫著一雙眸子,直視著江面道:「諒他跑不了!」回頭一望車釵,齔牙一笑道:「他走得還不遠!大姑娘,請借一條小船給我用用可好?」
  曹用正希望能抓回邊瘦桐,當下應道:「船有,來!我帶你去!」
  何七又狐疑地對著車釵一笑,才同著曹用去了。
  女飛衛車釵頓時面紅如火,心頭怦怦直跳。原來,正是她放走了邊瘦桐主樸,可是想不到,怪人何七目光如此銳利,竟會看穿了。
  現在一切都白費了,自己一片心意,也付諸東流,邊瘦桐仍然會被捉回來的!
  想到此,她瞳子裡一下浸滿了淚水!
  她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恨邊瘦桐,反而要救他?這是為什麼?
  啞童司明駕著扁舟,載著癱瘓的主人,正自拚命地搖著,邊瘦桐忽然歎息道:「不用劃了,我們逃不了的!」
  司明怔了一下,只顧拚命地搖著。邊瘦桐苦笑道:「你還不信?等著瞧吧!」隨即又皺了一下眉,自語道:「南海雙鷗?奇怪……他們是從不到中原來的,今日怎會到此?」
  正想著,何七的快舟已追到了眼前。司明猛地躍起來,持槳向何七當頭打去!
  何七向旁邊一閃,怪笑了一聲。
  啞童司明彎下腰來,正要二次出招,邊瘦桐卻低聲斥道:「司明,不得無禮!」
  司明奇怪地站住,呆呆地望著主人。這時,何七也早已住手。邊瘦桐望著何七,冷然道:「你是何人?南海雙鷗為何屈駕中原?」
  何七一聽對方竟道出了主人的名號,不由大吃了一驚。他對於青衣邊瘦桐的大名,也是仰慕已久了,慌忙行禮道:「小人何七,奉島主之令恭迎大駕。」
  邊瘦桐皺眉道:「我與你們二位島主素無交往,何故相約?」
  小船在江浪中上下起伏,何七面上帶著一種不自然的微笑道:「小人不知道。」
  邊瘦桐仰面想了想,橫豎是身不由已,與其再被車衛所擄,實不如去見南海雙鷗,或許尚有一線生機,當下點了點頭道:「我身子不便!你可知道?」
  何七彎腰道:「小人知道,無妨。」說著縱身過來,接過長槳,划動了起來。啞童司明仍在怒目瞪視著他,邊瘦桐微微一笑,道:「司明,我們要去作客了,你該喜歡呀!幹嘛老瞪著眼呀?」說罷,雙手環胸,目視蒼穹,一副怡然之態。
  怪人何七不禁看了他一眼,嘻嘻笑道:「我家島主說你是中原僅有的奇人,果然名不虛傳!」
  邊瘦桐歎息了一聲道:「可笑!堂堂紅衣獅門,竟會被你這麼一個奴才打得落花流水,從此威風掃地矣!」
  何七目光一亮,冷森森笑道:「聽人說,你如今已身中奇毒,卻不知你這張嘴還如此厲害!」
  邊瘦桐微微一笑,不再多說。
  須臾,小船已來到了那艘大黑船邊。何七打槳,把小船定住!
  邊瘦桐沉聲說道:「司明,你抱我上去!」
  啞童司明答應了一聲,雙手抱起主人,輕輕一縱,已躍到大黑船的船頭之上。
  怪人何七緊接著縱身上了對面金舟,車氏兄妹、過天星曹用等都立在船頭。
  何七遠遠笑道:「貴幫的船可以走了!」
  鐵麒麟車衛冷笑了一聲,道:「回告你們主人,三月之後的今天,我將登島要人!」
  何七怪笑道:「歡迎大駕光臨!」說罷,縱身躍回黑船之上,從背上取出一面黑三角小旗,晃了一晃。大黑船緩緩向旁邊閃開,空出了一條江道。
  鐵麒麟車衛轉身入艙,大聲命令道:「開船!」
  眾弟子面色悲慼,如喪考妣,隨著車衛進艙而去。
  自此,邊瘦桐與紅衣獅門及南海雙鷗,結下了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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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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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17:34 |只看該作者
07、少俠被劫赤城島

  邊瘦桐和啞童司明上了大黑船之後,這艘大船緩緩地向前行去。
  何七把他二人安置在艙內一個偏間裡,一切器皿用物,皆極為名貴。地下鋪猩紅地毯,燈光由一對銀質的鶴嘴壺的口中吐出,隔著鐵格窗扇可以清晰地看見滾滾的江水。
  邊瘦桐躺在一張軟床之上,啞童侍立在一邊,顯出一副極不耐煩的神態,不時地來回踱著,雙手連連搓動!
  邊瘦桐見狀,笑了笑,說:「你不要急躁,主人快要來了,我們要表現出輕鬆的神情,無所謂的樣子!」
  司明張大了眸子,用手在脖子上一劃。邊瘦桐立刻會意地笑了笑道:「我想不至於的,你放寬心,我們定會平安無事。現在你先去休息吧!」
  司明聽主人這麼一說,不由寬心大放,當下倒下一杯茶喝了。他還是第一次住這麼講究的房間,這裡摸摸,那裡看看,一屁股坐在鬆軟的椅子上。
  過了一會兒,艙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何七走進來,躬身道:「大島主來了!」
  邊瘦桐微微一笑,啞童司明也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何七那雙吊梢眉挑了一挑,重複道:「大島主來了!」
  邊瘦桐毫不在意地笑道:「請便!」
  何七怒沖沖地指著啞童道:「你怎麼也不站起來?」正要伸手去扯,卻聽得門外一聲蒼老的笑聲,道:「他們是客人,不懂得這些規矩,免了吧!」
  話音未落,一個禿頂的瘦弱老人出現在艙門口。
  只見這老人穿一身白色絲質便裝,頷下長鬚,長可及腰,看來頗有神仙氣質。
  他進來之後,對著床上的邊瘦桐點了點頭道:「小兄弟,你的大名,我久仰了。」
  邊瘦桐一笑道:「如果所料不差,閣下可是南海雙鷗中的『血鷗雲翅』夏侯三老義士?」
  白衣老人突地一驚,遂即瞇目而笑,點了點頭道:「中原之行,你是第一個道出老夫字號的人,欽佩!欽佩!」
  邊瘦桐點頭笑道:「這麼說『晴空一羽』蕭葦蕭義士也在這船上了?」
  老人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他也在船上。」
  說著坐了下來,咳了一聲,那兩粒明珠似的瞳子,在邊瘦桐身上轉了一下,笑道:「邊大俠身體欠安,還需要多休息,如有需要,只管招呼何七就是。邊大俠,明晨我再來拜訪,有事面談,現在不打攪了!」說著站了起來,對著邊瘦桐點點頭,出艙而去,何七也隨後而去。
  他們去後,邊瘦桐歎息一聲,道:「一個人是不能失去武功的。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有任人宰割了。」說罷苦笑了笑,道:「熄燈,睡覺!」
  啞童司明近來心情也極不安寧,全心全意照顧著主人,對邊瘦桐的吩咐言聽計從,當下立即滅了燈,上床睡覺。
  第二天,天色微明的時候,傳來叩門的聲音。何七叫道:「邊先生醒了麼?」
  啞童跳下地開了門,就見何七身側隨有二人,捧著洗漱用具,還有一個大食盒。啞童拉過洗臉盆,兩個小童放下了食盒,彎身退出。
  何七含笑道:「邊先生用餐之後,二位島主有請!」
  邊瘦桐點了點頭道:「正要拜訪!」
  何七隨即退出。司明為主人梳洗一番,打開食盒,見是煮好的小米香粥,二人草草用畢。
  過了一會兒,何七又來了。他推著一張帶有小輪的虎皮坐椅,向邊瘦桐彎腰道:「主人有請!」
  邊瘦桐對司明點了點頭,司明輕輕把他抱起,放在椅上。何七站在椅後,向啞童道:「你就不必去了!」
  司明搖了搖頭。邊瘦桐笑道:「司明,你留下來無妨!」啞童不情願地退回房內。
  何七緩緩推動坐椅,直向後艙而去!
  邊瘦桐這才發現,這艘船面積極大,艙內房間極多,窗門相對。一眼望去,竟有十數間之多。
  沿著鋪有紅色地氈的地板,何七把邊瘦桐推進了懸有絲幔的島主臥艙之內,在幃幔前停住,彎腰報道:「啟稟二位島主,客人來到!」
  何七恭順地彎著身子,在沒有得到主人答覆之前,他的身子是不能直起來的。
  邊瘦桐坐在椅上,心內不由暗自忖道:「好大的派頭!」
  一念未完,就見帳內一個童子探出頭來。這童子看來不過十三四歲年紀,生得唇紅齒白,聰明伶俐,他用手指在嘴上按了一下,噓道:「不要吵,兩位島主正在下棋,誰要是攪了棋局,可要倒霉的!」
  何七齔牙一笑,小聲道:「靈哥兒,是大島主命我接此人來見的。請你去回一聲!」
  那童子一雙烏黑的眸子,在邊瘦桐的身上轉了一下,奇怪地道:「他是個瘸子?還要你推著他!」
  何七低笑道:「別胡說,你快去吧!」
  童子點了一下頭,晃動著頭上的小辮說:「好!我去試一試看。」說著縮回頭去。過了一會兒,他又探出頭來,皺著眉道:「真是的!你早也不來晚也不來,單單在大島主輸棋的時候才來,害得我碰了一鼻子的灰!」
  何七一怔道:「是大島主叫我去接他的呀!那我再把他推回去算了!」
  靈哥兒從幔子後走出來道:「且慢!」他嘟了一下嘴,「你推走了,等一會兒也許我又會挨罵。這麼吧!你輕輕地把他推進去,只要別出聲就行了!」
  何七歪著頭道:「行麼?」
  靈哥兒點了一下頭道:「把人交給我,你就別管了。」
  何七嘻嘻一笑,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靈哥兒接過輪椅,向邊瘦桐道:「邊爺,你別出聲,要是掃了二位主人的棋興,我可擔當不起!」
  邊瘦桐冷冷一笑,沒有說話。
  靈哥兒輕手輕腳地把邊瘦桐推了進去。
  地上是厚厚的地毯,兩旁是芬芳的水仙花,魚缸裡的五色金魚追逐嬉游。在一個船艙裡,竟有這些擺設,確是令人吃驚!
  邊瘦桐心內不免有些驚異,愈發認為這「南海雙鷗」身份與眾不同!可是他對這些奇異的擺飾,卻並未留心去觀賞,只是反覆地盤算著,主人劫持他來是何意圖,看來對他主僕二人頗為禮遇,並無什麼惡意。如此一來,也就更難明白他們的意向了!
  在一張大理石台面的楠木桌旁,「南海雙鷗」各自盤膝坐在兩邊,桌上布著一盤棋。「血鷗雲翅」夏侯三正自捻著一顆白棋子叮叮地在桌面上敲著,口中連連自語道:「完蛋了……完蛋了!」
  雪似的白鬍子,像白綾子似地飄著!
  在他對面的高座薄團之上,坐的一個英俊的年輕人——「晴空一羽」蕭葦,邊瘦桐還是第一次見面!
  他沒有想到,「南海雙鷗」這一雙武林中極少有人知道的怪傑,竟然是一老一少;而且年歲相差得竟是那麼懸殊!
  這時看來,年輕的蕭葦顯然在棋上佔了上風,他那古銅色的面頰上,展露出得意的笑容,雪白整齊的牙齒發著亮亮的光輝!
  忽然,他轉過頭來,一眼看見了邊瘦桐,臉上立刻現出驚異神色,怒目向一邊的小童靈哥兒叱道:「混蛋!客人來到為什麼不稟告一聲?如此待客,豈不太怠慢了!」
  靈哥兒嚇得臉色蒼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道:「大爺二爺下棋,小的怕攪了主人雅興,所以未敢出聲,二爺千萬不要責罰!」
  蕭葦一笑說道:「看你小子嚇的,起來吧!」
  靈哥兒磕了個頭,忙站起身,走到一邊去了。
  晴空一羽蕭葦看了一下棋盤,笑了笑,站起身子走過來,道:「邊瘦桐!我雖然沒有見過你,可是卻久仰你的大名,在中原來說,你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邊瘦桐冷冷地搖了搖頭道:「閣下過獎了!」
  蕭葦臉上掠過了一絲冷笑,在邊瘦桐的對面坐了下來,道:「可你應該知道,要不是我們救了你,你是不會有活命的!」
  邊瘦桐又搖了搖頭,笑道:「蕭大俠,你說錯了!如果不是你的手下何七追上我,此刻我已同啞童司明走遠了!」
  晴空一羽蕭葦不由濃眉一蹙,立刻又改成勉強的微笑,哼了一聲道:「你逃不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被紅衣獅門扣押在船上,是我與拜兄救你上船來的!」
  邊瘦桐想不到這位二爺說話語氣之間,竟是那麼傲慢,十分不悅地冷笑道:「蕭大俠,你又錯了,我並未請求你們救我,即使現在也不晚,你仍然可以把我二人送回去的!」
  晴空一羽蕭葦一抬腿:「叭」的一聲,把一張雕花的紅木椅子踢了個粉碎!
  這種功夫,即使在邊瘦桐的眼中,也是相當驚人的。
  因為地下鋪著軟軟的地毯,木塊是不容易踏碎的,除非有極為真純的內功,用「氣」把木塊輕吸著,然後再以「氣」粉碎之,否則,是不可能踏碎的。
  晴空一羽蕭葦竟然有如此卓絕的內功,大大出乎邊瘦桐意料之外。可是,他面上卻未露出一絲驚異之色,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蕭葦一連踏碎了幾塊木頭之後,狂笑了一聲道:「便宜你了!」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未必見得!」
  蕭葦氣得雙目一瞪,可是卻又哈哈大笑了一聲,道:「我請你來,不是和你吵架的!」說到此,大聲叫道:「靈哥兒獻茶!」
  靈哥兒答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這時,忽聽得辟哩啪啦一陣亂響,棋子兒掉了滿地。
  只見血鷗雲翅夏侯三,面紅耳赤地站了起來,憤憤地道:「這局棋輸了,我一輩子也不下了!」
  蕭葦道:「輸了棋也不必發這麼大脾氣呀!」
  夏侯三冷笑了一聲道:「第五十六手棋時,是我居心仁厚,否則你絕贏不了!」
  蕭葦笑了笑道:「無論如何,你現在是輸了!」
  夏侯三發出一串沙啞的笑聲,正要反唇相譏,忽然一眼看見了邊瘦桐,他怔了一下,點頭問道:「是何七送你來的吧?我只顧下棋,多有怠慢,請多包涵。」
  邊瘦桐微微冷笑道:「不必客氣。我已來很久,不知二位有何事相商?」
  夏侯三看了蕭葦一眼,笑道:「你還沒有告訴他麼?」
  晴空一羽蕭葦臉色微紅道:「還沒有呢!你告訴他吧!」
  血歐雲翅夏侯三咳了一聲,坐了下來。
  這時,靈哥兒為各人獻上了茶。
  邊瘦桐見茶色碧綠,清香撲鼻,知不是普通的茶。果然,蕭葦手指茶懷道:「此乃南海上露峰的松子茶,能清心爽目,常飲更有神效,請你品嚐……」說到此,忽然笑了笑道:「等一會兒,我叫何七給你送些過去,你盡可以喝的!」
  邊瘦桐含笑道:「多謝了!」
  夏侯三向一邊的靈哥兒一揮手,道:「你先下去,不喚你不要來!」
  靈哥兒下去後,夏侯三眸子裡射出逼人的光芒,注視著邊瘦桐的臉,道:「瘦桐老弟,你可知道,為了你,我們已與紅衣獅門結下了仇隙!」
  邊瘦桐一笑說道:「我不懂這是為什麼?」說著看了二人一眼:「二位這麼做,是何用意?」
  皓首銀髯的夏侯三嘿嘿一笑道:「當然是有所用意的!老弟,你先不要急!」
  說到此,雙手連連搓動,道:「昨夜我去看你時,曾經仔細觀察過你的氣色,如果我所料不差,你身上中有奇毒……」
  蕭葦冷笑了一聲,插口道:「多半是中了蠱毒,是嗎?」
  紅線金丸邊瘦桐冷冷一笑,未發一語。
  夏蕭二人對看了一眼。夏侯三咳了一聲,乾笑道:「老弟,你不要發愁,你中的這種蠱毒,並非絕症,我二人有辦法能夠令你復原……」
  邊瘦桐心中不由一喜,可是立刻又搖了搖頭,苦笑道:「我知道,你們是有條件的!」
  夏侯三哈哈一陣大笑,點頭道:「你真聰明!不錯,自然是有條件的,可是算起來,你還是划得來的!」
  邊瘦桐目光直射著他道:「什麼條件?」
  夏侯三站起來,在艙內踱了幾步,忽地回過頭來道:「紅線金丸!」
  邊瘦桐愣了一下道:「什麼紅線金丸?」
  夏侯三一笑道:「我是說,你要把『紅線金丸』的打法,傳授給我們二人!」
  蕭葦冷笑了一聲,補充道:「包括你拿手的『一指雙丸』的打法,傳授給我們二人!」
  邊瘦桐呆了一下。夏侯三嘿嘿笑道:「想一想,你這是划得來的!」
  邊瘦桐不由微微一笑道:「我還當是什麼呢,其實這是不必要的。二位武功精湛,遠超過我,暗器打法各家不同,又何必要學我這幾招彫蟲小技?」
  睛空一羽蕭葦哼了一聲道:「這不是討價還價,也不用假客氣,很簡單,這是一筆交易,我們負責使你身體復原,你傳授紅線金丸的幾種絕技,這是很公平的!」
  血鷗雲翅齜著七上八下的牙齒,笑道:「就算是你不傳之秘,為救自己的性命,這麼交換一下,也是划得來的。」
  邊瘦桐想了一想,微微笑道:「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我們一言為定!」
  夏侯三不由大喜道:「一言為定!」
  睛空一羽蕭葦道:「邊瘦桐,你應該知道,如今你的性命,掌握在我二人手中,你如果想玩什麼花招的話,確是不智之舉!」
  邊瘦桐冷冷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蕭大俠這麼說,未免令人齒冷!」
  晴空一羽蕭葦一雙光亮的瞳子,在他身上轉了一下,點了點頭,冷笑道:「我諒你也不敢如此!」
  血鷗雲翅夏侯三一隻手搔了一下頭,咧著嘴笑道:「老二,你太多慮了,他不會食言的。」
  晴空一羽蕭葦點頭笑道:「這個我何嘗不知,不過是先小人後君子罷了。」說到此,由位上一躍而起,到了邊瘦桐面前,道:「來!我為你去掉那條蠱!」說著,雙手向邊瘦桐兩膀上抓去。
  忽然,血鷗雲翅夏侯三咬了一聲道:「老二。」
  蕭葦回過頭來,問道:「怎麼?」
  白髯垂胸的夏侯三呵呵一笑,道:「兄弟,你也大性急了,要知道欲速則不達,邊瘦桐與你我今後非一日之交,你又急些什麼?」
  蕭葦立刻明白了拜兄的意思,當下點了點頭,對著邊瘦桐笑了笑道:「大哥說得對,我們相處不是一時,舟途之上多有不便,等到了島上,再為你解救也是不遲!」
  邊瘦桐本以為蕭葦會為自己解開穴門,逼出蠱蟲,卻未料夏侯三忽然喝上,心中好不失望。由此他才知道,血鷗雲翅夏侯三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物,自己落在他二人手中,是否真如方纔所說得那麼簡單,就不得而知了。他微微一笑道:「夏島主說得不錯,來日方長,不必性急!」
  夏侯三瞇著雙目,對他微微一笑,伸手自桌上拿起一個金色的小鈴,「叮叮」一晃。
  門簾揭處,何七躬身進來,說道:「何七侍候島主!」
  夏侯三嘻嘻笑道:「把邊大俠推回原處,好好侍候他主僕二人;從今以後,邊大快就是我赤城島的上賓,不可慢待!」
  何七躬身答道:「是!」遂走過來,小心推動輪椅,將邊瘦桐一直送回住處,由司明接過,他才彎身行禮而出。
  司明比了一個手式,邊瘦桐搖了搖頭微笑道:「你不用害怕,我們死不了啦!」
  啞童見主人氣色甚好,心也就放了下來,自此二人在舟中安心地住著,邊瘦桐更是不急不躁,耐心等待。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大約有幾天的日子,這條船才駛出了長江,駛入了海洋。
  這麼長的時間裡,邊瘦桐沒有再與南海雙鷗見面,他所需用的物品,皆由何七供應。至於未來如何,去向哪裡,對他來說還是一個謎!
  這一天,船終於泊岸了。
  何七滿臉笑容地來報告:「到家了!邊相公可以準備一下,咱們要下船了!」
  邊瘦桐微笑著點了點頭,他全部的衣物,僅是一個革囊,平素都繫在啞童身上,雖經歷次劫難,所幸並未遺失。
  司明聽說到家了,忙找出一套乾淨衣服,為主人換好。邊瘦桐低聲問道:「我的紅線金丸你可藏好了?」
  啞童拉開了長衫,指了指兩條腿肚子,那上邊各繫著一個黑皮的小匣子。
  邊瘦桐點了點頭道:「很好,今後你要特別注意,不可叫別人看見了,在我身體未復原之間,這東西是露不得的!」司明點了點頭。
  一切整理好後,何七又在外面輕輕叩門,道:「二位島主在船頭等候相公共同上岸!」邊瘦桐點了點頭,讓司明上前開門。
  何七推著一張輪椅,立於門外,他身上換了一套銀灰色的薄綢短褲褂,露出一雙生滿黑毛的瘦腿,足下是一雙同色的薄底快靴,一見邊瘦桐,深深地打了一躬。
  這兩日來,邊瘦桐似乎覺得氣溫高了許多。尤其是這幾天,他身上穿一襲綢子的衣裳,都感覺到太熱了。
  邊瘦桐在艙內悶了十幾天,對外頭的景物絲毫不清楚,他渴望著看一下陸地或者是天空。
  司明把他抱上了輪椅。何七慢慢推動,一直走到了船頭。
  燦爛的陽光,耀得青衣邊瘦桐的眼睛都睜不開了,炙熱的風撲在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暖烘烘的感覺。這種感覺告訴他,他們已經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寬闊的艙面上,排列著百十名赤著上身的漢子,每個人都是膀大腰圓,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之下閃閃發亮。
  在船舷右側的兩張太師椅上,坐著南海雙鷗。
  他二人也已換了打扮!
  年老的夏侯三是一套黑色夏布的短衣短褲,足下穿一雙用黑色鮫皮編織的涼鞋。他那蒼白的皮膚,在陽光的曝曬之下,更顯得一絲血色也沒有!他的頸下以及膝蓋內側,都垂著鬆鬆的皮。看起來,他確實是有些老了,可是他那興奮的神采以及光亮的雙瞳,又似在顯示他的活力以及過人的內功!
  在他身邊的晴空一羽蕭葦,看起來卻像一個冷熱不分的傢伙。他那結實的胸脯上,仍然緊緊繃著一件豹皮的背心,下身是同色的豹皮短褲;雙足之上,卻穿著一雙細草編就的紅色芒鞋,在足踝的地方,緊緊紮著一雙豹皮的護踝;他的頸後繫著一個很大的草帽,就像江南人所用的雨傘模樣。
  他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用手指點著那群壯漢,口中朗聲吩咐道:「你們都辛苦了,我特准你們一個月的假,隨便到哪裡去玩都行,只是一月之後必須要回來。還有一點,任何人不許洩露這裡的情況!」
  他的話說完,眾人雷鳴似地歡呼起來。
  蕭葦揮了一下手道:「你們可以走了!」
  百十名漢子聞聲,一齊拜倒在地。蕭葦由位上一跳而起道:「走吧,記住!少玩女人!」
  這群漢子紛紛站起來,縱身一躍,一陣撲通之聲,各自縱入水中而去!
  邊瘦桐沒有理會這些,扭頭看了一下,見海岸上生著高可參天的傘一般的樹,心想:「莫非這就是所謂的椰子樹不成?」
  再向下邊一看,碧綠的海水,平滑得就像一面巨大的鏡子。
  在接近岸邊的沙灘上,海水沖上來又退下去,一次又一次地吐出白色的泡沫。海面上,似乎有一些全裸的土人,在劃著獨木舟捕魚……
  蔚藍的天上,海鳥翩翩飛翔。
  邊瘦桐口中「哦」了一聲,自語道:「看來,我們是到了一個新地方了!」
  何七走過去向南海雙鷗報告一番,兩個怪人同時把目光向邊瘦桐望來。
  夏侯三笑著走過來:「兄弟!這是熱帶地方,你們穿得太多了!」
  邊瘦桐點點頭道:「我還受得了!」隨即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血鷗雲翅夏侯三怪笑道:「我們已經到瓊州島附近,你來看!」說著他用手遠遠地一指。邊瘦桐隨其手指看去,果然看見遠處海面上似乎有一大片陸地的影子。
  夏侯三笑道:「那就是瓊州半島;不過,這裡不是!」
  他怪腔地咳了一聲,往海水裡吐了一口痰,足下踏動著道:「那地方是大明的江山,可這裡不是,這赤城島是我南海雙鷗的江山!」說著大聲地狂笑起來,趾高氣揚地道:「不管是誰,只要他敢走近這地方一步,我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說完他得意地笑了一下,道:「怎麼樣,這地方你喜歡不喜歡?」
  邊瘦桐冷哼一聲,未發一言。
  就在夏侯三大肆吹噓之時,十幾個穿白色短衣的漢子,駕著一隻小船靠近了大船。何七接他們上來,直向後艙行去!
  過了一會兒,他們每人扛著一大包東西走出來,把東西放在小船之上,由何七親自押船,直向島上一個灣口駛去!
  一會兒,又有一隻帶有涼棚的白色小舟,靠近大船,人影一晃,縱上來一個童子!
  這個童子,外表看起來,竟與黑船上的靈哥兒一模一樣。他身上穿著白色夏布短衣褲,像靈哥兒那樣,也梳著一根沖天的小辮子!
  靈哥兒歡快地從艙內迎出來,大聲叫道:「巧哥兒!」
  邊瘦桐一眼就看出,二人是一雙孿生兄弟,無論身材、相貌,簡直看不出有一絲不同之處。
  巧哥兒趨前,向夏侯三及蕭葦叩頭參見,站起之後,他含笑道:「二位島主沿途辛苦了,請登舟上島休息一下吧!」
  蕭葦微笑著:「巧哥兒,這兩個月來,沒有什麼事情吧?」
  巧哥兒彎身道:「托二島主鴻福,島上安靜如常,西面的海鬍子曾來訪過,並無什麼要事。」
  蕭葦點頭說道:「很好,你比靈哥兒辦事強多了!」
  巧哥兒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夏侯三指了邊瘦桐主僕一下道:「這是我們的好朋友,你二人小心招呼他們下船!」說著瘦腿一縱,如同一支弩箭一樣,「嗖」的一聲,已落在那隻小船之上。小船吃他一落,卻連動也未動一下。
  邊瘦桐看在眼裡,心中越發吃驚,暗忖:我走遍江湖,未遇敵手,看來眼前這南海雙鷗,卻真是大大的一雙勁敵了!想到此,不禁有些發呆。
  蕭葦對靈哥兒道:「你去背邊相公上船!」
  啞童司明一聽,急忙搶先抱起了邊瘦桐,雙足一頓,逕向那隻小船上落去!
  靈哥兒見狀大驚,他只當啞童存心逃走,當時高呼一聲:「你往哪裡跑?」足下一點,如同一隻出巢的燕子一般,撲到了司明背後,抖掌照著司明就打!
  司明猛地一個翻身,他兩隻手抱著主人,不便出招,卻飛起一腿,直向著靈哥兒小腹踹去!
  值此劍拔弩張之際,只聽得當空一聲喝聲:「不要打架!」緊跟著,一條人影如同一粒流星似地,陡然自空而落,不偏不倚,正落於靈哥兒與啞童司明之間!只見他雙臂一晃,二人同時踉蹌而出!
  二人站定之後,才發現勸架的竟是晴空一羽蕭葦。他面對靈哥兒含笑道:「你誤會了,不可失禮!」說著又向邊瘦桐一抱拳道:「多有得罪,尚請原諒!」說完,把臉轉向司明,目光之中,含著幾分驚奇,上下打量了司明一眼,道:「我倒沒有想到,原來你身上也有挺好的功夫!」
  邊瘦桐冷冷笑道:「他哪裡會什麼功夫,比起這兩位小哥兒,只怕還差得遠呢!」
  這時,司明已把邊瘦桐輕輕放在椅上,他退後一步,雙手叉著腰,虎視眈眈地望著靈哥、巧哥二人。他二人也鼓著腮幫子,怒視著司明,只是沒有主人的命令,他們不敢動手。
  這隻小船,沿著兩旁椰樹蔭影,徐徐地向前劃去,轉過了一道彎,眼前來到一處海口。
  這海口,看來像是經過人工修整了似的,兩側是高可排雲的巨岩,岩石之上,可以清楚地看出人工開鑿的痕跡。
  蔚藍色的海水,沿著直直的水道,把小舟送到內裡深處!
  就在這水道的盡頭,聳立著高可齊天的巨崖,其上老籐糾葛,野草鮮花,看來像是一座巨大的彩坊!
  巨崖之下,開著一條兩丈寬的水道,鐵柵門高高地懸著。
  小船穿過鐵柵門後,一陣□□轆轆的搖動之聲,鐵柵門便放下來了!
  一會兒,小船好像到了園林深處。
  這兒,蝴蝶兒翩翩飛舞,小鳥兒彩翼剪空,五色的奇花異草……在藍帶似的一彎海水映照之下,更顯得猶如仙境一般!
  邊瘦桐心中不由暗自讚歎道:「南海雙鷗倒真會享福!居然找到如此洞天福地!」
  在一叢翠竹之前,小船攏岸了。
  岸邊十數級石階,迎面一座用紅色岩石建築的樓房,牆上爬滿了一種開著黃花的「軟枝黃蟬」,正面一方翠匾上刻著「海角紅樓」四個蒼勁的大字。
  怪人何七恭立在樓前迎接。夏侯三問道:「東西都入庫了麼?」
  何七躬腰答道:「都存放妥當了!」
  啞童司明攙著邊瘦桐走到樓前,蕭葦笑指著這座紅樓道:「這是我們接待貴賓的地方,除了你們以外,還有一些客人,他們個性都和你差不多,不大喜愛說話。相處久了,就會慢慢認識他們的!」
  血鷗雲翅夏侯三卻笑道:「但你卻不可小看他們,凡是被我們待為客人的,都不是等閒之輩!」
  邊瘦桐打量著紅樓之內,見地上鋪著紅色的地毯,牆上掛滿了字畫,擺設著屏架古董,真可謂琳琅滿目!
  南海雙鷗走到紅樓的正廳入口處,蕭葦忽然轉身問道:「房子整理好沒有?」
  何七皺了一下眉道:「小人已告訴了歪頭老九,不知他現在……」說著喚了一聲:「老九!」
  裡邊答應了一聲,走出一個頭纏白布、身材瘦高的人。這人生得隆鼻碧目,赤髮紅須,就像是一個洋人似的。他直直地走出來,歪著頭,傻乎乎地問道:「誰叫我?」
  何七冷笑道:「二位島主在此,還不下跪?」
  那人看了南海雙鷗一眼,像呆瓜似地跪下來。何七大聲問道:「我叫你整理房子,你整理好沒有?」
  歪頭老九嘻嘻一笑道:「已經整理好了!第七號!」
  何七叱了聲:「下去!」
  歪頭老九磕了一個頭,起身站在一邊,一雙碧眼咕嚕咕嚕地向著邊瘦桐直瞅!
  青衣邊瘦桐心中不禁好生奇怪,為什麼這海角紅樓的主人竟會使用這麼一個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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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海角紅樓囚群雄

  邊瘦桐正自百思不解,忽見一個白髮皤皤的老太太,手持一根竹杖,自樓內氣沖沖地衝了出來!她用手杖指著夏侯三道:「你們兩個東西回來了?你們說的話算不算數?我還要在這地方住多久?你說!」說著,竹枝在地上頓得砰砰直響。
  夏侯三後退了一步,面孔微紅地道:「十一婆,你休要取鬧!」
  十一婆咧著沒有牙齒的嘴,陰森森地笑道:「南海雙鷗,你們兩個魔鬼!我十一婆算是認識你們了!你們想殺死我,當我不知道?你們偷學了我的功夫,又想害死我?哼!」說著,顫顫巍巍地直向二人立身之處走來。
  夏侯三大怒道:「混蛋,你想找死麼?」
  言猶未了,那位老朽得已風燭殘年的老婆婆,竟忽地騰身而起,身形一落,正好落到了夏侯三身前!那種速度,真可謂快得驚人!
  她怪嘯了一聲:「我打死你這個老王八!」話音甫落,那根竹枝已兜滿了風力,直向著夏侯三頭上打了過去!
  血鷗雲翅夏侯三口中「咦」了一聲,身子忽地向下一矮。老婆婆這一杖打了個空!夏侯三的身子,已如同旋風似地旋轉了出去。
  十一婆竹杖一擺,呵呵笑道:「好呀!今天我的氣得消一消,我打你這個老雜毛!」
  兩隻小腳,在地面上用力一點,如飛而進!
  血鷗雲翅夏侯三兩手一攤,擺出一副不肯與她交手的模樣,忽然冷喝了一聲道:「歪頭老九!」
  那頭纏白布的呆漢子,從一旁屋簷之下應聲竄了出來。正在氣頭上的十一婆一看見歪頭老九撲來,竟自身子抖動了一下,頓時呆住了。
  夏侯三手指十一婆對歪頭老九道:「我怎麼關照你的?為什麼隨便放她出來?」
  歪頭老九傻拉巴幾的,嘴裡不停地嚼著煙葉子,順著嘴角,向下直流黃水!
  夏侯三跺了一下腳,怒叱道:「還不用你的『大手印』功夫,把她給我拿下來!」
  歪頭老九這才轉向十一婆,囁嚅地道:「十一婆……回去吧……何必呢?」
  十一婆似乎對這個頭纏白布、滿身黑毛的呆子十分畏懼,聽了他的話,氣得渾身發抖,當下用手上的竹杖,指著他道:「該殺千刀的野人!你莫非不知道,你是被他們利用了麼?你真的為他們賣命?」
  歪頭老九茫然地歪著頭,嘴裡仍不停地在嚼著煙葉子。
  夏侯三見狀,厲吼了一聲:「還不快拿下她來!你敢不聽我的話?」
  歪頭老九咧著嘴,赫赫傻笑了兩聲,回過頭對著夏侯三說道:「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說著,朝著十一婆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嘴裡含著一塊熱豆腐似的,一面挑著眉毛,一面咧著嘴道:「回去……回……去,十一婆,聽話!」說著,張開兩隻像蒲扇一樣的大手,趕小雞似地,嚅嚅地道:「我不想打你……快回去!」
  說也奇怪,十一婆這樣武功造詣極高的奇人,居然一下收斂了原先的傲氣!
  她後退了一步,用力地頓了頓手上的竹杖,罵道:「你這個奴才!天生的奴才!」
  歪頭老九吐出煙葉子,嘻嘻笑道:「什麼奴才……奴才就奴才……」又回頭笑著,用手指著夏侯三和蕭葦道:「他們給我好煙抽……不抽我就難受……我……我當然聽他的話!」
  十一婆叫道:「他們是在害你,傻瓜!早晚你會知道的!」
  這時,夏侯三第三次發出厲吼道:「歪頭老九,拿下她來!」
  歪頭老九忽地雙手一叉,肩頭一抖,一雙大腳板在地上一蹬,整個身子就像是一隻巨大的飛鷹似地,呼地一聲撲到了十一婆面前。他大聲喝道:「快回去!」一雙大手,就像是兩把鐵鉤一般,猛然間,直向著十一婆雙肩之上抓了下去!
  十一婆竹杖向上一舉,厲喝一聲道:「臭奴才!」
  可是她的竹杖方才遞出一半,已被歪頭老九一把抓了個准!
  十一婆怒極,她似乎不甘心為歪頭老九所制,手上用了極大的力量,向外奪杖。可是,怪模怪樣的歪頭老九,卻並不十分認真,他像在開玩笑一般地傻笑著,說道:「算了吧……算了吧……你打不過我的……何必……何必呢?」
  十一婆雖是用上了平生之力,無奈那根竹枝在歪頭老九的手上,就像生了根似的,休想奪得下來!看起來,就像蜻蜒搖石柱一般,一任她搖啊、奪啊!對方那高瘦的身子卻是動也不動一下!
  一邊的邊瘦桐,把這情形看在眼中,禁不住大大的一驚!
  先前十一婆出現,他已是十分驚異了。因為對「十一婆」其人,他是早就知道的。此人是江南一個有名的怪女人,她獨創的「追魂七杖」,為武林所崇拜。如果邊瘦桐不是親眼看見,他決不相信,這個老婆婆竟會被困在「海角紅樓」!
  正當他奇怪不能解釋的當兒,又發現了第二個怪人——歪頭老九!
  邊瘦桐年歲雖不到三十,可是他的閱歷卻頗為廣博,各地風俗人情堪稱瞭如指掌!
  歪頭老九一出現,從他的貌相、裝束,邊瘦桐已看出了端倪!
  他斷定,這歪頭老九是祖居邊疆的「索侖族」的人!一個索侖人,武功竟如此驚人,真是匪夷所思,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想不到這海南一隅的小小孤島上,竟是如此的一個「臥虎藏龍」之地!
  他不明白,這樣武功超絕的奇人,為什麼竟會甘心為南海雙鷗效力?
  莫非他們都同自己一樣,是由於身體的不自由,而被劫擄至此的?可是看來並不是這樣……
  邊瘦桐不禁陷入一片茫然之中!
  這時,眼前的情形,已顯然有了變化。
  那個索侖人歪頭老九,已經單手把十一婆攔腰抱定,後者似乎並不十分反抗,也許她自己知道,反抗也沒有什麼用!
  夏侯三一手摸著長鬚,呵呵地笑了,說道:「十一婆!你這是何苦呢?你也太不自量力了!」然後,他對歪頭老九說道:「關上她,禁期一月!」
  歪頭老九忽地打了一個噴嚏,流著淚道:「不好……我要抽……抽……」
  夏侯三看了何七一眼,何七立刻上前說道:「快進去吧!」說著伸出雙手,把歪頭老九推進房內去了。
  這一場鬧劇,暫時結束了。
  晴空一羽蕭葦微微一笑,對邊瘦桐道:「你住在這裡,也許暫時不適應,可是住久了,你就會覺得安然無事!」
  邊瘦桐雖不瞭解這「海角紅樓」的性質,只是他已可以斷定,這兒絕不是什麼好地方!可是,自己目前身體不自由,只能「逆來順受」,靜觀待變。當時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道:「這地方不錯的!」
  蕭葦注目看他,道:「邊瘦桐,我們很看得起你,請你放心,我們不會錯待你,只要你肯合作!」
  邊瘦桐笑而不答。
  夏侯三又喚來何七,對他輕聲說了幾句。
  何七連連點頭,轉身對啞童道:「背著你的主人,隨我走吧!」
  司明望了主人一眼,邊瘦桐點了點頭。啞童背起了他,隨何七上了樓。蕭葦含笑道:「一兩天之內,我會來看你的!」說著,同血鷗雲翅夏侯三,向著樓後繞行而去。
  啞童司明背著邊瘦桐,踏著鬆軟的地毯,進了大廳。他立刻被眼前五顏六色的擺設耀花了眼。何七指了一下前面道:「第三個門洞,向左轉!」
  司明依言上前。邊瘦桐這時才注意到,大廳兩則,內廊縱橫,每一廊道都通向一個房間。
  這些房間都關著門,在紅木的門上,分別鑲有一塊白色的站牌,上面號碼分別為:一、二、三、四……
  就在第三條廊道的岔口處,邊瘦桐看見了七號門牌!
  何七走上前推開門,帶著啞童走進。室內佈置得極為整潔,白色的被單、枕頭,洗得一塵不染,壁上掛著草書的條幅,地上也鋪有鬆軟的地毯,有書案、坐椅,無不精美,富貴景象之中透出一種幽雅的氣氛!
  啞童放下主人,何七冷聲說道:「邊相公如有事,就請拉動這根繩子,」他指了一下床邊的一根紅色繩子道:「這繩子通著一個銀鈴,自然有人來照應!」
  說著他看了啞童一眼道:「照規定,他不能和相公住在一起,可是二位島主特別寬待,特允他在此侍奉相公!」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多謝了!」
  何七朝旁邊走過去,信手推開一扇小門,現出一間小套房。他指著房內道:「他可以睡在這裡!」室內有一幾一床,也頗為整潔。
  何七齜著白牙,微微一笑,道:「主人對你們真是太寬大了,你們所帶的東西,甚至連兵刃,都允許你們帶進來!」說著他指了指樓上道:「比起他們來,真是優待多了!」
  邊瘦桐忙問:「他們是些什麼人?」
  何七答道:「他們都是來自中原的名人,每人都有很好的武功!」
  邊瘦桐點了點頭,道:「他們為什麼都住在這裡?」
  何七愣了一下,道:「是二位島主請他們來的!」
  邊瘦桐皺了一下眉道:「請他們來此,是為了什麼呢?」
  何七頓了一頓,訥訥地道:「和二位島主互相研討武功。你也是這樣的!」
  邊瘦桐點了點頭,立刻明白了。當時不由冷冷一笑,暗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他冷笑一聲,道:「方纔那個叫十一婆的老婆婆說,她的武功已經都傳授給你們島主了,可是你們為何仍然要把她關在此處,不放她回去?」
  何七面色一紅,不自然地笑道:「你誤會了,那個十一婆一向瘋瘋癲癲的,她的話你怎麼可以相信?」他陰森森地一笑,又道:「如果我們主人對她有惡意,她還能活著?我們也不會請她住在這地方了!」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正要再問,何七卻鞠了一躬,道:「相公不必多問,我還有事,現在要走了!」說著直起腰來,又道:「有一件事,主人吩咐要我告訴相公!」
  邊瘦桐沒有作聲。何七笑了笑道:「這紅樓附近,里許左右的地方,可以自由活動;如果越出了這個範圍,最好不要涉足!」說著陰陰一笑,道:「那時要有人得罪了,可不要怪我們!」說完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邊瘦桐看了一下四周,單就環境來說,那是沒有什麼好挑剔的。
  兩面軒窗敞開著,從窗前可以看見美麗的庭院,茂盛的鐵樹,茁壯的仙人掌,高大的椰子樹,樹上結著纍纍的椰子!
  在司明的室外,泉水不停地流著;浴、廁都極為方便;衣架上疊著各式衣裳,且都洗熨得乾淨平整!
  邊瘦桐仰臥在床上,長長吁了一口氣,心想道:「南海雙鷗果真能為我把蠱毒治好,我也不妨傳授他們一些紅線金丸的絕技,算是答謝他們救命之恩!」
  晚飯的時候,有一名藍衣僕人,送來了一大盒飯食。
  邊瘦桐問他什麼,他只是笑而不答,惹得邊瘦桐生了一肚子悶氣!
  自從身中惡蠱,失去自由之後,邊瘦桐對於人生,開始有了一種新的體會,過去的那種火辣辣的脾氣,現在顯然是收斂多了。
  自住進「海角紅樓」後,一晃三天過去了。邊瘦桐不急、不躁,倒是啞童司明顯得有些沉不住氣了。邊瘦桐叫他推著自己到外面去散散心。房內有特別為他準備的輪椅,司明推著他,慢慢走出房間,來到院中。
  陽光下的草坪上,有一個白髮黑袍的老人。這麼熱的天,這老人仍然穿著一襲黑袍,足下是一雙福字厚底履。他在草地上背手散步,看見邊瘦桐走出來,似乎很是吃驚,一雙深邃的眼睛,牢牢地盯視著他。
  邊瘦桐猜知,他必定也是海角紅樓的「客人」!
  俗話說:「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邊瘦桐想:紅樓內,定必成分複雜,自己不要多管閒事,獨自散散心算了。
  黑袍老人看了他二人一會兒,又回過頭去,雙手剪在背後,在草地上慢慢散起步來。
  邊瘦桐細細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只見草翠花紅,亭台樓榭,無所不有。在里許以外,是寬廣的大海;三面環繞著小島,像有意圍困著這所「海角紅樓」似的;只有一面隔著一段十丈左右的海溝,連接著另一塊陸地。
  邊瘦桐對著司明道:「司明,我們被困在這兒了!」
  司明口中呀呀怒叫著,一隻手拍了一下胸,比劃了一個飛的架勢。邊瘦桐冷笑道:「你太天真了,憑你這點本事……」說到此,他忽然頓住,猛然回頭!只見那個白髮黑袍的老人,出現在他們身後,距離不過數尺光景。
  黑袍老人大概沒有想到會為對方發現了身形,顯得很不自然地嘿嘿低笑了兩聲,然後點了點頭,道:「朋友,你說得很對,在這地方,要想出去,真可以說是難比登天!」說著嘻嘻笑了幾聲,道:「死了這條心吧!」
  邊瘦桐聞言十分不悅,他冷笑了一聲,對司明道:「推我到那邊去!」
  司明瞪了那陌生的老人一眼,把輪椅推到一座假山旁,停了下來。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在這地方,你我一切舉動都要特別小心,不要自取其辱才是!」
  話剛說完,忽然聽得背後笑道:「朋友,你說得不錯,一切都要小心!」
  不需要回頭,邊瘦桐立刻就知道,又是那個黑袍老人在答話。
  他緩緩地轉過臉來,果然見那個黑袍老人正站在他的背後。
  方纔他沒有仔細端詳這老人是什麼模樣,這時接近一看,才發現黑袍老人相貌好不驚人。
  只見他顴骨極高,右面腮上生有花生米大小的一粒黑色肉瘤,上面生著兩寸多長的黑毛。
  這老人身材很高,皮膚焦黃,一雙招風耳,向兩側挺生出去,唇下留著一小綹山羊鬍子,也是黃焦焦的顏色。
  如果僅由面貌上來推斷,此人實在不像一個好人!
  邊瘦桐忍著內心的不悅,笑了笑道:「老丈,高姓大名?也是在此間作客麼?」
  這「作客」二字,說得老人面色一紅。
  他嘿嘿一笑道:「一點不錯,我是這海角紅樓的客人,你大概是前幾天剛來的朋友吧?我已聽人說過你了!」
  邊瘦桐苦笑道:「時運不濟,無可奈何!」
  黑袍老人冷笑了一聲,道:「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不要打逃走的主意,這裡的客人,有好幾個因為要逃走,都作了刀下之鬼!」
  邊瘦桐不由一驚道:「此話怎講?」
  黑袍老人冷笑了一聲,樣子很是嚇人,他說:「這裡的總管也許你還沒有見過!」
  邊瘦桐冷然一笑,道:「你指的是那個索侖人?」
  黑袍老人一驚,看著邊瘦桐,奇怪地點了點頭道:「咦,原來你知道!」說著哼了一聲,兩邊看了看,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那個索侖人,他是個殺人如同殺雞一樣的傢伙!」
  說到此,他陰森森地笑了笑,道:「夏侯三和蕭葦,真算沒有自養活了他。這是一個軟硬不吃的傢伙!」他走近二人一步,低聲道:「要是想逃走,必須先把這個傢伙解決掉!否則,哼哼……一點辦法也沒有!」
  邊瘦桐奇怪地道:「這人為什麼這樣甘心為他們賣命……」
  黑袍老人咬了一下牙,道:「他們供他一種煙抽,一抽就上癮,不抽就難受。如此一來,那索侖人就不得不聽他們擺佈了!」
  邊瘦桐正要再問,卻聽得黑袍老人咳了一聲,同時他自己也聽見草地上有人走路的聲音。當即轉過臉去一看,只見頭纏白布的歪頭老九,正自步出紅樓!
  黑袍老人冷笑道:「這傢伙煙癮過足了,又該練他的功夫了!」
  「練什麼功夫?」邊瘦桐不解地問道。
  黑袍老人退後了一步,席地而坐,道:「這是他每天的功課,是專門練給我們這些人看的,你看看就明白了!」
  邊瘦桐倒是很希望見識一下此人的功力,於是一聲不哼地注視著他!
  歪頭老九歪歪斜斜地出了紅樓,伸了一個懶腰。他遠遠地對著邊瘦桐齜著黑牙一笑,忽然背脊向後一拱,像一條蛇似的「嗖」地一聲,已縱躍起來!就以這種姿態,不停地縱跳著!看起來,就像是在抽瘋。
  可是他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拔得高,開始一拔三四丈高,數次之後,每一下拔起都達到八九丈甚至十丈開外!
  他的嘴裡不停地發出「呼呼」的聲音,在草坪之上,他就像是一頭脫了韁繩的野馬,到處縱跳著。
  黑袍老人陰森森地冷笑道:「看見沒有?這哪裡是人!」他頓了一頓,又接下去說道:「這是人能夠練到的?」
  邊瘦桐沒有理睬他,只是全神貫注地看著歪頭老九的身法。黑袍老人又悄聲道:「我告訴你,這傢伙是裝瘋賣傻,其實他比誰都精明!」
  轉眼之間,歪頭老九已躍到三人身邊。驀地,他的身子在三人面前站住了。
  黑袍老人怪笑道:「你的功夫長進多了!」
  歪頭老九咧開嘴傻笑了一聲。他那雙綠色的眸子,死死盯在邊瘦桐身上,嘴裡發著嘶啞的笑聲。
  忽然,他身子向下一栽,整個身子霍地倒立了起來,只憑著兩隻手,在草地上飛快地轉動起來!速度愈來愈快,漸漸地連他的身體都看不清了,只能看見一團轉動的白色影子!
  黑袍老人冷笑了一聲道:「這傢伙今天是成心練給你看,這哪叫什麼功夫呀?簡直是雜耍!」
  邊瘦桐微微笑道:「老朋友,你說錯了,這是西藏的『大轉金輪』,如無真純的氣功,絕難至此地步!」
  他感歎了一聲,又道:「想不到這地方竟會有此異人!」
  黑袍老人不由怔了一下,口中「哦」了一聲,側過頭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邊瘦桐一眼,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不錯,倒是我看走了眼了!」
  邊瘦桐目光始終注定在場上。忽然,歪頭老九嘯了一聲。只見他身形一陣疾轉,一聲狂笑,卻又正正地立在三人面前!
  黑袍老叫了一聲好,用力地拍著雙手。
  歪頭老九對著黑袍老人點了點頭,忽然由身上抽出一條極長的白布帶子,看來約有丈許長短。他哈哈一笑,張開了大嘴,忽地腹下一吸。只聽得「刷」的一聲,那條白布帶子,就空一閃,如同「長鯨吸水」一般,整個兒地全都到了他的肚裡!然後,他身子向後一倒,以雙手托住地面,大嘴一張,用力地「哈」了一下!只聽得「哧」的一聲響,那條白布帶,竟如同白鏈似地,又由他口中噴了出來!
  這條噴出的白帶子,有如「長虹劃空」一般,在半空裡只一閃,已自無影無蹤!
  這情形,直令黑袍老人看得目瞪口呆!
  邊瘦桐也感到驚異,可是他心中有數:歪頭老九這種功夫,一半卻含有障眼法在內。其實這種功力,是天竺人常練的一種「瑜伽」術,只不過這怪人有所變化就是了!
  他不由點了一下頭道:「好功力!」
  這時,歪頭老九已收住了式,他目光看著邊瘦桐,搓動雙手,慢慢地走了過來!
  邊瘦桐見他過來,不知是何用意,心中很是奇怪。
  黑袍老人臉色一憂道:「他來挑戰了,小心!」
  說話之時,那索侖人歪頭老九已笑嘻嘻地站在了邊瘦桐身邊。他用手指了一下黑袍老人,道:「他功夫不到……差得遠!」說著蹲下了身子,嘻嘻一笑道:「聽島主說……你叫……」他用手摸了一下頭,思想了一會兒才道:「邊瘦桐,對!邊……瘦桐!你名字叫邊瘦桐是吧?」
  邊瘦桐含笑點了點頭,道:「有何見教?」
  歪頭老九嚥了一口唾沫,頸上的喉結蠕動了一下,站起身來,傻笑一聲,說道:「聽說你的功夫很好……」說著拍了一下手道:「來!我們來比一比!」
  說著話,倏地伸出了薄扇大小的一隻手,直向邊瘦桐面門抓去!
  邊瘦桐全身癱瘓,此刻如果和他比武,簡直是太可笑了!可是他那種大俠的風範和懾人的氣質,卻使人不敢輕視!
  歪頭老九的手已到邊瘦桐臉前!
  這位名聞天下的年輕奇俠,忽地雙目一睜,低低叱了一聲道:「住手!」
  說也奇怪,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歪頭老九,竟忽地把手給停住了。他怔了一下,嘻嘻一笑,說道:「你……怕我?」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你是認為我眼前身子不能動,就好欺麼?」
  歪頭老九收回手摸了一下頭,退回了幾步。
  邊瘦桐微微笑道:「你的功力雖然很高,但是取巧使詐的地方很多!」
  歪頭老九黃須一翹,道:「誰說的?」
  邊瘦桐面上仍然帶著輕蔑的笑容道:「你騙別人尚可,卻騙不過我!」
  歪頭老九面色一紅,怪聲哼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邊瘦桐道:「你的內功輕功都不弱,但也不見得就能超過我。你的氣功,比我紅線金丸邊瘦桐更是差一大截!」
  索侖人大叫道:「胡說……你這個小漢人!」
  黑袍老人一聽這個年輕人竟是自己久仰大名的青衣邊瘦桐,不由驚得目瞪口呆!當下嘻嘻一笑,道:「原來閣下竟是邊大俠,老夫真是失禮了!」
  邊瘦桐苦笑道:「同為落難之人,老兄不必客氣!」
  歪頭老九氣呼呼站在一邊,那雙深陷的眸子裡,閃閃放著綠光。
  黑袍老人有意說道:「邊兄,你方纔所說的使詐可是真的?」
  歪頭老九怪聲道:「你……胡說!」
  邊瘦桐點頭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一說出來,反倒不大好意思了!老兄,你的瑜伽術,表演得十分精彩,只是手法還欠高明!」
  歪頭老九後退了幾步,訥訥道:「瑜伽術……你是怎麼知道的?」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天竺,西藏,我都去過,如何不知?」
  黑袍老人忙道:「他手法怎麼不高明?」
  邊瘦桐回頭笑道:「以氣吸布是真,這一點是夠驚人了,只是他不該再賣弄吐布一節,未免節外生枝,而且顯然有詐!」他微微一笑道:「老兄,你當那白布,真的吐空而去了麼?」
  黑袍老人怔了一下,道:「不是麼?」
  「不是的!」邊瘦桐回過頭來,面向歪頭老九,道:「我想那條白布,此刻仍在你的袖子裡,如不心虛,請拉開袖子,讓我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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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18:29 |只看該作者
  歪頭老九怪目一轉,洩氣地歎了一聲,狠狠地瞪了邊瘦桐一眼,轉身而去!
  黑袍老人見狀,呵呵地笑了起來,道:「這傢伙竟也會有服輸的時候,倒真是少見!」
  邊瘦桐目視著歪頭老九,微微笑道:「但是你卻不可輕視他,他的功力確是驚人,能夠一口氣吸進丈許白布的人,中原還真不多見!」
  黑袍老人冷笑道:「所以南海雙鷗以其為看家狗嘛!」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說道:「我以為南海雙鷗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呢!如今看來,實在是典型的小人作為!」
  黑袍老人歎了一聲道:「這也怪我們功力不濟,才會被他所擒。可是邊大俠,你如此功力之人,卻如何也會……」
  邊瘦桐哂然一笑道:「我如今已是一個廢人,任何人都可擒我而不費吹灰之力!」
  說到此一笑,反問道:「請問老兄貴姓高名,因何來此?」
  黑袍老人苦笑了一下道:「老夫叫關大勇,外號人稱『病鷹』,本來寄居關外,作些無本生意……」說到此嘿嘿一笑,道:「不怕你見笑,我那種買賣,雖不怎麼體面,可是所劫掠的,儘是一些不義之財。不想,一次得手之後,竟會撞在了南海雙鷗手上……」
  邊瘦桐立刻明白了,這關大勇原來是一名獨行大盜,當下笑了笑道:「這樣,就被他們人財兩得了!」
  病鷹關大勇冷笑一聲,道:「一點不錯!自從來到這赤城島,他們命我與十一婆,還有九宮徐錫三個人,為他們築護城河,把海水引來以為屏障……」說到此,伸手向前指了指,冷然道:「這些都是我們監工開成的!」
  邊瘦桐皺眉道:「為什麼要叫你們三個去做這個?」
  關大勇歎息道:「你哪裡知道,九宮徐錫,乃是一個佈陣的能手;十一婆是個地理精;而我則精於各種機關暗器的裝置。」
  邊瘦桐一笑道:「這就難怪了!」
  病鷹關大勇說到此,咬牙冷笑了一聲,說道:「我們三人化費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才為他們把赤城島整理佈置起來,可謂銅牆鐵壁一般!」說到這裡,他低下頭,冷冷一笑,又接著說道:「當初南海雙鷗曾答允,只要工程一完,就恢復我們的自由……可是工程完後,他們卻把我們三人分禁在三處,不許我們再見面。」
  邊瘦桐皺眉道:「這是為什麼?」
  病鷹關大勇苦笑了一下,四外看了一眼,道:「你莫非還不懂?我三人如果會同一處,他的一切秘密不就全部洩露了?」說著,忍不住連聲冷笑起來。
  邊瘦桐奇怪地道:「莫非你們三人,在這兩年之中,就沒有互相接觸過?」
  病鷹關大勇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沒有,從來也沒有!」他說道:「我們三人,由十一婆負責通道,這島從外面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神秘之處,可是下邊卻有一條條暗道,脈脈相通。這都是十一婆的功勞!」
  邊瘦桐想起了來時遇見的那個老婆婆,不由點了點頭道:「這人我見過!」
  病鷹關大勇冷笑道:「她如今已瘋了,整天罵東罵西,真可憐。」他喘息一下又道:「十一婆完工之後,就是我!」他恨恨地說道:「我負責在他們所指定的地方,設下了數以百計的機關和一些小巧的暗器!」說到這裡,他重重地歎了一聲:「當時我真傻,那麼賣勁!要是現在,我就是死,也不會為他們出力!」
  邊瘦桐為病鷹關大勇這一番話說得心涼肉跳,這才真正知道南海雙鷗二人的厲害!
  關大勇歎了一聲,道:「我的活完了以後,最後是九宮徐錫,他費盡了心血,在這島上布下了各種陣勢,又把陣勢的破解之法,畫在一張牛皮紙上,交給了南海雙鷗。」
  他冷笑了一聲,歎道:「想不到,南海雙鷗言而無信,事成之後,竟把我們三人分別囚禁起來。」
  邊瘦桐好奇地問:「他二人囚在什麼地方?」
  關大勇苦笑道:「十一婆看見了,就住在樓上,每十天才放一次風,可以出來走走。她放風的那天,我必須悶在屋內。」
  瘦桐面上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問道:「那九宮徐錫呢?」
  關大勇張開大嘴,唉了一聲,道:「這人最慘了!」說到此,他壓低聲音道:「聽說他被南海雙鷗囚禁在一座石牢,大概這一輩子也別想出來了。」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說道:「好狠毒的南海雙鷗!」
  關大勇嘿嘿一笑,拍了一下手道:「你看,比起來,我是最幸運的了!我知道,我們三個人,要在這裡養老了,誰也別想活著出去!」
  邊瘦桐冷笑道:「豈止是你們?在這紅樓內的人,我看誰也別想出去了!照你所悅,這座島上,上上下下全有機關暗道,外人怎能出去?」
  說到此,他面上不禁現出一片茫然之色。忽然,他點了一下頭道:「關兄,你方纔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病鷹關大勇怔了一下道:「當然是真的!」
  邊瘦桐想了一下,問:「你所佈置的暗卡及裝置暗器的地方,你還記得麼?」
  病鷹關大勇想了想,點了點頭道:「仔細想,大概還行,只是記不全了!」
  邊瘦桐哼了一聲道:「這樣總比一點兒都記不得好,明天你可以出來麼?」
  關大勇點了一下頭,道:「可以!」他苦笑了一下,又道:「那沒有用,兄弟!我對你用處是極小的!你一定要去找十一婆和徐錫他們!」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當然,我會去找他們的!」
  關大勇冷笑道:「找也沒有用。第一,徐錫囚禁的地方你我都不知道;第二……」他恨聲地罵道:「十一婆那個老妖婆,簡直是條瘋狗,見人就罵,軟硬不吃,你別想從她口中問出一句話來!」
  邊瘦桐懷疑地道:「你問過她?」
  病鷹關大勇苦笑道:「怎麼沒有?你所想的這些,我早就做過了,可是沒有用,十一婆她不相信任何人!」說到此他搓了一下手,又道:「就算十一婆肯合作,找不到九宮徐錫也是沒有用的。再說那個索侖人,也不好對付,萬一驚動了南海雙鷗,更是自尋死路!」
  邊瘦桐只是微笑不語!
  關大勇看了他一下,皺眉道:「何況,你身子又不方便!」
  邊瘦桐哂然一笑,說道:「無論如何,我也要試試看的!」
  關大勇不屑地笑了笑,道:「好吧!那你就試試吧!」說著看了一下天,道:「我要進去了!」
  這時,忽見怪人何七由樓內走出,遠遠喚道:「邊相公請返,島主看你來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微微一笑,對啞童司明道:「把我推回去,我倒要看一看他們對我如何?」
  病鷹關大勇本來要走,聞言忙回身道:「喂!老弟,可千萬注意,說話要留神。剛才我們所說的,一個字也不能透露,要不然咱們可都沒有命了!」
  邊瘦桐微笑道:「你放心,明天這個時候,在此會面,你要把圖畫出來!」
  關大勇咧著嘴,微微一笑,道:「你真有這個意思?」
  邊瘦桐微笑道:「難道會跟你說著玩?」說著揮了一下手,司明推著他直向「海角紅樓」而去。
  何七焦急地催促道:「快點吧,二位島主等了很久了!」說著領他們一直進到廳內。只見夏侯三和蕭葦,一臉怒容地坐在客廳內,見了邊瘦桐,蕭葦冷笑道:「我告訴你,以後少和關大勇接近!」
  夏侯三嘻嘻笑道:「這個老小子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
  蕭葦憤然立起道:「你們說了些什麼?」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奇怪,談幾句閒話也不行麼?」
  蕭葦憤憤地坐了下來,凜然道:「他和十一婆,都是這裡的危險分子,早晚有他們的好看!」說著回頭叫了聲:「老九!」
  邊瘦桐這才發現,一邊靠牆的地方,站著歪頭老九。他自被邊瘦桐拆穿騙術之後,滿臉的不高興和忿忿之色。
  晴空一羽蕭葦冷笑道:「以後,對關大勇要嚴加看管!五天放他出來一次!」
  歪頭老九答了一聲:「是!」
  話沒落音,就聽得廳外呵呵一聲大笑,道:「五天太短了!二島主,我關大勇一輩子不出來也沒有關係!」
  眾人偏頭看去,見病鷹關大勇大步自外走來。
  他遠遠地抱拳道:「今天真是難得,兩位島主一齊駕臨,老夫失敬了!」
  晴空一羽蕭葦怫然道:「我們願來就來,你何必多嘴!」
  關大勇嘿嘿笑道;「話雖不錯,可是我關大勇願去卻不能去!這又該如何解釋?」
  血鷗雲翅夏侯三雙目一瞪,厲聲叱道:「關大勇,你可要放明白一點,我們對你已是很留情面了,再要出言無狀……」說著一陣陰森森的冷笑,那雙凸出的瞳子,射出閃閃的凶光,惡狠狠地道:「不要以為我們制你不得!」
  病鷹關大勇果然為夏侯三的話給嚇住了,他臉色一變,不自然地笑道:「你們要把我怎樣?」
  夏侯三嘿嘿一陣冷笑,道:「你應該很清楚,還問我作甚?」
  病鷹關大勇面色泛白,苦笑道:「你們總不會把我們三個人……」才說到此,蕭葦一瞟邊瘦桐,厲叱道:「關大勇!」
  病鷹關大勇怔了一下,以手捂嘴,道:「哦……恕我失言,我忘了!」
  蕭葦偏頭對歪頭老九哼道:「送他回去!」
  歪頭老九走到關大勇跟前,傻傻地笑道:「走……吧……嘻!」
  關大勇看了邊瘦桐一眼,長歎了一聲,隨著歪頭老九回去了!
  晴空一羽蕭葦微微一笑,對邊瘦桐道:「這人常常胡言亂語,你以後少理他!」
  邊瘦桐笑了笑道:「我理他作甚?」
  血鷗雲翅夏侯三道:「邊瘦桐,今天我們二人是專門給你治病來的。往後,你將是一個健康的新人了,可喜、可賀!」
  邊瘦桐苦笑道:「沒有那容易吧?」
  夏侯三鼻子哼了一聲,一揚手,道:「就憑這個,手到病除!」
  邊瘦桐抬眼看去,見他手上持有一個四方形的白木小盒子,心中不由一動,但不知是什麼東西。
  晴空一羽蕭葦道:「進房去再說吧!」說著親自推著他返回室內,司明跟隨而入。
  進室之後,關上了門,夏侯三嘻嘻笑道:「邊瘦桐,我們有言在先,我們救你可不能白救,你應該知道,如果這次你被紅衣獅門的人帶回去,下場恐怕不堪設想……」
  他咳了一聲,用手指了一下那白色的木盒,接道:「這條母蠱,是我昔日在苗疆以萬金購得,今日為了救你,只怕它性命難保。我們為了你,犧牲可以說是太大了!」
  這一點,邊瘦桐對南海雙鷗自是感激不盡,當下微笑道:「你們有何要求,只請明言,如能盡力,甘願效勞!」
  蕭葦點了點頭道:「只要你把紅線金丸幾種特殊打法傳授給我們,就夠了!」
  邊瘦桐點頭道:「你們救我性命,我如連這幾手功夫也不忍割捨,也太說不過去了。二位請放心,邊瘦桐一言既出,絕不反悔!」
  夏侯三微微一笑,道:「有老弟你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不過凡事要先小人而後君子才好!」說著由身上掏出了一張字據,展了開來,道:「那就請老弟打個手印,這樣我們就放心了!」
  邊瘦桐冷冷一笑,說道:「這麼做,是否太多餘了?」說著遂以拇趾沾了一下印色,在那張字據上按了一下。血鷗雲翅夏侯三急忙忙收了起來,笑道:「邊老弟!你實在是大仗義了!」
  他坐了下來,雙目瞇成了一條縫,道:「我這就開始為你除去那個禍害!」說完,他偏過頭來,對晴空一羽蕭葦道:「你千萬要注意,它一出來,就要盡快地置其於死地,否則我這條母蠱性命難保!」
  蕭葦冷笑道:「這恐怕不易吧!這傢伙刀劍不入,想要一下弄死它很難!」
  夏侯三哼了一聲道:「我們這就來看看!」說著,他令邊瘦桐坐好,解開了上衣,並且把門窗全都緊緊關上。血鷗雲翅夏侯三正正地坐在他的對面,嘿嘿笑道:「邊老弟,你全身要放鬆,心念要專一,否則,那條雄蠱不會出來!」
  邊瘦桐點了點頭,目光收斂,心念歸一。
  血鷗雲翅揮一下手,對一邊的啞童司明道:「你要避開!」
  司明也知道這種東西的厲害,當下返回自己房中;何七也躲到了門外,室內只剩下了南海雙鷗及邊瘦桐三人。
  只聽得夏侯三一聲低叱道:「開!」右手向匣面上重重的一擊,「叭」的一聲,木匣頓時張了開來!立刻,由盒內「吱」的一聲,飛出一條怪蟲來!
  邊瘦桐從未見過這種毒蟲的形象,此刻乍然一見,不免嚇了一跳。
  只見這條毒蠱,約有腳拇趾那麼粗細,通體奇白,頭小身大,狀極醜態。樣子像蠶,可是卻比蠶精得多,背脊上有一道明顯的紅線,一張鉤形的嘴,長長地伸著;在它兩助之間,生有四隻極小的翅膀,能夠在空中任意飛行!
  它出匣之後,在空中飛了一圈,又向四壁亂撞一氣,吱吱之聲,極為刺耳。
  邊瘦桐不解,這麼做,如何能夠引出自己體內的雄蠱?
  可是這個念頭尚未轉完,便覺得丹田穴內一陣奇熱,兩處氣海穴連連跳動,似有一物在內隱隱爬動!
  空中的雌蟲飛了一轉之後,忽地飛到了邊瘦桐身邊,四隻短翅頻頻扇動,身子停在空中,口中吱吱地叫道,聲音越來越響。
  邊瘦桐覺得體內跳動得更加劇烈,知道那條雄蠱被雌蠱聲音所誘惑,可能就要出來了。但他知道,此蠱極為精靈,一旦自己意念旁思,血脈逆流,就會被它察覺,那時再想誘它出來就不容易了!所以,儘管肚內奇熱如焚,他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腦子更是不敢有絲毫旁思!
  過了許久,只聽得「吱」的一聲怪嘯,一股熱流,倏地自肚臍中猛射而出!
  夏侯三驚叫一聲:「不好!」右手倏地朝空中一點,以「乾元指」力向那條雄蠱點去!可是已晚了片刻。
  當空中,只聽得吱吱一陣翻撲之聲,二蠱已糾纏在了一起!
  晴空一羽蕭葦又要出手,被夏侯三攔住道:「已經晚了!」
  蕭葦急道:「再不救,那條雌蠱就別想要了!」
  夏侯三歎息道:「再等一刻,看看情形吧!」說話間,雄雌二蠱已在空中纏成了一團!
  只見那雄蠱就像條毒蛇似地,把那雌蠱纏得緊緊的,那張鉤形的紅嘴,死死地盯在雌蠱右面的肉翅之上,雌蠱負痛,吱吱尖叫,其聲刺耳!
  它們在空中飛了約有十數個來回。
  忽然二蠱「吱」的一聲,分了開來!那條雌蠱「叭」的一聲,自空中墜落下來。那條雄蠱,卻猛地向發亮的窗上撞去!
  因為事先早有防備,窗口放下厚厚的竹簾。這雄蠱飛落其上,四隻肉翅嗡嗡直響!不停地用那伸出的長嘴,在竹簾上亂噬,眼看著竹屑紛紛落下!就在這時,蕭葦一聲斷喝:「該死的東西,你還想跑麼?」
  只見他右手中食二指一駢,朝著簾上那只雄蠱一指。那雄蠱發出了一聲怪叫,那微微發亮的身子,在簾上一陣亂顫,「叭」的一聲由簾上落了下來,在地上嗡嗡轉動幾圈,又倏地鼓翅而起。
  蕭葦跨上一步,駢指又點。血鷗雲翅夏侯三連忙大聲阻止道:「且慢!」
  可是蕭葦這種隔空乾元指力,已臻相當境界,指力發出,再想收回已是不及!
  這一指,正點在那條雄蠱身上,那蠱四隻肉翅一陣亂顫,立時就不再動了。
  夏侯三見狀,重重跺了一下腳道:「唉!你這是何必?」
  蕭葦一怔道:「你不是要我把它弄死麼?」
  夏侯三歎了一聲道:「你莫非沒看見,那條雌蠱已經死了麼?現在二蠱全死,我們是一無所有了!」說完長歎了一聲,走到那條雌蠱處,彎下身來看了看,自語道:「好厲害的東西,果然不出我所料,它已死了!」
  蕭葦皺眉道:「老大!你弄什麼鬼?這條母蠱怎麼會死了呢?」
  夏侯三冷笑了一聲,看了邊瘦桐一眼,道:「為了你,我賠上了這條母蠱!」說罷,他面向著蕭葦道:「我方才忘了告訴你,這種毒蠱,生性奇淫,雄蠱尤甚。只要一聞雌蠱鳴聲,必定立時趕住,就是火海沸湯也阻止不住。可是一經交尾之後,卻又凶性畢露,雌蠱如非見機逃避,非得喪命其口不可!」
  他說到此,長歎了一聲道:「想不到這條雄蠱,竟如此厲害,我這條雌蠱,已有十年的功力,竟會被它幾口就咬死了!」說罷兀自連聲歎息,搖頭不已。蕭葦聽了,漫不經心地一笑道:「死了就算了,以後有機會去苗疆,我設法再給你弄一條也就是了!」
  夏侯三冷笑道:「說得好輕鬆!只怕你走遍了苗疆,也找不到如此有氣候的雌蠱了!」說著他走到邊瘦桐身邊,仔細地看了看他,點頭道:「恭喜你,你的身子已無妨了!」
  在那條白線蠱離開他身子的一剎那之間,邊瘦桐就覺得身上一輕,頓時百脈俱通,就好像負在肩上的千斤重擔,突然被人除去一般。
  他含笑點頭道:「救命大恩,沒齒難忘!」
  夏侯三按著他的肩膀,呵呵笑道:「老弟!不用這麼說,來日方長,以後看你怎麼報答我們了!」
  邊瘦桐大病突去,只覺得全身上下舒適無比,情不自禁地起了濃厚的睡意。當下雙目一合,竟自沉沉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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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紅線金丸戲雙鷗

  等到邊瘦桐一覺醒來的時候,早已是紅日西沉,滿室晚霞紅光!
  他伸了一個懶腰,忽然發覺自己手腳竟能自由行動了,禁不住心內一陣狂喜,當時翻身下床,喚道:「司明快來!」
  司明聞聲跑進來,見狀驚喜得呆住了。他張著大嘴,口中呀呀直叫。邊瘦桐哈哈大笑道:「我已經復原了,你還不相信?」說著他來回在房內行了數步,倏地轉到司明背後,雙手霍地一舉,竟把司明給舉了起來!
  這時,他才真正相信自己果真復原了。
  放下司明,他再次發出了一陣大笑。
  就在這時,門忽然開了。
  只見頭纏白布的歪頭老九,面門而立,臉上帶著冷冷的微笑。邊瘦桐對於此人,一直存有戎心,當下冷然問道:「有何見教?」
  歪頭老九抬了一下手上的托盤,盤內有一杯茶。邊瘦桐含笑道:「怎敢勞動大駕,真是太不敢當了。」說著上前去接。
  歪頭老九咧開兩片厚唇,嘻嘻一笑,一手持著茶盤,伸了出來,目光中,閃爍著詭謐的冷笑!
  邊瘦桐手指方接觸茶杯,便覺得杯上透過一種內力,輕輕一端,那盞茶杯竟紋絲不動!
  他不由吃了一驚,這才知道這個索倫人是借此向自己示威較勁的!
  他當下微微一笑,道:「好重的茶杯!」說話之時,猛地一提丹田之氣,五指向茶杯一沾,緩緩地把那杯茶端了起來!
  歪頭老九面色忽地一變,手上那張茶盤猛地一抖,口中怪笑了一聲!
  邊瘦桐頓覺手上的茶杯似被一股無形的大力猛然地重撞了一下,那杯子急速地一抖,差一點兒脫手而落!可是邊瘦桐所練的「兩磁真力」,已有了七八分的火候,此刻已在不自覺之間,恢復了他昔日的功力。這時他手下的杯子,雖被大力一舉,只不過是顫動了一下,非但杯子本身沒有破裂,就連杯內的茶水,也是一滴都沒有溢出!
  他裝作沒事的樣子把茶杯送到唇邊,呷了一口,含笑道:「好茶!」
  歪頭老九面色蒼白,呆了一下,嘴唇動了動,也不知說了句什麼,忽然聽他口中一聲低叱,整個身子如同旋風似的,「嗖」一聲,已到了邊瘦桐身邊。他手上那竹製的托盤,倏地搶了起來,照著邊瘦桐摟頭蓋頂地猛然打了下來!
  紅線金丸邊瘦桐自他一進來,已對他存心提防。這時見狀,一聲冷笑,右手一提衣襟下擺,身子如同電閃星馳一般,已轉到了一邊!
  歪頭老九的這一托盤,擦著他的衣邊,猛然地打了下去!
  邊瘦桐口中低喝了聲:「奴才無禮!」他手上的茶杯,倏地脫手而出,直向那瘦高的歪頭老九面門之上擲了過去!
  茶杯本身的力量,再加上邊瘦桐加在上面的真純內力,這茶杯之上的力量,確實相當厲害!
  就在這時,人影一閃,一人哈哈笑道:「好功夫!」緊接著一伸手,已把這飛來的茶杯,接在手中。杯內茶水,高高地濺了出來,幾乎濺在了這人的臉上!
  邊瘦桐不由吃了一驚,因為這人竟能接住茶杯,而杯身不破,只此一點觀之,此人確實有極高的真純內力!待他轉過身來,才看清了,來人竟是睛空一羽蕭葦,他哈哈大笑道:「什麼事,叫你發這麼大脾氣?」一面轉過臉來,對著歪頭老九叱道:「還不下去!」
  歪頭老九咧了咧嘴,嘿嘿笑了幾聲,轉身而去。
  邊瘦桐走了幾步,笑道:「適才我有冒味,尚希勿怪!」
  蕭葦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微微笑道:「莫怪江湖上把你形容成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你的功力果然驚人,佩服!佩服!」說到「佩服」二字之時,他的右手平平地按在了那盞茶杯之上。等到他手掌移開的時候,邊瘦桐發現,那盞盛有熱茶的茶杯,竟自深深地陷入桌面之內,杯口與桌面一般的齊平。
  這種功夫,真夠驚人了!
  試想紅木的桌面,堅比鐵石,即使刀劍亦不易扎入,更何況一個茶杯呢!
  邊瘦桐心中不由動了一下,可是他表面上仍帶著自然的微笑,毫不驚奇地走過去,低頭看了一下桌上的茶杯,歎息道:「蕭兄未免太暴殮天物,好好的桌面,按了這麼一個大窟窿,豈不可惜?」說著,他平伸右手,在杯口上一按一提,只聽得「波」一聲,那盞陷於桌內的茶杯,竟自離桌而起,桌上留下了一個圓形的窟窿!
  睛空一羽蕭葦面色微微一變,接著狂笑一聲道:「你也未免太婦人之心!」說著他雙拳一抱,道:「今日特來奉請,要學一學你拿手的紅線金丸上的功夫!」
  邊瘦桐想了想,慨然道:「二島主如此見愛,真令我慚愧,其實以二島主如此功力,又何必要學我這彫蟲小技?」說著一笑,又道:「不過曾有言在先,我也只好班門弄斧了!」
  他回頭對司明點頭笑道:「把我的暗器皮袋給我!」
  司明入內室,取出一個約有飯碗大小的鹿皮囊來。邊瘦桐接在手中,含笑道:「夏侯兄不知在何處?我們走吧!」
  晴空一羽蕭葦目光一掃他手上的鏢囊,哂笑道:「這就是你的獨家暗器『紅線金丸』麼?」
  邊瘦桐道:「正是!」
  蕭葦接過笑道:「讓我見識一下!」說著解開袋中絲繩,打開袋口,只見袋內金光閃爍,耀目生花。那所謂的「紅線金丸」,每一枚只不過黃豆一般大小,每枚金丸之上,帶有一道極細的紅線,但不易看出來!
  睛空一羽蕭葦,看在眼中,不覺甚為稀罕。他真不明白,這麼一枚枚小小的暗器,竟會有那麼驚人的功力。當下含笑遞還給邊瘦桐,心中卻不禁有些躍躍欲試。因為他和拜兄夏侯三,在暗器上都有極深的造詣。他心下暗想,等一下,要先在暗器上,與紅線金丸較量一下,如確實高超,他才肯甘心情願地向對方學習。心中想罷,領著邊瘦桐出了「海角紅樓」,直向後院轉去。
  自從與病鷹關大勇交談之後,邊瘦桐對這赤城島開始留心注意起來。
  這會兒,晴空一羽蕭葦要帶他至島主住處,他正可借此機會,仔細地觀察一下,看看這島上防務的虛實。
  二人穿過了草坪,走到十丈開闊的海溝,見岸邊設有極高的鐵絲網,網上布有數以百計的銅鈴。鈴網附近,設有暗卡,有人要由此越牆而過,那實在是不大可能的,更何況網牆之下,又是波濤洶湧的海水!
  這時,只見一隻白色的篷舟,正自泊在岸邊,那個名叫靈哥兒的童子,正立在船頭之上。看見二人行近,靈哥兒忙下舟開門,蕭葦笑道:「不必!」
  只見他身形狂飄而起,「刷」的一聲,已越過了那面鐵絲網,如同一隻鷗鳥一般,落在小舟之上。隨後他朝著邊瘦桐招手道:「朋友,你也過來!」
  邊瘦桐望了望,笑道:「好高的牆!」說話間,身形縱起,向網牆上一落,那網上的數百枚銅鈴,立時嘩然大響了起來。
  邊瘦桐故意驚慌失措般地由牆上躍下來,落在了船板之上,面色大變地道:「好險呀!」
  蕭葦望在眼中,不由微微一笑,心中甚為得意,暗忖道:「如果是靜夜裡,這些鈴鐺能發出更大的聲音,聲聞數里,不愁不為別人聽見!」
  邊瘦桐故作吃驚地抬頭看了看,搖頭歎道:「再高一尺,我就無法越過了。」
  晴空一羽蕭葦微微一笑,揮手道:「開船!」他心中正自得意,轉念一想,暗叫了一聲道:「不對!其中莫非有詐!」
  蕭葦一雙瞳子慢慢注定在邊瘦桐身上,心中疑惑地想道:「久聞此人已得內外武功真傳,卻怎會如此不濟?想必是別有用心!」當時也不道破,只是冷冷一笑。
  小舟在靈哥兒的操縱之下,不多時已劃抵對岸!
  登岸之後,邊瘦桐才發覺,這赤城島真是一個天然的險要之地,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
  只見島上四側,皆是高約百丈的峭壁,其上滿生著綠樹,彷彿是一個天然的翠屏,圍繞著一片平地綠茵。再看附近,花紅草綠,清泉茂林,真可謂人間仙境,美景無限。
  蕭葦帶著邊瘦桐繞過了一片草地,眼前是一溜約有七八丈長短的花架。花架之上,盛開著一種黃色的花,綠葉相襯,美不可言。
  花架的盡頭,有一幢黃色石塊築成的平房,門窗為淡綠顏色,四面搭出寬敞涼棚。
  晴空一羽蕭葦同著邊瘦桐來到這裡,立住了腳,他指了指那長長的花廊,笑道:「你看,在這裡表演你的獨門暗器手法,豈不是再理想不過麼?」
  邊瘦桐這才知道他把自己帶來此處的用意,當時點了點頭,道:「這倒真是一個好地方!」
  方言到此,就聞得一陣沙啞的笑聲道:「我猜老二會把你帶到這裡,果然不錯,算我精明,先你們一步!」
  二人俱都一怔,尋聲望去,就見在一叢開著的花樹之下,血鷗雲翅夏侯三正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張籐椅之上,手上端著一個精緻的茶杯,正自嘖嘖有聲地喝著!
  晴空一羽蕭葦不由搖頭笑道:「什麼事要想瞞著你,那可是真不容易。好了,你也別坐著啦!」
  夏侯三擱下手上的茶杯,微笑著走過來,道:「邊老弟,這個地方安靜極了,絕無外人敢輕涉一步,你那一身絕技正可以在此展露一下,也叫我兄弟一來開開眼,再者也學學高招!」
  他說著話,已走到了邊瘦桐身邊!
  邊瘦桐發現,在此老的後背右側,佩戴著一個長形豹皮扁囊。扁囊之內,露出了十數束白色的羽毛,看來很是扎眼!
  邊瘦桐在暗器上的造詣,已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他的閱歷十分廣泛。只是這麼一眼,他心中已明白,不禁暗暗吃驚!他知道夏侯三佩帶的這些羽毛,乃是武林中失傳已久的一種奇特的暗器,名喚「鶴嘴白翎」,是一種極為厲害的暗器!
  這種暗器,據說是用一種特有的山籐製成的,山籐本身就是尖銳如椎;而且堅比鐵石,所以無需再加上鐵頭,就可使用。這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這種怪籐之內,可分泌出一種紫黑色的液汁,其毒無比,見血封喉!表面看來是乾硬的一根,手摸腰揣也無防,但只要一見血水,毒汁立散。所以這是一種駭人聽聞的東西!武林中,對於這種「鶴嘴白翎」,持有兩種看法:一種自詡正道中人,不屑使之;另一種人,卻認為這種暗器本身不易尋制,兼以打法特殊,如無極為高深的內功造詣,那是沒有辦法使用的!
  想不到,這種失傳已久的暗器,今日竟會在這個怪老人身上發現。由此可知,這夏侯三定是此道的高手了!
  邊瘦桐有了這番認識,對於此老更是存了戒心。當下,他微微笑道:「夏侯島主太會開玩笑了,我那兩手玩藝兒,在二位島主眼中,真可說是不值一看,哪裡敢說『開眼』,真太取笑了!」
  他只不過是一種順口的客套,卻未想到血鷗雲翅夏侯三把一雙三角小眼一瞪,發出一陣低沉的怪笑,道:「怎麼著兄弟!你說話不算數麼?」
  邊瘦桐歎道:「老兄你誤會了,我只是自慚學淺,不敢『野人獻曝』而已!」
  夏侯三仰天狂笑了一聲,道:「老弟,你別太把自己看重了!」說著他由鼻中哼了一聲,道:「你真以為你的紅線金丸天下無敵不成?」他樣子極為輕狂地道:「兄弟,別忘了今天你是到了南海,面對的是南海雙鷗!」
  他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豹皮囊,道:「我老頭子要用這一種暗器,領教一下你的紅線金丸,兄弟,你可不必客氣!」他侃侃不絕地道:「我們有言在先,我手下可是不留情的!你能躲過最好,躲不過我也無可奈何!」
  邊瘦桐聽他說了這麼一大套話,非但不怒,卻禁不住一笑。他點了點頭,道:「夏侯島主這番話,我明白了!」
  他笑了幾聲,接下去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老實說,我既然敢來,也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他冷冷地笑了一聲道:「當然,要想活命,非要勝你不可!」
  南海雙鷗不由對看了一眼,沒有作聲。
  血鷗雲翅夏侯三冷哼一聲,道:「你很聰明!」
  邊瘦桐微笑點頭道:「我這條命既為你二人所救,就是死在二位手中,也沒有什麼可惜!」說著露出雪白的一口牙齒,看了二人一眼,冷然道:「可是我並不一定會死,你們想學會了我的打法以後制我於死地,也沒有那麼容易!」
  夏侯三尷尬地笑了一聲,道:「老弟,你把我們兄弟想得太不是人了!」
  邊瘦桐哈哈一笑道:「那麼,就請高抬貴手!」
  晴空一羽蕭葦笑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別光鬥口呀!」
  夏侯三回頭笑道:「便宜你這小子了,我們打架讓你冷眼學招!」說到此,他對著邊瘦桐點了點道:「來!我們就比劃一下吧!」
  只見他身子微一晃動,已自拔了起來,輕飄飄地落在了花架之上!
  此老在架上那個站式,不歪不正,不前不後,一雙長臂垂在膝旁,竟是一副開玩笑的姿態!
  可是在邊瘦桐的眼中,卻是莫測高深!他知道自己現在面臨的,是一個大大的勁敵,稍一大意,就會有性命之憂!
  當時他足尖一點,用「燕子穿雲」的輕功絕技,把身子騰了起來,撲籟籟地落在花架的南端!只用右足尖點著架上的橫枝。
  他的身子看來,簡直就像是風擺殘荷,可是一任他怎麼搖動,足下卻始終離不開那一個「點」。
  夏侯三看到此處,啞著嗓音叫一聲:「好!」然後邁動兩隻腳,在花架上前後走動起來!
  邊瘦桐目光含蓄地看了他一眼,自袖內取出了那裝著「紅線金丸」的鹿皮小袋。這小袋之上,系有一根細長的紅繩。邊瘦桐把它套在頸上,足下也開始跳動起來。
  血鷗雲翅遠遠看見,高聲笑道:「紅線金丸預備好了?」
  瘦桐朗聲道:「你的鶴嘴白翎也預備好了麼?」
  夏侯三忽然站住了腳,嘿嘿笑道:「你果然是好眼力!」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只見他兩隻手霍地向前一伸,整個身子直直地向後平著竄了出去!
  邊瘦桐見他不直向自己奔來,卻向相反方向馳去,心中已自明白,此老要發暗器了!
  果然不出所料!
  這個乾枯瘦削的老人,足下方一著架,倏地右手向前一伸,整個身子向後一個倒仰,「犀牛望月」式,把上身仰了過來。幾乎同時,他口中低叱了一聲:「看箭!」
  也不知什麼時候,他手上已取出一支「鶴嘴白翎」,白羽一閃,這支羽箭已自擲了出來!
  他的打法十分奇怪,不是用臂力或是腕力,而是僅僅憑著大中食三個指頭的「捻」力。
  這支「鶴嘴白翎」一出手,發出「哧」的一聲響,只一閃,已到了邊瘦桐面前!
  速度之快,真令人措手不及!
  可是邊瘦桐早已有備在先。就在夏侯三仰身的剎那之間,這位少年俠士,已把肩膀向左錯開了數寸!這時見暗器打到,身子向左一滾,就勢以中食二指的指尖,向外一鉗,已把這支「鶴嘴白翎」鉗在了指上,他口中冷笑一聲,道:「好箭!」
  這句話尚未說完,那夏侯三倒過來的身子,借兩手彈動之力已騰了起來!白白的長鬚,在暮色之下,看來就像是一個凌空的老仙人。他那張開的一雙手臂,活似一隻大鳥,令人聯想到南海雙鷗的名號,絕非是平空捏造的,而是其來有因!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第二支「鶴嘴白翎」又擲了出來!
  這一次卻是由上往下發出的!天空裡,只可以望見一個小黑點。待你能夠看清楚的時候,就已到了你的眼前了!
  然而,夏侯三這技藝超卓的暗器手法,今天在這個年青人的身上,卻仍然佔不到絲毫的上風!
  他的暗器一出手,就聽到對方一聲朗笑!邊瘦桐擰身而退,就在他轉身的剎那間,把原先捏在手中的那支鶴嘴白翎箭,隨手向空中拋了出去!
  兩個小黑點,在空中甫一接觸,只聽得「崩」的一聲,向兩側飛去!
  夏侯三身子下墜,邊瘦桐背道而馳!
  兩個人對於眼前發生的事,一眼也不看,足下都展開了輕功提縱之術!在這黃花盛開的花架之上,兩個人那倏起倏落的身形,有如星丸跳擲,快得不可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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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19:05 |只看該作者
  一剎那,二人碰在了一塊!
  夏侯三怪叱了一聲:「看打!」五指向外一探,直向邊瘦桐前胸插過來!
  邊瘦桐不由吃了一驚,他想不到,在暗器手法之下,居然還包含著掌法在內!
  他倏地凹腹吸胸,一式「老子坐洞」,身子向後一坐!
  可是夏侯三這種掌法,純是一招虛式。就在掌法打出去的同時,他帶著一聲長笑,夾起了股勁風,由邊瘦桐的頭頂上,極快地掠了過去。
  邊瘦桐這才知道,對方原來是施的花手!他不由面色一紅,因為這種手法,暗中含著輕視的意味在內!
  他冷哼了一聲,就在彎身下腰的剎那間,手心中已取了三枚紅線金丸!
  夏侯三騰在空中的身子,向下一落!黃花被他帶下來的風力,壓得左右搖曳時,這個怪老人,又撥出一支「鶴嘴白翎」。
  邊瘦桐存心要讓他在暗器打法上出一次丑,以洩他對自己心存輕視之憤!就在夏侯三身形將轉來轉之間,邊瘦桐口中厲叱了聲:「打!」
  夏侯三四肢一鬆,整個身了向下一矮!在這個時候,他猶然未曾忘記,要瞻仰對方金丸的打法!
  他看見一枚金色的豆子,由對方掌心裡一跳而出,方向卻是垂直而上!
  血鷗雲翅心中正自驚異,卻見對方指尖向下一招,只聽見「吱」的一聲。一股尖哨似的風力,一閃而至,幾乎令人無法看到它的蹤跡,自然,也就無從捉摸它飛來的部位!
  夏侯三隻覺得眼前一亮,金光一閃!眨眼之間,耳根之下,一涼一熱,金丸已擦耳而過!憑著他那一身迅捷的身法,也不禁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忽地身形一扭,整個身子像個大車輪似地,平空一擰,直向花架之下墜去!
  可是他並沒有掉下去,而是伸出右手,用三個手指輕輕捏住花架的一根橫枝!
  不料就在這時,第二枚金丸打到了!令人驚異叫絕的是,這枚金丸就像生了眼睛一般,竟自夏侯三捏著花枝的手指縫隙之間,一滑而過!
  血鷗雲翅夏侯三,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由嚇出了一頭冷汗!
  他悶哼一聲:「好暗器!」那垂吊著的身子向前一蕩,左手向後一探,又一支「鶴嘴白翎」哧地一聲擲了出去!同時他的身子,向前一跳,僅用右手一個指頭,又鉤在一枝突出的花枝之上!那花枝只有小指粗細,而夏侯三用一指鉤垂著,偌大的身子竟凌空不墜,這種凌虛踱氣的功夫,也確實令人有「歎為觀止」之感!
  邊瘦桐看到這一情形,足下輕似猿猴一連點過三條橫樑;口中叱了聲:「著!」二指一捻,「哧」地又發出一枚金丸。
  這枚金丸在紅日之下,劃出了一道光華閃爍的金線,一閃而出,不偏不倚,正打在夏侯三藉以托身的那枝花莖之上!那細若小指的花莖,為金丸一折為二。
  夏侯三懸空的身子,再也垂掛不住了!他手指一鬆,口中「哦」了一聲,整個身子翩然墜落而下。
  落地之後,他那一張蒼白的臉,頓時變得血也似的紅,頷下的白鬚,就像銀針似地,瑟瑟抖動!
  他抬起頭來,只見年輕的邊瘦桐正迎面立在花架之下,手上拿著一枝「鶴嘴白翎」,正自低頭細細地觀看著!微風拂動著他翩翩的長衫,他的神態是那麼安詳,絲毫不顯得浮躁,他微微一笑道:「承讓!」足下微點,已翩若驚鴻似地飄落而下!
  血鷗雲翅夏侯三惡狠狠地盯視良久,未發一語,忽地哼了一聲,轉身而去!
  邊瘦桐啞然失笑,內心也感到有點過分。這時,晴空一羽蕭葦含笑過來,道:「他就是這個脾氣,只能贏人家,別人不能勝他,平素和我較技也是一樣!」說著笑了笑,道:「你不要介意!」
  邊瘦桐歉然道:「夏侯島主手法高明,失之於大意,我只是僥倖取勝而已!」
  蕭葦沉聲笑道:「算了吧,旁觀者清,你的紅線金丸,果然有玄妙的動力,我見你屈指捻指,皆異於一般,你肯傳授給我麼?」
  邊瘦桐點了點頭,內心深為佩服,因為自己金丸的奧秘全在指掌之下,不意這蕭葦竟能有見於此,如此觀察能力,絕非常人所及。
  他對這位蕭二島主,從一見面,就生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在他氣質之上,似乎有某些地方和自己相似。
  蕭葦豪邁、率直的個性,以及他英俊的面貌、古銅色的肌膚,都能在初次見面的剎那間,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紅線金丸邊瘦桐為了報答活命之恩,雖明知對方來路不正,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已豈能中途反悔?於是就很實在地把這種暗器的奧秘之處,對蕭葦講解了一遍。他發現,這位看來年歲和自己相仿的青年人,有著超人的智慧和理解力。
  邊瘦桐只微微一點,蕭葦立刻能觸類旁通;而且總要追問得很清楚,直到想不任何疑問才住日。
  最後,他滿意地笑道:「你這些手法,的確很奧妙,但我可以說已學會了,不久以後,你就會看到我在這方面會有驚人的成就!」說著,他一雙明亮的瞳子裡,散發出了灼灼的精光。邊瘦桐忽然怔了一下,突然感覺到,蕭葦這句語說得太可怕了。他吃驚自己是不是在無意之間種下了大禍,因為南海雙鷗的一切行為,對自己還是一個謎!對於一個「謎」一樣的人物,自己怎能如此的推心置腹?怎能把自己視為不傳之秘的絕技,傾囊傳授給他?簡直是太糊塗了!他這麼想著,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這神態,立刻為晴空一羽蕭葦發現了。他朗笑了一聲,拍了拍邊瘦桐的肩膀道:「你是一個很重義氣而誠實的人,這一點我永遠不會忘記。我敢打睹,你現在後悔了!」說著笑了笑,問道:「是不是?」
  邊瘦桐一笑道:「你猜錯了!」可是他內心實在佩服對方心思的慎密,禁不住看了他一眼。蕭葦哈哈大笑道:「邊兄,你放心,我雖然學會了這種暗器的奧秘指法,可是並不精純,要想達到你今日的功力,我看非五年不能竟功!」說到此,他又爽朗地笑一聲,道:「可是……你會等我五年麼?」
  說完,他又大聲地笑了!
  邊瘦桐點了點頭,苦笑道:「我只是守信傳授於你,至於你今後怎麼去用它,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又何必去管呢?」
  蕭葦忽然冷笑道:「邊兄,你錯了。」
  他用冷峻的雙目,注視著邊瘦桐,道:「如果你知道一個人用你的功夫去殺人、去作惡,你會如何?你難道不管?」
  邊瘦桐怔了一下,道:「可你是不會的!」
  蕭葦哈哈大笑道:「我們交往太淺,彼此都不太瞭解,但我相信,在對某些事情的觀點上,我們是有相當出入的!」
  邊瘦桐冷然道:「此話怎講?」
  蕭葦獰笑了一聲,道:「就善惡兩個字來說,我和你的觀點,一定是不同的!」
  邊瘦桐皺了一下眉,道:「怎見得?」
  蕭葦一笑道:「很簡單,就以一個『殺』字來說,你我的看法必然不同!」
  邊瘦桐搖頭笑道:「我並不是菩薩——戒殺!」
  蕭葦冷笑道:「不!你戒殺!」
  邊瘦桐怔了一下,點頭道:「我劍下不死無罪之人!」
  晴空一羽蕭葦忽然狂笑道:「這便是了!」
  邊瘦桐覺得這個年輕人一身全是勁,即使在一言一笑、一舉一動之間,也無不充滿一種灼人的活力。他對於是非觀念的見解,更是驚人!
  他收住笑聲,直視著邊瘦桐,道:「可是對於所謂罪人,該如何判斷?由誰定的罪?什麼罪?怎麼樣就算犯了罪?相反的,好人,怎麼好?誰定的標準?」
  說著他用力拍了背上的劍匣一下,發出了「嗆」的一聲,道:「我的寶劍可不管這些,也許見人就殺,也許一個都不會殺!」
  他說著,目光閃閃,極為可怕,振振有詞地道:「我殺我恨的,我愛我所喜歡的,誰也管不著!天地既生下我,我就有我自己的權力!」
  邊瘦桐不由朗笑了一聲,抱拳道:「道不同,不與謀,恕我告辭!」
  蕭葦忽然拉住他的一隻手,笑道:「你放心,今天不跟你打架!」說著鬆開了手,緊蹙眉頭,道:「奇怪,你的眼光為什麼也這麼俗淺?」
  邊瘦桐冷笑道:「不是我俗淺,而是你高深了!」
  蕭葦點了點了:「也許是!」說著他歎了一聲道:「我們先不談這個!說實話,你傳授我這種暗器的打法,我非常感激你!」他一隻手放在囊內,星目微合,道:「我本來是用菩提子為暗器的!」說著,他摸出了一把,張開手掌!
  邊瘦桐望了望,覺得這些菩提子,要比一般的大上一倍,每一粒都黑光淨亮,互相磨撞,發出一片琤琮的聲音!
  蕭葦大拇指一屈,只聽得「叭叭叭」一串爆響!這些菩提子,竟被他一粒一粒地彈打了出去。
  第一粒直衝上天,第二粒偏左直上,第三粒偏右直上,都是快如電閃星馳!忽見掌勢一翻,掌心之上,剩餘的三粒,在他這一翻之下,同時脫手而出!隨即,空中響起了三聲脆響,六顆菩提子,從三個不同方向同時墜落!
  這種打法,真是驚人!
  邊瘦桐不由點頭歎道:「好眼力!」
  蕭葦拍了一下手,笑道:「不要誇獎我,比不上你的紅線金丸!」說著鼻中哼了聲,道:「這是我的慚愧!」他沉聲說道:「我本以為我的暗器打法天下獨步,可是今天看了你的,我涼透了!」說著一笑,道:「還差你一籌!」
  邊瘦桐正色道:「不!只能說在伯仲之間!」
  蕭葦笑道:「不妨一試!」
  邊瘦桐點了點頭,二人並肩而言。蕭葦探手囊內,取出一把菩提子。
  只見他靈巧地連用拇指之力,「叭叭」有聲,一粒一粒撥打了出去!
  邊瘦桐雙目視空,也用捻指之力,把紅線金丸一粒粒捻了出去!
  他的每一粒金丸,分別打在對方的一粒菩提子上!
  蕭葦偏頭笑道:「高明之至!」遂又苦笑了一下,道:「我說差你一籌,你說是吧?」
  瘦桐默默地收回了金丸,內心暗暗地告誡自己說:「現在你遇見真正的勁敵了!」
  他什麼話也沒有說。他們二人的手法特別,只有他們自己明白,外人是看不懂的!
  蕭葦一笑,道:「我送你回去!」
  邊瘦桐皺了一下眉,道:「夏侯島主……」
  蕭葦笑道:「你不要管他,他今天生氣而去,永遠也不會再去求你了。此人心胸狹窄,我最清楚他!」
  邊瘦桐如釋重負地笑了笑,道:「那倒很好,我可以回去了!」
  蕭葦站住了腳,怔道:「回去?回哪裡?」
  邊瘦桐微微笑道:「自然是返回中原,這裡雖好,總不是我的家呀!」
  晴空一羽蕭葦搖了搖頭,道:「現在你還不能回去!」
  邊瘦桐冷然道:「為什麼?」
  蕭葦搖頭笑道:「不為什麼,我們把你從千里之外帶來,總不會這麼快就放你回去!」說著鼻中哼了一聲,道:「你應該和海角紅樓中的客人一樣,有一天,我們會集體放你們回去的!」
  邊瘦桐雖是早已料到會有此下場,可是現在由對方口中當面吐出,實在有點令人不堪忍受。
  他冷笑道:「這不是一個正當的理由!」
  晴空一羽蕭葦道:「怎麼不是?你想一想看,如果我們把每一個到此的客人都放回去,赤城島也不會有今天的存在了!」說著連聲冷笑不已!
  邊瘦桐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為了這個!蕭兄,你這麼想就錯了,你是怕回去的人告密,來此報復?」
  蕭葦冷笑了一聲,沒有回答,他繼續前行,道:「總之,最近你是不能回去的。你安心住在這裡就是了,我們絕不會虧待你!」
  二人繞過了一片草坪,在草地前邊不遠,矗立著一幢高樓,嫣紅的花樹,傳出一種醉人的氣息。
  蕭葦指著那高樓道:「我大哥夏侯三就住在這裡,我和他不住在一起!」
  說話間,由樓內傳出一陣陣絲竹之聲,並且有女子正在賣弄著嬌嫩的歌喉。
  邊瘦桐不由愣了一下,蕭葦似已看出了,他爽朗地笑道:「人各有好,不便相強。有人喜歡寶劍,有人喜歡遊山玩水……這並沒有什麼奇怪地!」
  邊瘦桐心中不由動了一動,暗暗忖道:「夏侯三已是年過古稀的年歲了,想不到竟如此風流,這倒是奇怪了!」只是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也不便多問,就笑了笑,隨蕭葦繼續前行。
  在海邊,二人上了渡船,直向對岸劃去!
  在行船之時,蕭葦笑了笑,道:「我奉勸你在此老實一些,我知道這些防備是阻不住你的進出的,可是這島上的埋伏,絕非你想像得那麼簡單。萬一你不聽我勸告,涉入埋伏,卻會招至殺身之禍,你要記住!」
  邊瘦桐心中暗暗吃驚,他點了點頭:「謝謝你的好意!」
  船行抵彼岸,何七立在岸邊鐵絲網前等候,邊瘦桐正要躍上去,卻被蕭葦拉住了膀子。
  邊瘦桐一怔道:「幹什麼?」
  晴空一羽蕭葦道:「平日無事少走動!」
  邊瘦桐不悅道:「我知道——」
  話尚未完,就見蕭葦手上拿出一面碧綠色的翠牌,把它塞在邊瘦桐手內,微微笑道:「如有事見我,以此示之,可直接來見。它對你或許有用處;不過,你要記住,不可妄入我大哥住處一步,否則,我也沒辦法救你!」說著揚了一下手,與邊瘦桐告別,拔船而回。
  邊瘦桐匆匆上岸,何七笑著彎腰道:「邊相公回來了?」
  邊瘦桐點了點頭,何七又嘻嘻一笑道:「以後有事,讓歪頭老九通知我,我會馬上來辦理的。這地方今後如無二位島主命令,是不便出入的呢!」
  邊瘦桐冷冷笑道:「不敢勞駕!」遂即進去,何七抽身而退,手上用力拉動一根鐵絲,只聽得「吱吱」一陣聲響,竟一連關閉了兩層鐵絲門。邊瘦桐好奇地回過頭來,見何七又用手拉動另外一根鐵絲,鐵絲網上頓時響起了一陣叮叮之聲。隨後他舉起手來,向著兩邊,各自搖動了幾下,像是在打暗號!
  紅線金丸邊瘦桐不由吃了一驚,這時他才知道,原來這鐵絲網附近設有埋伏的暗卡;而且網牆本身必定也有若干機關,看來今後自己的行動,勢必要遭到極大的阻礙!
  他看了一會兒,轉身返回紅樓。這時他才仔細地看了一下蕭葦交給自己的那面翠牌,此牌光閃閃,正反兩面都雕刻著一個凸出來的海鷗,正中是一個「蕭」字。
  邊瘦桐不由點了點頭,知道這是蕭葦的一塊令牌,心內不禁暗自歡喜。因為有了這塊令牌,對於今後自己的行動,就會大為方便。
  他不由想到晴空一羽蕭葦那種率直爽朗的個性,他倒不失為一個男子漢,初次和自己交往,竟肯推心置腹……可是他轉念一想,又有些不明白對方是何用心。因此他對蕭葦的幻想,也就不敢再深入了!至於血鷗雲翅夏侯三的為人,邊瘦桐更是不太樂觀。
  此人功力至高,可是居處卻有許多女人輕歌曼舞,這是怎麼回事?莫非他這麼大歲數,還如此風流不成?
  這是一個沒有結論的問題。
  天色很晚了,司明從外面走進來,他手上握著一個紙團,口中呀呀直叫,同是用手向樓上指劃著。
  邊瘦桐立刻明白了,他接過紙團,小聲道:「是關大勇給你的麼?」
  司明連連點頭。邊瘦桐就近燈下把紙團打開,只上面橫七豎八地畫著一些線條,和大大小小的黑點,麻麻密密的滿紙都是!
  他想到了白天和關大勇約定的事,當下大喜。他知道這些點和線,定是關大勇在赤城島上設計的暗卡和埋伏的暗器。可是,他看了半天,卻看不懂!他有些著急,把這張圖反覆地端詳著。
  忽然,他眼睛一亮,把圖翻過來看,見背面果然有字,寫的是:
  「我被關起來了!這是我畫的地圖,你留著看吧!這個島上危險得很,處處都有埋伏,不要亂動!最好你能想辦法和十一婆及徐錫面見.他們兩個人知道得比我多。如果他們肯幫忙,一切就好辦了。我住第十一號房間,窗戶對面有一棵大樹,有什麼消息,可以用紙條通知我,知名不具。」
  邊瘦桐將圖紙匆匆收了起來,問司明道:「你是在他窗下拾到的?」
  司明連連點頭。邊瘦桐道:「你看見他了?」
  司明又點了點頭,連叫帶跳比劃了一通,意思是說,關大勇喚他到窗前,然後才拋下紙團的!
  邊瘦桐皺了一下眉道:「今後你要注意,不可隨便在他窗下流連,有事我自己會去辦!」
  司明點了點頭,邊瘦桐又仔細地把那張圖紙研究了一番,依然看不明白。
  現在一個很大的矛盾纏繞著他,使他感到十分煩惱!
  如果邊瘦桐只顧自己的話,這島上即使埋伏重重,憑他那一身超人武功,帶著司明一個人,也不見得就出不去!可是他不忍心看著紅樓內這麼多的武林同道被囚禁在此!
  所以,他不能只顧自己。
  關大勇、十一婆、徐錫等人的遭遇喚起了他的同情!
  「我要設法把他們一起救出去!」
  他腦子裡反覆地想著,終於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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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19:25 |只看該作者
10、身在虎穴尋幽秘

  一晃眼,十天過去了。
  每天,邊瘦桐總是在院子裡踱步,一邊調息行氣,恢復功力,一邊仔細觀察著島上動靜。
  現在,他確信身上任何一個部位,都已恢復了健康,那條「白線毒蠱」對自己並沒有造成什麼危害。
  十幾天來,除了歪頭老九以外,他沒有見過什麼人,南海雙鷗再也沒有露面,就連怪人何七也沒有再見到!
  他猜想,也許自己已不再被雙鷗所重視了。
  這紅樓之內,所關著的每一個人,也許都和自己差不多,在絕招被騙學之後,就被長年的禁錮在這美麗冷酷的紅樓之內了。
  可是,他們為什麼都這麼安心、平靜地住著?偌大的紅數之內,甚至於連一聲咳嗽都沒有……真是怪哉!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決心要出去探個究竟,他要看一看,囚禁在樓內的都是些什麼人。
  也許在這整個紅樓之內,只有自己一個人是行動自由的,他想,要不然,他們為什麼一個都不露面呢?
  他悄悄地來到走廊上,看見在走廊通囚室的入口處橫著一張睡椅!歪頭老九正躺在上面。他身邊的一個矮几上,放著一套煙具。邊瘦桐從沒有見過這種奇怪地東西!
  只見歪頭老九用火媒子點著火,一個雞蛋似的東西罩在盤子裡,咭咭咭咭抽得好不開心!
  邊瘦桐莫名其妙地看了一會兒。他想起近來曾聽人說過的「鴉片」,吸時要點火為泡,莫非這歪頭老九抽的就是那種煙不成?
  聽說,這種「鴉片」一抽就會上癮,漸漸會形銷魄落,是一種極為可怕的毒品。想不到,南海雙鷗竟會以這種手段來對付這個索倫人,其用心無非是要他為赤城島賣命!
  他悄悄立在當地,見歪頭老九一口一口地吞雲吐霧,兩道黃白色的眉毛一會兒展開,一會兒又緊皺,簡直快樂到了忘我的境界!
  邊瘦桐見樓梯就在他的面前,無論外出或是上下樓梯,都會被這個索倫人發現。當時只得把身子蹲下,等待機會!
  一會兒工夫,歪頭老九已抽完了兩個泡子。他坐起來,又用一根竹籤子在挑抹著煙膏。就在他聚精會神的當兒,邊瘦桐提起了一口丹田之氣,用乾元指力,一指點了過去!
  這一指不是朝人點去的,而是對著幾上那盞鐵絲罩子馬燈!
  只見燈光一閃,那盞馬燈應指而滅。
  歪頭老九「咦」了一聲,罵咧咧地摸索著去點火。就在這個時候,他彷彿覺得身邊吹過去一陣風。
  歪頭老九猛地轉過身來,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他把燈點了,仍然什麼也沒有發現,就又躺下來,繼續抽他的煙去了。
  這時,邊瘦桐卻已來到樓梯口。
  只見樓上一列兩排房間,靜靜的沒有一點兒聲音,牆壁上掛著兩盞玻璃罩子燈,閃著黃黃的光。
  邊瘦桐輕悄悄地來到一間囚房門前,見門上編號是「八」,他把身子靠過去。門上有個小洞,可以清楚地看見室內的一切。
  他把目光湊近,忽聽得室內傳出一個地道的京腔道:「朋友,看什麼?」
  邊瘦桐不由吃了一驚,見室內是一個瘦小的老人,一身綢子衣褲,正自坐在床上吃著花生,皮屑扔得滿地都是。這時,他睜著一對小眼,向門這邊直看,嘴裡嘟嚷道:「怎麼樣?去給島主說一聲,我已經想好了,赤城島上共有三百畝空地,一半種花生,另外種稻子和水果。」
  邊瘦桐怔了一下,輕聲問道:「朋友貴姓?」
  老人呆了一呆,從床上跳了下來,拍了一下身上的花生皮,道:「我是黃葉兒張,咦!朋友你是……」
  邊瘦桐道:「先別問我,請問你是幹什麼的?南海雙鷗要你給他們作什麼?」
  黃葉兒張翻了一下小眼,道:「要我為這島上研究種莊稼,我已經研究了兩年了。朋友你代我回一聲,這一次我成功了!」說著他打開了一個瓷罐子,裡面滿是泥土,他抓了一把,笑道:「這種土可比黃土肥多了,裡面有沙子,種花生最適宜!」
  邊瘦桐頓時明白了,原來這樓上囚禁著的,並不全是武林奇人,而是各行各業的人物都有。
  南海雙鷗所以把這些人擒來此地,原來是含有深心。他們是要這些人,為這個島進行全面的改良和建設。這兩個人的野心太大了。
  想到此,他又問:「你本來在哪裡?是幹什麼的?」
  黃葉兒張抹了一下鼻子,歎道:「老爺,我原來是專管大內果子園的,也是有身份的人。現在在這裡一往三年,這個苦可真夠受的……」說著苦笑了一聲,道:「這些話你可別回上去……」
  邊瘦桐道:「好,我知道該說什麼。」
  黃葉兒張笑著道:「你開開門,我請你吃花生,這是何七爺送來的,咱們好聊聊,我有幾個月沒和人說話了!」
  邊瘦桐苦笑道:「今天不行,再見了!」說著抽身退回。黃葉兒張還一個勁地在裡面道:「喂!喂!你開開門,喂……你是誰呀?」
  這時,邊瘦桐又走到了隔壁的一間門前,從門洞向裡面一看,不由嚇了一跳!原來這間房子裡關著一個四十來歲的文弱漢子,此人赤著上身,雙耳上架著兩隻炭條。在他這間房內,牆上桌上,到處都掛滿了一張一張的紙,紙上畫著各種各樣的樓房。這時,他正低著頭,全神貫注地盯在一張圖紙上。
  邊瘦桐輕輕地敲了一下門,那瘦子由地上一跳而起,低聲問道:「誰?是九爺吧?」
  邊瘦桐沉聲道:「朋友,你這是在幹什麼?」
  瘦子彎下腰,由門洞裡向外面看看,道:「你是誰?我怎麼沒聽到過你的聲音?」
  邊瘦桐笑道:「我是新來的,你在幹什麼?」
  瘦子摸了一下頭道:「我在畫圖呀,快畫好了!」
  邊瘦桐在門洞裡打量了一下這瘦子,矮小的個子,尖下巴,滿臉皺紋,典型的一個文人。
  邊瘦桐聽說他在畫圖,吃了一驚,問道:「畫什麼圖?」
  瘦子放下了手上的炭筆,齜牙一笑道:「是島主關照我畫的呀,有『藏經樓』什麼的。老兄,你是幹什麼的呀?把門開開,咱們聊聊!」
  邊瘦桐低聲笑了笑,說道:「我呀,開不開,你叫什麼名字?來了多久了?怎麼被關這裡?」
  瘦子怔了一下,輕聲道:「夥計,原來你不是島上的人呀!那你是誰呀?」
  邊瘦桐哼了一聲道:「別管我,我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告訴我呢!」
  瘦子上前幾步,把眼睛湊在門洞上來,想看外頭是誰,可是邊瘦桐卻用一隻手按在了門洞之上。這人看了半天,嘖了一聲道:「怪呀!我怎麼看不見你呢?」
  邊瘦桐低聲道:「我也是關在這裡的人……」
  瘦子口中低低地啊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的。老鄉,你膽子太大了,這島上防備得很緊,你跑不掉的!」接著又道:「我姓蔡,叫蔡萬石,這海角紅樓就是照我畫的圖紙建造的。他們現在又叫我畫別的圖,唉!想不到我自己會關在自己設計的房子裡!」
  邊瘦桐點頭微笑道:「不要灰心,總有一天,我會救你出來的,再見吧!」
  蔡萬石口中連聲道:「謝謝!謝謝!你可千萬要小心呀!這事情可不是鬧著玩的,弄不好大家腦袋都別想要了!」
  邊瘦桐微微一笑,隨即抽身退開。
  這時他才注意到,門上釘有一塊小木牌,上面寫著很小的字,蔡萬石的姓名、籍貫、擅長的職業都寫在上面。他立即又轉到了另一個門前,門的編號是「四十一」,門口的小木牌上寫著:
  姓名:吳幼娟。
  籍貫:江西吉水。
  擅長:小紅拳、劈空掌、刺繡。
  邊瘦桐不由怔了一下,心說這裡還關有女人,忍不住就著小門洞向內望了一眼。原來那所謂的「幼娟」已是一個禿了頭的老太太。室內點著一盞昏黃的燈,一個老太太,正彎著腰,在那裡繡什麼東西,兩隻手哧哧有聲地拉著長長的彩線!
  邊瘦桐不由低歎了一聲,道:「可憐!」
  不想這聲音竟被她聽見了,只見她猛然抬起頭,厲聲喝叱道:「王八羔子,我不是說過,我在做工的時候,不許任何人來看嗎?娘的,你是誰,竟敢不聽我老娘的話,打!」
  「打」字一出口,就見她一揚巴掌,照著門上用力地一推!
  邊瘦桐自從發現這老嫗擅長劈空掌,對她早就存下了戒心。這時見她忽然舉掌打來,忙自向一邊一貼!
  只聽見「轟」的一聲門響,緊接著一股風力如同哨子似地自那個小小的門洞之內穿了出來,幾力頸疾,確實驚人!
  邊瘦桐這才知道,這個老太太敢情是真功夫,當下沒有招惹,連連退身。
  室內傳出吳幼娟的怪笑之聲,接著罵道:「去告訴南海雙鷗,就說我的話,以後老娘在做工的時候,誰要是再來偷看,我就打死他!我老婆子可不是好欺侮的人!」
  邊瘦桐只好搖了搖頭自認倒霉,想不到南海雙鷗真把事情給做絕了,這些被囚的人物,竟是五花八門,無所不有!
  當下又陸續看了幾間,有位干裁縫的方師傅,原是在宮裡專為皇帝裁剪衣裳的,南海雙鷗看上了他的手藝,竟把他也弄到了這裡,專為二鷗裁製衣服!
  另外還有擅長文學的、天文的、算術的各行學究,真是應有盡有!
  南海雙鷗把他們每個人分別囚禁於一室之內,各人無可奈何,只有努力地為他們賣命!
  看到此,紅線金丸邊瘦桐不由渾身戰慄,他已看出,南海雙鷗在這遙遠的赤城島上,是存有深心大謀的!
  他們這樣經營、建築著這個島,是居心叵測的,也許是圖謀反叛!
  對這座海角紅樓,他一直沒有勘察過,不知到底有多大。今天走了十數間之後,他才發現,這座紅樓竟大得出奇,建造得也實在絕妙!十數條廊道,縱橫交錯,很容易令人陷於迷陣!
  邊瘦桐仔細留意走過的地方,以免走岔了道。當轉過第三條走廊時,他終於從門牌上發現了十一婆的房間。
  只見門牌上寫著:
  姓名:十一婆;
  籍貫:江蘇武時;
  海棠派嫡傳。
  邊瘦桐不由心中一怔,暗暗忖道,原來這十一婆竟是武林中久負盛名的海棠派嫡傳弟子,難怪二鷗這麼重視她了!因為海棠派的武功,現已近絕跡,其「飛索引掌」、「一陽指力」在江湖上早已失傳。這位十一婆既是海棠派的傳人,對這幾種功夫,她必定是熟悉的!
  關大勇說過,這十一婆是負責島上暗道設計,以及陷阱地道策劃的。
  可是她的「擅長」欄內,卻僅僅只有「海棠派嫡傳」幾個字,可見雙鷗利用病鷹關大勇、十一婆以及九宮徐錫三個人在島上挖暗道、設埋伏、佈陣圖,是如何隱秘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在門前站了一會兒,見室內黝黑一片,沒有一點兒燈光。可是仔細一聽,卻可以聽見有一個人在裡面喃喃地自言自語。
  邊瘦桐貼身門上,才聽出她口說道:「一丁二白三叉口,四出五回六奇門!」接著一陣低沉沙啞的笑聲,像是用力地唾了一口痰,又喃喃地道:「南海雙鷗,王八蛋!沒有良心的東西,不守信用的東西!」
  一會兒又傳出一陣大口嚼吃東西的聲音,像是吃得極香,吃了一陣之後,又說道:「不行,我口渴了,得喝茶!」接著就有杯壺相碰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房子裡亮起了點點火光,門洞內晃晃地映著一個老太婆的人影。
  邊瘦桐本不願意去偷看一個女人的房間,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他必須得和這個老太婆合作!
  當時只得就門洞向內望去。這一望,頓時令他大吃了一驚,馬上把頭縮了回來。
  原來,那十一婆已是七八十歲的年紀了,此刻卻脫得一絲不掛,露出她漆黑的一身排骨。只見她發如亂草,左手拿著一個大茶碗,呼呼有聲地喝著茶,右手持著一柄大芭蕉扇,呼啦呼啦地扇著。
  邊瘦桐邊忙背過身子,一時俊臉通紅,口說晦氣,怎麼這十一婆竟會如此不知羞恥?
  想到此,有意咳了一聲!
  十一婆本來坐在床上,兩隻瘦腿架在椅子上,聽見咳聲,不由嚇了一跳!她忽地一跳站起來,隨便抓了一件衣服,遮住身上要緊的地方,一雙赤紅的眼睛,向外望了望,叱道:「是誰?」
  邊瘦桐咳了一聲,道:「十一婆,是我!」說著後退了幾步。
  這時十一婆已湊在洞口,向外望著,顯然她已看見了邊瘦桐。當時她口中怪笑了一聲,道:「小子,偷看什麼?你是幹什麼的?說!」
  邊瘦桐苦笑了笑,道:「病鷹關大勇托我來問候你,順便……」
  不等他說完,十一婆忽然「波」的一日濃痰啐了出來!
  邊瘦桐早有戒心,當時急速地一低頭,那口痰「波」的一聲,打在對面房間的門上!
  邊瘦桐回頭一看,就見對面的木門之上,竟被她這口痰打了一個洞,不由心中一驚,暗道了一聲,「好厲害!」
  當下,他忙擺了一下手,正容道:「十一婆,你不要誤會!我……」才說到此,就聽得那老婆婆怪笑了一聲,口中大聲地罵:「去你娘的,滾!」
  「波」的一聲,又是一口濃淡,一道白光直向著邊瘦桐當胸直吐了過來!
  這一下不禁把邊瘦桐惹火了。就在她這口痰唾出的一剎那間,邊瘦桐衣袖一翻,十一婆吐出的痰,竟像是遇見了一股大力迎頭一擊,倏地倒轉了回去?只聽見「叭」的一聲,竟自反打在了十一婆的房門之上。十一婆不由得口中「唷」了一聲。
  邊瘦桐道:「你我初次見面,何故如此無禮?」
  十一婆翻著一雙怪眼,打量了他半天,哼道:「小子!你是幹什麼的?功夫不錯呀!」說著咬了一下牙,又憤憤地道:「我知道,你準是南海雙鷗派來接替歪頭老九的,是不是?」
  邊瘦桐笑了笑,道:「你猜錯了,我是病鷹關大勇的朋友,是他托我來問候你,並且想問一問……」說著向前走了一步。十一婆忽然厲聲道:「不許走近!你說吧,我聽得見!」
  邊瘦桐只得忍著氣道:「關於地道的事……」
  十一婆忽然哈哈一笑,道:「你去告訴關大勇,就說我老婆子說的,他是什麼東西,也配來問我?」
  邊瘦桐不由面色一沉,但轉念又心中氣平,暗想道:「關大勇曾說過,由於長年囚禁,這十一婆已經有些神經失常,見人就罵!此刻,由她赤身露體、見人就罵這些情況看來,果然是大失常態。她是一個可憐而需要同情的老婆婆,自己何必與她一般見識!」
  當時這麼一想,他的氣頓時就沒有了,他冷笑了笑,道:「十一婆,你不要不知好歹,我是一番好心,看你可憐,想把你救出來。因為當初你和九宮徐錫、病鷹關大勇三個人,負責這島上的機關暗道設計,所以關大勇才介紹我來見你……」他頓了頓,哼道:「你既然這個樣子就算了,我走了!」說著轉身就走。十一婆爬在門洞之上,聞言後忽然「噓」了一聲,道:「喂!小子別走!」
  邊瘦桐回過身來,冷冷地道:「怎麼,你想明白了?」
  十一婆嘻嘻一笑,用著極小的聲音道:「你說的可是真的?」說著又搖了一下頭,道:「你小子別想騙我!病鷹關大勇……哦!你等我想一想看看,不錯,是有這麼一個人!」
  十一婆說著,一隻手用力地在頭上一陣亂搔,偏著頭,咧著嘴,道:「怪呀!他怎麼知道我留下了一張圖呀?」
  邊瘦桐不由心裡一動,冷笑道:「十一婆,你不要裝糊塗,你那張圖自己藏著,是沒有什麼用的,何不拿出來我們大家研究研究!」
  十一婆怔了一下,翻著一雙惺忪的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笑了笑搖著頭道:「你不要聽關大勇的話,我老婆子哪裡會有什麼圖?」
  邊瘦桐冷笑道:「隨你便吧,我過幾天再來看看,你如果想明白了,就拿出來,否則我也沒辦法!」說著轉身而去。十一婆在門洞邊一直望著他走遠了,才發出了一聲怪笑道:「我老婆子豈會上你的當?笑話!」說著,她又照樣喝她的茶去了。
  邊瘦桐離開了十一婆居處之後,心中十分惱火,暗責十一婆不知好歹!
  這偌大的紅樓之內,除了樓下走廊處那個歪頭老九在吸鴉片煙之外,竟連一個守衛的人都沒有。
  紅線金丸邊瘦桐以極快的動作,在紅樓內走了一周,果然沒有發現九宮徐錫其人,可見關大勇所說徐錫被囚禁在一個隱蔽的山洞之中是不錯的了。
  他步出了紅樓,見天上星疏雲靜,四下寂靜無聲。
  邊瘦桐忽然心血來潮,暗忖道:「我何不趁著今夜紅樓內疏於防守,到這赤城島上走它一遭?順便也可查訪一下九宮徐錫囚於何處!」
  這麼一想,不由更覺有理。
  歪頭老九這時大概煙癮已經過足了,早已進入夢鄉。邊瘦桐躡手躡腳離開了紅樓,耳中聽到了海水拍擊岸礁的聲音。
  邊瘦桐這位身杯絕技的少年奇快,藝高膽大,一切困難都沒有放在心上。他展開了輕功提縱之術,起落縱跳,有如掠空的燕子,一時間,已自撲奔到了鐵絲網圍牆附近!
  對於這個地方,他已有了很深的瞭解,所以絲毫也未猶豫,走到了網邊,就要騰身而過。
  忽然,他聽得身側草叢中似有什麼響動!就在他回身探看的剎那之間,一條惡犬如同箭似地,向他猛撲了過來。
  邊瘦桐不由吃了一驚,他倒不是怕這條狗,而是怕它叫喚驚動了守夜之人。那樣一來,今後的行動可就要受拘束了!
  想到此,掌心向外一吐,暗中夾了五成的內功潛力。那條黑狗半聲都沒有叫出,立時翻倒在地,七孔流血而亡!
  邊瘦桐料理了這條狗之後,毫不停留,一長身體,如同一縷青煙似地,倏地騰到了那面鐵絲網牆之上。網上的數百十個銀鈴,竟未發出一點聲音。
  他目光清晰地看見,一束昏黃色的燈光,正自順著牆網的那一頭緩緩地向這邊移動著。
  可見這裡的防守人員,是相當認真地在執行著巡邏任務,當下不敢在牆上久立,身形向下一矮,如同一枯萎的樹葉輕飄飄地落在了地面上!
  面對著他的是寬約十丈開外的一道海溝,溝內波濤洶湧,浪花飛濺!
  邊瘦桐不由怔了一下,心道:「糟了,我竟忘記了,如此寬闊的海面,我怎能渡得過去?」無可奈何,他只好施出「登萍渡水」的輕功絕技一試了。
  當下由一邊的樹上折下了七八節尺許長的樹枝!
  他先試著打出了幾節,只見樹枝在澎湃著的海面上一閃即逝,而他必須要在這一閃的剎那間落足其上,否則將沉入海中。可真是千鈞一髮!
  邊瘦桐試了幾次之後,認為可為。就見他順手打出一節,身形向下一蹲,平著向海面上縱去。待到雙足幾乎落水的剎那之間,他手上又拋出了一節枯枝。
  樹枝和足尖,幾乎是同時落水,看起來配合得那麼準確,天衣無縫!
  白雪似的浪花,把他一雙褲管都打濕了,可是就在海水湧起時,他的身了再次騰起,如同一隻躍起撲雀的貓一般,已經落腳在對面岸上!
  邊瘦桐不由打了一個寒戰,心說好險呀!難怪南海雙鷗對自己如此放心,他們一定認為自己是絕對無法越過這遼闊的海溝的!
  這也就更難怪那歪頭老九會如此大膽而疏忽了!
  邊瘦桐躲在岸邊樹影裡,把浸濕的褲管擰乾,定了定神,開始打量眼前島上的形勢!
  這座赤城島,雖然不大,可是卻是上天的傑作,四周圍著有巍峨的岩石,形成三面天然的屏障,正面遙遙可以望見浩瀚的海洋,似和中原神州相接。
  邊瘦桐前日來此,不過是走馬看花,並不十分清楚島上的環境和建設!此刻他仔細這麼一觀察之後,內心不禁驚歎,這種地勢,可真謂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任何人要想進犯這座島,勢必要先翻過環繞在四周的天然險阻,那確實是一件艱巨而不可思議的事!
  邊瘦桐看過這峻險地勢之後,忽然注意到,就在西面的險崖之下,有一排排石屋,大約有百幢之多。內心大為奇怪,猜不出這石屋裡又住的是些什麼人!
  當下他又順著山邊,展開了輕功提縱之術,一剎那間,已馳到了那幾排石屋前!
  這時,他才聽到,石屋之內隱隱傳出些奇異的音響,間雜著嘈雜的人聲。
  從最外邊的十數幢石屋窗口,可以看到閃閃的火光和叮叮噹噹的鐵錘之聲。
  石屋外圍,有很高的鐵絲網圍著,似乎訪備外人涉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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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19:42 |只看該作者
  邊瘦桐為察個究竟,非要進去不可。當下一提丹田真氣,足尖一點,「嗖」的一聲,已自拔身上了網牆,緊接著雙臂一張,宛如一隻大鳥似地,落身在一幢巨大的石屋頂上。
  這時,有幾個人走過來,一個個赤著上身,膀大腰圓,雄氣赳赳。
  由外表上看起來,他們好像不是漢人,頭皮刮得光亮,膚色黝黑,月光之下,閃著古銅色的光。他們嘴裡說的話,邊瘦桐一句也不懂,因此猜知這些人必定是島上的土人。
  南海雙鷗把他們集合在這百十幢石房之內,是幹什麼的呢?
  他一邊想著,一邊伏身行到一排石房窗口之前。
  這時那叮叮噹噹的聲音,震耳欲聾。邊瘦桐探身一望,注意到這間寬大的石屋內,竟有十數座巨石砌成的大爐灶,爐中火焰正熊熊燃著!在這些巨大的爐灶上,各有一口大鍋,正自沸騰著熔化的鐵汁!
  數以百計的土人,在大庭的四周敲打著礦石,他們把選出的礦砂,放在竹簍內;然後再由工人把它們倒在冶煉爐內,化成鐵汁。
  由窗外看進去,紅紅的火光,映著黑壓壓一大群人,燒火的燒火,敲石的敲石。
  在一旁的幾座石屋內,另有十幾名土人,正用巨大的鐵錘,在錘打著赤紅的鋼鐵,那叮叮噹噹的聲音,正是由此發出來的!
  邊瘦桐不由得為眼前這種情形驚昨呆住了,這座赤城島,原來是這麼富的有的一個島,難怪南海雙鷗能享受如此奢侈的生活了!
  他禁不佳更加認真地去觀察,看見在這寬大的石廳四周,還有十數名漢人。這些漢人,一個個皆穿著緊身的黑色短衣短褲,背上斜背著一口厚背鬼頭刀,胯側配著鏢囊。他們穿行於數百名土人之間,極為嚴厲地監視著他們,不時地發出凶狠的喝斥之聲,指揮著這些土人如同牛馬似的為他們作工!
  這座大石屋,共有兩個門,一個是進口,一個是出口,進口的是礦石礦砂,出口卻是用獨輪車推出的一塊塊粗煉成的生鐵塊。
  邊瘦桐看到,他們把一車車的鐵塊,推到另一間石室之內,堆在一起。
  他心中想不透,這些鐵是用在本島呢,還是運出去販賣?
  他正在看得出神的當兒,忽聞得屋內銅鑼一陣緊敲,震耳欲聾!一個漢人站在一張椅子上,雙手連連揮動,口中怪聲怪調地用土語說了幾句,那些作工的土人,急忙放下工具,飛跑到一邊集合起來!
  邊瘦桐心中一驚,暗想道:「莫非他們發現了我在此窺視他們不成?心中正在吃驚,就見兩名黑衣漢人出現在門口,每人手上捧著一口雪亮的鬼頭刀。
  二人一出來,即向兩邊一站,活像一對廟裡的凶煞門神似的!
  這時,大廳內,除了熊熊的烈火和開鍋的鐵汁沸騰聲外,一點聲音都沒有。
  過了一會兒,一輛漆木雙輪小車,轆轆有聲地推了進來!
  車上盤膝坐著一個身穿雪白衣裳的青年。邊瘦桐不看則已,一望之下,心中不禁吃了一驚!
  原來那白衣青年不是別人,正是這赤城島上的二島主、南海雙鷗之一晴空一羽蕭葦。只見他頭上戴著同樣雪白的一頂便帽,帽沿的正中配著一聲綠光閃爍的寶石,手上持著一把折扇,正自悠然自得地搖著。他身後兩名黑衣壯漢,握著推車的兩個把手,偉岸的身材,直挺挺地立著,就像是兩座鐵塔一樣。
  整個工房之內,那麼多的人,竟連一個大聲喘氣的都沒有!
  晴空一羽蕭葦坐在車座之上,四下看了幾眼,一合手上的折扇,向一個漢子點了點頭。
  那名漢人立刻跑到了他的的面前,腰桿挺得筆直,口中問了一聲道:「二島主有何吩咐?」
  晴空一羽蕭葦嘴皮動了動,那漢子立刻彎下腰大聲應道:「遵命!」
  他轉過身來,大聲叱道:「二島主有令,把那兩名妖言惑眾的礦工押出來!」
  立刻有人答應了一聲,轉身而去!須臾之間,兩個倒剪雙臂的土人被押了出來,跪在蕭葦面前。
  這時,四周的土人發出了一陣騷動之聲,晴空一羽蕭葦劍眉一挑,厲叱了一聲,道:「給他們鬆綁!」
  就見一個漢人走過去,為兩個土人解開了綁在腕子上的繩子。兩個土人相互對看了一眼,面上現出極為驚異和害怕的神色。
  晴空一羽蕭葦冷笑了一聲,道:「你們不是要逃走麼?現在逃吧!」
  一名漢人用土語將這句話翻譯了過去,兩個土人面上立時現出驚喜之色!
  二人低聲說了句什麼,慢慢向著門外走去,待到走近門口的時候,忽然散腿就跑!
  這時,晴空一羽蕭葦身邊的一個漢人,口中罵了一聲,就要追趕,卻被面帶冷笑的晴空一羽蕭葦給攔住了。那漢人驚異地道:「二島主,你真的要他們逃走麼?」
  晴空一羽蕭葦笑了笑道:「不錯!只要他們跑得掉!」
  這名漢奴不懂他言中之意,聞言後驚恐地道:「二島主,這一來,只怕這些人都要跑了。」
  說話之間,已有不少的土人,發出了怪叫的聲音,紛紛地動搖了。
  邊瘦桐伏在屋頂之上,居高臨下,看得很清楚,想看看那兩個土人如何逃出去。但是,又見石室之外的三道鐵絲網邊都有人把守,想必二人插翅難飛!
  兩個土人跑到了第一道關口時,站住了腳,不知如何是好。這當兒,旁邊走出一個漢人道:「奉二島主令,不要攔阻他們二人!」
  守門的一雙大漢,立刻退回原處,兩個土人對望了一眼,一衝而出。
  他們一連通過三道隘口,前邊是一片亂石,大海就在眼前了。
  兩個土人不禁狂喜如癡,他們以為自己真的獲得自由了,情不自禁地叫嘯蹦跳起來!
  他們自幼生長在海水中,自信只要縱身入水,性命就算是保住了。
  邊瘦桐遠遠看著他們,不知道晴空一羽蕭葦這麼做是何用心,莫非他真的這麼好心,叫他們帶頭逃跑?一念未完,他已發現這事情的結果了。
  只見兩個土人,儘管狂呼亂叫地飛跑著,可是二人足下始終沒有離開方圓十丈範圍之內。兩個土人雖是情急,跑得飛快,可總是跑不出去!
  二人急得又叫又跳,更奇怪的是,他們所兜的圈子,竟是越來越小。到了最後,竟然只有丈許方圓大小。兩個人你撞我,我撞你,撞得頭暈目眩,舉手投足,狼狽不堪!
  晴空一羽蕭葦同著礦廠內的員工,在遙遙地觀望著!
  那為數上千的土人,目睹這情形,無不驚駭之極,他們思想簡單,不禁把南海雙鷗敬若神明,紛紛嚇得跪地痛哭,磕頭不已。
  這時,海岸上那兩個土人,已經精疲力竭,週身流汗,氣喘吁吁地倒在亂石之間。
  晴空一羽蕭葦冷笑了一聲道:「看看你們還想不想跑了?」
  一個持刀的漢人躬身道:「二島主,可要捉他們回來?」
  蕭葦哼了一聲道:「你是走不進去的,我自己去!」說著,只見他雙袖一揮,如同一隻白鶴似地,猛然間自車座上騰了起來!
  在明亮的月色與十數盞明燈的照射之下,這位身懷絕技的赤城島主,展開了身形,倏起倏落,疾如星火般朝海灘飛馳而去。
  遠遠看過去,只見一個小小白點,在大海在映襯之下忽起忽落,有如「星丸跳擲」一般!
  只見他那飄動的身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時而低進,時而回身。不一會兒工夫,他已把兩名土人抓在了手上,就像提著兩個大冬瓜一樣!然後,他返回身來,和去時一樣,忽左忽右,快得令人頭暈目眩!
  邊瘦桐在暗中窺見,心頭怦怦直跳。他這才知道,原來這島上四周,都佈置有極為高妙陣法!
  從他的步法上看來,這個陣式,顯然是一種新創的圖譜,和舊有的各種陣式迥然不同。
  紅線金丸邊瘦桐雖說熟悉各種陣譜的奧妙,甚至於八卦星像、土木生金,也無所不精。可是像眼前晴空一羽蕭葦所走的這種陣譜,他卻有如「坐望雲霧」,一竅不通。
  他恍然醒悟,不由暗暗點了點頭,心中說道:「這必定是九宮徐錫為他們創造出來的怪陣。」想到此不禁暗自讚歎了一聲。由此可以想見,這位「九宮徐錫」,的的確確是個飽學的奇人了!
  他感歎之餘,同時也更明白,為什麼雙鷗對於自己這樣具有超人奇技的人物,也這麼放心,原來他們是如此的「有恃無恐」啊!
  這時,晴空一羽蕭葦已把兩個土人捉了回來。
  他冷冷一笑,雙手一抖,一對土人就像兩個球似地被他拋了出去,「砰、砰」兩聲,摔在地上,頓時就疼得昏死了過去。
  蕭葦哈哈一笑,對其餘的土人道:「你們可曾看見了?」他指著地上的兩個土人道:「他們二人就是你們的榜樣,你們要是再想跑,不妨試試看!」說著又大笑兩聲道:「這座島上,到處都設有埋伏,遠比你們所看見的厲害得多,你們不要想跳下海去,就是隨便走走,也會有殺身之禍!」
  一個漢子馬上咭咭咕咕的,把他說的話翻譯了一遍,眾土人嚇得低鳴起來。
  晴空一羽蕭葦見已收到了效果,朗笑了一聲,道:「把他們倆拉回去,好好給他們養傷,康復之後,改派到礦山上去繼續幹活!」
  一名衛差答應了一聲,走過去招呼著土人,把這兩個倒霉的傢伙架走了。
  這時,幾個漢人指手劃腳,把這些土人又趕進工廠繼續做工去了。
  晴空一羽蕭葦又坐上了他的車子,面上帶著得意的微笑,揮了一下手道:「去礦廠!」
  四名黑衣漢子,環侍著他,直向一座石室內推去!
  紅線金丸邊瘦桐心中忽然一動,暗忖道:「我何不乘這個時候,到別處去查訪一下,也許能找到九宮徐錫,豈不是好?」
  說做就做,他施展輕功騰縱的功夫,身子就像脫弦之箭一般,剎那間,已離開了這片地方!
  目睹這一番情景之後,邊瘦桐對於南海雙鷗以及島上的情形,可以說更瞭解了一些。
  他匆匆地來到了一片草坪之上,覺得海風吹得很舒服,也沒有當當打鐵的聲音,四周圍只有澎湃的海水拍打礁岸聲音。同時,鼻子聞到了一種芬芳的柚子花香的味道,環島的松柏樹梢,婆娑搖動。
  此情此景,宛如回到了江南,彷彿置身在西子湖畔那麼樣的愜意!
  遠處柳樹的隱影時,露出了畫樓的一角。他耳中又聽到了陣陣地絲竹聲,還有美妙、宛轉的歌喉。
  他忽然記起來了,這正是南海雙鷗寢居的地方。現在晴空一羽蕭葦,正在前面的礦廠裡,自己何不去查探一番?
  對於血鷗雲翅夏侯三,他內心仍然存著一些神秘的感覺,在他那座樓內,傳來的這些絲竹和女人的歌聲,是怎麼一回事?」
  想到了這裡,他絲毫也未遲疑,一路飛縱疾馳,直向那座美麗的閣樓縱撲而去!
  南海雙鷗雖是結義的一雙兄弟,可是二人並不居住在一起。晴空一羽蕭葦,性格喜靜,獨自居住在一所並不奢侈的平房內;而血鷗雲翅夏侯三就不一樣了,此老年逾古稀,可是卻喜歡熱鬧。對於女色尤其喜愛,他所居住地方,無論什麼時候,總是歌舞不輟!
  紅線金丸邊瘦桐來到這裡的時候,正是樓內歌舞正酣的時候!
  邊瘦桐用「珍珠倒捲簾」的身法,把目光湊近在窗口的一角,用舌尖點破了窗紙向內中窺望。
  他知道血鷗雲翅夏侯三武功極為精湛,所以行動上極為小心,不敢弄出一點聲音!
  點破了窗紙之後,室內一切都現於眼前,這是一間擺設華麗的內客廳,地上鋪著紅色的地毯,十二支高腳銀質的燭台,上面都插著杯口粗的大紅蠟燭,燃著炯炯的燭火,照耀得這間華麗的客廳有如白晝一般!
  客廳左側的一排長窗,全都開著,遙遙地對著大海,連天上明星,也粒粒可數!
  窗下垂著細絲編織而成的窗簾,看起來極富於情調!
  就在竹簾的下方,一張白玉的臥榻上,半仰半臥著那個皓首白髮的風流老人——夏侯三。只見他身上穿著一襲看來極為松適柔軟的月白色絲袍!足下是一雙絲履,上面各鑲有亮晶晶的一顆珍珠!
  他這麼半仰半臥著,一隻腳卻翹在一個赤裸著臂腿的少女身上。
  那個看來頗為秀美少女,正擂動著一隻拳頭,輕輕地在他腿上捶著。
  另有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頭上紮著沖天的一雙小辮子,站在他的身邊,雙手捧著一個綠瓷的果盤,盤中盛著用象牙籤插著的各式水果。
  血鷗雲翅夏侯三瞇縫著一雙細目,正自聚精會神地注重著廳內的表演。
  邊瘦桐看到此,不禁有些氣憤,暗忖道:「這夏侯三竟是這樣的一個人,實在令人齒冷!」
  再看廳內表演的,乃是兩個黑衣少女,二女身上所著乃是極為輕薄的紗質短裙,輕歌曼舞之際,雪膚玉股無不隱約顯現!
  在廳內的兩邊,地毯上面跌坐著十數個短衣少女,無不妖聲冶態,彼此調笑,糾纏成一團。她們身上所穿,都是極為顯露的衣裙,滾鬧調笑之際,更增香艷。
  夏侯三隻是含笑地看著她們,絲毫不加呵責!
  邊瘦桐甚為驚異,因為這些女孩子,從年歲上看來,至多不過十八九歲之間。如果說她們天生的就是一些伶人,似乎不大可能,因為在這遙遠的孤島上,所能看到的,全是當地的一些土人,又怎會有如許的漢人女伶?這些少女是哪裡來的?莫非也是他們從中原擄來的不成?
  可是這些女孩子面上是如此的快樂,並不像是俘虜來的樣子,真是令人納悶不解!
  這些似乎沒有探討的價值和必要。看了一會兒,邊瘦桐覺得怪肉麻的,再也看不下去了。
  就在這時,樂聲忽止,只見血鷗雲翅夏侯三伸了一下腿,拍了兩下巴掌,翹著雪白的鬍子笑道:「好!好!小倩比小喜跳得更好,哈哈……來!來!過來給師父親一下!」
  那個叫上倩的姑娘,面色微紅,扭捏地笑著道:「不要嘛,師父……」
  夏侯三嘻嘻地笑著,步下了玉椅,張開兩手道:「過來!過來!」
  小倩卻偏偏不依。於是就在這間廳裡,一個跑,一個追,嘰嘰喳喳,鬧成一片!
  邊瘦桐恨不能破窗而入,給他們一個厲害,可是自己今天並非為此而來,再說,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何必多管?
  想到此,正要抽身,忽然覺得背上被一粒小石子一彈,邊瘦桐不由大吃一驚。
  當下,顧不得再偷看他們了,腹部一挺,倏地一個回身,一掌擴身,一掌應敵!
  可是對方並未向他再擊,卻聽得一聲嬌哼道:「我要是打你,你早就摔死了,現在還神氣什麼?」
  這姑娘約有二十左右的年歲,修長的身材,水汪汪的一雙大眼睛,顯得十分聰慧!
  她上身穿著一件彈墨的白綢子對襟衫,下著一襲八幅風裙,背上紮著一口長劍。
  月光之下,這少女看來是那麼娉婷玉立,頭上的青絲紮成一根長辮,在項下拖垂著,兩鬢尚有些毛毛的散發,在微風裡飄動著,確是美得很!
  邊瘦桐看清了對方之後,心中一怔,想不到閣樓上竟藏有這麼一個暗卡,只怪自己太大意了!
  他不由十分後悔,因為自己這一敗露身形,定會使得雙鷗加強警惕,今後自己再想私下行動,可就會大大的不方便了!
  想到此,不由殺機聚起,劍眉一揚道:「你可是夏侯三的弟子麼?」
  這少女一雙眸子在邊瘦桐身上望過之後,面上現出十分納罕之色,她左右看了一眼,用一個玉指在唇上按了一下,噓道:「小聲……」然後尖著腳,向下面看了一眼道:「你的膽了真大,要是驚動了師父和她們,你可就別想活了!」邊瘦桐不由一怔,這句話把他驀然衝上來的熱血,又壓了下去。當時正要開口,那個長身少女玉手向一旁一指,輕聲道:「隨我來!」話聲一落,身形聚起,倏起倏落,直向一邊飛縱而去。
  紅線金丸邊瘦桐見狀,心內不解,當下毫不猶豫地跟著她,一路飛縱而去。
  那個姑娘身形忽上忽下地起落著,嬌如脫兔,在一片四邊是樹的草坪上,她停住了。
  她想,那個陌生的年輕人,必定被自己拉在後面甚遠,可是當她回過身來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對方赫然立在眼前。她不由面上一紅,冷冷說道:「你是哪裡來的?膽子可真大!今天幸虧是遇見我,要不然,你就別想活了!」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何至於如此嚴重?」
  少女秀目一揚,一雙瞳子上下看了他一會兒,道:「你是那邊二島主帶來的新人吧?」
  邊瘦桐冷笑道:「什麼新人不新人,我可不知道!」
  少女嬌喘了一聲,淺笑道:「唉!和你真說不清,我問你是不是二島主這次出去帶回來的人?」
  邊瘦桐搖頭道:「不是的!」
  少女不由面色一變,道:「那麼你是哪裡來的呢?」說著像是十分害怕地望著他,邊瘦桐低頭沉思了一下,覺得這個姑娘一派天真,並無油滑之色,當下為試她的心意,就冷笑道:「我是從海角紅樓來的!」
  少女退後了一步,吃驚道:「那裡是關犯人的呀!」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犯人?犯了什麼罪?你倒是說說看!」
  這姑娘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他們這麼說的!你真的是那裡來的?你怎麼過來的?」
  邊瘦桐不由微笑道:「那你就別管了!還沒有請教姑娘芳名,你叫我來此又是為何?」
  少女奇怪地看著他,道:「你這人真是好大的膽子,反倒問起我來了,剛才要不是我出聲一喊,被老鬼……」說到此,忙改口道:「要是被師父聽見了,你一百個也跑不了呀!我救你的命,你卻連一個謝字也沒有,反倒怪起我來了!」
  邊瘦桐聽她竟呼夏侯三為「老鬼」,雖是發現而改過,可是由此可知她平時對於這位師父,並不十分滿意;而是存有憎恨之意!當時不由得微微笑了,點了點頭道:「既然這麼說,我就謝謝你了!」
  那少女點頭道:「算了,現在還謝個什麼?」
  說著輕步而出,四下看了一眼,又退回身來道:「你既能從紅樓來到這裡,一定有很好的功夫,不過沒有小船,你怎麼過來的呢?」
  邊瘦桐笑了笑,道:「我自有辦法。」
  少女皺了一下眉,道:「海角紅樓,我也去過兩次,歪頭老九是不是在那邊?他厲害得很,就連兩位島主都讓他三分,你不怕他?」
  邊瘦桐搖頭笑道:「我們先別說這些,你叫什麼名字?夏侯三是你的師父嗎?」
  姑娘一笑道:「這可好,我沒問你,你倒又問起我來了!告訴你也我關係,我名字叫卜青娥,來到赤城島已經六年了,夏侯三大島主是我師父,不過……」說著笑了一下,道:「你呢!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呢?」
  邊瘦桐點頭道:「原來是卜姑娘,我姓邊!」
  才說到此,卜青娥愣了一下,張大了眸子道:「哎呀!你就是紅線金丸邊瘦桐吧?」
  邊瘦桐不由一怔,道:「你怎知道?」
  卜青娥又「哎呀」了一聲,極為興奮地望著他,道:「乖乖,你的大名誰不知道呀!師父和蕭師叔這幾天天天在談論你,說你本事大得很。我們姐妹幾個正在說,要找個機會去看看你呢!這倒好,你自己來了!」
  邊瘦桐頓了頓,道:「今夜之事,姑娘能代為守口,我就感恩不盡了!」
  卜青娥一笑道:「這點小事算不了什麼!不過,你來此是為什麼呢?你說出來看看,也許我能夠幫你一個小忙也不一定!」
  邊瘦桐笑了笑,道:「沒有什麼,只是好奇而已!」
  卜青娥一雙妙目在他身上轉了一下,搖了搖頭,道:「不會吧!不過,我不再問你了。邊大俠,我告訴你,你千萬要小心,這地方你以後要少來!今天你來得湊巧,碰著我當班,你要是遇著別人,只怕她們就饒不過你了!」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要是別人,我也就不客氣了!」
  卜青娥呆了一下,不由低頭笑了,遂道:「你以為你的功夫大?要知道這島上能人多得很。蕭二島主的功夫,恐怕比你還大呢!」
  邊瘦桐說道:「只要你不說出,他們誰也不知道!」
  卜青娥向後看了一下道:「我要回去了,你有事沒有?你放心,你的事我絕不說出去就是,我也巴不得能夠離開這裡,只是……唉,可有什麼辦法呢?」
  邊瘦桐想了想道:「我問你一個人,不知你可知道?」
  卜青娥點頭笑道:「這島上的人,我沒有不知道的!是誰?你說吧!」
  邊瘦桐考慮了一下,覺得這姑娘一派純真,倒不似口是心非之人,當下就老實地道:「此人號稱九宮姓徐名錫,姑娘可知道這個人麼?」
  卜青娥口中低低的「哦」了一聲,點了點頭道:「這個人我是知道的!」
  邊瘦桐不由大喜,忙道:「他如今在哪裡?」
  卜青娥又想了想,道:「你是說那個老書生是不是?」
  邊瘦桐心想,這九宮徐錫,既熟陣法,必是一飽學之士,當下就點了點頭。
  卜青娥歎了一聲道:「可憐,這個人我見過,聽說現在被二位島主囚禁在山上的巖洞之內,至於那個巖洞在哪裡,我就不清楚了!」
  邊瘦桐不由大為失望。卜青娥又笑道:「這姓徐的不愧是一個讀書人,脾氣很固執,聽說他在山洞裡還仍然讀書哩!」
  邊瘦桐不由奇怪道:「怎會有這種事?」
  卜青娥道:「師父和蕭師叔對他都很客氣,聽說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會算命,是一個奇人!是他自願要求囚禁起來的,他那個地方很隱秘,只有師父和師叔知道,我們誰也沒有去過!」
  邊瘦桐點了點頭。卜青娥又道:「這姓徐的曾經說過,這赤城島,將有一次浩劫,不可避免。二位島主嚇了一跳,所以這島上最近佈置得更嚴密了,只是到現在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我看他大概是說著玩的吧!」
  邊瘦桐冷冷笑道:「也許他說得對!好吧,我走了!」
  卜青娥對他笑了笑,又小聲道:「這地方你最好少來,如果有事情要找我,你只要吹這個,我聽見就會出來。」說著,丟過來一件東西。邊瘦桐伸手接住,見是一支小小的彎曲的笛子,不由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卜青娥一笑,道:「你一吹就知道了!」
  邊瘦桐低低吹了一下,像是天上的鷹叫一樣。
  卜青娥點頭道:「這東西是我姐姐送我的,也沒有用;現在被他們捉到島上來,更用不著了。正好,你可以留著,要是悶,找我聊天,你只要老遠一吹,我就能聽見。可是你得小心呀,你快走吧!」
  邊瘦桐見她說話時,一雙眸子頻頻眨動;而且語音哽咽,好像要哭的樣子。當下含笑點頭,說道:「卜姑娘,你不用傷心,血鷗雲翅夏侯三這個人的為人我知道,你在他手下,雖是弟子身份,但是,必定也受了不少委屈。」說著,冷哼一聲,目射精光,道:「這種人,我邊瘦桐饒不了他!不過,暫時先讓他高興幾天就是了!」
  卜青娥怔了一下,有些傷心地垂下頭道:「可你又能怎麼樣呢?他本事很大,何況蕭師叔這個人更是厲害,你一個人怎麼行?」
  邊瘦桐一笑,道:「以後再說吧!我走了!」
  這時,遠遠有人喚道:「三師姐,三師姐!咦,人呢?」
  卜青娥匆匆道:「她們在找我了,我先走了!記住我的話,要小心!」說著縱身而出,口中大聲應道:「來了!來了!」
  邊瘦桐慢慢轉身而出,即見閣樓上飄落下一個白衣少女,和卜青娥湊在一塊,隱約聽得那白衣少女說道:「你上哪去了?師父在找你呢!」
  卜青娥含糊地應著,二人邊說邊走,從邊瘦桐身邊走了過去。
  二女去後,邊瘦桐不便在此久留。此行雖無多大收穫,可是卻結交了卜青娥這個少女,以後有她在內中策應,總比自己獨自一人摸索好!
  他因怕出來的時候過長,被那索倫人起了疑心,所以就按著來路又悄悄地趕了回去。
  所幸,一切都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樣,整個紅樓之內沒有一些異常。
  他所居住的房間之內,燈光仍然亮著,但十分昏暗。他心中一動,忖道:「莫非司明還沒有睡覺不成?」想著啟門入內,卻見房內空無一人。
  再看那小套間內,啞童司明早已睡熟,心中不由暗責司明太大意了,既然睡了,就該熄燈,這樣豈不會引起外人懷疑!想著走過去正要把燈捻熄,卻發現燈盞之下,斜壓著一個紙角。
  邊瘦桐心中一動,遂即抽出一看,果然是一張折疊著的信紙。打開一看,只見上面歪七扭八地寫著:「紅線金丸邊瘦桐:失敬了,明晚來訪,請勿出。

                          十一婆」
  邊瘦桐心中不由一怔,暗忖道:「這個十一婆,剛才我不是找過她了麼,怎麼又給我留下了這張條子?」
  轉念一想,必定是自己去島上的時候她來過,看來她對自己已有所認識,不再認為自己是南海雙鷗一邊的了!
  這樣就好,明晚她來時,自己可以開誠佈公地與她好好談一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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