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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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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逸]紅線金丸 [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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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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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27:52 |只看該作者
  瞿濤冷笑了一聲,咬牙切齒地道:「醜鬼!你別作夢了!我瞿濤乃是頂天立地的男人,豈能要你這無恥的賤貨,今天我要殺了你!」
  他聲色俱厲地說著,可是石霜清並不害怕,她尖笑了一聲道:「瞿濤,你現在已不是從前了,你當我妹妹還會看上你?哈哈,你別夢想了!」
  瞿濤狂笑道:「我殺了你,也就和你們石家絕了緣!」說著身形向下一塌,已再次撲到了她身前。
  可是石霜清「唰」一聲,已先自撤出了劍,冷焰向前一逼,瞿濤只得退後三尺。
  「慢著!」石霜清高聲叫道:「你難道還不知道,你已經……」
  瞿濤身子又向下一塌,預備再次竄出去,可是他忽然覺得背後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當時用手向後摸了一下,這一摸,直如當空炸響了一個霹靂,他嚇得身形一晃,道:「我的背……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石霜清又發出了一陣媚笑之聲,道:「你明白了吧?駝子……哈哈……你現在已是一個駝子了!怎麼,我還配不上你麼?」
  瞿濤用力地往牆上撞著,可是怎麼也弄不掉背上那個包袱。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腰果然是彎了。
  這是一個多麼殘酷的現實!瞿濤的腿頓時軟了,「撲通」一聲坐了下來!
  他用一隻手捂著臉,叫道:「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怎麼竟變成了一個駝子?」
  當他的手觸摸面頰時,另一種更殘酷的現象使他大驚失色!
  他就像被抽了筋似地,打了一個寒戰道:「我的臉……我的臉怎麼了?」
  石霜清格格一笑道:「瞿濤,我告訴你老實話吧!你已服下了我石氏門中秘製的易形易容丸,今生今世,你也變不回來了!」說著尖聲大笑著,跳了一下,冷笑道:「你不是看我醜麼?哈!現在你應該知道,你比我還要醜,你和我都吃了這種藥了!瞿濤,我們現在應該是同病相憐,如果你不反對,我們就結成夫妻吧!」
  她彎下身子,格格地笑道:「瞿濤,怎麼樣?」
  瞿濤氣得全身連連戰抖不已,他咬著牙道:「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石霜清怪笑了一聲,道:「到了現在你還不相信?好的,這是鏡子,你自己拿過去看看吧!」說著把手中的鏡子擲了過去。
  瞿濤接鏡在手,對著臉一照,大叫一聲,幾乎嚇得暈了過去!
  鏡中人,已不再是英俊的自己,而是唇翻齒露、鼻扁目斜的一個怪人,尤其是臉上一層毛粟一樣的肉,更令人作嘔。
  這簡直不是一張人的面孔,人不會有這麼醜的!
  瞿濤只覺得渾身絲絲冒著冷氣,鏡子脫手落了下來。
  僅僅以「憤怒」來表達他的心情,那是不夠的!他傷心、悲痛、憤怒……他甚至想到了死!
  當他低下頭時,一顆亮晶晶的淚珠,像豆子似地,滾落下來。
  他強忍著極度的悲憤,抬起頭問道:「石霜清,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仇恨?你為什麼要用這麼狠毒的手段來害我?」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整個身子,籟籟直抖,臉色也一陣陣發青!
  石霜清由床上站起來,嘻嘻笑道:「你知道,我是需要一個伴兒的,可是誰會娶我?」
  瞿濤冷冷地道:「所以你就用這種手段?」
  石霜清格格一笑,道:「我恨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東西,自從你一來到這裡,我就愛上了你。可是你對我絲毫也不在意,你只是愛我妹妹。我暗中發誓,一定要把你搶到手裡,現在你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了!」
  瞿濤啞聲一笑,內心憤恨的怒火,已使他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他緩緩站了起來,慢慢地向著她走過去。
  石霜清仍不自覺,笑著說:「你我既已同床過夜,也就等於夫妻了,你可以搬到我現在住的地方去,那地方比這裡好多了!」
  瞿濤已走到了石霜清身前,冷森森地一笑,恨聲道:「石霜清,你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害了我,也害了自己!」
  霎時間,他全身顫抖,目放血光。
  石霜清立刻覺出不妙,她身子向旁一閃,揮動手中劍道:「你要作什麼?你……」
  瞿濤哈哈大笑,他身子向前一縱,已到了門邊,用手把石門重重地一關,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這時候,石霜清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她大聲道:「瞿濤!你不要糊塗,我不嫌你醜,我是很愛你的!要不然我也不會把清白的身子送給你!」
  瞿濤一聲不哼,伸手從床頭上撤出了劍。
  他回過身來,冷笑道:「現在太晚了,即使我殺了你,也不能補償你對我的創傷!你居然還有臉向我求情討饒?」
  石霜清面色一變,霍地撲到門前,正要用力去開門,卻見瞿濤縱身過來,一劍刺了過來!
  石霜清回身用劍一格,發出了「噹」的一聲,她身子乘機向左一竄,撲出了一丈左右。這時她先前的銳氣,已一點也看不出來了。她面無人色地道:「瞿濤……你不要犯傻,我錯了!」
  可是瞿濤卻卻像一隻憤怒的獅子,再也無法克制自己了,他第二次撲過來,掌中劍「長虹貫日」直向著她背心上刺去!
  石霜清身子向下一蹲,雙手托劍向上一迎,又發出了「噹」的一聲,並趁勢用右腳的腳尖,一腳向著瞿濤心窩上點去!
  瞿濤冷笑一聲,左掌向下一切,石霜清趕忙縮足,同時身形一滾,掌中劍「晴空揮羽」斜著刺出,向碧濤側肋之上劃了過來!
  招式險到了極點!很顯然,石霜清這是情急救命的殺手招式。
  就在這口劍堪堪已將挨近瞿濤的肋骨時,這位少年奇俠發出了一聲怪笑。他用雙手在地面上一揮,整個身子彈起了七八尺高下。隨著他急速的下落之勢,他掌中的那口劍,向外一吐,白光一閃,那石霜清頓時發出了一聲慘叫!
  這一劍,齊齊地把她的一隻右手砍了下來,鮮血像泉水似地噴了出來。
  石霜清足下用力一點,負傷的身子,「嗖」一聲竄了出去,「砰」一聲撞在了石牆上,她身子一晃,坐倒在地。
  瞿濤擰身而上,一聲怒吼,手中劍就像是一道閃空的銀虹一般,只聽得「噗」的一聲,已刺進了石霜清的前胸,劍尖由背後穿了過去!
  石霜清口中「喔」了一聲,她整個身子向前猛力一撲!寶劍一直貫穿到柄,鮮血順著劍把流淌下來。瞿濤足尖向外一挑,石霜清的屍身仰面摔了出去!
  瞿濤發出了一聲狂笑!可是,這笑聲接著又被飲泣之聲取代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更不知自己為什麼哭!
  他匍匐在地上,不知哭了多久,最後,連一點力量也沒有了,他才止住了哭聲。他站起身子,糊里糊塗地想:「我還是死了吧!我不能再見瑤清了!」想著拿起了劍,正要往頸上抹去,忽然,他心中動了一下,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不行,我不能就這麼死,這樣死了太不值得!再說瑤清回來,又該怎麼想呢?我豈不是更留下不白之冤麼?」當時丟下寶劍,腦中已是一片混亂,變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般!
  他把行李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背上了長劍,走出了石洞,天上仍飄著纖纖的細雨。
  「瑤清姑娘……」他的腦子裡,仍不能忘懷這個姑娘,他歎息到:「我們的緣份完了!」
  他眼中淌下了兩行熱淚,口中喃喃地道:「瑤姑娘,你要原諒我,我不能再見你了!」
  他走到後面,拉出了他的馬。天空響著隆隆的雷聲,烏雲聚集得更密了。
  瞿濤翻身上馬,策馬冒雨向山下行去!
  可是這千回百轉的山路,他已不能清楚地分辨,糊里糊塗地亂走一氣,雨卻是下得更大了。
  風和雨在空中咆哮著。瞿濤渾身上下,已經都濕透了。他看了看前面,竟然走不通了,胯下的馬,也不禁仰頭長嘶了起來。
  眼前有一處凸出的山石,瞿濤翻身下馬,看著風雨中的巫山,只見白茫茫的一片,雷聲震得山搖地動!
  瞿濤昏昏沉沉地靠在石頭上,內心似乎被當空的霹靂震碎了似的……
  雷雨一直持續了一天,瞿濤在石下蜷曲著身子,昏昏迷迷地進入了夢中。
  黑夜,大概是子時前後。瞿濤忽然被一種異樣的聲音驚醒了。人驀地睜開了眸子,發現眼前有一盞紅燈,紅燈下,一個女人正在低頭飲泣著,聲音至為悲傷。
  這情形,不由令瞿濤出了一身冷汗。他定目看了看,才看出來,這個女人竟是石瑤清!這一驚,差一點又讓他昏了過去,他忽然跳起來,想過去拉馬逃走。
  可是,一隻玉手卻死死地拉住了他。
  瞿濤啞聲道:「你是誰?快放開我,我不認識你……我……」
  石瑤清失聲痛哭道:「瞿濤,你不要騙我,你化成了灰我也能認識你……瞿濤……一切的情形我都明白了,我姐姐的死,是她自找的。她太可惡了,她不該這樣對待你……」
  說著死命地拉著他的手,禁不住又失聲痛哭了起來。
  瞿濤也由不住落下了淚。他一隻手遮著臉,顫抖著道:「姑娘,一切都晚了,我對不起你……我配不上你……你走吧!」
  石瑤清忽地撲過來,抱住了他,泣道:「不!不!我們一塊走,我不嫌你醜,我願意嫁給你!你不能一個人走!」
  瞿濤用力地掙開了她的手,猛地跑開去,縱身躍上了馬,回頭說道:「姑娘……我愛你……可是我配不上你……」
  石瑤清忽然撲過來,抱住了他的一條腿,拚命搖晃著,苦苦哀求道:「帶我走吧!哥哥,不要撇下我……我愛你……你就是變成了鬼我也愛你……」
  瞿濤用力地掙開了她,策馬就跑。石瑤清拚命地在後邊追趕,她邊跑邊叫道:「瞿濤……帶我走吧!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能……」
  瞿濤策馬如飛,他狠心不去理她,可他的心卻要碎了!
  他拚命跑了一程,才定住了馬。人馬都喘成了一團,這時他耳中已聽不見石瑤清的聲音了。瞿濤再也隱忍不住,伏在馬背上大聲地哭了。
  他想著石姑娘邊跑邊自揮著那盞燈籠的樣子,那種真情的流露,忘魂的狂奔……一時心肝盡碎,再也坐不住,竟由馬背上摔了下來!
  當他慢慢地由地上爬起來時,東方已透出了魚肚白,天也差不多大亮了。
  這一陣亂跑,益發迷失了方向,反倒是向山上跑了。他只得把馬頭帶回,悄悄地向山下行去!
  前行不遠,他看見一條曲折的山路,心中盤算著,順著這條路走下去,也許可以行抵山下,便沿著這條山路策馬而下。
  此時,雨已經停了,一陣陣的涼風,吹得人毛骨悚然,遍體生寒!
  瞿濤策馬疾行,他想盡快離開巫山。可是,他的目光,卻忽然發現一個人影,立於樹下,從背影上看過去,極像石瑤清,瞿濤不由怔了一下。
  他心中忖道:「她還沒有走麼?」
  就在這時,又吹過來一陣山風。那個立著的背影,被寒風吹得滴溜溜轉過了身子。瞿濤定睛一看,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差一點兒由馬上栽下來。
  他驚叫道:「天啊!這不是瑤清姑娘嗎?」
  想著單手一按馬鞍,自馬上飛身而下,起落之間,已撲到了樹前。
  一根紅綾,垂吊著石瑤清的身子,在山風裡滴溜溜地旋轉著!
  瞿濤只覺得眼前金星直冒。他的腿再也站不住了,「撲通」一聲跪下來,口中大聲喊道:「瑤清……」
  他只覺眼前一黑,口中一陣發鹹,「哇」地噴出了一口鮮血,頓時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瞿濤醒來之後,把石瑤清埋葬在她居住的石樓之前,並豎立了一塊墓碑。在墓碑上,他深情地刻下「玉女石瑤清之墓」七個大字。
  他發誓,今生今世,絕不離開巫山!
  石瑤清雖然死了,可是她仍然活在他的心中,他就是靠著這一點幻想才活下去的!
  每逢晨昏,他總要在這石墓前,徘徊徜徉一番,修剪一下墓前的松柏,拔一拔墓邊的野草。
  在這座石樓附近的曠地上,他種上了杜鵑花,每當春天來臨的時候,這些杜鵑花便開得一片爛漫,紅的、白的、紫的,爭奇鬥艷。
  這時候,瞿濤總愛對花神馳,他常常幻想著,這些花,也許就是瑤清變成的,用來安慰自己的癡情和寂寞!
  他——西北風瞿濤,就是這麼一年又一年地生活著,人們淡忘了他,他也與世隔絕了!
  光陰茬苒,幾十年就這樣過去了……
  瞿濤講完了自己的愛情經歷,發出了一聲喟歎,頻頻苦笑,目光望著蕭葦,道:「小葦,我想這故事,你過去並不大清楚吧!」
  晴空一羽蕭葦和車釵,早已聽得如癡如醉,唏噓不止,尤其是聽到了最後,車釵竟自淚如雨下,抽泣起來。
  聞言後,蕭葦點了點頭道:「這故事實在是太感動人了,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為之落淚!大哥,這多年來,莫非你一直住在巫山?」
  瞿濤站起來,走到窗前,目眺前方。
  他苦笑了笑,道:「這是我心甘情願的,這樣我才比較快樂!」
  車釵一面擦著眼淚,一面抽泣道:「瞿大哥,以前我不懂事,請你原諒我,我沒有想到大哥你竟是這樣的一個人,太感動人了。」
  西北風瞿濤回過身來呵呵一笑道:「姑娘,你太傷感了。我方才不是說過,這只是一個故事,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你又何必傷心落淚?」
  他口中雖這麼說著,可是那雙眸子裡,卻早已禁不住淚光婆娑!
  車釵見狀,反倒不敢再傷心了,只怕勾起他的傷懷,她微微歎了一聲,道:「我家世代居住巫山下,竟不知道,此處有如此一個洞天福地,更不知有石瑤清姐妹和大哥你!」
  瞿濤歎了一聲道:「近十數年以來,我從沒有下過山。」
  他目光注定在車釵身上,點頭道:「不過,令尊大人,我卻是久仰的,九頭金獅車飛亮,是沒有人不知道的!」
  車釵聽他竟提到了父親,一時不禁悲從中來,低下頭去,落淚不已。
  晴空一羽蕭葦冷冷一笑道:「大哥,你莫非不知道,車飛亮如今已不在人世,去年就喪身敵手了!」
  西北風瞿濤吃了一驚道:「哦?有這種事?」
  他望著車釵,皺了一下眉道:「令尊武藝高絕,人多勢眾,怎會死於他人之手?這人叫什麼名字?」
  這是車釵一件傷心的事,她苦笑了一下,道:「是非曲直,我也不知。這人姓邊名瘦桐,是當今首屈一指的少年奇俠,武功之高,令人莫測高深!」
  晴空一羽蕭葦卻禁不住在一邊微微冷笑起來。
  西北風瞿濤聞言,眼望著窗外,停了一會兒,回過頭來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莫非姑娘就算了不成?」
  車釵禁不住面色微微一紅,她訥訥道:「不瞞瞿大哥說,我這一點本事,萬萬不是那邊瘦桐的對手!」
  晴空一羽蕭葦鼻中哼了一聲,道:「車姑娘此話不錯,那邊瘦桐自幼得異人傳授,一身功夫十分了得!」
  瞿濤冷笑了一聲,道:「難道你也不是他的對手麼?」
  蕭葦歎了一聲,道:「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西北風瞿濤聞言後呵呵笑了,他道:「這麼說,我倒要會他一會了。」
  晴空一羽不禁面色一喜,笑道:「如得大哥援手相助,那邊瘦桐必不是敵手!」
  可是他說完這句話後,立刻就後悔了,他以為這種請人報仇的行為是可恥的!
  車釵聞言不由一怔,急道:「瞿大哥已發誓不下巫山,怎能為你我之事,自毀誓言,那豈不是我二人之罪麼?」
  蕭葦不由一怔,心道:「怪也,這姑娘竟是真的棄殺父之仇不報,反倒處處為那邊瘦桐開脫,真令人不解!」想到此,內心浮上一種莫名的憤怒,冷笑道:「這個,姑娘就不要操心了!」
  西北風瞿濤道:「我一生最恨仗技欺人的人,這邊瘦桐雖然年歲不大,看來為人卻是太過任性,自負欺人。」說到此,他看著二人道:「二位既是我這醉風樓的客人,我焉能坐視你們被人欺凌?我自有辦法會他就是!」
  晴空一羽蕭葦冷冷地道:「老哥哥,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二人並沒有要求你,那邊瘦桐雖和我有點仇恨,我卻並不想借助於你,你應該知道!」
  瞿濤那刺蝟也似的鬍子,一根根倒豎了起來,說道:「小葦子,你不要看我是化外野人,其實江湖中事,我多少也有些耳聞!」說著他冷哼了一聲,道:「那邊瘦桐,我是聽人說過的,聞聽此人為人正直、武技超群,只是鋒芒太露!你當我會出手傷害這麼一個人麼?那你就錯了!」
  蕭葦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非曲直,各人見解不同;只他對我蕭葦忘恩負義一節,我就是瞧他不起!」
  瞿濤冷笑了一聲,道:「你當初來醉風樓,我傳你武功時,曾對你說過的話你莫非忘了?」
  蕭葦搖了搖頭,道:「我已記不起來了。」
  瞿濤哼了一聲,道:「你我雖是兄弟論交,可是你卻是受我武技最精的一人。你如今被那姓邊的打敗了,我這老哥臉上總是無光,所以……」他冷笑了一聲,道:「我雖明知那邊瘦桐為人不惡,卻也要會他一會了!」
  蕭葦苦笑了笑,道:「想不到,你的火氣還是這麼大;不過,我先說在頭裡,這可是你自願的,我並沒有勉強你!」
  瞿濤微微一笑,道:「小葦子,在外面跑了幾年,你倒是變得聰明多了,我喜歡你也就是這一點!」
  蕭葦和車釵都忍不住笑了。可是車釵內心卻暗暗地為邊瘦桐擔心!
  邊瘦桐這個人,雖和她不過數面之緣,可是不知怎麼,在她內心,竟會佔下了這麼大的一個位置。
  她默默地回想著這幾次和邊瘦桐會面的經過,第一次,是在父親八十壽筵上,這也是最令自己痛心的一次!第二次,是在邊瘦桐中毒後,移居「虎風嶺」,自己偽裝投降見過他,也就是這一次,自己對於這個人的認識開始有了轉變,並偷偷地愛上了他。第三次,是在押送邊瘦桐的途中,自己偷偷把他和啞童放下小舟,可是仍然被南海雙鷗追上,劫走了。
  車釵還記得,那一次,她是多麼的傷心,多麼至誠地為他祈禱!
  第四次……也就是最後這一次!
  想到這裡,她的眼圈紅了。
  她還記得,邊瘦桐當時那種憤怒的樣子,可是在自己的目光下,他竟變得那麼柔順,那麼聽話地走了!
  想到這裡,車釵心中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知道自己已偷偷地愛上他了。她也知道這種愛是多麼荒唐,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可是無論如何,自己愛上了他,這是真的。而現在要讓自己計劃著去對付他,將是多麼不自在的一件事呀!
  她默默地不發一語,用繡計一針針地繡著緞面上的鴛鴦,氣氛暫時平靜下來。
  他二人走出了長廊,來到了平台上,瞿濤忽然回過身來,用力地抓住了蕭葦的雙肩,道:「小葦子,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她了?」
  蕭葦心中不由吃了一驚,道:「愛上誰了?」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這位車姑娘呀!」
  蕭葦不由呆了一呆,他面色微微一紅,笑道:「大哥,你不要開玩笑!」
  瞿濤搖了搖頭,道:「你不要騙我,我是看得出來的!」
  晴空一羽蕭葦不由苦笑一下,訥訥道:「瞿濤……」
  瞿濤伸出大手,重重地拍了他一下道:「不要害羞,我知道!」他歎了一聲,接下去道:「也許現在我勸你已太晚了,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
  蕭葦後退了一步,搖頭道:「現在說這些太早了,我和她不過結識幾天而已;而且這姑娘是有很重的心事!」
  西北風瞿濤冷笑了一聲,道:「年輕人,拿準了主意,就不要再三心二意,遲則生變!」
  他又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這件事我可以幫助你!」
  蕭葦呆了一下,道:「大哥,你可不要亂來,這事情是冒失不得的!一來人家姑娘不一定願意;再者,我眼前事情太多!大哥,你不瞞你說,赤城島完了!」
  瞿濤哼道:「我早就對你說過,夏侯三那人不可久處!」
  蕭葦冷哼道:「你猜錯了,赤城島並非壞在夏侯三手裡;而是被紅線金丸邊瘦桐一手挑了!」
  瞿濤「哦」了一聲。這老人滿頭亂髮,一陣顫抖,根根的挺了起來,雙瞳內泛出了兩道精光,他沉聲道:「是怎麼一回事,告訴我聽聽!」
  蕭葦歎了一聲道:「詳細情形你也不要問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和夏侯三以及西珊島的海鬍子,都栽在這個人手裡。我們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如今……」說到這裡,他牙關緊咬,星目放威地哼了一聲:「如今我和他已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此仇不報,這口怨氣永不能消!」
  瞿濤只是頻頻冷笑,不發一語。
  晴空一羽蕭葦道:「夏侯三眼下和島上剩餘的兄弟,也來到了中原,他們也在找尋邊瘦桐,欲報此仇。赤誠島是完了……我們只要有三分氣在,此恨必雪!」
  瞿濤聞言冷笑了一聲,自語道:「這娃娃也太狂了……」
  蕭葦臉色微微發窘,道:「不瞞你說,這次來到巫山,我是想學你的『乾坤一十三掌』,你肯傳授我麼?」
  西北風瞿濤冷哼了一聲,道:「你說得艱輕鬆!這乾坤一十三掌,豈是三朝五夕能學會的?以你今日功底,雖是事半功倍,可是如無一年的苦練也不易見功!」
  晴空一羽蕭葦聞言之後,現出一副失望的神情,歎息道:「這麼說來,我的仇短時是不容易報了!」
  瞿濤冷哼道:「小葦子,沉住氣,你這筆仇,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蕭葦冷笑了一聲道:「這是我蕭葦的事情,我不想讓大哥牽扯其中。」
  瞿濤哼道:「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到時候再說吧!」
  蕭葦不由心中一動,訥訥道:「這麼說,大哥莫非要誘他上山不成?」
  瞿濤點了點頭,遂又笑道:「你既有心學我的乾坤一十三掌,就該從今天起,痛下功夫,自不難有所成就,報仇的事先丟開不談才是!」
  蕭葦星目一亮,不由大喜。他知道眼前這個怪人,已答應把他生平的絕學「乾坤一十三掌」傳授給自己了。這是一個極難得的好機會,蕭葦自不會放過。他當時緊緊握住了瞿濤一隻手道:「一言為定,你卻不能說了不算數呢!」
  瞿濤沉聲一笑,道:「我這醉風樓多年冷清,如今來了你們兩個客人,好像又恢復了生氣,使我這醜怪的老頭子,也有了伴兒。只要你們願意,可以永遠住下去!」
  自此以後,晴空一羽蕭葦和車釵就在這「醉風樓」裡住了下來。
  蕭葦自此絕口不談「仇」字,只是每天辛勤地隨著瞿濤苦練掌功;可是這種高深的武學,進展是極慢的,短期內很難看出有什麼特殊的成就。
  至於那位車釵姑娘,在傷心、傷情雙重打擊之後,更由於身上的傷病,使她厭惡江湖,懷恨家裡的人。而眼前這個地方,倒是一個舒暢身心的最好的地方,她也就暫時住在這裡不走了。
  瞿濤雖是一個又醜又駝的老人,可是當車釵獲悉此老以往的那些經歷之後,對於他非但沒了厭惡之心,反倒生出無限敬愛欽佩之情。對於蕭葦這個人,也同時有了好感。可是,這並不能取代邊瘦桐在她心中的位置,這是多麼的矛盾!
  未來是那麼渺茫,誰知道以後會生出些什麼特別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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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一年,江湖上掀起了一股「討邊」的潮流!
  紅衣獅門教主鐵麒麟車衛、武當掌門杖仙朱白水和天池上人,還有南少林派的涵一大師,是「討邊」的激進派。
  在消極的一面,有南海雙鷗和西北風瞿濤,西珊島的海鬍子……還有那青須客雪亦赤。
  這些人,在江湖上,無不是有聲望、有勢力、技藝超群的人物,他們多是上了年歲的老人。不要以為老年人好欺侮,火性小,就拿眼前這些人來說,簡直沒有一個是好說話的。而且,他們更經不起挫折,皆都是些自負、狂傲的人,一點點小仇也要報復的,因為這關係著他們每個人的「面子」!
  在消極派仇人中,還包括晴空一羽蕭葦。他雖然同樣是邊瘦桐的仇人之一,可是他卻和他們表現的不同。他只是靜靜地一個人退隱深山,向他的老朋友瞿濤苦練絕技,他要以本身的功力,來洗雪前恥,他並不希望他的老朋友瞿濤牽扯其中;至於瞿濤怎麼想,那就是瞿濤個人的問題了。
  反過來,有些人物就不同了。比如鐵麒麟車衛,為報父仇,就拉攏了不少人,有天池上人、朱白水、涵一大師……
  他一敗再敗,可是仍不死心,還要發動更多的人,來達到他復仇的目的!
  如果單單從「復仇」的意義上來說,車衛為了父仇,鍥而不捨,倒也無可厚非。可是他所採取的這種手段,卻是太不高明;而且可卑了。
  他目的是「復仇」,可是結果這個「仇」卻變得更大了,弄得到處是腥風血雨,追根揭底,車衛實在是罪魁禍首!
  前面曾提到「海空長老」這個人,並說過涵一大師與「海空」的一段淵源,那是一點不錯的!
  江湖上最後的一次封劍,是在洛陽天池。
  在這次封劍大會上,有十六位資深的武林人物參加,其中就有海空長老。據說,海空長老在封劍會上遇見了他一生的十二個大敵。因此會後,人們紛紛謠傳,這位年已近百的海空長老,死在他的仇人手中了。
  這個謠傳,直到如今,人們還是深信不疑。
  因為自從那次封劍大會以後,海空長老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可見他是圓寂了。
  當然,也有極少數的幾個人知道,海空並沒有死,目前還健在。他隱居在巴山深處,過著世外桃源生活。
  他居住的那處地方,名叫「天台嶺」。
  這是一處很高的山崖,是普通人很難到的一個地方。海空長老座下有三位弟子,算起來也都有七十開外了。
  這三個弟子,是龍、虎、風三位老禪師。
  提起這三個人來,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可是隨著海空的隱退,這三位禪師也都失蹤了。其實他們也和海空長老一樣,如今都還健在,而且生活在一起。
  在巴山天台嶺的「凌雲寺」內,這師徒四人,以及二三十個弟子,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他們這種不問世事的日子,已經過了很長的時間了,海空長老如今已是百歲之齡,命已知天。每天打坐唸經,不但自己不問外事;而且關照他的三位弟子,不許無故下山,更不許再管閒事。
  所以這多少年來,江湖上沒有一件事牽扯到他們,倒也落得個安靜自在。
  可是,天下事就是這麼怪,自來求靜反動,既生存在人世之中,要想真正跳出紅塵,真是「談何容易」!
  這一天,天方黎明,凌雲寺的和尚已早早起來了,早課方畢,誦經的誦經、習武的習武。
  龍、虎、風三位禪師在參拜過海空長老之後,各自回到了禪房,自研心法!
  這時,凌雲寺外走來了一個老和尚。其實說他是老和尚已名不副實,因為他既沒有穿僧衣,也沒有披袈裟!只是在他那一顆光頭上,明顯的烙著九個香疤,這是和尚的標記,一般人卻是沒有辦法冒充的!
  這個老和尚一瞼的失意表情,一雙壽眉緊緊地皺著。
  他在凌雲寺門外徘徊了很久,始終不敢進去。
  這個人,正是南少林派的涵一大師,自從敗在了紅線金丸邊瘦桐手中之後,他依誓扯破僧衣,就地還俗;並受了天池上人一頓奚落,灰頭土臉地離開了巫山。
  在無可奈何之下,他想到師兄海空法師,想請這位老師兄為自己出這口惡氣。
  可是當他來到凌雲寺前,一想到師兄那種嚴厲的作風,卻又望而卻步,不敢入內了。
  左思右想之下,他才歎息了一聲,向寺門內行去。
  迎面走來一個和尚,看見他,怔了一下,道:「喂!來人止步!」
  涵一大師雙手合十,苦笑了一聲,道:「老僧涵一,前來面謁長老,請代為通稟一聲。」
  這位弟子不由呆了一下,他法號「戒三」,乃是寺內幼輩弟子,這時聞言,不由吃了一驚!當時忙上前行了一禮,驚詫地道:「二師祖……你怎麼穿起俗衣了?」
  涵一擺了一下手,道:「不必多問,快快通稟去吧!」
  戒三小和尚道了聲:「是!」匆匆轉身而去。
  涵一大師在寺院內慢慢踱著,心中盤算著見了海空長老的說詞。
  過了一會兒,小和尚跑回來,道:「二師祖,請隨弟子來,長老正在練習氣功,請在禪房稍坐!」
  涵一大師點了點頭,隨著小和尚穿廊入殿,來到了後面禪房。
  只見奇花異草,繞室環生,一雙雙蝴蝶兒飛翔於花叢之中,氣氛是那麼的安寧。如此洞天福地,真正是出家人理想的修行地方。
  他不免引起了一番感慨,想到了自己,如今已是風燭殘年,好生生的卻要管人閒事,以至惹下如此事端。如今被迫還俗,一無去處,比之師兄這種坐享晚運,真是相差何止千里!
  想到此,不勝感慨之至。
  落坐禪房後,小和尚獻上了一杯香茶。涵一揮了揮手,小和尚退出室外。
  這地方早先他是常來的,海空長老並非外人。如非是他今日被迫還俗,身份不同,他根本無需通稟,便可直接入見。
  禪房左面,連著一溜寬敞的殿捨。
  海空長老每日行禪練功,就是在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是禁止任何人出入的。
  所以那戒三小和尚,只敢把他帶入禪房,而不敢入內稟報!
  涵一坐了一會兒,海空長老仍未出來。涵一隻知道這位師兄武功高絕,卻不知道已達到了什麼程度。
  他輕輕地離位而起,走到殿門旁邊。門前的竹簾深深地垂著,涵一大師輕輕以手揭開一道縫隙,向內看了一眼,就見師兄正自盤坐在一個大蒲團上,閉目調息。
  自從上次辭別這位師兄,已有五六年不曾見面了。
  如今在涵一眼中看來,這位師兄實在是越活越年輕了。
  只見他滿頭黑髮,長可披肩,其色如墨,只是兩道眉毛又白又長,像掃帚似地伸向鬢邊。
  對於師兄晚年蓄髮一節,涵一不大明白。
  這時見他身上穿著一件純白的衣裳,赤腳未著僧鞋,臉上皺紋重疊,一層一層,真不知多少層;可是顏色紅潤,和童子一般。
  看到此,涵一就知道,這位師兄,雖是年已過百,可是他的身體,卻較以前益發得健康了。
  海空長老雙手合十,兩足相對,紋絲不動地坐在蒲團上,在他鼻端,有兩道粗細如小指般的白氣,時出時入,最長時幾乎觸著了地面。
  如此吞吞吐吐,時快時慢,進出不已。
  涵一心中不由又是驚異又是敬服,他知道這是一種極為高深的吐納功夫。
  由這種情形看起來,海空師兄分明已練成了內功上最精湛的「二氣分功」,已臻化虛為實、凝氣成質的地步。
  這倒是涵一大師沒有想到的。
  他仔細地看著那兩道白氣,就像兩條通靈的白蛇,隨著長老的呼吸,靈活地進出著,一觸即收,靈巧到了極點。
  如此調息了一陣之後,海空長老面上已微微沁出了汗珠,他那雙白眉,也微微蹙在了一塊兒,似有無窮痛苦模樣。
  涵一大師心中正自不解,忽見海空長老的身形猛然大動了一下,口中「啊呀」叫了一聲。他鼻端那兩道白氣,迅速地收了回去。
  海空長老氣惱地張開了雙目,惱怒地回過頭來,口中叱道:「什麼人偷看?還不與我進來?」
  涵一吃了一驚,這才知道,自己簾隙偷看,竟差一點壞了師兄的氣機。當時,只得揭簾而進道:「大師兄,是我!」說著雙手合十,深深地向著這位佛門高僧行了一禮。
  海空長老白眉一皺道:「是涵一師弟?」
  涵一大師汗顏地道:「正是涵一,師兄你怎麼認不出我了?」
  海空長老猛地站起來道:「既是涵一,你怎麼會這副模樣……你……」說著一隻手指著他身上的衣服,責怪地道:「你這是怎麼了?還俗了不成?」
  涵一大師自幼跟隨這位師兄,又敬又怕,聞言嚇得身子瑟瑟直抖,他歎了一聲道:「師兄,此事一言難盡!」
  海空長老面色一沉,道:「你快說來聽聽!」
  涵一大師苦笑了一下,道:「師兄,你許久不入江湖,現在江湖上一些事情你也不知道了,這件事……唉!」
  海空長老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他,不發一語。
  涵一大師直直地坐了下來,很是發窘地道:「師兄,現在江湖上出了幾個少年人物,很是飛揚跋扈。其中有一個號稱紅線金丸,叫邊瘦桐的,師兄可知道麼?」
  海空長老沉著面色,點了一下頭,道:「這人我有耳聞,他怎麼樣?」
  涵一大師心中一動,他本以為長老不知道,卻想不道他竟然知道,當時頓了頓,囁嚅地道:「這人……這人……」
  海空長者冷笑一聲,道:「不必吞吞吐吐,有什麼事你說出來就是!」
  涵一長歎了一聲,低下頭道:「我有辱師兄教誨,如今被迫還俗,尚請師兄做主,以求公道……」
  才說到此,就見海空長老身形一晃,已來到了他的面前,只見他雙臂一張,已按在了涵一的肩頭之上。
  涵一嚇得面色大變,道:「師兄!請手下留情!」
  海空長老厲聲道:「一定是你在外胡作非為,有辱我佛門規矩,才落得如此模樣!涵一,你快快實說,要知我這個師兄,對於本門孽徒,向來是不寬容的!」
  涵一嚇得額角直冒冷汗,連連點頭道:「師兄請先息怒,容我慢慢說來。」
  海空雙手一抖,涵一整個身子由不住踉蹌退出了數步,差一點一跤摔倒。涵一長歎了一聲,雙手合十道:「師兄不必如此,其實這件事,師兄不管,也就罷了,何必如此動怒!」
  海空長老冷冷一笑,道:「涵一,你辜負我對你多年的心血了,這幾年沒有見你,現在竟然弄成了如此模樣!居然背佛入俗,你……你真……」
  涵一歎了一口氣,道:「師兄,這全是那個邊瘦桐逼我如此的!」
  海空長老面色一沉道:「你這是胡說!你和那邊瘦桐有何仇恨,他會逼得你如此走投無路?」
  涵一大師苦笑道:「因為紅衣獅門的車飛亮是我故交,那邊瘦桐因與車飛亮有仇,因而以他獨門暗器紅線金丸斃車飛亮於酒宴之間。這件事本已了啦,可是那邊瘦桐又興起斬草除根之心,更欲加害車飛亮的一雙子女,是我看不下去,才出面干涉,不想那廝武功了得,我竟險些命喪其手……」
  說到此,連連搖頭漢息不已,又道:「那小輩尚且揚言,即使師兄你出面,他也不怕!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海空長老笑了一聲,道:「老衲不信,憑你數十年功力,竟會連一個娃娃也敵不過?你一個佛門高僧,落得如此模樣,不覺得慚愧麼?」
  涵一大師垂首紅面道:「我方纔所說句句實言,師兄不必多疑!莫非我還會騙師兄不成?如今江湖中人,哪一個不對這邊瘦桐畏之如虎,卻又莫可奈何!」說到此,他冷笑了一聲,道:「我此次來找大師兄,並非是為雪我自己私仇;而是想請師兄為武林同道,為我佛門主持正義,對邊瘦桐略為處置,以昭天下!」
  海空長老手持銀髯,冷笑道:「你以為老衲會聽你一面之辭麼?涵一,你既來到了凌雲寺,就好好在此住下來!」說著目光在他身上一轉,道:「這身衣服,你快快與我脫下來。」
  說到此,搖頭歎道:「師弟,你自幼隨我學藝,我早就看出你塵劫未了,質根雖高,可是面佛不專,少進取心。是以你雖是我師弟,可是論佛術武功,卻並不比我座下龍虎風三位弟子高明。如今又造下如此罪過,有辱我佛門法規,唉!你也真該痛定反省一下了!」
  涵一大師昔日在江湖上,是何等聲望威風,今日在這位師兄面前,卻有如一名受戒的小僧一樣。
  因為,他自幼就對這位師兄心存敬畏,如今雖然年歲已老,這種心理卻並未改變。
  這時聞言,他的眉頭緊皺,冷冷笑道:「師兄你不問外事已久,如此譴責,怎能令我心服?我暫在凌雲寺歇息幾天,自行下山就是!」說著站起身來,雙手合十拜了一下,轉身就走。
  海空長老忽然長歎了一聲道:「師弟,你且回來!」
  涵一大師回過身來,苦笑道:「如今江湖皆知我敗在這少年手中,南少林寺數百弟子皆蒙上羞辱。師兄如不出面作主,親自教訓那小輩一番,找回臉面,少林弟子將何以自存?」他冷冷一笑,道:「如此說來,師兄你造下的罪過,卻較我更甚十分了!」
  海空長者聞言後,長眉緊緊皺在了一起,哼道:「我即刻差遣龍虎二弟子,入少林寺主持寺務也就是了,你可以暫時在凌雲寺住下來!」
  涵一大師鼻中哼了一聲道:「龍虎二弟子去了又有何用?他二人武功雖高,未必如我,卻又怎是那小輩對手?再說此仇不雪,南少林數百弟子,何以心服!」
  海空冷冷一笑道:「這都是你一念之差,惹下的禍根,平白無敵,出頭管人家閒事作甚?」
  涵一大師見師兄已有幾分動情,自是抓住時機,不加放過,當下垂首道:「我雖做錯了事,可是當初卻是心存俠義。我輩僧人,習武為何?如果如圖自在,棄蒼生為何?」
  海空長老不由冷冷一笑,冷然道:「我如今正行大關之際,如何能分心江湖?即使能抽身下山,以老衲如今身份,又豈能向一少年出手?你莫非沒想到這一點?」
  涵一微微笑道:「這一點師兄倒是多慮了,莫非師兄忘了,南少林百年一度的開寺大典,百名弟子剃度皈依,正要請師兄主持盛典。師兄正好藉此前往,到時,自可傳那小輩一會,豈不是一舉兩得?」
  海空長老聞言,半天沒有哼聲,過了一會兒,才問道:「這邊瘦桐多大年紀?是怎樣一個人?」
  涵一心中暗喜,遂道:「不過二十五六,為人傲慢,可是武技之高,卻是天下少見!」
  海空鼻中哼了一聲道:「如此年歲,即使有功力只怕不純,我想龍虎風三位弟子,足可以抵擋得了!」
  涵一冷冷一笑道:「師兄如果以為此子年歲太輕,而無實在功夫,那就是大大不對了!」
  海空長老此時,已被涵一大師說得心動,正巧他日來坐關不定,總以為塵緣未了。湊巧涵一前來,以此事相告,這位佛門長老竟以為是與他有關。他這時內心已決定下山,往少林寺一行,只是卻不願直說,當下步出偏殿,來到禪房。
  涵一大師隨其身後,在禪房落坐。這時龍虎風三位禪師,已然聽到消息,連袂來見。
  在年歲上來說,涵一大師和這三位弟子,俱都相差不多,可是在輩份上,卻要高他們一輩。
  因此,三僧皆以弟子之禮,參見這位長輩,見他如此模樣,俱都不勝驚異,紛紛詢問其故。
  涵一大師自是不便隱瞞,照前又說了一遍。三僧聞言皆怒形於色,俱都在海空面前自告奮勇,要會一會那位少年奇俠紅線金丸邊瘦桐。
  海空長老歎息了一聲,道:「你等隨我多年,平時皆能自持,為何今日一聞此事,卻忍不住憤怒動心。可見『心佛靜止』這一說,做到是多麼不易了!」
  三僧一時俱都垂首不言。海空長老鼻中哼了一聲,道:「看來這件事不管是不行了,悟龍、悟虎,你二人即時整裝下山,入南少林寺,暫任住持,以免眾僧亂了規矩;老衲半月之內,即偕同涵一師弟下山,處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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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28:30 |只看該作者
24、巫山風雨晚來急

  毛毛的細雨,把滿山的竹子,洗得綠油油的,益發可愛。一條羊腸小道,曲曲折折,一路繞上去,道上泥濘陷足,很不容易走動。
  這時,卻有一頭小毛驢,正向山上走著。
  驢背上坐在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人,這人一身灰衣,外罩油綢子雨披,坐在小小驢背上,就像粘在上面一樣,一任那驢子起伏,他卻是毫不經心!
  他不時地抬頭向上望著,希望早一點上去;而且……雪氏父女如今是不是住在這裡?這是他最擔心的事情!
  這幾個月來,走南闖北,也真是夠累人的了。
  他由不住屈指算著,赤城島大戰南海雙鷗、海天別墅獨破紅衣獅門,指掌過處,天池上人、涵一大師諸流無不敗在自己手下……
  想到此,這位當今第一奇人紅線金丸邊瘦桐,不禁長長地歎了一聲。
  他是那麼地鬱鬱不樂,雖然當今江湖上,已把他推崇成泰山北斗一類的人物;可是他卻戰戰兢兢於自己的盛名之不易保存!俗云「樹大招風,名高見嫉」,早晚有一天,自己會敗在另一個人手下的!而且,自己每戰勝一個人,也就是說多樹立了一個不利於自己的仇人。現在細心算一算,他已樹敵太多,真有些感到不寒而慄了!
  他不由暗中想著,這一次見到雪老和用梅姑娘之後,可要過一段安靜的日子,決不再四出走動,惹是生非了!
  這頭小驢,在一片林子前停住腳不動了,邊瘦桐看了看眼前,翻身下了驢背!
  他由身上取出一串錢,拴在那小驢的脖了上,那頭小驢就自行轉過身子,順著來路,一路嘩楞楞地跑了回去!
  原來這頭小驢,早經訓練,所走道路,只此一條,到了地方,你就是打死它,它也不會多走一步。
  邊瘦桐抖了一下雨衣上的水,只得徒步自行一段。當他穿出了這片竹林,卻見迎面飛馳過來兩匹快馬!
  這種窄道上,獨騎已是困難,對方竟敢並馳如飛,真是大膽已極!
  邊瘦桐不禁吃了一驚,抬頭看時,卻見二馬之上,各坐著一個身披棕衣的高大和尚!二僧頭上,各頂著一頂竹笠,胸前垂著念珠,在泥濘的小道上,策馬如飛!只一霎間,已行到了邊瘦桐身前。
  二馬乍然發現前面有人,不禁驀地揚起前蹄,發出唏吁吁一聲長嘶!
  二僧似急於趕路,並未注意道上有人,如此一來,差一點兒自鞍上摔將下來!其中一個發出一聲驚呼,半個身子,已滑下鞍來,一隻左足,踩了一腳黃泥!
  這和尚怒吼了一聲,一抬頭看見了迎面的邊瘦桐!他忍不住厲聲罵道:「他娘的!你瞎了眼嗎?」說著「唰」的一聲,一鞭直向著邊瘦桐臉上抽來!
  邊瘦桐不由眉頭一皺,右手向上一撩,已把對方的鞭梢操在了手中。
  他雖不想惹是生非,可是對方之種強盜作風,他又焉能不問?想不到這個世界上,處處都有惡人!
  他發出了一聲冷笑,道:「和尚不得無禮!」
  右手向後一帶,只用了三成功,那和尚整個身子,便由馬上栽了下來。只聽得「撲通」一聲,整個的栽在了黃泥地裡,斗笠也摔掉了,亮亮的光頭上,濺滿了稀泥。他狂叫了一聲,道:「好畜生!」向馬背上一靠,已自鞍上抽出了一口戒刀,倏地撲過來,目光如火,手中刀由上而下,「嗖」的一刀砍了下來!
  邊瘦桐怎會看在眼中?當時身形一偏,和尚的戒刀已落了空。就見他分出一手,輕輕地在和尚戒刀之上一磕。
  只聽得「噹」的一下,和尚隨之「啊唷」叫了一聲,手中的戒刀脫手墜地。
  那和尚猛然回身,伸出雙手,照著邊瘦桐臉上就抓!邊瘦桐二指微微向上一場,已用凌空點穴手法,把和尚定在了當地!
  另一個和尚見狀,已知道此人厲害,他在馬背上高聲念著佛號道:「阿彌陀佛!這位施主請手下的留情!有話好說!」
  邊瘦桐微微冷笑了一聲,道:「好不講理的和尚!你們倆人在這小道上並騎縱馳,就不把人命看在眼中麼?」
  那個騎馬的和尚,臉色變了一下,由馬背上跳下來,憤憤地道:「我們是南少林寺來的,施主,你應該有所耳聞吧?」
  這句話,倒使得邊瘦桐怔了一下,他冷笑道:「南少林寺來的又怎麼樣?」
  這個和尚冷冷笑道:「施主!我們不願得罪你,還是快快把我師弟解開,要知道,我們南少林寺可不是好惹的!」
  邊瘦桐一聲朗笑,道:「貴寺的方丈涵一大師,我也曾會見過,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不過,看在你們那個可憐的師父份上,我就讓你們過去。下次要是再落在我手上,可就不會這麼客氣了!」說著右手向外平空一揚,那立在泥地裡的和尚,忽然身形一晃,發出了一陣咳嗽,身子立刻能動彈了。
  這和尚被解開穴道之後,似乎知道了對方的厲害,睜著一雙眸子,怔怔地看著邊瘦桐,不知如何是好。
  那另外一個和尚,見狀一驚,臉色蒼白地道:「施主,你的大名是……」
  邊瘦桐一笑道:「你們回去,問涵一和尚,只說是巫山江邊那個人,他就知道了。」
  這和尚口中「哦」了一聲,道:「這麼說來,你就是紅線金丸邊大俠了?」
  邊瘦桐微微怔道:「你如何得知?」
  那和尚立刻雙掌合十道:「這麼說來,小僧未免太失禮了!」
  邊瘦桐正自不解,卻見這和尚自懷內掏出了一張紅色的拜帖,上前一步,道:「小僧二人來此,正是為的向施主你送帖子的!在山上跑了許久,始終找不到地方,這下就太巧了!」
  邊瘦桐不由暗暗吃了一驚,當下接過帖子。
  卻見那紅封帖子上,寫著:「南少林寺百年湧禪開光典禮金貼」。
  邊瘦桐心中已有了數,微微一哂,打開帖封,見內帖是一張牙黃色的厚簽,上面寫著:
  $R%「六月十七午刻,潔樽治敬,敬候
         台光  謹啟
         邊少俠瘦桐
         壇設:南少林寺正殿
                 南少林寺方丈海空謹上」$R%
  邊瘦桐看完了這張帖子,不禁心頭一動,帖上最後那一行字,令他心中一凜!
  他不由輕輕唸了一聲「海空……長老?」
  在他記憶裡,對這個老和尚印象已很淡了,可是他卻知道有這麼一個人;而且是一個極厲害的人物!
  當時收下了帖子,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到時一定赴邀就是!」
  二僧面色一喜,各自對望了一眼,匆匆上馬,向著邊瘦桐合十告別,策馬如飛而去。
  他們走後,邊瘦桐心情卻變得更加沉重了。
  他冷冷地一笑,暗忖道:「邊瘦桐呀邊瘦桐!這一次你可是凶多吉少了!」
  當下一路繼續向山上行去,在一片桃林的後面,他看見了那幢石捨。
  捨前馬廄裡,拴著三匹馬,正自仰頸長嘶著!
  邊瘦桐心中感到了一陣溫暖,他知道雪老、用梅、啞僮他們必定都在家裡。大家久未晤面,見面時自是有一番熱鬧!
  想著他快步走到門前。
  卻見兩扇門,微微的掩著。
  正要舉手叩去,無意間,卻看見了一件東西,令他心中一驚!
  他看見了一支三角形的紅色小幡!這面小旗子,正正地插在門板上。
  邊瘦桐不由得心中一驚,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當時匆匆把那面小旗子拔了下來,只見這面小旗乃是麻布所制,色系猩紅,像是用血所染,隱隱傳來一絲腥味兒!
  邊瘦桐覺得出來,這是一種不詳之兆。
  他用力地往門上一推,「砰」的一聲,雙門大開,卻不見內中有何動靜,他喚道:「雪老!雪老!」
  室內沒有回音,他匆匆走了進去,卻見堂屋內桌翻椅倒、亂七八糟!邊瘦桐大聲喚道:「雪姑娘!」仍然是沒有一點聲音。
  邊瘦桐自語道:「奇怪!莫非他們不住在此處了麼?」
  想著又向前走了幾步,這時耳中卻聽得一陣「咿咿」之聲,自另一間房中發出來。
  邊瘦桐急忙走過去,看見一間房門鎖著,他一抬腳,把房門踢開。
  眼前的情形,令他大吃一驚!
  他看見一個人,倒剪雙臂,被吊在正中屋樑上。
  邊瘦桐怔了一下,道:「誰?」
  那人口中「咿咿」了幾聲,身子和繩索抖了一下。邊瘦桐不由「哦」了一聲,他已認出這人是誰了,不禁痛穿心肺,當下撲過去把這人身子一撥,現出了他的臉來,正是啞童司明。只見他一張臉,已成了茄紫色,一雙眸子,似已沒有力量睜開了。
  邊瘦桐右手平空一揮,已把繩索砍為兩斷。司明遂即脫繩而下!
  邊瘦桐忙為他解開了手上的繩子。啞童顯然是被人吊得太久了,他只能用一雙眼睛,無力地望著主人,口中發出「咿咿」的聲音。
  邊瘦桐氣得面色鐵青,看著啞童這副樣子,他由不住一陣心酸,差一點沒下淚來。
  原來這啞童,自幼被人遺棄,受盡折磨苦難,後被邊瘦桐所遇,見其根骨不凡,始帶返仙霞嶺,傳了他一身本領。後追隨自己,並未得到一絲安寧,赤城島方自脫困歸來,卻又受此折磨。當下恨得鋼牙緊咬,自身上取出了一個小瓶,倒出一粒藥丸,放入啞童口中。
  啞童似已認出主人來了,他掙扎著要坐起來。
  邊瘦桐搖了搖手道:「你不要著急,休息一會兒再說!」
  說著把他抬起來,放在一張床上。啞童眸子裡,忽然滾出兩行淚來!
  邊瘦桐實在忍不住,問道:「是方纔那兩個和尚干的麼?」
  啞童搖了搖頭,口中「啞啞」叫了兩聲,兩雙手連連比劃著。
  邊瘦桐和他相處多年,已能明白他的意思,見狀大吃了一驚,道:「你是說,雪老他……」
  啞童用手在脖了上劃了一下,吐了一下舌頭。邊瘦桐「啊呀」叫了一聲,差一點跌倒在地。他緊緊地抓著啞童雙手道:「你是說雪老已死?」
  司明閉上了眸子,眼中淌出兩行淚來,他連連地點著頭,喉中發出悲咽的泣聲。
  邊瘦桐頓時覺得全身一陣冰涼,眼前金星直冒,想不到自己晚回來一步,雪老竟已喪生!他父女對自己思重如山,如今大恩未報,竟然永別,怎不令人悲憤欲死?
  當時,他面色變得蒼白,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他才冷笑了一聲,問道:「用梅姑娘呢?」
  啞童比了一下手勢,掙扎著要坐起來。邊瘦桐一面扶他坐起來,一面問道:「你是說,雪姑娘被他們劫去了可是?」
  司明連連點頭。邊瘦桐長歎了一聲,雙拳緊握道:「這事情發生了有多久?」
  啞童伸出三個手指。邊瘦桐恨聲道:「三天!莫非你已被他們吊了三天三夜不成?」
  啞童點了一下頭,眸子裡淌著眼淚。
  邊瘦桐走過去,拍了拍他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去!」
  啞童雙手連連揮動。邊瘦桐明白他的意思,冷笑道:「你不要急,我一定能把雪姑娘找回來;而且要為雪老報仇,他死得太可憐了!」
  說著就走到廚房內,找了些吃的東西,又燒了一壺水。啞童吊了三日三夜,所幸身子結實,才沒有吊壞,只是餓慘了。
  邊瘦桐不敢讓他多吃,只讓他吃了個八成飽。飯後看來,他的精神是好多了。
  邊瘦桐心中已有了些線索,再問啞童,也不能全明白,他只由啞童的動作中,知道來人是一個長鬍鬚的老人。
  當然,邊瘦桐很快想到了那個叫青須客雪亦赤的人!
  因為,只有此人,才和雪老有著深仇大恨!
  他想到了雪老父女對自己的屢次援手,並有同仇敵愾之約。而今,竟是這麼就死了。自己如不能手刃那青須客雪亦赤,把雪用梅自他手中搶回來,如何能對得起死去的雪老?
  想到此,暗暗打定了主意,又著實安慰了啞童一番。啞童顯然是累極了,不久便沉沉地睡去了!
  邊瘦桐沉痛地思索了一會兒,又在這房子裡走了一周,在堂屋內發現了斑斑血跡,料定是雪老所流,不由一陣難過。
  他走進另一間房子,這房子本是雪用梅姑娘所住,只見榻枕依舊,最奇怪的是,桌上的油燈仍然亮著。可以斷定,事發之時必定是在夜晚。
  桌上攤擺著筆墨,邊瘦桐走過去,見是雪姑娘臨摹的一篇「曹娥碑」小楷。
  睹物思人,邊瘦桐立刻想起雪姑娘在燈下習字的情景。
  不知為何,他忽然對她生出一種濃厚的情感,由不住在桌前呆住了。
  良久之後,他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把姑娘這張小楷折疊起來,放入杯中。
  他心中思索,那青須客雪亦赤,不知把用梅帶到何處去了?他既然已殺了雪老,卻又為何要帶走他的女兒,其用心究竟是為了什麼?
  想到此,內心更是愈發得焦慮!當時吹滅了燈,走出室外,來到院中,卻見附近有幾棵桃竹,枝葉飄落得滿地都是。
  這時,他內心實在是憤怒到了極點,一波未平,又來一波,他覺得自己不能再忍耐了。
  對付敵人的方法,唯有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設想當日,如果自己手下不留情,焉能會留下青須客雪亦赤的性命?也就不會有今日之事發生了。
  他的目光之內,充滿了殺機,正要轉身回房,無意間,發現眼前一棵大樹的樹皮上,似有很深的刀痕。
  邊瘦桐是一個很細心的人,什麼事只要經他細心觀察,必定能看出一些端倪來。
  他走近樹邊,細看了看,心中不由頓時大悟。
  原來那些刀痕,是被人有意劃上去的,細認之下,竟是幾個字,寫的是:「桐!父死!我被賊押往青城,快救我!」一旁另刻一個「梅」字。
  邊瘦桐立時熱血沸騰,料定這必是雪姑娘被擒後匆忙之間留下來的。
  想到這裡,他是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當下匆匆返回房內,見啞童仍在熟睡之中。他本想把他喚醒,叫他同自己一塊去,可是啞童被吊了三日三夜,體力衰疲,如何能隨自己長途奔波?當時考慮了一會兒,就留下了兩錠銀子和一封信,放在他枕邊。信中告訴他自己為雪老報仇去了,囑他在此好好居住,一待事完之後,自己再來接他。
  一切就緒,他匆匆趕出房來,從馬廄裡挑出了一匹白馬。這匹白馬,昔日一向是雪用梅所騎,在馬廄裡餓了三天,都快餓壞了。
  邊瘦桐牽它出來,好好地上了料,又讓它休息了一會兒,然後一路策馬而去!
  這件事已經很急促了,因為他必須要去赴海空長老六月十七日的邀會;六月十七日,距離現在只有兩個半月時間了!
  這期間他要到青城去救雪用梅,還要趕到南少林寺去赴約,兩地之間距離有數千里之遙,僅是路上往返,已不是兩個月所能辦到的!所以,他必須要盡快在途中追上他們。因為他知道,青須客不過才走了三天;而且押著雪用梅,決不會太快,所以如果自己快一點,還可趕得上。
  他一路馬不停蹄地奔馳著,爬山涉水,好不辛苦。
  這一日,船過巫山。在舟上,他遠遠看見巫山峽口的海天別墅,心中又生出一種莫名的悵惘之感!
  他垂下頭,拉低了頭上的帽子,不願意讓紅衣獅門中人認出自己。
  這一年來,自己在江湖上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他不禁又想到了那位車釵姑娘,她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這姑娘對於自己似有深情,幾次救助自己,明大義、識是非,確是一個胸懷大略、端莊賢淑的少女!
  他留心觀察著前行的船隻,因為其中極可能就有青須客他們。
  這時,日落西山,水面上蕩漾著耀目的紅光。江上捕魚的漁舟,這時也都回來了,嘻笑聲中,漁歌互答。
  這巫山峽面,水流湍急,彎彎曲曲,行船至此,真可說是險象環生!
  邊瘦桐乘坐的這一隻船,是一隻小船,乘客僅有他一人一騎,在江濤中起伏著,一個不小心,就會有覆舟之虞!
  待到一過「黛溪」,水面就平靜多了。
  邊瘦桐見前邊並沒有什麼客船,自己在船頭上已站立了一個下午,也想休息片刻,就轉身入艙。
  就在這時,那操船的舟子忽然口中「咦」了一聲,道:「龜兒子,小心哪!」
  邊瘦桐自艙內探頭一看,卻見自巫山背後窄流中,衝出了一條小船!
  這條小船,通體為綠竹所制,看起來頗為輕靈,船身比邊瘦桐乘坐的這隻小船遠遠小了許多。
  小船上共有兩扇窗戶,可是此刻全都垂著布簾,這閉得嚴絲合縫!
  最奇的是,小船之上,用紅漆寫著「巫山」兩個紅字,弄不清是什麼路數!
  這小船似乎是由巫山岸邊推下來的,下水之後,一路橫衝直闖,竟直向著邊瘦桐乘坐的小船衝來!
  邊瘦桐不由大吃了一驚!居然,以他本人武功,既使覆舟也沒有什麼可怕,可是船上尚有馬匹衣物,萬一舟破漏水,就不可收了。
  眼看著,那小船順著一股急流直衝過來,那舟子嚇得哇哇大叫。
  邊瘦桐輕叱一聲,足尖一點,已至舟子身邊。
  他伸手由舟子手中,把篙搶了過來,當時右手一抖,長篙正要向著對方小舟的船舷之上點去!不料,對方那只竹船,卻霍地船頭一揚,翻起了丈許高的一大片浪花來。
  邊瘦桐未料到會有此一著!這片浪花捲過來時,竟弄了滿船都是水。邊瘦桐的長篙因為對方舟身的跳動,而點了一個空。剛才的險象,竟輕描淡寫地化解了。
  邊瘦桐不由劍眉一挑,正要發作。可轉念一想,就又忍了下來。
  這時,對方舟上,發出了一陣呵呵大笑之聲。
  邊瘦桐怒目望去,看見那小舟舟尾之處,站立著一個彪形大漢。
  那漢子頭上戴著一頂毛邊大草帽,草穗兒幾乎把他的臉都遮住了。可是,那花白的絡腮鬍子,卻令人清楚地想見,他是一個有相當歲數的人!
  邊瘦桐不由冷冷一笑,朗聲道:「你這小船橫衝直撞,濺了人一身水,莫非連一聲道歉也不說嗎?」
  那老者,一隻手托著頷下的鬍子,呵呵大笑道:「你如果不用篙子點我的船,老夫自不會濺你一身水的。這是你咎由自取,卻又怪得誰來?」
  邊瘦桐不由大怒,聽對方語氣,不像是一個行船使舵的粗人,心中不禁大為生疑!
  他怒目向著這人望去,這時兩船距離已近,老者的相貌,被他看了個清楚,邊瘦桐心中不由一凜,差一點愣住!
  因為他自信平生之中,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醜陋的人,對方那副尊容實在可以說是醜到了極點!
  只見他面如重棗,目凸鼻翻,厚唇噘起,露出一口參差的牙齒。
  這還不說,他竟然是一個駝子。背後那個肉峰,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樣,高高地聳著。
  他身上穿著一襲黑色絲質的袍子,看起來,閃閃發光,甚為華貴。
  這人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倒確實是令人費解了。
  邊瘦桐看在眼中,心中一動,暗忖道:「對了,這廝必定是青須客雪亦赤手下之人,是有意來找我麻煩的!」
  這倒是巧得很!他心裡想:「我正要找你們呢!」
  當下定住了舟身,冷冷一笑道:「朋友,你少弄玄虛,到底有什麼打算,不妨明言出來!刀山劍樹,我也跟你前去!」
  醜老人聞言呵呵大笑道:「真的麼?果然不愧是大俠客!」
  邊瘦桐一怔道:「朋友,你是何人?莫非……」
  才言至此,就聽那老人宏聲道:「我們兩家的事,不足為外人道!」說著,手中長篙,忽地向著邊瘦桐身邊的那個舟子身上點去。口中嘻嘻笑了一聲,學著川話道:「龜兒子,先下去涼快涼快吧!」
  篙身尚離那舟子數尺,那舟子已站立不住,似被一種大力硬硬地推下水去!
  當時就聽得「撲通」一聲水響,那舟子竟自落入江中去了。
  醜老人大聲笑道:「小子別急,這條船丟不了,你晚上到山窪子裡來尋,保險在就是了!」說著呵呵一笑,長篙一掄,竟又向著邊瘦桐前胸擊來!
  這一次邊瘦桐卻是防備在先,他已覺出這個醜陋老人,武功之高,似乎難測!因為他舉手抬腕之間,那種輕靈動作,大有異於一般,心中不禁甚為驚詫。
  這時他見對方篙已遞到,不由力貫右臂,輕叱了聲:「無知老兒,去!」長篙向外一磕,兩支長篙磕在一塊,只聽得發出了「卡」的一聲。
  兩條小船,都像是被一種極大的力量,突然加諸其上,一時水波高高地蕩了起來!
  邊瘦桐忙跨開雙足,用干斤墜的功夫,把動盪的船身用力地定住了。
  他向對方那隻小船上望去,卻見那醜老人竟也和自己一樣的動作,「騎馬蹲襠」,身子微微下蹲,把小船定得穩穩的。
  那醜老人向著邊瘦桐望了一眼,呵呵大笑道:「好!姓邊的,有種你跟我來!」
  邊瘦桐和對方一觸之下,已試出了來人功力絕高,又聽對方知道自己姓氏,心中大為驚奇,當下冷哼了一聲道:「原來你是有心衝著我來的,好得很!」
  醜老人一聲大笑,道:「自然是衝著你來的!當今江湖上,除了你邊瘦桐以外,還有誰能有這麼大的面子?」
  邊瘦桐道:「你姓甚名誰?我們並不相識!」
  老人嘻嘻一笑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姓邊的你跟我來!」
  說著長篙在水面上一點,小船直向著山邊撐去。
  邊瘦桐朗笑了一聲道:「老兒,你還想跑麼?」說著隨後緊追上去。
  那醜老人在前一路施篙,其快如飛。邊瘦桐不甘示弱,緊緊相隨。
  醜老人忽然一個急轉,馳進一道江汊之中,變聲道:「小心!」
  邊瘦桐小船一偏,船頭直向山石上撞去!
  他右手一抖,長篙「砰」一聲,點在山石之上,把船身定住了。醜老人呵呵一笑,道:「不愧是有名的大俠客,隨我來!」
  說到此,只見他身形陡然自小舟上拔起來,就像一隻禿鷲似地,直向著岸上落去!
  邊瘦桐也騰身上岸,把小船拉上了河灘。
  他回身望去,那高大的駝背老人,已站在一塊危石之上,正目光炯炯地望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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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28:47 |只看該作者
  這是一處隱秘的山窪,四周林木蒼蒼,峭壁千仞,正前面有一片七八丈見方的江灘。
  暮色中,這地方有一種沉悶的氣氛,江浪一個跟著一個的打向岸邊,卻沒有一個人或是一隻船來到此間。
  邊瘦桐望著那怪老人,朗聲道:「朋友,誘我至此,意欲何為?」
  駝老人嘿嘿一笑道:「久仰你武技高強,特來一會,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請教一下你的武功!」
  邊瘦桐冷笑道:「這麼說,你是青須客一流的了?」
  駝老人搖頭笑道:「我可不認識什麼青須客黃須客!老實告訴你,我的一個好朋友,在你掌下吃過虧,老夫是專門為此來向你找回面子的!」
  邊瘦桐面色一沉道:「令友是誰?」
  老人哈哈一笑,身形自石上飄飛下來,落在岸上,看起來,真像一隻巨鷹一般,沒有帶出一點聲音。
  他向前走了一步,抱拳道:「邊瘦桐,你何必打聽得如此清楚?我這是以掌會友,快請發招!」
  邊瘦桐思忖道:今日真正遇見敵手了。他冷笑道:「邊某掌下,全是有名有姓之人。如果足下不報出萬兒來,恕不奉陪!」
  駝背醜老退後一步,目射奇光道:「姓邊的,老夫非是自命情高;但我要告訴你,我對敵是從不報名的。如果你一定要迫我說出名字,只怕就難以倖免了!」
  邊瘦桐面色一沉,冷笑道:「在下不自量力,請足下道出真實姓名,好永記心扉!」
  駝背醜老狂笑了一聲道:「好吧,老夫姓瞿名濤,人稱西北風的就是,邊大俠的耳中恐怕沒有我這個人吧!」
  邊瘦桐不由大大吃了一驚,這個人,他是聽人說過的,傳說中此人已在巫山遇難,卻未曾想到,今日竟會在此出現。當時點了點頭,道:「久仰大名,原來是瞿老前輩!」
  瞿濤神色一怔,隨之宏聲大笑了起來,笑聲一斂,道:「邊瘦桐,你也太客氣了,老夫實在擔當不起;不過你既然眼睛裡尚有老夫,可見為人不惡!」
  說到此,雙手後背,沉重地在河岸上走了幾步。
  他緩緩地抬起頭來,注視著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你這一聲老前輩,倒叫得我十分慚愧了!」說著輕笑了一聲,道:「老實告訴你,我實在是因為我那位小友敗在了你的手下而感不服!」
  說到此,冷冷一笑道:「你曾以一隻手,打敗我那位朋友,今天我也不妨以一隻手來對付你!」
  說罷一笑,目光視向邊瘦桐,道:「如果你能贏了我,證明你確實比我那朋友高明,我這口氣也就出了;否則,你可就難免在我掌下吃虧了!」
  邊瘦桐不由面色一紅,他自入江湖以來,敗在他掌下的人,真是不知其數,這其中不乏前輩高手,可從沒有一人,敢對自己說此大話。
  當時忍著怒火,冷冷地道:「前輩你太客氣了,其實我哪裡有什麼真實功力,只怕連前輩一根手指,也是承受不了!」
  西北風瞿濤面色一變,冷笑道:「邊瘦桐,你不要不服氣,不是老夫我賣一聲狂,當今天下,逃開我一隻手的,只怕還不多見。你如果真能夠勝我,老夫倒是真正服你的!」
  說完此話,哼地偏過頭來,卻見方纔所乘來的小舟,由於沒有繫好,這時已被浪花驅逐,向著江汊遠處的江心飄去!
  這醜陋的怪老人,要借此表演一手奇技。只見他右手五指霍地一張,平空向後一帶,大喝了一聲:「回來!」
  水面上「嘩啦」一聲大響,浪花高高地濺起,足有丈許高下,那艘小船,竟像是有人在上撐著舵一般,又直直地衝到了沙灘之上!
  邊瘦桐一邊見狀,確實大為驚心!
  他微微一笑,不發一語,內心卻不禁為著今夕之會而大大擔起心來,對於這個醜怪老人,再也不敢心存一絲輕視之心了!
  西北風瞿濤見狀,卻錯會了意,只以為對方心存輕視,當時嘿嘿一笑,道:「邊瘦桐,時間已不早了,老夫出來之時,我那位朋友並不知道,我還要早早地趕回去,我們速戰速決!」
  說到此,冷笑了一聲,右手二指向著自己肩上一點,以「隔空點穴」手法,點了左臂的穴道。然後身形一轉,啞笑道:「邊瘦桐,這樣你該可以放心了,老夫自點左臂,單手領教你這成名的大俠客,想必不會在江湖上遭人非議了!」
  說著,那巨大的身軀,已如同旋風似地,飄到了邊瘦桐身前,右手五指霍地向上一揚,直向著邊瘦桐當胸打來。
  邊瘦桐見他掌風過處,地面上黃沙漫天而起,就像是一根實心的鐵柱一般。他不由心中一凜,知道這老兒功力高不可測,他雖是只手對敵,自己仍有落敗的可能。
  紅線金丸邊瘦桐自出道以來,戰戰兢兢於江湖武林之中,取得今日成就,真是好不容易!今日如果毀於這醜老人手中,傳揚出去,一世英名,將付於流水。
  所以,他內心真正地捏著一把冷汗。
  瞿濤掌勢一到,他身子霍地向後一仰,口中朗聲道:「瞿老,邊某得罪了!」說著,身子霍地在沙灘上一晃,已飄出了丈許以外。
  西北風瞿濤一聲狂笑,偌大的身子,如同一片黑雲似地捲了過去。
  他不想給邊瘦桐以緩手抽身的機會,身形一逼近,右掌箕開,竟施出了苦練數十年的按臍真力。
  巨大的手掌向下一按,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氣流,直向著邊瘦桐當頭罩去!
  邊瘦桐右足向外一滑,用「勾摟手」向著瞿濤手腕上摟去!
  西北風瞿濤發出了一聲冷笑,他掌式向上一翻,並分中食二指,直向對方的脈門之上點去!
  邊瘦桐身子向上一騰,拔起來七八尺高下。
  他猛然一提丹田之氣,平身飄起,掌分左右,向著西北風瞿濤雙肩之上猛然切了下去!
  瞿濤一聲狂笑,身子忽地向後就倒!可是右足卻在這時飛踢出來,足尖直點邊瘦桐下丹田!
  邊瘦桐頓覺腹內一陣刺痛,他知道對方練有一陽氣功,不要說真被他點踢在丹田之上,就是被他真力貫上,也定能把自己一身內功破了。
  這一驚,令他出了一身冷汗。當時一咬銀牙,拚著和對方同歸於盡,身子向上一拱,右手拋出了「百步斷樁」絕技,一掌直向著瞿濤足踝之上劈去!
  兩股內力,甫一交接,各自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冷戰。
  邊瘦桐是「細胸巧翻雲」,瞿濤卻是以「千里戶庭」的大縮步法,只一閃,二人已想距數丈之外。
  西北風瞿濤站定了身形之後,微微怔了一下。
  他似乎沒有想到,對方這個年輕人,竟有如此高的武功,當時嘿嘿一陣低笑,嘴巴上的那一圈繞口鬍子,一根根的都立了起來。
  邊瘦桐落地之後,身形微微下蹲,一語不發。
  他那一雙充滿了精光的眸子,直直地注定著瞿濤,雙掌內捏,這是一副「如意手圖」。
  瞿濤自然是明眼人,對方擺出這種招式,是可以以不變而應萬變的,他不禁更是氣憤!
  暮色更深沉了,一群水鳥自林內飛了出來,在沙灘上空來回地飛著。
  兩個人只是互相地對望著。
  瞿濤身形晃動之間,已蕩出了四步之外,邊瘦桐也穩扎地向前逼近了兩步,然後二人遙遙地轉了半個圈子。
  江風呼呼地吹過來,捲動著二人身上的衣服。
  二人都知道,這一會合,也就是決定勝負的一擊,他們必須把四周上下任何一個方向的進退空隙都考慮周到,以為自己留下退步。
  瞿濤忽然一聲狂笑道:「可恨的水鳥,繞花了老夫的眼睛!」
  邊瘦桐冷冷一笑,目光盯著他,絲毫也不敢放鬆。
  西北風瞿濤右手大袖一揮,揚起了漫天的飛沙,他那巨大的身形,忽然騰了起來。在灰沙迷漫中,他落在了邊瘦桐的身邊,右手正面猛擊而出!
  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乾坤十三掌」的第七式——「清風送傘」,五指指尖上,全含著內氣真勁,這一掌直向著邊瘦桐面門之上猛擊了過去!
  可是他的掌風向外一送,邊瘦桐早已由風力中識得了先機,他身子霍地向後一仰。
  這是他一式敗中取勝的絕招,對付像西北風瞿濤這樣的高手,只能用險取勝!
  在他一倒的霎那之間,他已把貫注在右臂上無比的勁力,傳透到五指尖上,想用「巨靈金剛掌力」,拚著耗費五年的精血,和對方一較高下。
  就在他掌力透指欲出的當兒,忽然看見眼前金光一閃,無數金星,直向著自己頭上飛來!
  邊瘦桐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在此緊要的生死關頭,想不到竟會有第三者,伺機對自己下此毒手,難免要「顧彼失此」了。
  所來的暗器,顯然是以「滿天花雨」的手法打來的,邊瘦桐全身上下,都在暗器籠罩之下。
  他恨到了極點,右足猛地一踹地面,正要把掌力改向當空暗器打去。就在這時,卻聽到了沙霧中的瞿濤已發出了一聲怒叱道:「什麼人?打!」
  這醜老頭兒,竟自旋身側掌,一掌推向當空,呼的一聲,當空飛來的那一掌暗器,全被他這種沉實的掌力,擊得倒飛了起來。
  二人各自反彈出丈許以外,同時偏頭望去,只見半山之上,有一個瘦長的人影一閃,直向林內隱去!
  西北風瞿濤冷笑了一聲,咬牙切齒地道:「想不到,竟會有人暗算於你,老夫豈能容他逃走?」說著足尖一點地面,直向山石之上縱去!
  邊瘦桐更是憎恨來人無恥,一心想看看到底是誰,當時雙掌一錯,施出「龍行乙式穿手掌」,把身子拔起了足足有六丈高下。然後足尖一點崖上的亂石,二次又把身子騰起來。目光之中,已窺見那人背影,是一個枯瘦的黃衫老人,只是卻無法看見他的正面。
  這時,西北風瞿濤卻已如同星丸跳擲似地撲到了那人身後。
  可是這黃衣老人,卻也並非弱者。就在雙強合撲之下,只見他足尖向前一踢,施出了一招「犀牛望月」,右掌向後一揮,「哧」一聲,再次打出了一掌金錢鏢。這一掌金錢鏢一出手就像是旱地裡的蝗蟲一般,一窩蜂地直向著瞿濤全身上下打去。
  瞿濤大袖一揮,正面的金錢,全數掃落。
  可是由於距離太近,對方所發的暗器,為數又是如此之多,他顧上卻不能顧下。這位老爺子,生就的火牛脾氣,只聽他大吼一聲,右足向後一踹!
  可是他卻沒有料到,足踹之處,乃是一塊凸出的危石,只聽得「砰」的一聲大響。
  那塊山石,如何吃得住他這種猛力,頓時飛了出去!
  瞿濤本人,當時正是倒仰之勢,當他發現危險時,已來不及自救了。
  眼看著他那巨大的身子,直向山澗之中墜落下去!
  這石澗壁上,嵯生著無數的怪石。瞿濤的身子休說落到澗底,就是途中碰上一塊山石,也休想能留得一個全屍。
  一旁的邊瘦桐見狀大吃了一驚,事故已險不及待。這時候想拉他一把已是不能!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邊瘦桐一拉腰帶上的飛索套子,抖手把一卷皮繩打了出去。
  這種飛索,乃是江湖人物時刻不能離身的玩意兒,多在登山涉澗攀援之時所用。
  邊瘦桐在急切問,打出了這卷皮繩,皮繩的一頭緊拉在手中,另一頭帶著長嘯,就像是一條極為細長的怪蛇一般,直向著瞿濤墜落的身子飛去。
  瞿濤不慎失足,自忖非死不可。他作夢也沒有想到,在這危急的一瞬間,邊瘦桐竟會對自己伸出援手。當時腹部向上一挺,硬硬地彈起了三尺上下,正好迎著飛來的皮繩。這位技藝超群的怪老人,發出了一聲怪嘯,只見他右手一分,已抓住了皮繩的梢頭。
  隨著邊瘦桐一扯之勢,他那巨大的身子,霍地倒竄而起,就像是一隻穿雲的燕子一般,直向峭壁之上落去!
  這時,山澗下發出了一聲大響,石屑紛飛,山搖地動,敢情是那塊被他踏落的大石,落了下去!
  西北風瞿濤身子向壁上一貼,活像是一隻大蝙蝠一般,已把身子緊粘在壁上。
  這老頭兒一生天不怕地不怕,這時卻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抬頭向著邊瘦桐看了一眼,這一眼,已把這位仗義救助自己的恩人,銘記心內!
  邊瘦桐在救助瞿濤的同時,發現那暗算自己的黃衣老人正向崖上縱撲如飛地竄去。
  他恨到了極處,口中叱了聲:「打!」左手拇食二指微微一捻,把藏在指縫內的一粒金丸打了出去!
  這枚紅線金丸,發出了「絲」的一聲,化作一線金光,一閃即失。
  那前行的黃衣老人,不由得猛然向前一蹌,口中「哦」了一聲,隨即連爬帶縱而去!
  邊瘦桐本想追下去,可見瞿濤尚在生死之間,只得回過頭來,先照顧瞿濤要緊!
  這個怪老人,驚魂乍定之下,竟在峭壁絕崖之間,施展出「翻滾雲石」的絕高功夫。只聽見一片沙沙之聲,他已翻游到了邊瘦桐足下,足尖一點石壁,輕飄飄地落在了邊瘦桐身前。
  他那張醜臉上,露出了一片紅暈,慨然歎道:「邊兄弟,你是我瞿濤的救命恩人,我們前嫌一筆勾消了!」說著緊緊地握住邊瘦桐的手,用力地晃了一晃!
  邊瘦桐由他那激動的目光中,已體會出他熱誠的含意,不禁甚是驚喜,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一隻大手,也搖撼了一下。
  西北風瞿濤咬牙切齒地道:「那老雜毛莫非跑了不成?」
  邊瘦桐冷哼了一聲道:「他已中了我的紅線金丸,逃走只怕不易,我們追他下去!」
  瞿濤一聲獰笑道:「在巫山之內,他還能逃跑麼?隨我來!」
  說著身形向上一縱,已用肘腕貼在了山石之上,一路向上游去!
  邊瘦桐見他竟是以「壁虎游牆」的輕功,向上攀游,不禁暗暗心驚。
  因為這種峭壁絕壑,一不小心,就有粉身碎骨之險。
  可是這瞿濤才得生機,竟絲毫也不把生命看在眼中。他身上如無極為超人的功力,焉能如此施展?
  邊瘦桐不禁把對方深深敬佩於心,相形之下,自己又怎能後人?他隨即吸了一口長氣,強提著丹田真氣,以手心足心之力,向石壁一粘,施展出難得一試的「大扒虎」。只聽得一片窸窸窣窣之聲,已隨在瞿濤之後,直向峭壁之上游了上去!
  二人上升了有十丈左右,才至絕頂。
  西北風瞿濤身形一起,已飄落頂上。
  邊瘦桐也騰身而上。
  這時,瞿濤對於這個年輕人,已是絲毫也不敢再存輕視了。
  他向四周看了一眼,冷冷笑道:「那老兒插翅難逃!這附近山勢,老夫瞭如指掌,此處能存身的,只有兩個地方,小兄弟,你隨我來!」
  紅線金丸邊瘦桐見眼前峭壁懸崖,石質光禿,寸草不生,不像後山那麼林木蒼鬱,確是沒有一處好藏身的,當時點了點頭道:「前輩請小心才是!」
  瞿濤發出了一聲冷笑,展開身形,起落縱躍,有如星飛斗移,一霎時,已繞過了眼前這片絕險之地。
  邊瘦桐也自展開身形,以「凌虛渡波」的輕功,倏起倏落,如同狂風吹絮一般,緊隨在瞿濤身後!
  不多會兒,瞿濤站定了身子,眼前是一片生在巖上的竹子。邊瘦桐正要撲過去,瞿濤以一手攔阻道:「且慢,這廝可能就在其中!」
  說到此,一聲大吼,右掌霍地向前一推,發出了「喀喳」一聲大響!
  那一片十數棵巨竹,全數搖晃起來,一時枝飛葉揚,驚起了一群飛鳥。
  瞿濤後退了一步道:「怪哉,這廝莫非沒有藏在此處不成?」
  這時,天色已漸漸黑了。如果在天黑之前,還不能找到那個人,那麼天一黑,也就無法再找了。
  邊瘦桐也甚為憤怒,冷然道:「前輩不是說,還有一處可以藏身麼?」
  瞿濤冷哼一聲道:「那廝的腳程,莫非比我們還快麼?」
  才說到此,忽見一塊巨石,約有水缸大小,竟悠悠夾著無比勁風,直向二人當頭砸了下來。
  二人同時驚覺,各自道了一聲:「小心!」一左一右,霍地向兩旁一滾一閃,那巨石撞在崖壁之上,發出了震天價一聲巨響。一時石破天驚,山搖地動,石屑紛飛,聲勢好不嚇人!
  二人幸虧躲得快,沒有罹難;否則簡直就不堪設想了。他二人驚怒之下,各自發出了一聲怒吼,不約而同地向嶺上翻去!
  瞿濤對這一片地形,瞭若指掌。
  他身子滾翻之間,已躍至一條岔道口上。忽然看見岔道上有人影一閃,當時怒叱了一聲:「哪裡走?」
  他身上沒有帶暗器,順手在壁上抓了把碎石,口中叱了聲:「打!」右手一揚,把這一掌碎石打了出去!
  但前行之人,這時已隱入石後。邊瘦桐隨後來到,恨聲問道:「發現那老賊了麼?」
  瞿濤怪笑了一聲,手指前方道:「這廝就在此處,他跑不了的!」
  邊瘦桐一聲冷笑,一抬腕,已把背後長劍撤出,正要縱身而上,忽聽得前面一聲啞笑道:「住手!」
  瞿濤和邊瘦桐同時一驚,二人注目前方,卻見那方大石之上,站有一人,暮色中可以辨出,正是那個黃衫老人。
  這人瘦高的身材,發挽道結,衣衫、神態相當狼狽。
  他啞著嗓音道:「姓邊的,你還認識貧道麼?」
  邊瘦桐細一注視,才認出了這人正是殺害雪老的青須客雪亦赤,不禁大怒,冷笑了一聲道:「果然是你這老賊,此番看你往哪裡逃走?」
  說著正要騰身,青須客一聲怪笑道:「不許動!」
  邊瘦桐不由一怔,正不知他此言何意,卻見青須客右手一抓,自石後提起一物。注目之下,才發現是一個人,一個年輕女人。
  那女子,長長的鬢髮,白皙的皮膚,此時看來好似已昏了過去。
  她身上掛著一圈圈山籐,衣衫已有多處破裂,隱隱現出粉腕玉股。
  邊瘦桐和瞿濤同時一驚。瞿濤怒道:「老兒,這是誰?」
  青須客獰笑一聲,看他一眼道:「你自然是不認識,駝子,這其中本沒有你的事,你卻要多事,貧道和你這一段樑子,算是結定了!」
  瞿濤亂髮聳聳欲立,連聲怪笑。他內心已把這人恨之入骨,只是不明白這是一段什麼事,這女人又是誰?
  邊瘦桐見他提起了那個少女,當時一驚,冷笑了一聲,道:「無恥道人,你要如何?」
  青須客一聲啞笑,道:「小子,你還不知道?我手裡這個姑娘,也就是你的命,現在我要告訴你們,誰只要上前一步,我可要把她摔下去,叫她死無葬身之地!」
  說著目現血光,口中發出陰森的笑聲。
  邊瘦桐咬牙道:「是雪用梅姑娘?」
  青須客冷笑道:「自然是她,何必多問?」
  邊瘦桐氣得身子發抖,咬牙道:「好卑鄙的伎倆,你要把她怎麼樣?」
  青須客嘿嘿笑道:「她是貧道一個小輩,我又能如何她?只是你們要逼我,我也只好在她身上下毒手了!」
  瞿濤一聲厲吼,道:「你敢!」身子正要騰上去,卻被邊瘦桐一把拉住了。
  瞿濤冷笑道:「莫非我們就被他要挾住了麼?」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這姑娘乃是我的一個恩人……」
  瞿濤瞪口大聲道:「道人,你敢傷無辜?」
  青須客哈哈笑道:「我怎麼不敢?」
  他高高舉起雪用梅姑娘,作勢要向澗下摔去。
  邊瘦桐大聲道:「不可如此!」
  青須客嘻嘻一笑道:「怎麼樣,總有人會著急的!」說著他竟坐了下來,嘻嘻笑道:「現在我們不妨談一筆交易,怎麼樣?」
  瞿濤見邊瘦桐如此,不禁心中微動,想到這個姑娘必定和他有著極深的淵源。退一步想,即使這姑娘與他們根本就不認識,也萬無眼看對方殘害而不管之理!
  他回過頭,望著邊瘦桐冷笑道:「小兄弟,你的意思怎麼辦?」
  邊瘦桐使個眼色道:「我們聽他說些什麼?」
  青須客冷森森地笑道:「很簡單,有兩個辦法,一個辦法是咱們都坐著,一直等到天黑,那時候我走我的,你們走你們的!」
  瞿濤冷冷一笑,道:「你以為天黑了,我們就抓不住你了?」
  青須客怪笑了一聲,道:「我自有我的辦法!第二個,由你們二人護送我下山上船;然後你們再回來打你們的,這兩個辦法,隨你們挑選!」
  瞿濤呵呵一笑道:「看來還是第一個辦法舒服多了,我們就照第一個辦法辦吧!」說著暗中向邊瘦桐施了個眼色。
  邊瘦桐知道他必有用意,當時冷笑一聲,坐下來道:「那我們就等到天黑再說吧!」
  青須客嘿嘿笑道:「我可是把話說在頭裡,你們只要敢上來,我可就立刻摔死這個賤人!」
  邊瘦桐冷然道:「雪亦赤,你的做法太可卑了,竟連一個後輩也容不得!你就是躲過了今天,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青須客獰笑道:「錯過了今夜,我還不放過你呢!」
  說著,他一隻手用力地按著大腿,怒容滿面地道:「我兩次在你手下吃虧,第三次就是你的死期到了,不妨讓你多活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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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29:06 |只看該作者
  邊瘦桐見他一隻手捏著腿上,看起來似有血跡,知道定是方才被自己紅線金丸所傷,頓時心生一計,笑了笑道:「我那紅線金丸之上喂有奇毒,兩個時辰之內,如不救治,可就要見血封喉,你的死期到了!」
  青須客被他這一句話嚇了一跳,臉色驀地一變,卻又怪笑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麼?」
  邊瘦桐面色一凜,道:「信不信由你,這可是你自作聰明的報應!」
  青須客不禁面色一變,恨聲道:「那麼也好,現在你快把解藥送上來!」
  一面說著,一面緩緩地舉起一手,置於雪用梅頭上,獰笑道:「快,否則我會打死她的!」
  邊瘦桐冷笑道:「不必如此,我給你就是!」說著緩緩探手入懷。青須客目光閃閃道:「你要是鬧鬼,可是要後悔不及的!」
  邊瘦桐一聲朗笑道:「你放心!」說著向瞿濤看了一眼,瞿濤已明白了他的用心。
  說著,邊瘦桐已抽出手來,他掌心放著一個白色的小瓶子。青須客一聲叱道:「且慢,我自己來拿!」
  邊瘦桐緩緩前行了一步,伸出手來,青須客嘻嘻一笑,一隻手提起了雪用梅,慢慢地一步步向這邊走來。
  邊瘦桐冷笑道:「你太過小心了!」
  青須客陰森森地道:「對付你們兩個人,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這時他已站在了邊瘦桐面前,目光卻斜視著瞿濤,冷冷地道:「你不要想壞主意,行不通的!我只要一舉手,這姑娘就會被摔到澗下,粉身碎骨!」
  說著他伸出二指,迅速自邊瘦桐掌心之上,把那小瓶子拿了起來。就在他拿瓶的當兒,忽然看見對方指縫之內,似有兩粒極小的金色東西,不由心中一驚。當時抽身而退,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就見邊瘦桐五指一抖,兩線細若游絲的金光,只一閃,已擊中了青須客雙目。
  青須客頓時發出了一聲慘叫,負痛之下,用力一甩,要把手上的雪用梅扔出去。
  就在這時,一旁的瞿濤,一陣風似地撲到了他的身邊,那蒲扇似的大手,霍地向青須客肩頭上一拍,青須客的手就垂下了。
  瞿濤一聲狂笑道:「下去吧,老兒!」只見他左手向下一捋,把雪用梅姑娘搶在了手中,同時右手向外平著一送。
  青須客發出了一聲慘叫,整個人飛起了足有三四丈高,直向澗內落去!
  這時,邊瘦桐已從瞿濤手中接過了雪用梅!
  大概是被青須客封閉穴道時間太久了,她的整個臉,都已成了灰白的顏色。
  西北風瞿濤笑著拍了邊瘦桐一下道:「小兄弟,不要緊,她死不了的!」
  邊瘦桐分開二指,作剪刀狀,把她身上籐索一根根的剪斷,讓她舒展一下身子。
  只是她身上的衣裙,都已碎成片狀,整個玉體,若隱若現。邊瘦桐小心翼翼,唯恐觸摸著她。
  瞿濤看在眼中,不禁微微笑道:「兄弟,這是什麼時候了,你還顧得這些?」
  邊瘦桐慚愧地歎息了一聲,道:「前輩有所不知,這姑娘個性倔強,守身如玉,我怎好……」
  瞿濤目放奇光,道:「你錯了,我輩人物,行人處事,只在立心純正,則不拘小節。這位姑娘如非兄弟你捨命相救,後果不堪設想,到了這個時候,你何必顧忌這些小節!」
  邊瘦桐不由面色一紅,當下愧道:「前輩所說極是……」說著雙手把她托在臂中,不禁皺眉道:「只是我可如何處置她呢?這地方……」
  西北風瞿濤點了點頭道:「舍下離此不遠,邊兄弟,你先同著這位姑娘到我那裡小住幾天如何?」
  邊瘦桐關心雪用梅的安危,見她解開穴後甚久,仍未甦醒過來,不禁甚為焦急。這時聞言,只得點了點頭道:「這樣豈不大打攪前輩了?」
  瞿濤搖頭笑道:「不要客氣!」
  說著,他忽然想起什麼,道:「邊兄弟,舍下此刻住有兩位朋友,你們見面必定認識……」
  說著一雙眸子,注定著瘦桐,沉聲道:「你可要答應我一件事,你們見面之後,不可衝動,凡事要給我這老哥哥留一個面子才好?」
  邊瘦桐一怔道:「這兩位朋友,究竟是什麼人?」
  瞿濤一笑道:「到時你就知道了!」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要是他們不看你老的面子,向我動手,又將如何?」
  瞿濤怔了一下,進道:「不會的!」他歎了一聲道:「仇恨往往是由於誤解而生成的。我那一雙朋友,有我負責,咱走吧!」
  邊瘦桐略一猶豫,點頭一笑道:「好,萬一你的朋友是我不齒之人,我可是轉身就走,前輩你可不要阻攔我啊!」
  瞿濤啞聲笑道:「你放心,我瞿濤生平所交,全是鐵骨錚錚、肝膽相照的朋友,沒有一個敗類!」說著率先前行。
  這時,邊瘦桐手捧玉人,心中不禁感慨萬千。忽然,他覺得雪用梅動了一下,只見她秀眉微蹙,櫻唇半啟,似有一種說不出的痛苦模樣。
  邊瘦桐低下頭,輕輕喚了聲:「雪姑娘!你醒了麼?」
  雪用梅忽然睜開了眸子,她驚訝地向著邊瘦桐面上望了望,全身一陣顫抖,似作勢要坐起來。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姑娘,你身子不方便,暫時還是不要動的好!」
  雪用梅這時似乎才看清了是什麼人抱著她,眸子忽然一紅,道:「邊大哥!是你……」
  邊瘦桐淒然道:「姑娘,一切我都知道了,青須客已得到了應得的報應。你因為被他閉穴過久,現在還不宜多說話!」
  雪用梅微微點了點頭,流出了兩行熱淚,她注視著邊瘦桐,癡癡地道:「太……晚了……爹爹已死了……邊大哥你……」
  邊瘦桐只覺得心如刀割,也不禁淌下淚水,他訥訥地道:「這都怪我,我回來得太晚了。」
  雪用梅聞言又自抽搐起來,邊瘦桐只得好言安慰了一番。說話之間,足下並未停止前行,遙遙隨著瞿濤走在山路上。
  雪用梅哭了一陣,夜風一吹,似乎清醒了不少。她用手臂擦著臉上的淚,道:「現在,是上哪裡去呢?」
  邊瘦桐坦然地笑了笑,道:「去一位前輩家裡,這位前輩也可以說是你的救命恩人!」
  雪用梅在他說話時,那雙剪水的瞳子,深情的注視著他,忽然感覺到一些溫暖……多少日子以來,她偷偷地愛著這個人,她為他不知生過多少氣,流過多少淚,她恨他薄情,目中無人……可是這些感覺,使得她更深深地愛上了這個人。現在,怎麼能令人相信,自己竟會睡在他的懷裡?這難道是真的?
  在悲痛的平靜裡,她體會到這些溫馨,益發覺得它的可愛、珍貴!
  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不禁玉面緋紅,抖動了一下道:「大哥,我……」
  邊瘦桐溫柔地道:「你再忍耐一下,就快要到了!」
  雪用梅搖了搖頭,道:「我這個樣子,怎能見人呢?你快放下我來吧!」
  邊瘦桐再一看她的身上,確實不雅,當下忙站住腳,劍眉一顰道:「你先披一下我的衣裳……」說著把自己一件外衣脫下來,覆在了她的身上。
  這時前面的瞿濤回頭道:「姑娘不必多慮,我家裡有一位女客,衣物甚多,那姑娘身材和姑娘你也差不多,到家後就有衣穿了!」
  雪用梅倚在邊瘦桐身後,羞道:「就是這個人麼?」
  邊瘦桐點頭道:「這位前輩是一個了不起的俠客,武技比我高出十倍!」
  前面的瞿濤聞言,哈哈大笑道:「邊兄弟,你不要挖苦我了,咱們倆還不知誰行誰不行呢!」
  邊瘦桐一笑道:「前輩單手對我,不分勝負,如用雙手,我只怕早已落敗了!」
  瞿濤冷哼了一聲道:「雖是單手,但功力較雙手並不遜色,你能接下我的乾坤一十三掌,就令我佩服。莫怪小葦子不是你的對手了,他自己技不如人,又怪誰來?」
  邊瘦桐一怔,道:「小葦又是何人?」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到時你自會認識,我如能為你們雙方化解一下,化干戈為玉帛,倒真是功德一件了!」說著身形加快,起伏於山石之間,就像是一股青煙似的,剎時間已無蹤影。
  邊瘦桐身形微微下蹲道:「姑娘,讓我背著你,咱們快走吧!」
  雪用梅沒有作聲,過了一會兒,邊瘦桐才覺得背上一軟,知道她已伏身其上。他初次接觸到女人身體,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在發熱。當時勉強定下心來,分出一腕,輕輕托住姑娘玉體,這才展開輕身提縱功夫,一路起伏縱躍,向瞿濤去路緊緊追趕!
  天亮時分,他們終於來到了巫山後嶺。
  只見眼前全是些奇花異草,松柏成列,蔚然成蔭,雖是地處深山之中,但也可以看出,這是一處絕美的地方。
  就在這些花樹的後面,聳立著一座白色的石樓。遠遠望去,就像是立在花山裡的一座白玉牌坊,令人望而生愛。
  邊瘦桐不由停住腳步,他心中正懷疑,瞿濤難道會住在這裡?就見石樓內,遙遙走出一個高大的人來,正是瞿濤,他手上還拿著幾件衣服,遠遠地向二人笑道:「嘉客臨門,快請、快請!」
  邊瘦桐忙把用梅放了下來,這時瞿濤已笑著走了過來。
  雪用梅襝衽為禮道:「謝謝前輩救命之恩!」
  瞿濤擺手道:「姑娘不必客氣!這衣服,你暫且穿一下!」說著把手上一件紫綢衣服遞過來,用梅稱謝接過,退至一邊。瞿濤拉住邊瘦桐一手,笑道:「我那二位朋友,到後山散步去了,大概馬上就要回來了……我本想要他們二人出迎,現在只好等他二人回來驚奇一下了!」
  邊瘦桐聞言,向瞿濤欠身笑道:「前輩不必太客氣,我二人歇息一日,也就該走了!」
  瞿濤呵呵一笑道:「既來了,總要住上些時日再走才是!」說著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來!我帶你們進去!」
  這時,雪用梅已自石後走出。她換上了那身衣服,步履姍姍地走過來。
  瞿濤道:「姑娘,還合身麼?」
  雪用梅紅著臉點點頭,道:「這是哪位姐姐的衣服,怎麼身材竟和我差不多呢?」
  瞿濤一笑道:「我正要與二位引見,不意我那兩位朋友,在後山散步未歸,想必也該回來了!」
  說著三人已步入石樓,邊、雪二人俱不禁有些驚訝,他們沒有想到,在這孤嶺絕峰處,竟會有一處如此美妙絕倫的建築,那些盛開的奇花,把二人的眼睛看花了。
  石樓下的一排走廊上,排列著兩列花盆,馥郁的花香,沁人心肺,令人頓生安適之感!
  邊瘦桐不禁暗中歎息了一聲,想到自己,萍蹤江湖,至今仍不能脫離苦海仇淵,哪裡能比得上這醜人瞿濤?
  試想他住在這地方,該是多麼適意和享受,似乎早已跳出了亂囂的俗世,而履樂園靜土。
  想到此,不由面上現出感慨之色。
  那瞿濤望著他呵呵一笑,道:「兄弟,你不要羨慕我,我醜了、老了,沒有人要我了!」說著發出了一陣淒涼的笑聲。
  他抬起了一隻手,向外指了一下道:「陪伴我的,只有這座墳。我是一個孤單的醜老人,又有什麼好羨慕的?」
  二人順其手指處望去,俱不禁吃了一驚,暮色中,他們看見一圓形隆起的石墳,墳前立有一方高大的石碑。
  二人不由得愣住了,邊瘦桐肅然道:「瞿前輩莫非是在此守靈麼?」
  瞿濤啞聲笑道:「數十年都過去了,何來守靈一說。不過,我這個人生性孤獨,只配在山野裡住住就是了!」說著轉身推開一扇門,現出一間頗為寬暢的房間。
  邊瘦桐道:「打攪了!」遂和用梅步入室內。瞿濤呵呵笑道:「貴客臨門,我卻無什麼好東西招待,請二位稍候,我去端兩杯清茶來!」
  邊瘦桐忙道:「前輩不必客氣!」
  瞿濤已推門而出。雪用梅抬頭看了邊瘦桐一眼,不禁雙目一紅道:「大哥!想不到還能見到你!」說著竟情不自禁地籟籟淌下淚來。
  邊瘦桐歎道:「姑娘不要傷心了,那惡道已死,也算是為令尊報仇了!」
  雪用梅只是低頭抽泣不已。邊瘦桐不由走近她,以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肩頭道:「姑娘!這都怪我來晚了,從今以後,我當視你為妹,我要好好地照顧你,以此來告慰令尊在天之靈!」
  雪用梅不覺身形一軟,竟自趴在了邊瘦桐身上,痛哭失聲。
  這時,瞿濤忽然推門而入。雙方都不由一怔,邊瘦桐很尷尬地笑道:「姑娘!瞿前輩來了!」
  雪用梅粉面通紅地低著頭,一面擦著臉上的淚,一面淒聲道:「前輩不要笑我,我實在是……」說著又自痛哭起來。
  瞿濤很是同情地看著她,點了點頭道:「哭一哭也好!」
  他悄悄走到了邊瘦桐身邊,道:「我那兩位朋友回來啦,正在換衣!」
  邊瘦桐怔了一下,想起瞿濤前言,不由道:「前輩可否把令友的大名先行告知,也好令我心中略有一個準備!」
  瞿濤搖頭一笑道:「這倒用不著,我那朋友,也和你一樣,事先也不知道你是誰,你們雙方都要看我的面子,要保持風度,互相言歸於好才是!」
  邊瘦桐不由劍眉微皺,微微生起疑來。因為自己仇人太多,而對方又多是一些窮凶極惡者,如何輕而言好!想到此,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這時,就聞門外一人大聲笑道:「大哥,貴客在這間房中麼?」
  邊瘦桐不由一驚,因這人口音太熟了,正要閃避,瞿濤卻已答應道:「正是,快請進吧!」
  雪用梅不好再哭了,她匆匆抬起頭來,用手巾揩著眼睛。
  門外那人笑道:「蕭某失禮了!」說著門已推了開來,現出了身著豹皮背心、長身壯健的蕭葦!
  他的目光幾乎和邊瘦桐同時接觸到一塊,兩個人都不禁「哦」了一聲,微微一呆。
  頓時,蕭葦一張臉變得通紅。
  他霍地轉過身來,怒視瞿濤道:「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西北風瞿濤也似微微有些尷尬,不自然地搓揉著一雙大手,笑道:「小葦子,你先不要動氣……」
  蕭葦冷笑了一聲,道:「大哥,任何事情,我都可以聽從你,唯獨這一件事,恕我不便服從!」
  他轉過臉,對邊瘦桐冷然抱拳,道:「邊兄,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裡遇見!」
  邊瘦桐也是出乎意料之外,他沒有想到這個人竟會是自己的大敵之一蕭葦。
  此時此刻,再加上這種見面的方式,確是令人感到太突然、太不好意思了。
  他鼻中哼了一聲,抱拳道:「蕭兄,久違了!」
  蕭葦雙瞳精光四射,面色陰沉地道:「赤城島在邊兄鐵掌之下,已經土崩瓦解……」說到此,他冷笑了一聲,一挑拇指道:「邊兄,你實在是最照顧我的一個人,只恨我這雙眸子瞎了;否則我又怎會把你帶到島上,並和我拜兄為你去掉了身上的毒蠱!」
  他冷冷一笑道:「邊兄,你真是知恩必報啊!」
  這一番挖苦之言,確是令人感到有無地自容之窘,可是紅線金丸邊瘦桐卻並不在意。他淡淡地笑了笑,道:「邊某一生行事,只問是非,從不受私情左右,蕭兄你多包涵才是!」
  蕭葦後退了一步,道:「私情,好動聽的詞兒!邊瘦桐,你可知赤城島上,流下了我多少的血汗?我豈能與你甘休!」
  邊瘦桐冷冷地道:「我知道你不會甘心的!」
  晴空一羽蕭葦獰笑道:「今日你來得正好,倒免得我四處去找你了!」說著面色一沉道:「我們不妨外面一談,免得壞了主人的清靜!」
  邊瘦桐目光一掃瞿濤,道:「前輩,請恕我失禮了!」
  說著就要舉步而出,卻被西北風瞿濤橫身阻住。這醜老人面色一沉,看著蕭葦道:「小葦子,你怎可如此無信?」
  蕭葦冷笑道:「這件事,恕難照辦!走吧,姓邊的!」說著轉身就走。
  瞿濤忽地一聲大笑,他那巨大的身子,就像一陣狂風似地,落在了蕭葦的面前。
  他伸出一隻手攔住蕭葦,道:「小葦子,這個面子,你要賣給我!」
  蕭葦用手一搪,縱出室外,宏聲道:「大哥,恕我無禮!」
  瞿濤想不到蕭葦如此任性,不由呆了一下。
  邊瘦桐見狀,冷冷一笑,正要步出室外,卻被瞿濤抓住了他一隻手,道:「兄弟,你要手下留情!」
  邊瘦桐一笑道:「前輩放心,我不見得是他對手!」說著縱出室外。
  雪用梅不認識蕭葦,對他們因何結仇的經過也不知道,這時見狀,驚慌地跟出室外。
  瞿濤望著她道:「姑娘,你放心,我會注意他們的!」雪用梅望著他點了點頭。
  這時,蕭、邊二人已步入院中,晴空一羽蕭葦見瘦桐隨後而來,站定了腳步,冷哼了一聲,道:「邊兄不必客氣,今日一會,也就是我們爭生死的時候,有你沒有我,有我沒有你!」
  紅線金丸邊瘦桐一笑道:「有這麼大的仇恨麼?」
  蕭葦冷冷地道:「少廢話!隨我來!」說著身形驀地騰起來,直向一邊的草地落去。
  邊瘦桐一聲朗笑道:「蕭葦,莫非你真以為我怕了你不成?」說著他身子跟蹤而起,直逼蕭葦身後。
  邊瘦桐身子方自往草地上一落,蕭葦倏地一個轉身,只見他雙掌霍地一分,分左右直向著邊瘦桐兩肋上猛然插了過來。
  邊瘦桐對於蕭葦為人,一向是極為欽佩的。他知道此人身手了得,上次自己勝他,實屬僥倖;如今他必又苦練了這些時日,勝負確實難說。這時見對方雙掌打到,忙用「野馬分鬃」的手法,亮開架式。他身子斜著向前一欺,一出手就是新近自瞿濤處學來的「乾坤一十三掌」。
  只見他雙手向當空一揚,叱了一聲:「打!」
  指尖一揚,掌心一吐,充沛的內力已自掌內發了出來,直逼邊瘦桐「穴海」!
  這乾坤一十三掌,每一掌勢都間雜著充沛的真力,以氣卸力、以力駕勢、以勢演形、以形逐影、以影映力,最後還是落在一個「力」字上。這種掌法,每一招每一式,都神奇得令人莫測高深,實在是難以對付得很!
  蕭葦為雪昔日之恨,再加上瞿濤熱心相授,親身喂招,所以進步得十分神迅。
  這時,他和邊瘦桐一動上手,自是施出了全身功力,哪裡會絲毫留情!
  他的掌式一撒,邊瘦桐已覺出有異。
  蕭葦向前一逼,雙手直插而下。邊瘦桐身子驀地向後一仰,蕭葦足尖在草地上一點,飛騰了過去!他的身子霍地向下一落,已到了邊瘦桐身後。
  這位逞雄南海的少年奇人,決心要把對方敗在手掌之下,所以下手是真夠狠的!
  只聽他口中叱一聲:「中」,整個身子向前一塌,雙掌之上有如旋風似地,捲起了兩股風柱,直向邊瘦桐腰腎之上打了過來。
  這式子與方纔的仍是一個式子,只是方才是虛,此刻是實罷了。
  他掌力霍地一吐,這一式「怒打南山」算是用實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不由覺得雙耳「嗡」的一聲,全身血脈由於受了氣息的震動,突然一陣發漲。
  他長吸了一口真力,往丹田一壓,這才定住了全身膨脹的血浪。緊跟著他身子向後一擰,用「大摔碑手」的功夫,兩隻手直向蕭葦來犯的雙腕之上撩去!
  這一手,也夠厲害的!
  蕭葦萬萬沒有料到,對方會有這一手!這時候,不容許他再考慮,只見他雙足用力地向後一蹬,猛地竄了出去。
  可是邊瘦桐的雙掌,卻撩著他的衣邊掃了過去,充沛的力量,幾乎使得蕭葦搖搖欲倒!
  蕭葦身一落地,二次撲身而上。
  這時候,西北風瞿濤卻如同一股旋風似地,陡然間自天而降。
  他身形一落,分手攔住蕭葦道:「小葦子,算了吧!」
  蕭葦這時已氣紅了眼睛,他忿忿地道:「大哥,你怎麼反幫著他了?」
  瞿濤哈哈一笑道:「這是什麼話?小葦子!這位邊兄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蕭葦鼻中哼一聲道:「難怪呢!可是他卻是我的仇人!」
  瞿濤一拉手道:「我想你二人還是衝著我這張薄面,和好了吧!」
  蕭葦一道狂笑道:「這也簡單,只要他勝得過我的乾坤一十三掌!」
  瞿濤微微一笑道:「小葦子,我已經試過了,算了吧!」
  晴空一羽蕭葦一臉悻悻之色,走到一邊,仰望著當空的雲海!
  西北風瞿濤呵呵一笑道:「世上仇恨,大多是爭一時氣憤。年輕人應該有容人的雅量,你二人皆是當今天下少有人物,如能拉手言歡,何幸如哉!」
  他走上幾步,道:「來!來!來!看在老夫這一張臉上,你們捐棄前嫌,作個朋友如何?」說著拉起了邊瘦桐的一隻手。邊瘦桐微微一怔,遂即寬容地一笑,道:「只要蕭兄有意,我是求之不得的!」
  這時,蕭葦卻面對雲海,不哼一聲。
  瞿濤拉著邊瘦桐,走到蕭葦身邊,蕭葦仍是直立不動,瞿濤一笑道:「小葦子,大丈夫要有容人之量!」
  才說到此,蕭葦猛地轉過身來,臉色極為難看地道:「大哥,你也太強人所難了!」
  說著冷冷一笑道:「我蕭葦生就一副恩怨分明的脾氣,大哥不必強自與我們說合……」他向著邊瘦桐抱拳道:「我與邊兄,遲早還會有相會之時,是恩是怨,那時再作一個了斷吧!」
  他臉色通紅,轉過身子,對著瞿濤拱手說道:「大哥,請恕小弟告辭了!天下事本就是難以兩全的,我想大哥你定能瞭解我的心情,再見了!」說著猛地轉身而去。
  瞿濤不由呆了一下,叫道:「小葦……」
  蕭葦轉過身來,歎了一聲道:「請妥為照顧車姑娘,大哥對我有深恩,我沒齒難忘!」說著倏轉身,迎著東方的霞光,倏起倏落,一路飛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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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29:25 |只看該作者
25、一波未平一波起  

  蕭葦不釋前嫌,負氣而去。瞿濤連連頓足,愛莫能助。
  紅線金丸邊瘦桐處此場面,實在尷尬,他正要前去追趕,卻被瞿濤攔住,道:「邊兄弟,你不要在意,這位蕭老弟,生來就是這個脾氣,由他去,以後他就能想明白了!」
  邊瘦桐汗顏地道:「為了我,使得你們彼此不快,實在令我過意不去!」
  瞿濤一笑道:「放心,沒有關係!這小子,我是最清楚的了,他外表冷漠,其實內心比誰都熱情!」說著他微微一笑,道:「就好像那位車姑娘……」
  說到此,忽然心中一動,「哦」了一聲道:「我們快進內去看看吧!」
  二人轉過身來剛要走,卻見雪用梅自廊下匆匆走出來道:「我看到方才有一個姑娘走了!」
  瞿濤怔一下道:「如何走法?」
  雪用梅道:「她提著一個包裹,走得很快,我問她話,她卻只背向著我,沒有答理。前輩,這姑娘是誰?」
  西北風瞿濤看了一下遠方,微微搖頭歎息道:「這倒好,他二人竟然不謀而合,也許在路上又遇在一塊了!」
  說著微微一笑,道:「我們進去吧!」
  邊瘦桐和雪用梅二人對望了一眼,這件事情的發生,使二人都很不好意思,而瞿濤卻似乎漠然視之!
  進室落座後,瞿濤望著邊瘦桐道:「你可知那位姑娘是誰?」
  邊瘦桐茫然搖了搖頭。瞿濤一笑道:「她就是巫山腳下,海天別墅的主人之一。邊兄弟,你莫非不認得她麼?」
  邊瘦桐不由驀地一驚,道:「哦,莫非是女飛衛車釵不成?」
  瞿濤點頭道:「正是這位姑娘!」
  一旁的雪用梅卻不由呆了一呆。瞿濤目睹二人驚異的神情,不由微微一笑。
  他於是把蕭葦、車釵投奔來此的一段經過略微說了一遍,二人更是驚奇不已。
  他們料不到,晴空一羽蕭葦竟會和車釵合在了一塊。邊瘦桐不由點了點頭,道:「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前輩如能促成,倒是功德一件!」
  瞿濤微微笑道:「婚姻之事,除卻緣分,還要他們自己的契合,別人說話實在是多餘的!」
  說著他皺了一下眉毛,道:「我本心是想與你們之間和好的,卻沒料到,蕭葦如此固執,看來這件事,我也是無能為力了!」
  邊瘦桐淡然一笑道:「實說起來,對於蕭葦,我並沒有敵意,只有內疚。只要他捐棄前嫌,我願意隨時與他言好!」
  瞿濤長歎了一聲,道:「兄弟!你這才是真正的好漢子,這件事,我一定為你們盡心盡力。小葦要是再逞一時意氣,我這老哥哥將與他一刀兩斷!」
  說著,目光閃出炯炯之色。邊瘦桐歉然道:「前輩不必如此,蕭兄實在是一個可敬之人,只是過於固執剛急,這也許是他的可愛之處!」
  瞿濤長長歎息了一聲,沒有作聲。過了一會兒,他望著邊瘦桐,道:「邊老弟,你這麼風塵僕僕地趕路,莫非有什麼急事不成?」
  邊瘦桐苦笑了一下,道:「前輩有所不知,因我生就一副剛直脾氣,嫉惡過甚,因此在江湖上得罪了太多的人,自不免因而生仇,來往奔波!」
  西北風瞿濤冷冷一笑,道:「我輩人物,習武作甚!老弟不要氣餒,當今江湖之內,正需要像你這麼一個急公好義之人,你不妨放開手幹下去!」
  邊瘦桐淺淺一笑道:「前輩有所不知,我已為此惹下禍事來了!」
  瞿濤怔了一下,道:「什麼禍事?」
  邊瘦桐搖頭苦笑道:「很多武技高深、資望極重的人物,卻也詢私報復,這是最令我痛心之事!」
  瞿濤一笑道:「對小葦子你就不必再顧慮了,我會善言開導他的!」
  邊瘦桐微微一歎道:「我向前輩打聽一人,前輩可知道一個叫做『海空長老』的人麼?」
  西北風瞿濤不由一怔道:「我知道……這和尚怎的?」
  邊瘦桐微微一笑,自身上拿出了一張帖子,遞了過去。瞿濤接過一看,驚訝地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邊瘦桐笑了笑,道:「南少林寺的方丈涵一大師,因助紅衣獅門與我為敵,被我敗於掌下,不想他竟搬動口舌,請出了海空長老!這人我曾有耳聞,只是不詳,前輩可知道多一點麼?」
  瞿濤微微「哦」了一聲,他低下頭略一思忖,抬頭冷冷地道:「賢弟,你遇見了厲害的人了!」
  說著冷冷笑道:「這位海空長老曾與我有一面之緣,此人確是一個厲害的人物,掌中一口『神木尺』,能點打人身三十六處穴道!」
  他冷笑了一下,又接下去道:「早年……中條七友均一一在他這口神木尺下喪生。除了神木尺外,這和尚還有一手『空空如意掌』,數十年來,未遇敵手!」
  他歎了一聲,道:「你對付這個人,可要特別小心啊!」
  他說完後,臉色十分陰沉。
  邊瘦桐自不免暗暗驚心,他冷笑道:「如此的一個高人,偏偏不辨是非,怎不令人歎息?」
  瞿濤來回走了幾步,道:「你方纔所說的那個涵一大師,我也認識,莫非你不知道,他二人是師兄弟麼?」
  邊瘦桐一驚道:「原來如此!」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在我少年時候,在莽蒼山遇見過海空一次,那時涵一和尚正在海空身邊,他那一身武功,全是他那位師兄一手教導出來的!」
  邊瘦桐咬了一下嘴唇道:「這就難怪了。」
  瞿濤一手握拳,在另一隻手上重重地擊了一下,發出了「啪」的一聲,似乎下了一個決定。
  邊瘦桐一怔道:「前輩有何指教?」
  西北風哈哈一笑道:「我想一個人活在世上,生命無足輕重,而義氣卻不可無有。賢弟,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就應該知恩圖報。」
  邊瘦桐一怔道:「前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西北風目光如炬道:「兄弟,現在你遇見了這個難題,我一定助你一臂之力就是!」
  邊瘦桐搖頭道:「前輩萬萬不可如此,那海空雖是厲害,依我看來,卻也未見得高不可測……」
  西北風微微一笑,道:「兄弟,你還年輕,和小葦子一樣,太氣盛了。當然,我不是說你的功夫不如他,不過……」
  說到此笑了笑,道:「你可知那年在莽蒼山時,我曾與海空動過手……」
  邊瘦桐一驚道:「哦……結果如何?」
  瞿濤搖頭冷笑道:「我們對拆了四十六招後,我敗在了他的空空如意掌法之下。若不是那和尚掌下留情,那一次我可能要落下殘廢了!」
  邊瘦桐不由大吃了一驚,一時竟呆住了。
  瞿濤一雙濃眉緊緊皺了皺,道:「不過,當時我的功力,是不能和今日相比的,那時我的乾坤一十三掌還沒練成……」
  說到此,那雙眸子微微瞇了起來,漠漠地道:「今天再遇見這個老和尚,也許情形就不大一樣了!尤其是這十年以來,在真氣功力之上,我也有了極大的長進,我想足可以應付這個老和尚了。」
  邊瘦桐苦笑了笑道:「只是我如何能讓前輩牽扯其中呢?」
  西北風瞿濤一隻手摸著繞口的鬍子,哈哈笑道:「士為知己者死!自我一見兄弟你,就知你是一個直率的漢子,我老頭子在巫山數十年來,靜極思動,也該動一動了……」
  說到此,他推開了窗子,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他的目光,遠遠地看著夜色裡的那座孤墳,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觸。
  他已經決定要違背自己的諾言了。
  他望著那座孤墳,喃喃地道:「瑤清……請容許我暫時離開你……我會再回來的……」
  邊瘦桐和雪用梅聽到了這話,俱不由怔了一下。
  瞿濤轉過臉來,只見他目光之中,似乎含有淚水,但卻佯作笑臉,道:「賢弟,我決定同你下山一行,我們何日起程?」
  邊瘦桐見他意念至誠,不便再阻攔,當下不禁又喜又愧,喜的是自己得此幫手,無異如虎生翅;愧的是,好生生的破了人家的清靜,如果因此使他罹上什麼不幸,自己可就百死莫謝其罪了!為難地笑了笑,道:「前輩要三思而行,此舉卻是輕率不得呢!」
  瞿濤微微一笑道:「我生平言出必行,你就不必多說了。不過,那海空長老確實是一個不易對付的人,我們雖是兩個人,卻亦不能穩操勝算,所以這件事,我們還要多盤算一下!」
  說著又要過了帖子,仔細地看了一遍。
  雪用梅在二人說話之時,獨自坐在一邊,忽然發現矮几之上,留有一張素箋。
  她信手拿起來,見上面寫著幾行字跡,當時不由微微一驚,目光掃處,卻見其上有「車釵」二字,忍不住她看了下去。
  只見上面寫道:
  $R%「瞿濤大哥:巫山養傷,多承厚愛,如今傷癒,可以別矣!瑤姐未了鴛鴦,已補繡完畢,大哥請看看,尚可入目否?
  邊瘦桐乃一正直之人,仁義可風,先父固死其手,但推因究果,也系咎在自己,愚妹不思報復也,至盼。
  使與蕭君言好,並能厚待此人。雪姑娘聰慧靜淑,伊對邊君,該早已有意,此事大哥如能代為作伐,使二人喜結連理之好,實美事一件也。
  妹已經多難,心冷意散,自此萍蹤江湖,鞍馬風塵,未來事尚未可料,唯盼大哥善自珍重。
    謹此
  祝好!
          愚妹 車釵謹上」$R%
  雪用梅匆匆看完了這信,一時不禁面色通紅。
  她這種動作,被邊瘦桐所發覺,不由奇道:「姑娘,你在看什麼?」
  雪用梅指了一下手上的信箋,面色緋紅,道:「一封信,是車姑娘留下來的!」
  這時,瞿濤也自發覺,走了過來,拿起了這張信紙,雪用梅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
  西北風瞿濤甚為詫異,他匆匆看完這封信後,不由哈哈大笑,道:「車姑娘真是有心之人!」
  說著把手中信遞與邊瘦桐。這時,雪用梅卻急忙站起來,匆匆走出室外。
  她心內有一種說不出的傷感,想到了父親、家庭……如今忽然又觸發了她內心的感情……這時,她竟再也忍不住,伏在欄杆上痛哭起來。其實她內心對於邊瘦桐是一百個願意的,她愛他有多深,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是邊瘦桐那種剛毅的性情,使她更敬重他,總好像他對自己並沒有真愛。今日他又曾親口說出,視自己如妹,分明是對自己未存絲毫異心。現在,車釵的多管閒事,不由令她觸動了傷懷。女孩子都有幾分面子的,這件事要是邊瘦桐不允許,說出拒絕的話來,自己如何受得了?
  一日無事。晚飯後,瞿濤、邊瘦桐繼續談武論藝,雪用梅一人走出了石樓。
  山口吹過來陣陣的小風,吹得人身上涼颼颼的。雪用梅在淡淡的暮色裡,走到了一棵大樹下。
  忽然,她看見谷內有兩條飛快的人影,直向這邊縱躍而來。起先,她並沒有十分在意,可是轉念一想,不禁吃了一驚!
  因為這地方,是一個最高的山峰,由瞿濤口中,她知道,這地方絕無第二家居民,也從沒有閒人來去的!
  那麼,這兩個人又是誰呢?
  而且,更奇怪的是,這兩條人影,似乎正是朝著這個方向而來的。
  雪用梅心中一動,頓時就生出了疑心。她睜大了眸子,向谷下的兩條人影望去。
  只不過是剎那之間,這兩個人影已來到了峰嶺下,淡月之下,雪用梅雖沒有看清這兩個人是什麼樣子,可是,她卻看出來,是兩個衣著、高矮、動作幾乎完全相似的人!
  這兩個人,都穿著白色的長衫,頭上都戴著一頂奇特的黑色帽子,身材又細又高,乍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對無常鬼!
  雪用梅不由打了一個哆嗦,心說:「天啊!這到底是人還是鬼呀?」
  她忍不住向樹後一躲。只見這兩個怪人,行馳於絕壁之上,如履平地一般,一剎那間,已來到了眼前。
  雖然月色很淡,可是雪用梅還是看清楚了這兩個人。
  只見這兩個人,都是一副瘦高的身材,一樣刀形的臉,臉上不帶絲毫血色。看起來白慘慘的,甚是可怖。
  靠左邊那人,右臉之上,生有杯口大小的一塊黑痣,除了這一點區別外,二人幾乎無一不似。
  雪用梅躲在樹後,心中甚是奇怪,她正要現身出來,忽聽得那臉有黑痣的人,發出冷冷的聲音道:「怪!我方才明明看見這裡有個人似的。」
  另一個點了點頭道:「是呀!我也看見了,像個女人!」
  他二人說著,四隻眼睛嘀溜溜地向四下望著,其中一個用手指了一下那幢石樓道:「看,這樓好漂亮!」
  黑痣臉細細地看著這座樓,道:「這房子是不錯,比我們那裡強多了。」
  另一個吊梢眉頻頻聳動著道:「和師父說說,我們乾脆搬到這裡來好了!哦……花,好香!」
  他說著,身形一飄,已到一片花圃之前。只見他信手摘下了一朵菊花,就鼻聞了一下,隨手丟在了一旁,嘻嘻一笑道:「外面真好,有女人,還有花!」說著咧開了嘴,露出了白白的牙齒。
  雪用梅聽後不由臉色一紅,她本以為這兩個東西是鬼呢,現在聽他二人這番對白,內心倒是安定下來了。敢情,這是兩個人。
  只是二人口音奇怪,既不是北地口音,更不是南方語言,聽在耳中,別提有多麼彆扭了。
  這時那個有黑痣的人,冷冷一笑道:「你當然是高興啦,有了女人,可是我呢?」
  聞花的那人,轉了一下身子,道:「你別急呀!師父不是說了,他老人家面壁已完,從此我們都不需要再關在洞裡了。他還說我們兩個年紀不小了……該找個女人了!」
  面生黑痣的哼了一聲道:「那個小娘兒們是我先發現的,照理應該給……給我的,想不到……你先下了手。」
  他說話大概口齒有點不得勁,結結巴巴地道:「我們是好兄弟……我不好意思跟你搶,你已答應幫我找一個,可……可不能說了不算!」
  這時,對方忽地跳了過來,道:「你放心,我們一個人一個!」
  說著伸出一根手指道:「來,拉鉤!」
  兩個人就像小孩一樣,各人伸出一根手指,互相鉤了一下。
  那個面生黑痣的人立刻轉憂為喜,道:「這才是我的好兄弟。丙火!我們到這房子裡看看去!」
  那個叫「丙火」的想了一下道:「這不太好吧……師父要是知道了……」
  面生黑痣的人立刻現出不悅道:「你看,你有了女人,就不管我了!」
  丙火摸了一下帽子,道:「不是這樣的,乙木!」
  樹後的雪用梅,這才知道,這兩個怪小子,原來竟是來找老婆的,不由面色緋紅。
  她並且知道了,兩個人的名字,一個叫「乙木」,一個叫「丙火」,這兩個名字也真夠怪的!
  雪用梅就像是看怪物一樣的看著二人。
  她真不知道,塵世之上竟會有這種怪人。
  當時,她一聲不出地在樹後打量著這兩個人。忽聽那面生黑痣的乙木道:「我們都有好本事,怕誰呀?」他晃了一下身子,道:「師父說,我們兩個身上的功夫,現在天下已經很少有人能敵,你怕什麼?」
  丙火哭喪著臉道:「話不是這樣的,我們在洞裡關了這麼久,現在才出來幾天就闖禍,師父知道總不大好!」
  乙木氣呼呼地道:「師父不是說,叫我們一人找一個老婆嗎?」
  丙火點頭道:「是呀,可是沒有叫我們到人家家裡去搶呀!」
  那個叫乙木的人,聞言後跺了一下腳道:「算了,我不要了。」
  丙火忙過去拉住他道:「唉,你不要生氣嘛!師父說不許我們到人家家裡去搶,可是沒有說不許我們在路上攔,我們只要在路上等,嘻,多的是!」
  乙木鼻中哼了一聲,道:「多的是?都是醜八怪!」
  丙火伸了一下舌頭道:「醜八怪?剛才在江邊看見那個坐船的女子也是醜八怪嗎?」
  乙木搖了搖頭道:「我看不上,只有你那個我才看得上!」
  丙火好似生恐自己那個被搶一樣,忙笑道:「哪裡,我看差不多!」
  乙木冷笑道:「那我搶回來與你換可好?」
  這一下丙火猶豫了,他搖搖頭道:「你真是,怎麼專想著我那一個呢,師父說動刀的女人不好,我那一個就是動刀的!」
  乙木冷笑道:「我就喜歡動刀的,怎麼樣?」
  丙火左右看了一眼道:「不行的,她是我弄來的,你看我衣服都被她抓破了,我好不容易弄來,怎麼能給你?」說著扯了一下後面的衣服,果然有一條大口子。
  乙木好似知道沒有希望了,歎了一聲,道:「好吧,那你陪我到這樓裡找找去!」
  丙火為難地道:「乙木,你聽我說,師父不是說過嗎,這樓裡住有一個駝子,厲害得很,叫我們不要跟他打,師父倒不是怕他,而是不願得罪他。」
  乙木冷冷地道:「師父好像說過,這樓裡以前有兩個女人,有一個美如天仙,我就要那一個!」
  丙火歎道:「唉!這都是哪一年的事了,那時候我們不過才八九歲,現在呢,我們都快四十歲了!」
  乙木怔了一下,立刻面如死灰,道:「啊。對了……完了……」
  丙火走過去,拍了他一下道:「別灰心,天下女人多的是,只要我們天天等,總能等一個!」
  乙木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憤憤道:「師父幹嗎不許我們下山,其實我們不過是樣子怪一點……在這個窮地方,哪有什麼女人會來?」
  丙火擠著眉毛道:「我們可以躲在江邊,只要看見船上有漂亮的,就可以想辦法引她們上來呀!」
  乙木歎了一聲道:「不行,今天我在江邊趴了一天,娘的……只有晚上那一個還能看看,別的簡直是不能看!」
  雪用梅本以為二人是路過此處,馬上就走,沒有想到這兩個寶貝在這裡摽上了。
  她站在樹後,聽著他二人的談話,真是又氣又笑,由不住動了一下身子。
  她身上穿的乃是車釵的一件長裙子,本來躲在樹後,所以不會被人看見,這時一動,裙裾立刻露出了一角!
  偏偏那兩個怪人,臉面都朝著這邊,裙角一動,立刻被乙木發覺,他口中「晤」了一聲。
  丙火忙道:「什麼事?」
  乙木忽然站起來,用手向前指了一下。丙火順著手指處一望,不由呆了一下,道:「啊,妙呀!」
  乙本立刻伸出一隻手,在嘴上捂了一下,遞了一個眼色。丙火立刻會意點點頭。
  二人一起站了起來。乙木打了一個哈欠道:「好了,天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說著一拉丙火,二人向前走去。這附近石塊很多,二人走了幾步,立刻隱身在一塊大石之後。
  樹後的雪用梅聞聲正自吃驚,可是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任何動靜,她偷偷探頭望了一下。這一望頓使她寬心大放,當時長吁了一口氣,由樹後一躍而出!
  月光照著她修長的身材,那白玉似的膚色,在月光之下,似乎更光潤了。
  她那長長的秀髮,由於來時匆忙,未及理梳,披散在肩膀上,小風吹過,有如玉樹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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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30:01 |只看該作者
  她對方才看見的事情,充滿了驚異,她要回去告訴邊瘦桐和瞿濤知道。
  可是當她腳步剛一移動的當兒,忽見面前人影一閃,方纔所見的那一雙怪人,已出現在眼前。
  雪用梅不由大吃一驚,「啊」了一聲。
  兩個怪人,似乎都被雪用梅的美色迷住了。
  那個叫乙木的人,立時笑道:「丙……丙火,這一次是我的了,你不許動!」
  丙火嚥了一口唾沫,高舉雙手道:「好……小心哪,別傷了她!」
  乙木向著雪用梅彎了一下身子道:「好女子…你不要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我叫乙木……」說著用手指了一下丙火,道:「他叫丙火,我們都是好人。」
  他邊說邊向雪用梅身邊走過去,一臉驚喜之色。雪用梅不由低聲叱道:「站住!」
  那個叫乙木的怪人,倒是真被她嚇得站住了,他摸了一下脖子,道:「你……跟我回去吧!」
  雪用梅手指二人道:「你們兩個是什麼人?膽子真大,莫非你們不知道這樓裡住的是什麼人麼?」
  乙木睜大了眼睛,連連點頭道:「知道!知道!」
  雪用梅一跺腳,道:「那還不快走?」
  她這麼近看這兩個人,白煞煞的實在是有些怕人。
  怪人乙木聞言笑了一下道:「小女子……跟我回去吧!不要怕!」說著身子一撲,直向著雪用梅身上抓去!
  雪用梅先前已聽見了他二人的對話,知道了他們的用心,這時見狀,真是又羞又氣,咬了一下牙道:「你真是做夢!」說著右掌一晃,「呼」的一掌直向著乙木面上打去!
  可是乙木身形之快,竟出乎雪用梅意料,只見他身形一飄,已後退了丈許。
  他喜得手舞足蹈道:「哈!原來你也會武呀?」
  他身後的丙火笑道:「妙呀!這也是一個動刀的!和我那個一樣!」
  說話之時,乙木已第二次撲身而上,只見他雙手向外一抖,直向雪用梅雙肩上抓去。
  雪用梅不由大怒,她雙腕一分,直向乙木兩腕上切去。可是當她手腕甫一接觸對方兩腕時,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使她驚訝的是,對方那雙手腕了,竟像冰似地冷,這一驚,真使她幾乎呆住了!
  她哪裡知道,這乙木丙火兩個怪人,乃是當今天下僅存的一個魔頭——「冰河老人」身邊的一對得意弟子。
  冰河老人因早年研習冰禪神功,不慎走火入魔,遂帶著這一雙弟子隱居巫山「小南峰」下,用三十年功力,才打開穴道,恢復了健康,功力自非昔日可比。
  乙木所練「冰禪神功」已得其師真傳,雪用梅焉是二人的對手?故而一經交手,便發覺大大不敵了!
  雪用梅手指一觸之間,已中了「冰禪神功」的冷焰心火,故爾倒退了一步,頓時牙齒剋剋抖了起來。
  乙木嘻嘻笑道:「小女子!你已中了我的冷焰心火,還不服氣麼?」
  雪用梅又驚又怒,嬌叱了聲:「你是什麼怪物投胎的,怎麼練這些功夫?」
  乙木嘻嘻一笑道:「小女子不要罵人,來!來!快隨我回去吧!」說著猛地雙手一張,向前一撲。
  隨著他一撲之下,帶過來一陣冷風,雪用梅不由又打了一個冷戰。
  所幸她功力充沛,要是常人,只要為這種「冷焰心火」所中,鮮有不立時凍倒在地的。
  這時她後退了幾步,只冷得全身連連戰抖不已,幾乎連說話也開不得口。
  乙木見狀,不由怪笑了一聲道:「好本事!」
  他因見雪用梅艷若天人,心中也著實愛惜,反以下手極有分寸,生恐傷了她。
  這時見她冷得花容變色,已知差不多了。當時第三次身子向前一撲,雙臂一張,又發出了一股冷風。
  這一次雪用梅實在支持不住了。
  要以她昔日功力來說,本不至於被他冷焰心火所中,只因被雪亦赤捆綁了一日,體力未復,又因沒有防備,才會吃此大虧。
  就在乙木第三次撲勢之下,雪用梅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身子倒下去。這時她冷得眼前金星直冒,全身血液幾乎凍僵了。
  乙木見她倒下,怔了一下。
  他身邊的丙火見狀,一跳叱道:「乙木,你下手太重了!」
  乙木也呆住了,他匆匆走到雪用梅身前,訥訥地道:「小……女……子……你不要怕……」
  這時丙火也走了過來,甚為焦急地道:「小女子,你趕快抱住一棵樹,要不然你會凍死的!」
  雪用梅這時早已凍得牙關發抖不能說話,聞言忙坐起來,向旁邊一棵樹上抱去,說也奇怪,如此一來,她果然好得多了。
  乙木趕上去,一把把她抱了起來。
  雪用梅尖叫一聲道:「不得無禮!」
  乙木嚇得差一點把她丟下來,他訥訥地道:「你放……心,這一次我不會用冷焰心火傷害你的!」
  雪用梅這時被怪人乙木夾起,才知道他武功高強,因為他一隻手,托住自己的背脊關節處,用力恰到好處,無形中控制了自己的穴門。
  如此一來,雪用梅就是有逃脫之心,卻也無能為力了。
  這時,丙火急舞著手道:「快!快!有人來了!」
  乙木夾著雪用梅,身形一晃,已向澗石之間落去!
  就在這時,只聽得一聲怒叱道:「什麼人?」
  丙火殿後,聞聲望去,就見眼前來了一個少年。
  這人,正是紅線金丸邊瘦桐。
  邊瘦桐因發現雪用梅不在室內,感到奇怪,出外尋找,不想在後山找了一遍,不見人影,因聽見叱聲,才趕來此處。可是,他仍然來晚了一步。
  這時乙木已夾著雪用梅,在峭壁間縱躍如飛。紅線金丸邊瘦桐一見,不由大吃一驚。
  他發出了一聲怒叱道:「大膽的賊人!招打!」
  右手向外一揮,金光一閃,便發出了一枚紅線金丸,直向著峭壁間的乙術打去。因為怪人乙木手中抱著雪用梅,邊瘦桐手下便有了極大的約束,所以他的金丸,只能向著對方腳上打去。
  可是丙火在後,眼明手快,只見他右掌向外一揮,發出了「哧」的一股掌力,那枚金丸竟被他打落在地!
  邊瘦桐不禁吃了一驚,當時忙向一邊望去,才發現原來還有一個怪人。
  他見這人,衣著長相,無不和前面那人一般無二,當時又驚又怒,冷叱了一聲,身形隨即撲去。
  怪人丙火,這時卻也不逃。他插身在二人中間,似乎有意爭取時間,要乙木逃走一樣!
  邊瘦桐怒到了極處,足下一點,已到了丙火身上打去。
  怪人丙火,臉上竟絲毫也沒有表情。
  邊瘦桐的掌勢一到,他不慌不忙地也發了一掌。雙手交鋒,只聽「波」的一聲。
  丙火似乎沒有料到方竟有如此功力,他身子明顯地搖動了一下,後退了幾步,才拿站住,面上立即現出了驚異之色。
  紅線金丸邊瘦桐掌力和對方一交的剎那,只覺得對方掌上,傳來了一股寒流,由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可是他功力深沛,週身更有潛力相護,是以甫覺寒冷之際,已用真力把所犯的寒流逼出體外。儘管如此,他內心仍然是夠吃驚的了。
  他立即就想到了這種功力的名字,不由呆了一呆。這時,那乙木早已抱著雪用梅,跑得無影無蹤了。
  邊瘦桐見這個形同刁鬼的怪人,仍然不走不動,只以一雙靈活的眸子望著自己。
  他心內實在氣憤到了極點,怒道:「你們是誰?住在哪裡?」
  怪人丙火翻了一下眸子,冷漠地道:「你是誰?功夫不錯!」
  邊瘦桐手指澗下道:「那個人,把她搶到哪裡去了?」
  怪人丙火露出白牙一笑,道:「哪裡去了?哈……我們一人一個,你這人是不服氣嗎?」
  邊瘦桐不由一驚,因見對方有點呆癡樣子,遂忍下怒火,冷笑道:「你是說,你們搶走了雪姑娘,是去做老婆?」
  丙火一笑,摸了一下帽子道:「雪……她姓雪?哈!我的那一個姓車,他的這個姓雪……」說著,兩隻腳竟自高興得跳了起來。
  邊瘦桐不由又是一驚,當時冷笑道:「怪人,你是說你也搶了一個姓車的女人?」
  丙火冷冷地道:「怎麼是叫搶?我們才不搶呢!我們是招親,師父說過我們都該有個老婆了!」
  邊瘦桐這時實在猜不透,這兩個怪人是什麼路數,可是武功精湛,絕非尋常江湖中人。當時不由冷笑道:「你師父是誰?」
  丙火翻了一下眸子道:「你問這個做什麼?」說著看了山下上眼,冷然道:「好!我也要走了!」說著身形霍地騰起,拔起了足有六七丈高下,直向山澗之內落去!
  邊瘦桐如何能叫他逃開掌下?這時見狀,發出了一聲厲吼道:「你還想跑麼?」當時雙臂一振,用「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陡地騰空而起,起落之間,已落在了丙火身前。
  丙火似乎又吃了一驚,他呆呆地道:「你還要打麼?」
  邊瘦桐冷叱道:「我不管你們是什麼怪物,你們要搶人可是不行!」
  丙火聞言眉毛一挑道:「怪物!你敢罵我怪物?」說著兩隻手忽地掄起,直向邊瘦桐雙肩猛然抓了過去。
  邊瘦桐身形半轉,引著對方來勢,一掌直劈而出。
  丙火不由「哦」的一聲,身子竟被打出了數尺。
  他臉上做了一個很痛楚的表情,彎下腰來。
  邊瘦桐不由心中一怔,忖道:「壞了,我大概打得太重了。一時內心大是後悔,可是這個意念還未轉完,丙火已再次直起腰來。他咧著嘴道:「你打得好疼……你是誰?」
  邊瘦桐不由大大吃了一驚,因為方才自己所發掌力,雖說未出全力,卻也有了五成以上的功力,以此掌力打出,就算是一塊巨石,也能擊得粉碎,卻未曾料到,對方怪人僅僅是覺得好疼而已。
  這一驚,不由令邊瘦桐對他另眼相看了。
  他退後了一步道:「怪人,你……是誰?住在哪裡?」
  丙火齜牙咧嘴地道:「我叫丙火,方纔那人是我哥哥,他叫乙木……你是誰?」
  邊瘦桐冷笑道:「你師父是誰?」
  丙火搖了搖頭道:「我不說!」
  他說著怒哼了一聲道:「我師父說,見人要忍耐三分,我對你已夠忍耐了,不要再惹我。」說著直了一腰,直向山澗內行去。
  邊瘦桐怔了一下,更是不解。這時見他要走,如何容得,當下低叱一聲,身子再次一掠,又到了丙火身前。
  怪人丙火眸子一轉,不悅道:「你再不走,我就要打……你了!」
  邊瘦桐冷笑道:「我先拿下你這橫小子再說!」說著雙掌一錯,直向兩人兩處側助之上打去!
  怪人丙火身子霍地向後一倒,以雙掌貼地,猛地向上一彈,整個身子倒竄了起來。
  邊瘦桐雙掌擊空,這一來,不禁激起了他的怒火,他足下向前一趕步,右掌斜著劈了出去。掌緣之上,帶出了刀似的一股罡風,直向丙火上身斬去!
  這種凌空刀掌的功力,相當驚人,邊瘦桐並不常用,掌風過處,附近樹梢枝葉,紛紛下落。
  丙火口中驚呼了一聲,他身子霍地向下一倒,以足尖用力在地上一點,「嗖」一聲,已竄了出去。
  這一來,他好像也被惹火了。
  只見他怪叫了一聲,猛地站起來,忽然張開嘴來「哈」一聲,噴出一大口氣來。
  邊瘦桐已知道,這怪人煉有冷焰心火,見狀不由向下一伏。
  冷風過處,落葉紛然,其冷的程度可想而知。
  邊瘦桐這時心憂雪用梅被擒,偏偏這怪人並非易與對付之流,一時不易得手,不由又氣又急。
  怪人丙火見自己苦煉的冷焰心火,發出並未奏功,也是大怒。他怪叫了一聲,雙掌向前一錯,掌心之內,發出冷流,直向著邊瘦桐身上抓來。
  邊瘦桐氣怒攻心之下,手下已不再留情。這時見丙火掌勢一到,他身子向下一蹲,分二掌用切手直向著他腕上切去。
  丙火猛然往回抽臂,可是邊瘦桐雙腕卻倏然圈過去,直向丙火背後擊去。掌力一現,丙火整個身子,足足飛起七八尺高下。
  很顯然,他身上練有一種護體的功夫,不易傷他,可是這麼摔下來,也不是味兒。只聽見「砰」的一聲,丙火被摔得怪嘯了一聲。
  邊瘦桐足下一點,已如同飛鷹搏兔似地,趕到了他的身邊,他冷冷一笑道:「小子!你送命吧!」
  當時心中一狠,真力貫注右腕,想用「巨靈金剛掌」力,一掌把對方斃於掌下。
  正當他掌力待發未發的當兒,斜刺裡一聲斷喝道:「使不得,兄弟!」
  一股大力,由一側猛劈而出。
  邊瘦桐只得向左一閃,讓開了力道。那怪人丙火由地上一滾而起。
  眼前人影一閃,現出瞿濤高大的身影來。
  他對邊瘦桐搖了一下手道:「這人殺不得!」說著轉身看著丙火,面上極為驚異地道:「如果我猜不錯,朋友,你是住在小南峰下吧?」
  丙火驚異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忽然轉身,一路飛縱而去!
  邊瘦桐大驚道:「糟!他跑了!」說著正要騰身追下去,卻為瞿濤伸出一隻手攔住,道:「兄弟,由他去吧!」
  邊瘦桐站住腳步,大急道:「前輩有所不知,雪姑娘被他們擒去了!」
  此言一出,瞿濤不禁一怔道:「有這種事?」
  二人忙回身望去,沉沉黑夜裡,那丙火早逃得無影無蹤。邊瘦桐不由跺了一下腳道:「完了!」
  瞿濤怔了一下,苦笑道:「兄弟,你反倒怪起我來,如不是我方才出聲攔阻,你險些罹了大禍!」
  邊瘦桐奇怪地望著他道:「此話怎說?」
  瞿濤冷冷一笑,道:「你當這人是一般江湖人麼?兄弟,你是猜不到的!」說著望了前面一眼道:「兄弟,這巫山看來無奇,其實十二峰上,真不知隱有多少高人異士……」
  說到此他冷冷笑道:「你和這人交手,莫非沒有發覺什麼異樣麼?」
  邊瘦桐見他一本正經,大是不解,聞言後道:「他煉有冷焰心火的功夫……怎麼,前輩有什麼發覺不成?」
  碧濤點頭冷笑道:「這就是了,兄弟你既知道冷焰心火,莫非不知這種功夫是誰傳授的不成?」
  邊瘦桐想了想,搖頭道:「這我倒不清楚了!」
  西北風瞿濤微微冷笑道:「這就難怪了。兄弟,你坐下來,待我告訴你一個人!」
  邊瘦桐莫名其妙地坐了下來。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數十年前,大荒出現了兩個怪人,武功之高,真可說天下無敵。這兩個人,一個是仇雲居士尚未分,另一人是冰河老人旦夕……」
  他點了點頭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方纔那怪人的師父就是那個叫旦夕的老魔頭。」
  邊瘦桐不由吃了一驚,道:「前輩怎知道呢?」
  瞿濤點頭道:「我來巫山已數十年了,曾聽人說過冰河老人隱居於此,只是從未見過面。前年我路過小南峰時,發現了數處茅舍,內有三個座墩,才猜出,這魔頭果然隱居於此!」
  邊瘦桐搖了搖頭道:「許是別人也不一定!」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我細心觀察那數處茅舍座墩,全是背陽而建;而且附近木草不生。我才知道,老人非但生存在世,而且必定結廬於小南峰上。」說著他頓了一下,道:「現在,我果然猜對了,今日我一見這小子長相動作,就猜出必是老人弟子無疑,看來,老魔頭必定已出世了!」
  他望了一下天色,冷冷地道:「兄弟,你不知道,冰河老人生平護短成性,你方纔如果傷了他的弟子,他絕不會饒你。此老心黑手辣,我是早就知道的,那時只怕我也無法救你了!」
  邊瘦桐聞言,不由冷笑了一聲道:「前輩如此說,莫非任憑他們把雪姑娘搶走不成?我們應該去尋冰河老人,問他要人才是!」
  西北風瞿濤搖了一下手道:「兄弟,這事草率不得,你不要急,我們慢慢商量一下……」
  說著他來回走了幾步,皺眉道:「此老家法極嚴,門下弟子怎會如此胡來?這真是令人想不通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此刻是憂心如焚,他恨聲道:「前輩,既然如此,你在此,我自己去看一看!」
  西北風瞿濤怔了一下,苦笑道:「兄弟,你何必急於一時呢?」
  邊瘦桐冷冷笑道:「雪、車二位姑娘都在他們手中,怎能令人不急?」
  瞿濤皺了一下眉道:「你說什麼……車姑娘又是誰?」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車釵也被他們捉去了!」
  瞿濤一愣。邊瘦桐訕訕地道:「兩位怪物說是物色妻子,他們一人捉一個。想不到天下竟然會有這種事情,我們如不快些找去,只怕她二人……」
  瞿濤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我陪你去一趟!」
  邊瘦桐氣得臉都白了,他真恨不得立刻去找到那兩個怪人,狠狠地教訓他們一頓;可是瞿濤的態度,似有甚多顧慮。
  邊瘦桐看在眼中,未免有些不解。
  因為他已看到瞿濤的一身功夫,可說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然而他竟如此猶豫,看起來,莫非那冰河老人是神仙不成?
  他口中雖然未說,內心卻是甚為不平,只想有機會見識一下那冰河老人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這時,瞿濤在前,邊瘦桐隨後,二人展開身法,穿行於峭壁亂石之中。
  行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只見天色愈發地黑了,可是眼前有一座白石的高峰,現出類似白晝的亮光。
  瞿濤駐足峰下,道:「這就是小南峰了!」
  邊瘦桐這時也覺出,這小南峰附近,氣溫顯然比其他地方低了許多,身上冷颼颼的,便說道:「這裡真冷!」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這只不過是峰下,如果上去,你就會知道,還要冷上許多……」
  說著他伸出手指,遙遙指著峰上一些發白亮的地方道:「看見沒有,這些都是峰上的冰雪,這是巫山峰中一個最怪的地方,雖是盛夏,這小南峰上,仍然結有冰雪,冷得很!」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這麼看來,那冰河老人果真結廬於此了?」
  瞿濤向峰上看了一刻道:「我們上去看看;不過,兄弟凡事都需忍耐,尤其是這件事情,千萬魯莽不得。最好我們能見著冰河老人與他理論,干萬不可以動武!」
  邊瘦桐冷笑道:「前輩莫非竟如此怕他不成?」
  瞿濤怔了一怔,苦笑道:「你這句話說得不錯,這正是武林上的一個通病。兄弟!你成名不易,卻不知愛惜羽毛!」
  邊瘦桐一笑道:「只要我認為是正義的行為,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瞿濤鼻中冷哼了一聲道:「冰河老人絕非你所想的那麼壞,事實上,此人是一個頗令人敬仰的人物,這種人偶然的行為偏差,並不見得就是罪大不赦。對於這種人,我們就不能只憑意氣用事了!」
  他說著躍上了一塊山石,前瞻道:「我們上去吧!」
  邊瘦桐沒有再說什麼,二人很快地就翻上了山嶺。邊瘦桐是初次來此,只覺得四處的冷風,幾乎把人給吹僵了。
  他目光所及,滿處全是冰雪,很少能看見一些樹和草呀什麼的。
  在這樣一個孤寒山嶺上,是很不容易找到什麼的。
  愈往上愈冷,所幸二人都有高深的內功,他們只需提著丹田真力,那冷流也就不能侵身了。
  二人在這小南峰上繞了一周,只見冰石如雪似地,一層層展開,卻不知道這師徒三人到底住在哪裡?
  他二人在嶺上繞了好幾個轉幾,仍然什麼也沒有發現。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前輩你看,這如何是好?」
  瞿濤搖了搖頭歎道:「冰河老人慣居奇處,一時只怕找他不到。」
  邊瘦桐呆道:「二位姑娘如是被那兩個小子侮辱了,如何是好?」
  瞿濤冷冷一笑道:「這事情是絕對不會的,兄弟,我可以向你保證。別的我不知道,冰河老人的家規是極為嚴厲的,他絕不會容許門下弟子如此妄為!」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可是他卻容許弟子在外搶劫婦女!」
  說著,二人又在這小南峰上找到了一遭,幾乎連每一塊冰石都踏遍了,仍然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無可奈何之下,二人只好暫時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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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30:28 |只看該作者
26、冷焰心火斷玉刀

  在乙木的挾持之下,雪用梅被帶到了一個寒冷的世界裡!
  她覺得那寒冷的風,似乎要把自己冷僵了。
  忽然,乙木停住了身子。
  他回頭看了一眼,低下頭對雪用梅道:「小女子……你冷麼?」
  雪用梅本來打定了主意,要以死和這怪人一拼的,可是在這一路之上,她意外地發覺,這個人對自己並沒有什麼不規矩的地方,他一直很謹慎地托著自己,連碰自己一下也不敢。
  這時聽他忽然問出這一句話,雪用梅本不想理他,可是自己由於衣衫單薄,確實冷得吃不住,就點了點頭。
  乙木聞言,忙點了點頭,道:「不要緊!」
  說罷,雪用梅就覺得那托著自己的一雙手,忽然變得奇熱,自他手掌之內,傳出來兩股暖氣。
  這兩股暖氣,一進入她身內,頓時令她暖和了許多。
  天上的月光很亮,雪用梅一看這怪人乙木,不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只見他那一張白瘦的臉,絲毫不帶血色,臉腮又瘦又窄,唇上生著幾根黃須,細脖大頭,看起來,真像是由墳墓裡才爬出來的殭屍一樣。
  雪用梅嚇得忙閉上了眸子!
  她知道,憑自己的這一點本事,要想同他打,那是打不過的;跑又跑不了,只有任憑他來擺佈自己了。
  現在自己在他手上,他萬一要是不懷好心,那自己可真是……」
  想到此,不禁嚇得又睜開了眸子。卻見對方一雙粟米似的眸子,兀自盯著自己,面上顯露出一種極度的傾慕之色。
  雪用梅不由冷冷一笑,提著膽子道:「你把我帶到什麼地方了?」
  乙木見她居然開口說話,不禁喜得一跳。雪用梅怕道:「你要幹什麼……」
  乙木嘻嘻笑道:「我在等丙火,小女子!你姓什麼?你不要害怕,我和丙火,都會對你很好的!」
  雪用梅聞言,心中才略微放寬,當時冷笑道:「你們也太無恥了,居然敢隨便搶人!」
  乙木呆了一下,訥訥道:「小女子!你不要生氣,我們不是搶……不過是……唉!」
  用梅冷笑道:「這還不是搶?你抱著我作什麼?還不放我回去?」
  乙木傻笑了一下,道:「不行……你一走,我就沒有老婆了!」
  雪用梅不由臉一紅,啐道:「誰是你的老婆?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要臉?」
  乙木搖了一下頭,喃喃地道:「隨便你怎……怎麼說,反正……我不能讓你回去……我們要拜天地,成親!」說著咧開大嘴,又傻笑了一下,回頭看了一下道:「咦!丙火這……小子,怎麼還不來?」
  雪用梅冷笑道:「他必定被我那個同伴捉住了,你快放我回去,我代他說個情,也許還能把你兄弟救回來!」
  乙木兩道「一」字形的眉毛不由向上一豎,怒容滿面地道:「你不要……亂說……我兄弟不會被……人捉的!沒有人有這麼大本事!」
  雪用梅哼道:「你不信,你那個兄弟永遠不回來了!」
  乙木聞言似乎真有些急了,他抱著雪用梅,在冰地上跳了一下,恨聲道:「他敢捉我兄弟……我就殺死他!」
  雪用梅冷冷地道:「我看你還是放我回去算了,我可以為你想個辦法,救回你的兄弟!」
  乙木望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道:「我捨不得你……再想另外的法子吧!」
  雪用梅聞言,差一點氣昏了,她冷笑道:「那就沒有辦法了,我那同伴要是見我回不去,就會把你兄弟殺了,那時候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乙木好像嚇了一跳,眼都直了。
  雪用梅見狀以為得計,又道:「你兄弟死了,你就不快樂了!」
  乙木一雙瞳子裡,竟滾下淚珠來,他好似下了決心,要把雪用梅放下來。
  忽然身後傳出丙火的聲音道:「乙木,你在幹什麼?」
  乙木回頭一看,不由大喜,笑道:「嘻——我知道你小……小子會回來的!」
  雪用梅見狀內心不由頓時涼了,當時又急又氣,真差一點兒哭出來。
  這時,丙火縱身過來,氣喘吁吁地道:「娘的!那個人好厲害!我差一點吃虧!」說罷他又匆匆道:「我們快回去吧,也許他們要追來了!」
  說著二人身形起落,已竄到小南峰上。
  雪用梅只得歎息了一聲,眼前是一點法子也沒有了,只有任他們擺佈了。
  她內心有一個打算,如果這兩個怪人要對自己非禮,動了淫心,寧可拼上一死,也不能叫他們遂心!她有了這種打算,倒也不再憂慮了。
  這時,四周的空氣更冷了,若非是乙木掌心傳出的熱流,她真要被凍僵了。
  她身子在乙木的托擎之下,只覺得忽上忽下,來到了一處山口,兩側全是一塊塊積滿冰雪的山石。
  峭壁上更是結滿了冰,亮晶晶的。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正自納悶,只見二人自石上拉出了一條極長的山籐。
  乙木怪笑了一聲,道:「小女子!你不要怕,我們要過去了!」
  說著只見他分出一隻手,拉著這根籐子,忽地一蕩,雪用梅就覺得整個身子忽悠悠地蕩了過去。
  這一段距離好似相當長,很久,她才覺得乙本鬆手落地,緊跟著丙火也蕩了過來。
  雪用梅睜開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形勢,只見是一片峰巒,四周的冰雪更厚了。
  只是,這地方種有許多的松樹,點綴得甚是美雅,天空灰濛濛的,風吹過來的時候,好像夾雜著小片的雪花,打在臉上麻麻的、涼涼的。
  雪用梅心中想:「這是什麼地方,怎麼在這種季節裡還會下雪呢?」
  正想著,他們已來到了一塊巨大冰石旁邊。
  天風颼颼,雪用梅覺得血液彷彿都要結冰了。
  她冷得實在受不住了,輕輕哼了一聲。
  乙木彎下身子,似乎想用身子暖她,可又怕觸著她。
  丙火用雙手推動那塊大冰石。
  只聽得那塊大冰石發出了一陣格格之聲,竟然現出一個四五尺見方的地洞。
  乙木抱著雪用梅拾級而下,接著丙火也走了進來,隨後又把大石塊合攏。單就這入口的設計來說,也可說是獨具慧心了。
  那方大冰石之上,生有一棵大松樹,石塊封好之後,任何人也絕不會想到,石塊之下竟然會別有洞天。
  令人驚奇的,尚不止於此。
  雪用梅隨著二人進入地洞,立刻覺得眼前晶光繚亂,身上的寒冷似乎更加劇了。
  丙火在她身後,上前一步道:「你不要怕,再進去些就不冷了!」說著伸出一隻手,貼在了雪用梅的背後,雪用梅「啊唷」一聲,打了一個寒戰。
  奇怪,這個寒戰之後,反倒不覺得冷了。她四下一打量,只見這地洞裡,奇光閃閃,五顏六色,在兩邊冰壁上,懸有十數隻玉盤。這些盤內,全盛著松子油,燃著火捻子。整個石洞顯得分外光明,而且不帶一絲油煙氣味。
  這且不說,在壁頂和四周的牆上,還鑲滿了紅紅綠綠的寶石,被燈光一照,閃爍著絢麗的光彩。
  雪用梅雖是被人所擄,目睹了這一切,也不禁暗暗稱奇。
  乙木放下了她,嘻嘻一笑道:「你看這地方好麼?」
  雪用梅冷冷一笑,沒有理他。
  乙木尷尬地看了丙火一眼,紅著臉道:「她還是……不……不理我!」
  丙火吃吃一笑,推了雪用梅一下道:「我們要快一點走完這『冰極甬道』,要不然你會凍死的!」
  雪用梅聞言後,果然覺得自己四肢陣陣發麻;而且有陣陣癢澀的感覺。她曾聽人言:人凍到了極點,必生麻癢,麻癢之後也就是生命關頭了。
  她不由大吃了一驚,這時幸有丙火以內身「冰禪神功」救助自己,「以寒攻寒」,才令她好受許多;否則此刻自己早已凍倒在地了。
  想到此,不由又打了個哆嗦。當時忙隨著乙木匆匆穿過了這條長有數丈的冰道。待走到了甬道的另一頭,她身上立刻覺得一暖,同時足下也覺著踏著了一些軟軟的東西。
  雪用梅好奇地低頭一看,只見足下是厚達寸許的地毯,四周則是由各色水晶石塊串成的水晶串兒,燈光之下蔚為奇觀!
  這還不說,在那些水晶似的冰壁上,還鑿著三四個月亮洞門,分成若干間,看起來真像是仙人所住的洞府。正中一間室內,陳列著一套水晶石傢具,有長短不一的案、椅,其上皆覆有獸皮。
  靠裡邊的牆壁上,砌有一個白石的壁爐,爐中燃著尚未全熄的松枝。
  雪用梅眼睛都看花了,她真想不到,在這種地方,居然隱藏著如此一處瓊瑤般的世界。
  乙木看她一笑,道:「你……坐下歇歇吧,我去給你倒……茶!」
  說著轉身走到另一間房內,過了一會兒,端出了一個蓋碗,雙手送到雪用梅身邊,道:「喝……茶……吧!」
  雪用梅這時雖是不再寒冷了,可是卻不禁想到了自身的安危,禁不住悲從中來,落下了幾滴淚。
  乙木見狀,用力地搔了一下頭,望著丙火道:「丙……丙火,這,可怎麼是好呢?」
  丙火呆了呆,道:「女人都是一樣的,過幾天就會好了!」
  他說著站起來,笑道:「姑娘,你不要再傷心了,我去叫一個朋友來陪你好不好?」
  雪用梅冷笑了一聲,把身子轉過來,背朝著二人,兀自落淚不已。
  忽然,她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咦!你不是……」
  雪用梅不由回過頭來,頓時也怔住了。她看見,站在身後的那個少女,竟是女飛衛車釵。昔日二人雖有過糾葛,可是這時,在這種地方,突然見著了,卻不禁有了一種親切之感。她呆了一下道:「你不是車釵麼?」
  在水晶洞門之下,立著車釵姑娘,她穿著一襲淡藍的襖褲,秀髮有些蓬鬆,面色也很憔悴。她向前走了幾步,很是驚異地道:「你怎麼也來啦?這是怎麼回事?」
  雪用梅紅著眼圈,看了一邊的乙木、丙火一眼,道:「這事不要提了……都是這兩個東西……」
  才說到此,車釵連忙向她眨了一下眼睛,雪用梅忙止住了話。車釵嫣然一笑,握住她一隻手,回過身來,對二怪道:「她是我的好姐妹,我有幾句體己話要跟她說說,你們別進來!」
  乙木一怔道:「什麼……體……體己話?」
  車釵向著他道:「體己話你都不懂?不懂算了!」
  說著一拉用梅道:「走,我們進去說!」
  雪用梅見她對乙木說話神情,非但不像生氣,反倒顯得很是親切,心內不禁暗暗稱奇。
  這時,只見乙木老著臉皮走過來,對著車釵深深一拜道:「我的好……弟……妹,這個忙……你可得要幫我,成功以後,我再謝……謝……」
  車釵紅著臉嫵媚地一笑,用手把他向後面一推道:「等著瞧吧,傻蛋!」說著拉著用梅的手道:「到裡面去,我有話對你說!」
  雪用梅隨她進到一間房內,這房內佈置有幾桌床櫃,無不美麗超俗;而空間懸以各色寶石,看起來更是美到了極點。
  進門之後,車釵順手放下了簾子,笑道:「姐姐,你坐下!」
  雪用梅一面坐下來,一面奇怪地望著她道:「你……你已經嫁給那個叫丙火的人了?」
  車釵冷冷一笑,道:「你也太把我看扁了,我車釵就是一輩子不嫁人,也不能嫁給這種呆瓜呀!」
  用梅怔道:「那你怎麼……」
  車釵鼻中哼了一聲,道:「你是看見我對他們怪親熱的是不是?」
  用梅點了點頭,車釵繃著臉,「撲哧」一笑道:「那你可就錯了,這是計!」
  用梅張大了眸子道:「計?怎麼是計呢?」
  車釵小聲笑道:「告訴你姐姐,這些你就不如我了!」說著輕聲道:「你可知道,這兩個人是什麼人麼?」
  用梅搖了搖頭。車釵冷冷地道:「所以呀,你就不知道了!告訴你吧,你別看他們兩個傻里傻氣不像人,可是這兄弟二人的一身本事,卻是厲害得很!」
  用梅皺眉道:「是什麼功夫,冷冰冰的?凍死人了!」
  車釵冷冷地道:「這種功夫叫做冰禪神功,能把人血凍成冰,我們兩個無論如何也打不過他們的……」
  用梅咬了一下唇道:「不要急,我想瞿前輩和邊大哥一定會來救咱們!」
  車釵歎了一聲道:「姐姐,你大概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你以為這兩個人沒有來頭麼?那可錯了!」
  用梅不明白地道:「什麼來頭?」
  車釵看了一眼,冷冷地道:「他二人師父,是當今天下一個最難惹的魔頭,此人叫冰河老人旦夕。這個老怪物那一身本事,可以說是天下無敵!」
  用梅不由臉色一變道:「這麼說邊大哥也救不了我們了?」
  車釵苦笑道:「只怕是不行。」
  用梅不由嚇了一跳,忙拉著她手道:「那可怎麼好呢?」
  車釵冷冷一笑道:「你不要急,我們還沒有絕望呢!」
  用梅皺了一下眉道:「他們兩個把我們弄在這種地方,只怕沒存好心!」
  車釵搖頭笑道:「這倒不會!你也不要把他們兩個人看得太不夠格了,其實這兩個人心倒是蠻好的!」
  用梅不由鬆了一口氣,笑道:「聽你口氣,倒是對他們蠻好的!」
  車釵搖頭笑道:「別瞎說,這兩個寶貝你也不要以為他們很傻,其實他們也有聰明的地方!」
  用梅不由又發起愁來道:「那我們眼前該怎麼辦呢?」
  車釵道:「不要急,你只要聽我的話,我們兩個假裝對他們好,不過千萬不能到他們身邊去!」
  用梅怔道:「那怎麼行呢?他們要成親,我們又打不過他們!」
  車釵歎了一聲道:「你這個人,可真是沒心眼子,你就不能騙騙他們呀!咱們就給他們來一個拖,拖上個十天半月;然後再見機行事!」
  用梅不由拍了一下手道:「妙呀!等他們兩個一不在,咱們就偷跑,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車釵苦笑了笑道:「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用梅不由皺眉道:「怎麼不行呢?這條路我已記下來了!」
  車釵歎了一聲道:「我還不是記下了,有什麼用呢?我們根本就出不了這個地洞。你來的時候莫非不知道?那一條冰道,等於是冰點交極的地方,我們休想越雷池一步!」
  用梅這時想起來時的情形,不由一陣後怕,口中「啊」了一聲。
  車釵冷笑道:「所以你應該明白了,為什麼他們會對我們這麼放心,事實上我們根本就離不開這幾間房子,一出去準得凍死!」
  用梅這才真正感到害怕了,她奇怪地道:「可是那兩個寶貝為什麼卻能來去自如?」
  車釵點頭道:「他二人練有冰禪神功,自是與常人不同。這種功夫,當今天下,尚無幾個人練成!」
  雪用梅不由長歎了一聲道:「如此說來,我們只有在這裡等死了!」
  車釵冷笑道:「這麼死了可不甘心!我知道那冰河老人,雖是護短成性,可是倒是一個很講理的人。如果我二人有機會見著他,也許尚有機會可以走!」
  用梅搖了搖頭道:「我方才偷聽他二人說話,好像是他們師父有意叫他們到外邊搶女人的,告訴他又有什麼用?」
  車釵還要說什麼,卻見門簾一掀,乙木、丙火含笑而入。
  這兩個人,現在都換了一套紅色的便衣,足下是彩色便履,手上各端著一個冰盤,盤內各放一枚熟透的大山桃。
  二人走到二女子面前,各人把一枚桃子獻上。
  車釵倒是不客氣,接了過來,一笑道:「在外面摘的麼?」
  丙火笑道:「我們兩個翻了很高的山才摘下來的,桃子已經不多了!」
  乙木也吃吃地道:「師父說,這桃子能明眼益氣……很,很補人!」
  用梅賭氣扭過頭沒理他,乙木紅著臉道:「吃……一個吧,妹妹!」
  雪用梅聽他居然當著車釵喚自己妹妹,不由羞得面色鮮紅,當時秀眉一豎,猛地回過頭來道:「你……」
  車釵拉了她一下,用梅忽然想起她方才說的,不由頓了一下,忙自收口,歎了一聲道:「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乙木嘻嘻笑道:「我不吃……還是你吃,很好吃的!」
  用梅正覺不快,車釵忙代她接過來道:「你這人真是,放下來不就結了麼?哪有第一次見面,就叫人家妹妹的,這麼大人也不害臊?」
  乙木不由臉色大紅,訥訥道:「這……這是丙火那小子教我的!」
  一面說著,一面用手指了丙火一下。丙火立刻大窘,道:「我……我……」
  車釵向著他道:「算了吧,別我我我了,你們下去吧,我和這位姐姐還沒有談完呢!」
  丙火訥訥地道:「我……想你!」
  車釵不由臉上一陣紅。用梅聞言,一時忍不住笑了,車釵瞪了她一眼,又氣又笑地嗔道:「你們這兩個寶貝呀,我可真沒見過,別在人跟前煩人好不好?再不走,我可不理你了!」
  丙火似乎嚇了一跳,忙一拉乙木道:「走吧,我們外面玩去!」
  乙木甩手道:「弟妹叫你……你走,沒叫我走,我不走!」
  丙火怔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車釵見狀,氣道:「這位姐姐已經煩你了,你再不走,她永遠也就不答理你了,你們一塊走吧!」
  乙木聞言倒是真的怕了,慌不迭地拉著丙火走了。
  二人走後,車釵長吁了一口氣道:「這兩個人,真能把人煩死了!」
  用梅本來對乙木、丙火二人頗具戒心,這時見狀,她的心倒是放下了。她沒有想到,這兩個人竟是如此情癡、單純。
  這時,車釵拿起了桃子道:「吃呀!不吃白不吃!」
  用梅見這桃子顏色鮮紅,和普通桃子形狀稍異,不覺奇怪,當時輕輕咬了一口,頓覺入口甘芳清冽,忍不住就口一吸,只覺得一股甜漿貫口而入,再看手上桃子,竟只剩下了一張桃皮。
  這時車釵也吃了,奇道:「好甜的桃子!」
  用梅忽然想起來道:「我聽父親說過,冰山地方常有一種雪桃,食後能補肺明目,看來必是此挑了!」
  車釵丟下手上的桃皮,一笑道;「要說這兩個人也真不壞,這麼好的東西,自己不捨得吃,卻拿來送給我們吃!」
  用梅不由呆了呆,歎道:「話雖如此,但對他二人,我們還是要小心些才好,否則萬一上了當,可就後悔也來不及了!」
  室內有一張犀牛皮繃成的床,床上有皮褥,二女談話至此也困了,正要睡覺,不想乙木在外邊敲壁問道:「你們睡覺了麼?」
  車釵哼了一聲道:「我們要睡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乙木吃吃地道:「我們是給你們送……被子來了!」
  車釵拉開簾子,果見乙木在前、丙火在後,二人手上抱著枕頭被褥。
  用梅實在忍不住,氣道:「你們到底打算把我們怎麼樣?這樣關著我們,也不是個辦法呀?」
  乙木回頭看了丙火一眼,丙火訥訥地道:「姑娘,只要你答應嫁給我哥哥!」
  用梅正要發話,車釵急忙插口道:「結婚也不是一句話的事情,你們問過師父沒有?」
  丙火嘻嘻一笑道:「師父早就說過,只要我們有辦法,這件事他不管!」
  車釵冷笑道:「如果這件事,由你師父出面作媒,我才相信!」
  丙火怔了一下,哧哧笑道:「師父是不會管這件事的。」
  乙木吃吃道:「師父正在煉丹,他沒沒……有時間!」
  車釵冷笑了一聲道:「那麼我二人是不是可以見見你師父呢?」
  乙木搖了搖頭道:「不……行,他老人家誰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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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30:46 |只看該作者
  丙火上前一步,搓著手道:「我和乙木的意思,希望明天就能和你們倆成婚,你們的意思怎麼樣?」
  二女聞言,都不由臉色一變。
  車釵冷笑了一聲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我姐姐還沒有答應這件事呢!」
  丙火似乎很急地道:「那我們倆個先結婚好不好?」
  乙木立刻推了他一把,微微怒道:「不行,要要……結婚一起結婚,不結婚都別別……結!」
  丙火為難地搔了一下頭,道:「這可怎麼好呢?」
  說著忽然身子向前一撲,已到了用梅的身前,厲聲道:「你為什麼不答應我哥哥的婚事?莫非嫌我們配不上你?」
  用梅柳眉一豎,站起來道:「不答應就是不答應!」
  丙火那張蒼白的臉上,立刻現出一絲冷笑,他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用梅冷笑一聲,道:「明白什麼?」
  丙火冷笑道:「我有辦法就是了!」
  說著對乙木怒沖沖地道:「我有話對你說!」
  乙木怔怔地問道:「什麼話?」
  丙火一雙一字形的眉毛,向外一分道:「這個女人已經有人家了!」
  乙木不由面色一沉道:「你不要胡說,是……誰?」
  丙火冷笑一聲,道:「她現在一直不肯答應,必定已是有人家了!」
  用梅不禁心中一動,她倒是沒有想到丙火居然有此智力,竟然能猜出一些自己內心的事情,頓時不由面色一紅,冷然道:「你不要胡造謠言!」
  車釵生恐他們打將起來,對付這兩個怪人,可不能任性亂來。因為摸不清他們的真脾氣,固然柔順起來,百依百順,可是也很可能發作起來就不堪設想。
  她一拉雪用梅道:「算了吧!」一面卻向著她直使眼色。
  用梅冷冷笑道:「你不必勸我了,看他們又敢怎麼樣?大不了我一頭碰死在這裡,也別想讓我就答應了他!」
  丙火聞言,倒不由呆了一下。
  乙木忙上前打躬道:「算了吧,看……我的……面子,我弟弟他……不會說話,你就放……放過他吧!」
  用梅冷笑了一聲,把身子轉過一邊。
  乙木這時一臉苦相地又對著車釵一拜道:「好姑娘,你幫幫忙勸一勸她吧!」
  車釵冷笑道:「我也沒有辦法!」
  乙本只急得全身發抖。丙火上前拉了他一下道:「我們出去!」
  乙木嚥了一口唾沫,道:「好,叫她們休息吧!」說著就同丙火走了出去,到了室外,忍不住問道:「有什麼話說嗎?」
  丙火冷冷一笑,道:「乙木,你這個大傻瓜,她已經有了人家,你莫非還不知道麼?」
  乙木訥訥道:「誰?是誰呀?」
  丙火冷笑道:「剛才你抱著她回來的時候,有一個年紀很輕的人,不是跟我打架麼?那個人一定是她的朋友!」
  乙木不由一驚,面上立刻現出了怒容,道:「你怎麼知道?」
  丙火鼻子一哼道:「你真傻,他們要不是好朋友,會為她打架麼?看那個小子的樣子,急得很呢!」
  乙木面上顯得很不自在地道:「那個人長得比我們漂亮麼?」
  丙火點了點頭道:「比你和我都漂亮多了!」
  乙木狠狠地跺了一下腳道:「怪不得!哼!」說著猛地轉身就走,丙火忙拉住他道:「咦!你上哪去?」
  乙木氣得雙手用力握拳,面色青紫地道:「我去把那個女子殺了……她原來已有了人家了!」
  丙火嘻嘻一笑道:「所以我說你是傻子!」
  乙木雙目一瞪道:「丙丙……火小子,我告訴你,你要再說我一聲傻,我就活劈了你!」
  丙火像是對於這位兄長甚是害怕,聞言之後點頭道:「我不說就是了!」
  可是他又小聲道:「你要是殺了那女的,太可惜了。那你一輩子再也找不著這麼漂亮的老婆了,你說是不是?」
  乙木恨恨地道:「誰叫她有了婆家了!這種女人要她還……還有什麼用?是不是?」
  丙火歎了一聲道:「雖說她有了婆家了,我看他們大概還沒有結婚!」
  乙木嚥了一口口水,坐下來,拉著丙火的手道:「好兄……兄弟,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呢?」
  丙火冷冷笑道:「你不要急,我有個辦法,我們只要把那個男的給殺了,這女的也就死心了!」
  乙木不由猛地跳起來,道:「對了,好辦法,走!」
  丙火搖頭道;「不用急,我們等夜深了再下手!」
  乙木冷笑了一聲,搖頭道:「乘人睡覺,不算英雄!」
  丙火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不要以為那小子是膿包,那小子厲害得很呢!」
  乙木張大了嘴道:「有多厲害?我還打打……不過嗎?」
  丙火搖了搖頭道:「不行,那小子掌力內功都厲害,我用冷焰心火他都不怕,我們要明面打,恐怕打不過!」
  這句話說得乙木呆了一陣,過了一會兒,他才點了點頭道:「好!我們等一會兒再走;不過,師父要知道我們殺……殺了人,可不得了……」
  丙火小聲道:「師父怎麼知道呢?」
  二人似乎商量定了,各自上床休息。等到了天過四更的時候,丙火輕輕推了推乙木道:「好了,我們可以去了!」
  乙木忙翻身下了床,道:「現在就走麼?」說著帶上了他們隨身的兵刃——斷玉刀。
  這「斷玉刀」,乃是冰河老人採取千年冰山下的寒鐵精英冶鑄而成的兩口兵刃。
  老人鑄成這兩口刀,本是自用的,後來因走火入魔,才把這一雙愛如性命的兵刃,送給了兩個弟子。
  這刀的厲害之處是刀身奇寒刺骨。對敵時,只要和對方的兵刃一交接,那種極寒的浪波,就能即刻藉著對方的兵刃,傳達到對方身上。因為刀身奇寒刺骨,對方如無超人的內功,在猝然與冷流接觸之下,是吃不消的。所以,對於敵人來說,是一件可怕的殺人利器!
  乙木、丙火二人本身生就怪質,冰河老人又帶他們在冰山之下潛練了多年寒功,學會了「冰禪神功」,所以二人使用這種兵刃,確實威力無匹!
  二從各自把「斷玉刀」背好,又輕輕來到了二們姑娘門前,聽了聽室內已無聲音,料定二女是睡熟了,這才匆匆地通過了冰極而道,來到洞口。
  這時,天空一輪明月,仍是那麼明亮,只是吹來的寒風,忍不住令二人一抖。
  在這種環境裡,二女如果外出,準會凍斃無疑。所以他二人不怕她們逃跑。
  乙木咧嘴道:「你認識路麼?」
  丙火點了點頭道:「就在大房子那裡,你不是也知道麼?」
  乙木忙拉著他道:「啊!那房子裡?聽師父說有個醜老頭子,很是厲害,我們要當……當心!」
  丙火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們不惹他,只把那個小子殺了就算了!」想到邊瘦桐方才用重手法打他的事兒,丙火更為憤怒了,他恨不能馬上找著這個人,一掌結果了他的性命才好!
  當時,二人匆匆下了小南峰,來到瞿濤那所醉風樓旁。
  月影朦朧,那座石樓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一絲燈光。丙火在樓前觀望了一會兒,輕聲道:「注意,不要叫那個醜老頭子知道了。」
  乙木點了點頭,比了個手勢,要丙火先行,他身形微俯,把背後的「斷玉刀」掣在了手中。
  這時丙火已展開了傑出的輕功絕技。只見他身形起動之間,已竄上了這座石樓,微微顧盼了一下,向乙木招了招手。
  乙本身形一塌,用「燕子竄簾」的身法,輕輕地竄上了樓頂。
  丙火比了個手勢,令他下去,自己留著望風。乙木點了點頭,他技高膽大,雙手在瓦面上輕輕一按,身子已斜穿了出去,落在了石樓一邊的走廊上。
  他見一扇窗子還敞開著,不由大喜。當即輕步到了窗前,只一長身,已越窗而入,輕飄飄地落於室內。
  這是一間女子的閨房,只是內裡空無一人。
  乙木掃了一眼,又輕輕地轉到了另一間房中。
  當他腳步尚未踏實,卻已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醜老人,正跌坐在一張大蒲團上打坐練功。
  乙木不由大吃一驚,隔著簾子,他已判斷出此者必是師父所說的那個醜老人,招惹不得。
  可是通往樓下的任何一間房子,都必須要經過這一間。
  乙木急得抓耳搔腮,但又不敢輕易冒險。當即原路退了出去,向著丙火招了招手。
  丙火趨前,二人低語了一陣,雙雙由樓上飄身而下,來到樓下正廳,見兩扇門像是關著。丙火抽出刀來,試著向門縫內一劃,才知道門並沒有插上,不由大喜。
  他輕輕向前一推,門便「吱」的一聲開了。
  乙木閃身而入,丙火留外把風。
  乙木輕輕走了進去,發現靠左邊那一間房子裡,透出一點昏黃的燈光。
  乙木不由心中一動,想道:「怪呀!這個時候,還會有人不睡覺。」想著提氣躡足,很快地走到了門前,那門本是半掩著的,乙木向內一望,不由暗暗道了聲:「好哇!」
  只見昏燈之下,一個英俊的少年,正自閉目行禪。
  他的那種神態和樓上的那個醜老人一樣,雙膝盤在一塊,坐在蒲團上,呼吸極為細微。
  乙木一望之下,就知道這個人內功造詣極高,他知道一個人行禪之時,聽視力都甚為靈敏,當時在外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他思忖了一會兒,才慢慢抽出了刀。
  乙木、丙火在冰河老人手下,練有極厲害的功夫,掌中這口斷玉刀配上他的冰禪神功,更是威力無比。
  由於妒火高燃,乙木這時真是恨煞了邊瘦桐。他暗中提起內氣真力,把這真力和「冰禪神功」一併貫注在掌中的斷玉刀上。目光裡,迸出了仇殺的火焰。只見他身子向前一欺,斷玉刀驀地揮了出去。
  蒲團上的瘦桐正當行功過關之際,本是不能分神的當兒。
  那雪亮的刀光一閃,令他本能地向右一閃,「啊呀」叫了一聲,身子霍地就地一滾!
  可是斷玉刀加上冰禪神功的威力,令人不可思議。邊瘦桐頭部雖然逃開了致命的一刀,可刀鋒卻掃過了他的後背,只見血光一現。邊瘦桐氣走中天,忽地被冷焰一襲,頓時打了一個冷戰,倒臥在血泊裡不動了。
  乙木見狀大喜,接著向前跨了一步,「斷玉刀」正要二次揮下,猛然,一股微風襲到了身後,一人大聲喝道:「小輩住手!」
  接著,一隻粗大的手,陡然抓在了乙木的手腕之上。
  乙木自負神功,正要用勁反打。可是,這個人武技更是精湛。只見他貼在了乙木的時後,右手用力向外一擰!
  乙木一聲大叫,那只拿刀的手已被扭到了身後,斷玉刀也「當哪」一聲,落在了地上。
  這人恨聲叱道:「好小輩,你作得好事!」說著,伸出手指,在他背心上一點,乙木立時身不能動,口不能開。他知道,自己被人點中「無極穴」了。只見眼前人影一晃,面前出現了一個駝背、高大的奇醜老人。
  他心裡頓時就涼了。
  真想不到,怕誰誰就來了。
  西北風瞿濤聞聲而至,想不到邊瘦桐竟已遭難,急切間,他只恨得連連頓足。
  當時匆匆趕過去,他看見邊瘦桐牙關緊咬,面如金紙,倒在血泊裡!
  那一刀,顯然還沒有傷著要害,可是瞿濤一摸他的脈搏,不由皺了一下眉,重重地歎了一聲道:「完了!」
  當下急忙為邊瘦桐閉上血脈,由身上取出一粒丹藥,放入他口中。
  憤怒中,他猛地撲到了乙木身前,一掌揮下!可是掌到中途,卻又止住了。
  他冷冷一笑道:「殺了你也無濟於事,我們還是去找你師父理論去!」
  言方至此,忽覺門外一股冷風襲了過來。
  瞿濤有備在先,自不會同邊瘦桐一樣著了道兒,冷風一來,他身形一閃,就見樓梯前站立著一個長衣瘦削少年,那人模樣兒和被自己點中穴道的這人一模一樣。
  瞿濤不知二人是兄弟,還以為對方擅「道經」中的「身外化身」之法,不由口中「啊」了一聲。
  卻見那怪人掌中刀一揮,老遠砍了下來。刀光一閃,「哧」的一聲,一股冷焰直逼了過來。
  瞿濤冷笑了一聲道:「好奴才!原來有些伎倆!」
  他身子向後一閃,這一刀砍在了地上,白石磚被砍得翻起了三四塊來。
  丙火一刀不中,又見胞兄為對方點了穴道,更是又驚又急。
  他一咬牙,斷玉刀又二次橫著掃出,「唰」的一聲,刀芒過處,一根樓柱從中一折為二。
  可是那個醜老人瞿濤,身子卻猶如柳絮飛花似地,迎他的刀光飄了出去。
  丙火不由怔了一下,這才知道對方武功高絕,自己雖擅冰禪神功,又有寶刀,卻也休想勝得。
  當時靈機一動,身子猛地縱了出去。可是足方著地,瞿濤已帶著一聲冷笑,撲到他的身後。
  丙火口中怪嘯了一聲,雙手抱刀,猛地一個翻身,斷玉刀向外一翻!
  瞿濤只覺得對方刀上泛出的冷氣,令自己直打冷戰。可是他內功精湛,並不在乎。見丙火刀到,這位駝背奇俠,發出了一聲狂笑。只見他那簸箕大小的手掌,霍地向外一推!由他掌心裡,頓時發出了一股旋動的氣流,其勢極猛,力道極大!
  丙火抽刀不及,只覺得刀柄一轉,虎口登時破裂,鮮血順腕汩汩而下。那把斷玉刀直飛數丈以外,「噹啷」一聲,摔在了門坎外邊。
  丙火負痛,左手托著右手,縱身就逃。
  可是人影一閃,那要命的駝子,又站在了他身前。
  丙火不由微微一怔,道:「你……」
  瞿濤嘿嘿一笑道:「小兄弟,你不能走,先留下吧!」說話間,一隻蒲扇大手,已壓在了丙火的右肩之上!
  突然,瞿濤頓覺奇寒襲來,不由得嚇了一跳。
  就在對方發愣之際,丙火拔腳就跑;可是,才跑出去三四步,又被瞿濤趕在了身後。丙火和乙木一樣,只覺得身上一麻,頓時就不能動了。
  瞿濤用一隻手,把他夾了起來,返身回房。
  他把這兄弟兩個並在一起,又為二人拾起了刀。
  當他目光視向血淚中的邊瘦桐時,不由心中著實一凜,長歎了一聲。
  他點亮了燈火,又細心地看了看邊瘦桐。這時,血雖已經止住,可是氣息卻更弱了。
  瞿濤把他輕輕地放在床上,翻過了身子,在他的背後,發現了一道傷口。
  瞿濤不由皺了一下眉,細看傷處,已被淤血所封。只見那些血,已結成了一塊紫黑色的血凍。
  西北風不由大吃一驚,他再一摸邊瘦桐的身上,只覺得全身上下冰冷砭骨。
  瞿濤這才明白,邊瘦桐是被對方的冷焰心火所傷,這可就麻煩了。
  當時試著推拿了一番,終不見效。
  他偶然一回頭,看見那兩個怪人面上現出不屑之色。瞿濤頓時心中一動,忖道:「我真笨,欲謂解鈴還需繫鈴人,我何不讓他們來治治看。」
  當即走到了二怪身前,冷笑了一聲道:「你們這兩個該死的東西!這位邊兄弟與你們有何仇恨,竟下如此毒手?快說!」
  二人怒目凸睛,不發一語。
  瞿濤忽然明白,他二人尚被自己點著穴呢!當時由身上取出了一根「如意蟒筋」——這根蟒筋,正是瞿濤從所殺那隻大蟒身上取下的。
  他用蟒筋束住了二人的手,另一頭綁在了大石柱上;然後,走到二人身後,各拍了一掌。
  二人直被拍得向前一栽,站定之後,身上穴道已解了開來。
  瞿濤冷冷地道:「現在,你們可以說話了!」
  二人看著瞿濤,一語不發。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想不到冰河老人一生高風亮節,卻會有你們這一對徒弟。很好!我倒要看一看,他對你二人如何發落?」
  二人聞言,頓時面現驚慌。
  丙火由不住驚叫道:「駝子,你不要如此,我二人知道錯了!」
  瞿濤冷笑了一聲,道:「知道錯已經太晚了,你們可知道,你們作了些什麼事嗎?」
  說著目視乙木,厲聲道:「你這畜生,濫用冷焰心火傷人,還不設法救活他;否則,拼著得罪你們師父,我也要把你們這兩個畜生斃於掌下!」
  乙木冷冷一笑道:「我沒有辦……辦法,太晚了!」
  瞿濤一怔道:「為什麼?」
  乙木鼻中哼了一聲道:「他中了刀上的寒毒,只有我師父才能救他……」
  丙火冷笑一聲道:「你放了我們,我們可以回去想想辦法!」
  瞿濤嘿嘿一笑:「這是做夢!」
  乙木吞吞吐吐道:「那他……他就要死……」
  瞿濤獰笑了一聲道:「他不死則已,他一死,你二人也必死無疑!」
  二人不由相視一眼,臉色一變。生命到底是可貴的,聞言之後,二人小聲地商量了幾句,乙木道:「這樣吧,我回去拿解……解藥,好不好?」
  瞿濤把衣服整理了一下,鼻中哼了聲,道:「現在已晚了,我們一起走!」
  說著,把二人的兩口刀背在了背後,輕輕地把邊瘦桐抱了起來,道:「你們過來一個人小心地抱著他!」
  二人對看了一眼,丙火走過來,雙手把邊瘦桐接了過來,口中訥訥地問道:「你要幹什麼呢?」
  瞿濤把那根蟒筋的另一頭抓在手上,冷冷一笑,道:「現在我們去小南峰,見你們師父去!」
  二人面上立刻現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瞿濤厲叱一聲道:「走!」
  二人只好步出室外,向峰下行去。
  在路上,瞿濤冷笑道:「你二人要是想逃走,可是自討苦吃,你們還是乖乖聽話的好!」
  乙木回過頭,用手指了一下道:「刀還在你身上,我們怎麼敢跑?」
  丙火雙手托著邊瘦桐,知道他傷勢不輕,如果再不救治,只怕性命不保。當時也不由暗暗發急,因為這駝子說過,如果這個人死了,他們二人性命也就不保,這時他真後悔有那一刀了。
  他們匆匆來到了小南峰上,用飛索渡過懸崖山澗,瞿濤頓時覺出這地方較小南峰上更冷了,他問道:「冰河老人住在哪裡?」
  丙火回過身來,吃吃地道:「我師父不喜見客,還是由我進去,請師父把他救活之後再出來,好不好?」
  瞿濤冷笑道:「事到如今你反倒怕了?快快帶路!」
  丙火歎了一口氣,繼續前行。
  只見眼前聳立著一座千仞冰峰,峰上懸掛著五顏六色的冰柱、冰菱、冰刺。
  這時東方已現出一片紅霞,絢爛的彩霞把這座冰峰炫耀成了一個五彩的世界,看起來美極了。
  瞿濤這時一心掛著邊瘦桐的安危,哪有心情觀賞眼前美景。乙木、丙人腳步匆匆,走到冰峰前邊,忽然停下了。
  瞿濤正要問其緣故,卻見二人跪了下來。
  由於距離冰峰太近,一絲絲的冷氣直透過來,瞿濤只覺得好像侵入了骨髓之中。他雖是身負奇功,卻也不禁冷得牙關緊咬,當即由丹田提起了一口真氣,才覺得好了一些。
  他冷笑了一聲,道:「怎麼,到了麼?」
  二人跪在地上,一語不發。聽見瞿濤問話,二人才轉過頭來,丙火點了點頭道:「師父不知見不見你?」
  瞿濤不由發出了一聲大笑,道:「人命關天,他豈有不見之理?」
  隨著一抱雙拳,朗聲道:「旦老前輩何在?武林末學瞿濤來此請罪!」
  話音一落,就聽得一聲冷笑傳來,令人毛髮直豎,那聲音聽在耳中,似乎像冰似的冷。笑聲一停,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瞿老兒,你與老夫近在颶尺,數十年互不相犯,今日為何事來訪?」
  瞿濤冷冷一笑道:「前輩請出來一見如何?」
  話聲過後甚久,才聽得對方一聲冷笑道:「我當是為了何事,原來是為了一對畜生……」
  話聲一落,只見冰峰半腰上,忽地開了兩扇玉門,在陽光彩霞間,走出來了一個身高六尺、白髮白髯白衣的老人。
  瞿濤尚是初次得見這位魔頭,不由打量了他一番。
  只見他圓圓的一張胖臉,紅得就像一枚熟透了橘子;雪白的眉毛,就像是兩把掃帚似的。
  他身穿一襲白色發亮的衣裳,看起來薄如蟬翼,上邊閃爍著晶瑩的奇光。在他的頸項上,掛著一串大如山棗似的白色珠子,全身上下,看起來真是纖塵不染。
  瞿濤雙手抱拳彎腰說道:「瞿濤失敬了……」
  老人冷峻的一雙眸子,微微一轉。只見他伸出一隻右手,用晶瑩透澈的五根長長的指甲,隔空輕輕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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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9 22:31:04 |只看該作者
  瞿濤就覺得手上那根蟒筋一動,竟自從中間分為兩段,不由大吃了一驚。
  隨即聞得一聲狂笑,眼前白影一閃。再看那冰河老人,已自玉峰半腰飛墜而下,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瞿濤與乙木、丙火之間。他面上露出一種輕蔑的笑容,道:「駝子,在我面前,這索子不用也罷!」
  瞿濤微微一怔,冷笑道:「老前輩,請你把人先救活,才好說話。他是被令徒冷焰心火所傷,命在頃刻!」
  冰河老人白眉一聳,向著丙火手上邊瘦桐望了一眼,冷冷一哼,道:「醜鬼,你這句話,就外行了!」
  瞿濤忍著怒火道:「怎會錯了,明明是令徒用刀所傷……」
  冰河老人伸出一隻胖手,按了按,笑道:「不用急,待我看來!」
  說著身形一轉,已到了丙火身邊。他伸出一手,用二指把邊瘦桐雙目撥開看了看,面上立刻現出驚異之色,抬頭向著瞿濤道:「令友是一塊不可多得的練武料子,武功之高,恐怕不在你這駝子之下吧?」
  瞿濤冷笑道:「這是另一回事,莫非他不是被令徒冰禪神功所傷麼?」
  儘管如此說,可是對於老人這種明鑒的眼力,也不禁深為佩服。
  冰河老人又看了看邊瘦桐,冷笑道:「如果老夫眼力不差,此人武功高上小徒甚多,怎會被小徒所傷?真正令人不解!」說著,目光直直地向著乙木、丙火望去。
  二人早已嚇得五體投地,渾身顫抖著,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冰河老人又望了二人一眼,冷冷問道:「這人是你二人所傷麼?」
  乙木、丙火點了點頭。老人一聲斷喝道:「還不去把我的『元陽尺』取來!想死不成?」
  二人聞言,迅速由地上跳起來,只嚇得面色蒼白,怔怔地看著老人,幾乎呆住了。
  冰河老人對於這兩個弟子,著實溺愛,這時見狀,用手指了乙木一下。
  乙木忙自縱身登上冰峰,剎時間手上捧了一根白色玉尺,回到師父面前,雙手呈上。
  冰河老人取過玉尺,回過身來,向著瞿濤一點頭,道:「來,駝子,你也長長見識!」
  瞿濤本來是向此老問罪的,此刻見他有救治邊瘦桐之心,不由怒氣消了一半。一面走過去,一面冷然道:「徒弟惹事,師父化解,又有什麼見識好長?」
  老人目光一掃,冷冷一笑道:「你知道什麼?」說著,手中玉尺輕輕挨在邊瘦桐眉心之上,冷然道;「你方才說他是被小徒冷焰心火所傷,如是真有此事,五尺中必現紅絲,他也就可以醒轉;否則就是另有緣故。駝子你可要打賭麼?」
  瞿濤冷笑道:「打什麼賭?」
  老人玉尺一指二徒道:「如真是被冷焰心火所傷,我取此二子性命,為令友消怒,否則……」
  碧濤不由怒道:「這是什麼賭注?反正人是令徒所傷,又有什麼好辯的?不信你問他們就是!」
  冰河老人冷冷一笑道:「怎麼,你不敢了?告訴你吧,駝子,你不要給我頂嘴,你那岳父鬼面神君,昔日在此遇上我,尚要稱我一聲大哥呢!」
  瞿濤不由面色一紅,冷笑道:「你少說廢話,等一會兒,我倒要看一看,你如何來處置你這一對徒弟!」
  冰河老人鼻中哼了一聲,手中玉尺指向邊瘦桐眉心,稍停,把玉尺拿起來看了看,道:「如何?我不曾騙你吧!」說一隻胖手按在了邊瘦桐天靈蓋上,冷笑道:「令友氣走中元,必是用功中途受了驚嚇所致,容我氣機入內,就可不治而愈!」
  說到此,指尖向上微指,只聽得「卡」的一聲,冰河老人氣機一過,紅線金丸邊瘦桐身子驀地一動,咳出了一口濁痰,竟自呻吟了起來。
  冰河老人把他扶坐起來,看了看他的刀傷,目光不禁向著丙火望去。
  丙火不由嚇得臉色大變,抖了一下道:「師父……饒命!」
  冰河老人冷冷一笑,右手一抬,正要有所發作,忽見一旁的乙木猛然撲倒在地,道:「師父!」
  冰河老人目光向他一轉,冷哼道:「你為你兄弟求情麼?」
  乙木用頭在冰雪之上用力地磕著,痛哭道:「師父,是我傷的……不是丙火,你老人家要打就打我吧!」
  老人聞言,目光向著丙火一轉,道:「這人到底是誰所傷?」
  丙火訥訥道:「是我的主意!」
  老人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是你的主意。你以為自己智力較你兄長為高,就可以亂來麼?」
  說得二人身子連連顫抖,俱不禁磕頭痛哭起來。冰河老人森森一笑道:「你們先跪在此,等一會兒我再回來跟你們慢慢算賬!」
  說著,轉身向著瞿濤一笑道:「駝子,如何?我已說過,令友並非是為小徒冰禪神功所傷,只不過是氣走中元,驚岔了氣穴而已!」
  瞿濤不禁暗暗佩服對方見識卓絕,當下冷冷笑道:「如無令高足暗算,如何又會驚岔了氣穴?前輩,你卻脫不了干係呢!」
  冰河老人冷哂道:「這點刀傷算不了什麼,我可以令他很快復原!」說著自懷內拿出一竹筒,從筒內倒出了一個圓形的長卷兒,看起來像是一個荷葉卷兒。
  冰河老人似乎對這荷葉卷兒甚為珍惜。只見他輕輕拉出一截,用長長的指甲,把葉子劃開,扯下一細條。
  瞿濤見那葉條甚薄,微微透明,心中十分奇怪,不知有何用處,遂在一邊細細觀看。就見冰河老人小心地把這條葉子,貼在了邊瘦桐刀傷的血痕之處!
  他一面貼,一面用一根指頭,順勢壓著。漸漸地,那淡綠色、微微透明的葉子,竟變得和人身上的肌膚同一色澤。
  老人細心為邊瘦桐敷好,向著瞿濤一笑道:「好了,駝子,令友無礙了!」
  瞿濤冷冷一笑道:「現在還不必得意,我這位兄弟即使傷癒了,卻也吃虧不小!」
  冰河老人不由站起身來,顯得微微作怒,道:「駝子,你還要怎的?」
  瞿濤哈哈大笑,道:「我來此訪你,並非僅僅只是為了此事,另外還別有原因!」
  冰河老人呆了一呆,臉上現出了一絲怒容道:「還有什麼事情?」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你方纔所說,我們近在颶尺,素無相犯,確實是一句實話。不過不幸的是,我那醉風樓的客人,卻意外地失蹤了二人!」
  冰河老人冷然道:「你的客人失蹤了,又關老夫何事?」
  瞿濤冷冷一笑,目光向著雪地裡的丙火、乙木二人望了一眼,道:「此事雖與前輩無關,卻系令高足所為,我想此事前輩如不好好作一個交待,實在有損你老昔日的清譽!」
  冰河老人恨聲道:「我這一雙弟子,雖是頑皮,可是本質善良,不要加罪在他二人身上!」
  瞿濤微微一笑,道:「我想此事不難查明,前輩何不問問他們二人,一問詳情也就知道了!」
  冰河老人狂笑了一聲,道:「老夫居此小南峰,已數十春秋,平素與人向無瓜葛,想不到樹欲靜而風不止,竟然被旁人找上門來,莫非我怕你不成?」說到此,兩道眉向兩旁一分,道:「人不惹我,我不惹人;人要惹我,我卻也不怕別人。瞿老兒,你說是與不是?」
  瞿濤怒目圓睜,冷冷地道:「這真是笑話了,誰又怕得誰來?」
  冰河老嘻嘻一笑道:「說起來,咱們到底是多少年的鄰居了,有話好商量。駝子,大概也只有你能這麼地頂撞我……」說到此,目光冷峻地在瞿濤身上轉了一轉,道:「這件事情之後,我倒要在閣下手底討教一二!」
  西北風瞿濤不由氣往上衝,微微冷笑道:「在下奉陪就是!」
  冰河老人哈哈大笑,道聲:「好!」說著目光向乙木、丙火二人一掃,厲聲道:「你二人背師胡為,今日被人找上門來,尚還有什麼臉面在我眼前跪著。還不把所作所為,從實招來,如有一句虛言……嘿!你二人可要小心了!」
  乙木、丙火二人聞言,伏身在雪地裡,就像是受斥的兩隻狗似地,顫抖成了一團。
  可是這件事,他們誰也出不了口,吞吞吐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冰河老人鼻中哼了一聲道:「諒你們也是不敢!」說著目光望向瞿濤。瞿濤冷笑道:「他們自是說不出口,看來只有我代他二人說了!」
  於是,他就把二人搶動車釵、雪用梅的事說了一遍。他並不知道詳細情形,只知二女是被他二人搶走的。
  說完冷冷笑道:「如今二女死活,尚不知道,這件事前輩你要主持公道,否則可就令人失笑了!」
  乙木、丙火聽到此,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同聲悲鳴起來,連連叩頭不止。
  冰河老人聞言之後,停了半天,才冷冷一笑道:「這事我不相信!」
  瞿濤不由濃眉一展,氣道:「你何不問問他二人?」
  冰河老人面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看著他兩個驚恐萬狀的徒弟道:「他二人歲數也不小了,理應成一個家室,我曾經答允為他二人物色人選……」
  說到此,一雙眸子瞇成了條線,笑道:「想不到他二人自己找到了對象,這倒是一件沒有想到的事情!」
  乙木、丙火本來抱著驚恐萬狀的心情,想挨師父責罵的,卻沒有想到,師父非但沒有責罵他們,言詞之下竟頗有偏袒之意,不由頓時膽力大增。
  丙火連忙磕頭道:「請師父老人家成全……」
  冰河老人呵呵一笑道:「你們放心,師父既不會縱容你們,卻也不會幫著外人欺侮你們……」
  說到此,冷笑了一聲,望著瞿濤道:「你是親眼看見的麼?」
  西北風瞿濤不由怔了一下,搖了搖頭道:「雖不是我親眼看見,但這件事情不會錯!」
  才說到此,冰河老人狂笑一聲,道:「這就是了,道聽途說是靠不住的!也許那兩個姑娘是心甘情願的,你又怎知?」
  瞿濤見對方竟然如此強詞奪理,可是卻又無法辯駁,當下氣得冷笑一聲,道:「莫怪他二人竟敢如此胡鬧,原來你老也是如此說詞,真正令人齒冷好笑!」
  冰河老人哈哈一笑,陡然身形騰起,落在了冰峰之上,道:「我這個人處人行事,一向公平,絕無偏袒。是黑是白,一定要分個清楚,聽你之言,莫非我這一雙徒兒,不配被人喜愛不成?」
  瞿濤聞言,不禁好笑道:「話不是這麼說的,如果那兩個姑娘真是誠心誠意看上了貴高足,我自是無話可說;可是事實情況,卻並不是這樣的!」
  冰河老人目光向著二徒一轉,朗聲道:「丙火你說,那兩個女孩子到底如何?是你二人搶來的麼?」
  冰河老人所以直問丙火,原以為丙火為人遠較乙木精明,問他這話,無疑是給他一個撒謊的機會!
  恰恰丙火自作多情,誤把車釵的假意當成了真情,這時見問,遂磕了個頭道:「回師父的話,二女對我二人乃是真心真意,徒兒二人,現在好生地看待她們,並無絲毫傷害。師父不信,請隨時調查!」
  冰河老人聞言之後,嘿嘿一笑,望著瞿濤道:「我這兩個徒弟,向來是不會說謊的!」
  瞿濤冷笑道:「這事情很難令人相信,前輩未免也太聽信他們的話了!」
  冰河老人不由身形翩翩,由懸崖之上飄身而下,鼻中哼了一聲,道:「這件事,我會查一個水落石出的!」
  說著望著丙火,道:「丙火,你是說謊麼?」
  丙火戰兢兢道:「徒兒有幾個腦袋,膽敢欺騙你老人家,這話是那個姓車的姑娘親口說的,她還說要見過你老人家之後,再定婚期……」
  冰河老人哈哈一笑道:「徒兒,你不是受騙了吧!」
  丙火訥訥地道:「我想……不會……不會……」
  冰河老人哈哈一笑道:「好吧,我現在就去看看這個錦心繡口的姑娘!」說著面視瞿濤道:「駝子,你也去麼?」
  瞿濤點了點頭道:「如果那兩個姑娘真有此意,倒是我駝子多事了!我們走吧!」
  說著雙手抱起了邊瘦桐,只是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邊瘦桐的臉色,已由蒼白變為微微紅潤,出息之間,較之先前好得多了。
  忽然,他張開了眸子,動了一下,道:「這是……怎麼了?」
  瞿濤不由又驚又喜,歎了一聲道:「兄弟,你受了點傷,不過已無大礙,現在冰河老前輩正要幫我們去找回那兩個姑娘呢!」
  邊瘦桐目光向著冰河老人望了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冰河老人旦夕嘻嘻一笑道:「小伙子,你放心,死不了!徒兒得罪了你,我這個師父負完全責任!」
  說著凌厲地向著乙木道:「還不頭前帶路!」
  乙木、丙火各自懷著鬼胎頭前帶路,二人來到了所居洞室之前,移開巨石,瞿濤這才發現原來有這麼一個隱秘的地方。
  乙木、丙火匆匆鑽進洞內,直抵內室。
  這時,車釵、用梅正在房內談著話兒,兩人都苦著一張臉,見二怪進來,立刻把話停住了。
  車釵冷笑了一聲,道:「你們要餓死我二人麼?」
  丙火急道:「好姑娘,你說話可要算數,我師父他老人家來了……」
  乙木訥訥地道:「我們對……你們很好,是吧?」
  二女正自吃驚,卻聽得室外來一個老人的聲音道:「你二人還不出來,在裡面說些什麼?」
  二怪嚇得打了一個哆嗦,慌忙去拉二女道:「這是我師父,我們出去吧!」
  車釵一聽是冰河老人,不由吃了一驚,當時拉了用梅一下道:「我們出去吧!實話實說!」
  當時就同著雪用梅一起走了出去,乙木、丙火趕忙也跟了出來。
  冰河老人同著瞿濤端坐在大廳之內。車釵不由面上一紅,先叫了聲:「瞿大哥!」用梅也叫了聲:「前輩!」
  二女的目光,一齊向著冰河老人望去。瞿濤忙為之引見道:「二位姑娘,你們見過這位老前輩,他就是這小南峰的主人冰河老人旦夕!」
  二女同時向著老人一拜。旦夕一對鋒芒四射的眸子,始終注視著二女,見狀微微點點頭道:「二位姑娘不必客氣,請起來吧!」
  不想那雪用梅眸子一紅,道:「請老前輩作主,饒了我二人吧!」
  旦夕不禁面色一變。車釵也乘機道:「令高徒把我二人搶來此處,也不知到底是何居心,請老前輩發惻隱之心,放我二人回去吧!」
  冰河老人目光向二徒掃了一眼,嘿嘿笑道:「這是小事一樁,你們先站起來!你們不願意,沒有人勉強你們留下的!」
  瞿濤忙向二女使了個眼色,二女站起身來,分立兩邊。
  冰河老人面色極為難看。他望著二女冷冷一笑道:「你二人年紀輕輕,未免任性。我這一雙弟子,雖是外貌憨了些,可是你二人如答應嫁了他們,那是你們一生的福氣!」
  二女聞言,不由臉色一紅,氣憤異常。
  車釵最是口不饒人,當時冷冷一笑道:「我們就是一生不嫁人,卻也不能嫁給這麼兩個怪物,請你老人家原諒。」
  瞿濤聞言,不由大吃一驚,慌忙對她搖了搖手,可是車釵的話已脫口而出。
  這位小南峰的怪老頭兒,聞言陡然大怒,哈哈狂笑起來,笑聲一斂,冷然道:「女娃娃你叫什麼名字?」
  車釵柳眉一豎道:「弟子姓車名釵,就住在巫山腳下的海天別墅!」
  冰河老人一隻手摸著下巴,點了點頭,目光又望著雪用梅道:「這位姑娘呢?」
  雪用梅不知他的用意,只得照實答道:「弟子雪用梅,請老前輩開恩!」
  冰河老人微微一笑,回頭對瞿濤道:「駝子,你說的就是這兩個人麼?」
  瞿濤知道對方已心壞不善,當下忙為之開脫道:「正是這兩位姑娘,她們年幼無知,前輩不必和她們一般見識!」
  旦夕呵呵笑道:「駝子,你錯會我意了,我實在是喜歡她們兩個啊!」
  瞿濤不由大喜,道:「這麼說前輩已答應放她二人了?」
  旦夕微微合上了眸子,搖頭笑道:「不是這個意思……」
  瞿濤一怔道:「前輩此話怎講呢?」
  冰河老人冷冷地道:「依我之見,此事只有將錯就錯一條路了,二位姑娘即已與小徒有這樣一段經過,不如讓他四人結為夫婦,倒也了卻了我老頭子一件心事!」說著又自縱聲大笑了起來。
  二女聞言不由大吃一驚,由驚而怒,俱都憤怒地向著旦夕望去。
  瞿濤忙向二女擺了一下手,當時冷冷一笑,道:「前輩如此作為,只怕二位姑娘死也不會相從的!」
  雪用梅這時咬牙說著:「老前輩如果一再相逼,弟子也只好一死了!」說著猛然足下一頓,直向著石牆之上撞去!
  冰河老人見狀,一聲冷哼,只見他右手五指,平空向外一搖!雪用梅好像覺得面前忽然多了一面氣牆似地,一任她施出了全身力量,也休能撞出。她熱淚交流,掙扎不已。車釵見狀,過來扶住她道:「姐姐,算了吧,何必非死不可呢?」她說著冷笑了一聲,道:「我們只要拿定了主意,拼出一死,諒他們也無可奈何!」
  冰河老人聞言,忽然呆了一呆。他收回了右手,冷冷一笑道:「你們想離開,也很簡單,只要你們能自己通過這冰極甬道。」
  二女不禁面色一凜。這時,一旁的瞿濤哈哈一笑,道:「前輩說話可要算數,一言為定!」
  冰河老人目光向他一轉道:「駝子,你不要自負太甚,連你算在內,也是一樣!」
  瞿濤冷冷笑道:「這樣很好,就留我同這二位姑娘在這洞內,看我們是否能通過這冰極甬道!」
  旦夕微微地笑,道:「很好,駝子,你莫非以為這條甬道像方才來時一樣的方便通行麼?那可就錯了!」
  瞿濤冷笑道:「無論如何,我同二位姑娘願意一試,你可要說話算數!」
  冰河老人自位上站起身,道:「我一向說話言出必行,現在我們一言為定!駝子,你同二女暫留內,明日日出之前,你三人如能通過這條甬道,就任你們自去,老夫非但不加以責難,還要引咎自責,令我這一雙弟子,為二位姑娘執僕役一年;否則……」
  說著眸子向二女一望,道:「否則,二位姑娘就得立刻嫁給我這一雙弟子,不得藉故推辭……」
  他鼻中冷冷哼了一聲,望著二女道:「你二人以為如何?」
  車釵、用梅到了此時,也只有認命了。她二人對望了一眼,俱都現出無限委屈,抬眼看見身邊的瞿濤正向著她們微笑點頭,二人頓時膽力大增,一齊點了一下頭。
  冰河老人面色一喜道:「很好,這是一個公平的交易,你們也不能說話不算,如出言反悔,可怪不得我老頭子要逼迫你們了。只怕那時你二人就是想死,也不容易了!」
  二女聽得心頭直打顫。西北風瞿濤卻冷笑道:「一言為定,決不反侮。只是我那位兄弟,現在洞口,在我們離洞之前,你卻要好好照顧他!」
  冰河老人鼻中哼了一聲,道:「這是自然!如此,我們先走了。」說著向乙木、丙火一揮手道:「還不退下去!」
  二人連忙退出洞口。冰河老人冷冷笑道:「明日日出之時,我現來看你們吧!」說罷兩袖一分,已消失於甬道之內,頃刻無蹤。
  這時,二女一齊向瞿濤望去,用梅訥訥問道:「邊大哥怎麼樣了?」
  瞿濤歎了一聲道:「邊兄弟著了那兩個劣徒的道兒,行功之際,被他們冰禪神功所傷;如今雖已無生命危險,只怕短日內行動不得!」
  二女聞言,俱都大吃一驚。二人雖都在內心深深愛著邊瘦桐,可是表露的方式,卻大是迥異。
  雪用梅當時忍不住熱淚交流,叫了一聲「大哥」,竟自倒在地上痛哭起來。
  車釵雙手緊扭,在室內來回走著,她冷笑了一聲,看著雪用梅道:「事到如今,哭有什麼用?眼前還是救你自己要緊!」
  雪用梅這才想到,自己當著二人面前這樣的哭泣,實在有失顏面,當下忙自擦了擦淚站了起來。
  瞿濤點了點頭,道:「車姑娘說得對,眼前我們還是救自己要緊。邊兄弟已無生命危險,姑娘不必擔心!」
  用梅點了點頭,可是她的腦子裡,全是邊瘦桐的身影,自身的安危反倒不當一回事了。
  車釵何嘗不是如此,可是她卻是一個自制力極強的姑娘,她的感情,只是不大輕易顯露罷了!
  西北風瞿濤歎了一聲道:「二位姑娘千萬大意不得,這個老頭兒非比尋常,我們一旦大意,只怕非但走不出這條甬道,反而會凍死途中,也未可知!」
  用梅強自鎮定道:「前輩既能進來,又何嘗不能出去?」
  瞿濤訥訥地道:「來時是我一人,而去時,我必須要分出若干精力來顧全你二人,只怕就要吃力了!」
  他低頭思忖了一下,冷冷笑道:「不過,以我功力,再加上二位本身的定力,我想雖有困難,也未必不能克服。我們現在就試它一試!」說著略一閉目,自丹田之內提起了一股暖氣。這股暖氣,分成三股,一股上下於自身之內;另外兩股,分別注入左右二臂之內。
  他向著二女道:「二位姑娘請在前行走,但切不可求快,要一步一步踏實行走才好!」
  二女知道此行關係重要,俱不敢等閒視之。當時依言,並肩前行,各自閉口不言,提起一口真氣。瞿濤則將雙掌往二人背後一貼,頓時就傳過去兩股暖流,二女立時覺得全身溫暖,不由信心大增。
  三人合力同心,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冰極甬道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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