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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有一綠茶

[都市言情] [夢三生]笑傾三國[已完結]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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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2:09:42 |顯示全部樓層
◎ 狹路相逢

  雙目微閉,阿瞞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堂堂丞相,居然因為餓肚子吃錯了藥……看著他一臉的安然,我已是滿頭黑線。

  「天快亮了,你讓人準備了水,去洗一下吧。」郭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清清淺淺的,說不出的舒服。剛剛阿瞞吐了我一身,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果然是該好好洗一下,可是在這大營裡……

  「沒有關係,那是丞相的專用營帳,不會有人擅闖的」,蒼白的唇微微彎起,郭嘉解釋道。

  聞言,我抬頭看他,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好半晌。清亮的眼睛迎視著我的注視,他微微彎起眸子,笑道,「怎麼了?這樣看我?」

  「又溫柔又體貼啊」,我摸著下下巴點頭,一臉的喟歎,「好男人」。郭嘉笑了起來,笑得輕輕俯身咳嗽。「別笑了,別笑了……」見他蒼白的臉漸漸咳出血色,我微微皺眉,忙跳了出去。

  「我讓糰子將衣服送進營帳。」身後,郭嘉揚聲說著,又帶來一連串的咳嗽。

  背對著他走進營帳,我微微皺眉,他的病,似乎愈來愈嚴重了。營帳裡點著淡淡的燭火,放置了一個大半人高的木桶,木桶裡放了水,一旁掛著布巾,真是準備得很周全。四下環顧一下,確定安全無虞,我三下五除二剝了衣服,將頭髮高高挽起,便一下子坐進了木桶裡。水是半溫的,剛好漫過肩膀,非常舒適,剛剛驚出的一身汗都被洗涮乾淨,整個人都清爽了起來,泡了許久,也不見糰子送衣服來,不由得暗暗抱怨,那個傢伙,一定是正對著郭嘉流口水呢……

  正想著,身後有腳步聲傳來。「糰子,怎麼那麼久?」沒有人回答我。「真是的,害我泡得全身皮膚都起皺了!」我皺眉。有手緩緩撫上我背頸的皮膚,輕輕觸碰。「呵呵……」有些癢,我忍不住躲了一下,輕笑起來,「算了,饒你一回,幫我捏捏肩吧。」

  那雙手微微遲疑了一下,輕輕按捏起來。「不錯,不錯……孺子可教啊……」我舒服得閉起眼睛,慢慢享受,「想不到你力道也不小啊,真是看不出來……」我滿意地喃喃著,感覺到那雙手的掌心那略帶粗糙的繭輕輕磨過我的肩,十分的愜意……等等!繭?粗糙?糰子不是細皮嫩肉的嗎?猛地睜開雙眼,我大驚之下條件反射似地從水中站起來,轉過身,看向那個不速之客……

  「阿……阿瞞?」見站在身後的男子,我微微鬆了一口氣,「你沒事了?」

  狹長的雙目帶著一絲興味,他老實不客氣地盯著我大方地欣賞。見他眼光怪異,我微微瞪大眼睛,隨即慢半拍地發現……自己被看光光了……

  「撲通」一下沉入水中,我惱羞成怒,「看什麼看!出去!」「嗯?」他微微揚眉,仍是站在原地。「出……去!」我拔高了嗓門大叫。「衣服,不要了?」他揚了揚手裡乾淨的衣服,微微扯唇。「那個……放下!你出去!」我猶豫了一下,隨即當機立斷地道。「小心著涼」,他微微揚唇,竟是伸手將我從木桶裡撈了出來。「你你你……」光溜溜地被他抱著,我大怒,一把扯過衣服,三下五除二地穿上,「還不出去!」「據說……這裡是我的營帳。」他看著我,狹長的雙眸微微瞇起。我愣了一下,第八百遍詛咒了那煩瑣的衣服,繫上最後一根衣帶,然後走到他面前,定定地看著他。「阿……瞞?」看著他明亮得有些刺目的眼睛,我有些不確定地輕喚。他看著我,那一抹刺目的明亮漸漸消失不見,然後他看著我,憨憨地笑,「笑笑……」

  不由自主地,我吁了一口氣,隨即狠狠一掌拍上阿瞞的胸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不是阿瞞呢!」阿瞞仍是瞇著眼睛,笑得憨憨的。「我們回府吧,我餓了。」阿瞞笑瞇瞇地道。出了營帳,才發現天已經亮了。偷懶的糰子正大咧咧地坐在營外,手裡高高舉著一大塊牛肉,那無毛的小毛站在她對面,圓溜溜的眼睛緊緊盯著糰子手裡的肉。「這可是我晚上偷偷從伙房裡拿出來的哦……」糰子壓低聲音湊近小毛神秘兮兮地說。

  小毛一臉無辜地盯著她手裡的牛肉。「來來來,給你吃肉」,撕了一塊遞到小毛面前,糰子一臉的笑,「小毛啊,我們是朋友了啊,記得告訴你家公子糰子有多好啊……」小毛一口吞了糰子手裡的肉,吃得嘖嘖有聲。看著和小毛作談心狀的糰子,我微微揚眉,吃肉的驢子,我一早便聽說過,可是……原來糰子竟也深諳此道,而且身體力行啊。辭別了營中眾將,由典韋和許褚一路護送阿瞞回府。剛到府門口,便見一行三人從對面而來。劉備、關羽、張飛?我瞪大眼睛,看向那三人。「裴笑!」張飛看到我,熱情高漲,遠遠地便吼出我的名字。側目看到典韋和許褚一臉的怪異,我便掛了滿頭的黑線,真是狹路相逢……

  「曹丞相。」遠遠地,劉備抱拳行禮。曹操愣愣地坐在馬上,不吱聲。「聽聞丞相大人身體抱恙,玄德等來探望。」劉備溫溫地開口。「有勞劉公。」郭嘉輕咳一聲,微笑道,「不如進府一聚吧。」劉備點頭,「丞相抱恙,玄德甚為憂心,如此求之不得。」一行人皆下馬進府,劉備看我一眼,微微點頭示意。我咧了咧嘴,忙也點頭,眼皮開始跳。唉,這又唱的是哪出啊?奉了茶在園中坐下,劉備穩穩地坐下,一副欲與阿瞞傾心長談的模樣。阿瞞卻是顯得有些焦躁,一直頻頻看我。「丞相大人,玄德叨擾了」,劉備微笑開口。阿瞞低頭開始玩手指。我暗暗心驚,悄悄伸手在桌下掐了他一把。這劉備怎麼看都像一隻狐狸,狡猾得很,偏偏阿瞞一臉的茫然,上回見皇上,阿瞞還挺合作,怎麼今天就出了狀況。「猶記得上回與丞相煮酒論英雄,盤置青梅,一樽煮酒,開懷暢飲,好不愜意,今日玄德冒昧再訪,實是惦記著再與大人煮酒暢談一番。」劉備笑道。「酒?笑笑說我不能喝酒的!」阿瞞衝著劉備笑,還笑得一臉天真。我開始出汗,這個傢伙是存心拆台嗎?「相爺,你喝多了。」一手接過阿瞞手中的茶杯,郭嘉睜眼說瞎話,不著痕跡地拿下阿瞞手中的茶杯。「我沒有喝酒!」阿瞞抗議。「裴兒,帶相府下去休息。」郭嘉輕聲道。我點頭,一手拉了阿瞞,拉著他一路出了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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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2:14:53 |顯示全部樓層
◎ 少年帝王

  看著阿瞞躺在床上,兀自睡得酣然。我略略有些出神,不知不覺靠在床邊,也入了夢。

  第二日一早醒來,我竟是在自己的床上,想起昨天劉備的來訪,我便驚出一身冷汗,不知郭嘉後來怎麼打發他走的。今日天氣出奇的好,透過木窗,我微微瞇起眼,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一張漂亮的臉龐緩緩浮現。

  郭嘉還是沒有查到狗兒的消息。

  那個孩子……還活著嗎?早知道後來會化險為夷,我便不該丟下他一人的。那個害怕被丟棄的孩子……他會怨我吧。心裡越想越煩躁,我忽然想起了回風,狗兒該不是回她身邊去了?

  起身換了男裝,越過睡得直流口水的糰子,我便匆匆出了房門,再出了府門。相府的侍衛認識我,倒也沒有多加阻攔。一路走一路逛,忽然眼前一黑,有人摀住了我的嘴。

  誰?是誰在上演這種挾持的爛戲碼!

  從小被街邊的孩子欺侮,我早就被打得一身銅皮鐵骨,身子永遠比腦子反應快。還沒有回過神來,我便自動自發地伸手抱住那摀住我嘴巴的手臂,一個漂亮的過肩摔。

  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少年被我打趴在地,捂著臉。

  「惹毛我?小心天遣!」我雙手叉腰作圓規狀,氣勢十足地嚷嚷。「我只是想告訴你……你錢袋掉了……」一手捂著臉,他伸出另一隻手,輕聲開口。

  啊?拾金不昧?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拍了拍腰,錢袋明明好端端繫在我腰上啊,再看他掌心,分明放著一隻鼓囊囊的錢袋,光看那價值不菲的錢袋,便令我心癢難耐,一看就是有錢的主,不如用來救濟我這窮人吧。

  「不是你的?」他疑惑地開口。

  天性裡所有的劣根性都跑了出來,我立刻笑得見牙不見眼,「我的我的,當然是我的。」

  「哦,那便好。」他放下擋著臉的那隻手,微笑。

  我一邊接過錢袋,一邊樂呵呵掃了那拾金不昧的孩子一眼。

  只一眼,我便石化了……

  好面熟……

  事實證明,便宜不能佔,否則連老天爺都會收拾你。一襲精緻的繡花白袍,眼前這個笑得霧氣朦朧、風華絕代,無害如小白兔的傢伙……

  好面熟……

  和那一日坐在皇宮大殿之內,那個一臉溫和的少年帝王,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除了……左眼角的一小塊淤清,那是我的傑作。

  毆打皇帝?

  殺無赦,誅九族……九族我倒不怕,反正我光棍一隻,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只是那殺無赦比較恐怖,雖然穿越時空,雖然娘不疼爹不要,雖然被拋棄了N次,可是……我還不想死啊……人生美好啊。

  襲警都會被拘留,毆打皇帝……那罪過可就大了去了……

  我站在原地,拿著錢袋,開始抖,抖得如秋風掃落葉一般。

  「怎麼了?」他站在我面前,好奇地看著我。

  「皇……皇……皇……」我沒骨氣得連話都說不穩。

  「我叫劉協。」他衝我笑,漂亮的眼睛裡彷彿蒙著一團霧,說不出的溫和。

  不會吧,微服出巡?皇帝都喜歡玩這招嗎?還是深宮寂寞……出來找豔遇?

  「當皇帝很悶。」,劉協微笑著道。

  果然……我在心裡點頭。

  「真不知道……為何有那麼多人爭著想當皇帝……」他輕聲開口,漂亮的眼睛愈發的朦朧起來。

  一陣風襲來,揚起他的衣擺,我這才發現,那一日他掩藏在帝王袍下的身子,其實很瘦弱。

  只是,跟一個只見過一面的人在這裡聊天聊得彷彿熟人似的,實在很怪異,更怪異的是……那人還是一國之君……

  俗話說,伴君如伴虎,若我說錯一句,說不定他一句「來人」,下一秒人群裡便會冒出許多許多的宮廷侍衛,將我斬了……

  「你叫笑笑嗎?」

  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點頭,連皇帝都知道我的名字?我的魅力沒有大到顛倒眾生吧?

  他微微笑了起來,「我也認識一個叫做笑笑的人,所以看到你很親切。」

  同名的?

  「嗯,曹丞相喜歡的女人,很漂亮,比你還漂亮。」劉協說得誠實極了。

  「笑笑?」我下意識地輕喃。

  曹丞相喜歡的女人?叫做笑笑的女人?

  記得那一日,我說我叫笑笑,阿瞞說,他記得這個名字。

  原來……是真的。

  因為我叫笑笑,所以……他潛意識中把我當作另一個人了麼?

  「嗯。」,劉協輕輕笑了起來,「第一次見她,她正在賣胭脂糕,很好吃的東西。」

  呃,胭脂糕?

  曹操和郭嘉都喜歡那個胭脂糕姑娘……於是,他們上演了一出驚天地泣鬼神的三角戀……我開始無限幻想。

  唉,喜歡一個人,卻是連有關她的記憶都想不起來……真可憐……

  「那個笑笑呢?」我有些迫不及待地追問。

  微笑的神情微微僵住,半晌,他開口,「死了。」

  「啊?」我驚歎,人間大悲劇啊……

  「公子,該回府了。」一輛華麗麗的馬車「得得」地走了過來,馬車上一個小廝打扮的侍衛道。

  劉協點了點頭,轉身欲上馬車。

  眼見火光一閃,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過來,反手抓住了劉協,便抱著他雙雙倒向一旁。

  一隻裹了火球的箭直直地射向馬車……

  「砰」地一聲響,那輛華麗麗的馬車,連同那個駕車的侍衛,一同被燒了個精光。

  劉協拍了拍袖子,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優雅地看向我,微笑,「謝謝你。」

  我揚眉,他的車子被燒燬,他的侍衛被燒死,他還有閑情逸致跟我道謝?

  該說他遲鈍,還是殘忍?

  「殺了他!」一聲大吼。

  我滿頭黑線,殺人還要召告天下嗎,選個夜深人靜月黑風高的晚上,靜悄悄地動手,會不會比較正常一點?當然,偷襲例外。

  於是,我便知道他們定是衝著這少年帝王來的了。

  看了一眼那站在原地,一點不知道要躲的皇帝,我歎了一口氣,認命地一把抓起他的手,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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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2:16:12 |顯示全部樓層
◎ 刺殺也瘋狂

  好漢不吃眼前虧,大丈夫能屈能伸……逃跑不丟臉,丟臉的是挨了打還不知道跑……那叫傻冒!

  知道不,我的外號是飛毛腿!那也是練出來的!被人追著打久了,跑啊跑啊就習慣了……

  只可憐了那少年皇帝,養尊處優的身子被我一路拽著跑,若他再瘦一點,我就可以當風箏,將他拽飛起來了。跑了好久,一直感覺身後的追兵沒有再趕上來,才吁了口氣,停了下來。

  見我終於停了下來,他彎著腰,氣喘如牛,原本有些蒼白的臉頰漲得通紅……一副跑得快虛脫的模樣。我搖頭,顯然,這個皇帝缺少鍛煉。「這是哪兒?」四下環顧,一片芳草萋萋,我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是路癡。

  他抬頭看我一眼,沒有開口。精緻的繡花白袍上沾了塵埃,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不知何時散了開來,一頭烏亮的髮絲直直地垂下,此時的他,感覺很真實。不知是否錯覺,我竟看到他的嘴角在微微抽搐。一陣清風拂過,揚起他的長髮,我嫉妒得直咂舌。男人都那麼好看,女人還要不要混了?他愣了一下,隨即以指代梳,抬手將長髮梳起。「對了,曹丞相的身子好些沒?記憶恢復了嗎?」梳好頭髮,他看向我,微笑著輕聲道,猶帶著不規律的喘息聲。我差點就要搖頭,隨即回過神來,一臉問號地看向他,「丞相大人只是偶感風寒,早已經痊癒了,什麼記憶?」嗯哼,裝傻誰不會?!我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想起了那一日離宮時他最後一瞥,這傢伙不是省油的燈,看他一臉無害的模樣,差點踏進陷阱。真是奸詐,冷不丁這樣問,一不留神,阿瞞就危險了。

  他淡淡地看著我,霧濛濛的眼睛看不真切。「殺了你,曹操會不會心痛?」凝視了我半晌,他忽然開口。啊?我的嘴巴張得可以吞下一個蛋。他上前一步,眼神驀然凌厲起來。「我剛剛才救了你!你怎麼能忘恩負義!」我大驚,後退幾步,失聲大叫,氣憤不已。

  只見他嘴角開始抽搐,忍無可忍地閉了閉眼,微微低頭,隨即抬頭,衝我便是一句大吼,「笨蛋!」「是!我笨!不懂農夫與蛇的道理,救了你這條毒蛇!」我氣得頭腦發熱,也不管他是不是皇帝,便大吼。「救?」他冷笑,額前青筋直冒。我咧了咧嘴,後退一步,感覺不妙。「如果不是你拉了朕就跑,你現在早就橫屍許昌街頭了!」他衝我大吼。

  咦?「你的意思是……那些殺手……是衝著我來的?」見他一臉快抓狂的模樣,我好奇不已。

  好大的面子,我居然勞動皇帝陛下親自來殺我?呃……雖然有些烏龍……

  我竟然一把拉了想殺我的主謀,一起逃到荒郊野外……「不對!我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什麼要殺我?」我也火了,「還有,你是皇帝,想殺人下道旨就跟捏死個螞蟻似的,何必勞您親自冒險?」……而且剛剛還跟我講那些奇怪的話。

  「笑笑?」他微微瞇起眼睛,「為什麼,你要叫笑笑?」為什麼?呃,這個深奧的問題我也想過。「那封血詔,你看了多少?」神情驀然一冷,他看向我。血詔?我一臉的問號。「你不知道?」他微微訝異。我搖頭,隨即腦海裡靈光一閃,莫非……是那一日在劉備懷裡偷到的那一張血書?

  唉,當時就知道,這肯定是個麻煩。我一臉鎮定地繼續搖頭。「你以為我會信?」他微笑。「我是文盲,就算你把那什麼血詔塞進我眼睛裡,也是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氣急了,我嚷嚷,「就為這個,你要至我於死地,我太冤了!」「笑笑只有一個,你不配。」冷冷地,他開口,「你必須死」。「你這表裡不一的臭毒舌!」我咬牙切齒。他卻是微微一怔,茫然半晌,「你說什麼?」「毒舌!毒舌!毒舌!」我大罵,「我的名字關你P事!」生平最恨別人拿我的名字說事!這傢伙哪壺不開提哪壺,專門揭我傷疤。其實,從小到大,我常常在想,不管她是否最後仍是將我遺棄,但第一任媽媽在抱著襁褓中小小的我,給我取名為「笑笑」的時候,她是愛我的,她是希望我能夠一輩子喜笑顏開,一輩子幸福安樂的。……是吧。他竟是怔怔地看了我半晌,隨即大怒,「閉嘴!」一手伸進袖中,他滿臉肅殺。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看他從滿臉肅殺到滿面茫然,再恍然大悟,瞪向我,「你!」

  我咧嘴,揚了揚手裡的短劍,「找這個?」「你什麼時候拿走的?」瞇眼,他怒道。「哼,表裡不一的毒舌皇帝」,我搖頭,感覺自己的形象驀然光輝起來。

  但事情遠不如我想像的那麼好,他盯著我,我瞪向他,就這麼僵持著。「喂,別瞪了,天都快黑了,這荒郊野外的,先回城裡吧」,我先舉白旗,道。

  我不認識路,只能妥協,可是這傢伙顯然不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他居然不理我,仍是不為所動。然後,天,真的黑了。我累極,抱著短劍盤腿而坐。他也坐下,不知為何,神情間竟是略略有些緊張。當黑暗吞噬了天邊最後的一抹殘陽,夜晚,便來臨了。無星無月,天地彷彿傾洩的墨汁,伸手不見五指,染了濃郁的黑。半個時辰之後,我發現了一個秘密……這個皇帝,怕黑。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皇帝,他居然……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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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2:17:40 |顯示全部樓層
◎ 怕黑的皇帝

  天地一片墨色,那般濃郁的黑,暗藏了風雨欲來的氣息。四週一片寂靜,連那個囂張的毒舌皇帝也沒了動靜。我握著短劍,戒備地盯著黑暗中的某一處,擔心突如其來的攻擊。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站了許久,連脖子都僵了,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一道閃電劈下,藉著那道光,我發現不遠處有一塊大石,約二米高,中間不知是否被腐蝕,有一處凹進去,形成一個天然的屏障。我摸索著找了些枯枝,抱著走到那石洞下,從挎包裡摸出火褶子,點了火,盤腿坐下。

  藉著火光,我看到不遠處,劉協側身站著,一動也不動。石洞壁上長了厚厚的草,我背靠著那天然的草墊,舒服得很,微微瞇起眼,我仍是緊緊盯著他,擔心他突然動手。伴隨著一聲悶雷,大雨傾盆面下,掃去了連日來的炎熱。透過密集的雨簾,我看到劉協站在雨中,仍是一動不動。「喂!下雨了!」看著大雨中那樣孤寂的身影,不知為何,我竟是微微皺眉。

  他仍是不動。這算什麼?明明我是受害者,他憑什麼擺出這副死樣子?「算了,進來躲躲雨吧,我大人有大量,不介意的!」我揚聲大喊,他可是一國之君,如果就這麼死在荒郊野外,我可怎麼脫得了干係!他仍是不動。「皇上,您身份尊貴,為顧面子傷了龍體,可划不來啊!」捏了鼻子,我陰陽怪氣地繼續嚷嚷。

  身子微微一僵,劉協側過頭來。又一道閃電劈下,映襯得他的面容蒼白如雪,他微微嚅動了一下唇,似乎說了什麼。

  「大聲點,我聽不見!」我揚聲道。眼神略略有些渙散,他忽然快步衝向我,帶著滿身濕淋淋的雨水,將我抱了個滿懷。

  「笑笑……我怕……」喃喃著,他在我耳邊低喃。濕漉漉的感覺很不舒服,我正欲推開他,卻因為這句話愣了一下,怕?他是皇帝他怕誰?

  他靠在我肩上,雙手緊緊摟著我,身子竟在微微輕顫。「你快把我勒死了……」伸長脖子好不容易呼吸到空氣,我梗著脖子道。

  「好黑……好黑……」他喃喃著,愈發顫得厲害。呃?黑?他怕黑?開玩笑呢吧。連人都敢殺,他告訴我他怕黑?「笑笑……笑笑……」他喃喃著。我怔住,感覺到肩上一片濡濕,別告訴我……他哭了……「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不要我……為什麼只剩下我……」他低低地開口,孩子一般的口吻。

  我心裡一沉,為什麼?我也想知道,為什麼……大家都不要我。「皇兄死了,皇姐死了……小優小艾也死了……連笑笑……」他夢囈一般說著,身子顫抖得越發厲害。感覺到他的反常,我扶著他的肩,將他推開,卻發現他雙目緊閉,整個人彷彿已經沒了意識一般。將頭枕在我的膝上,他緊閉的眼角有淚滑下,「笑笑……為什麼……為什麼是董卓……為什麼……連你也不要我……」為什麼大家都不要我?我低頭,抬手輕輕撫去他滿面的淚痕。我知道,他口中的那個笑笑,不是我。那個笑笑,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女子?那麼多人惦記著她,那麼多人思念著她。

  不知何時,雨停了,天也亮了。不遠處的池塘裡,雨後新荷,輕吐芬芳,連空氣裡都瀰漫著那若有似無的香氣。

  我好整以暇地低著頭,盯著睡在我膝上的劉協,不知他醒來時見自己睡在我膝上,會有何反應?

  微微動了一下,他緩緩睜開眼,隨即漆黑的瞳仁怔怔地盯著我。「皇上!皇上!」「笑笑……」「皇上……」遠遠地,幾匹馬疾馳而來。我抬頭,首當其衝的,是阿瞞,他一身明紫色的長袍,正揚鞭策馬飛奔而來,一路濺起積水無數。清晨的陽光下,我微微瞇起眼,看著那策馬而來的男子,狹目薄唇,英姿勃發。

  我看著他,有些出神,總覺得哪裡不對了。他真的,失憶嗎?猛地勒住馬韁,他在不遠處看著我,看著劉協仍舊側身靠在我的膝上,狹長的雙目瞇了瞇,翻身下馬。「皇上!」隨後趕到的,是劉備,他帶了幾名侍衛,張飛和關羽倒是沒有來。我看了劉備一眼,心裡無甚好感,明明那一日我已經答應忘記血書之事,這個傢伙竟然還去告密,欲致我於死地!真是陰險……劉協緩緩站起身,撫了撫衣冠,翩翩走出了石洞。走了幾步,忽又回頭,黑亮的瞳仁不知何時又染了朦朧的霧氣,「謝謝你,笑笑。」他微笑,極有禮地輕聲開口,霧濛濛的眸子看了看我,隨即轉頭,走向劉備。我也扶著石壁站起身,膝蓋卻是一麻,又重重地坐回了地上。「笑笑!」沒有看皇上,阿瞞走到我身邊,一把將我打橫抱起,「昨晚為什麼沒有回府,我還以為你不要阿瞞了呢」,神情竟有幾分委屈。心裡的疑竇一下子消失,那樣哀怨的口吻,也只有阿瞞說得出來了。沒有理會皇帝與劉備一行,曹操抱我上馬,直接離開,狂肆得很。我悄悄捏了一把冷汗,毒舌皇帝會不會治他一個大不敬啊?劉協卻始終只是帶著淺淺的笑意,看著我們離去,連一句話訓斥的話都未曾說出。

  坐在阿瞞身後,遠遠地,見郭嘉騎著小毛慢悠悠地在走。「半仙?」我疑惑地看著他。他輕咳了一下,微笑,「啊,找到了啊。」「你在這裡幹什麼?」我好奇得緊。「找你啊,可是小毛腳程太慢,所以落後了。」郭嘉微笑道。看著那百無聊賴,正在啃路邊草根的傢伙,我滿頭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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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2:18:51 |顯示全部樓層
◎ 阿瞞生病

  靠在阿瞞的背上,不知不覺,我竟是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相府的床上。睜開眼,便看進一雙瑰麗的眸子之中,只是那眸中帶著冷冷的譏誚。尹夫人?她來幹什麼?「你叫笑笑?」站在我床邊,她開口,原本的嗓音帶了三分的嘲弄,令人不舒服。

  我仍舊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靜靜地看著她。「難怪相爺對你另眼相待了」,她揚唇。這幾天,似乎總有人拿我的名字說事,一再地提醒我,這裡,曾經有一個叫做「笑笑」的女子出現,那已經逝去的女子,竟彷彿成了一則美麗的傳奇。而我,只是一個替身?呵,我可是獨一無二,天下無雙,只此一家,別無分號的裴笑!即使被遺棄又如何?即使沒有父母又如何?我啊,堅決不做替身!我定定地看著尹夫人,她的唇看起來軟軟的,很漂亮,上了淡淡的妝,但比起她的美人兒子可就差遠了。「我真替你感到可悲,一個男人懷裡抱著你,心裡去想著別的女人,如果是我,我早就羞憤而死了。」尹夫人繼續她的嘲弄。「是啊。」我點頭,煞有介事的模樣。見我一臉鎮定,尹夫人有些意外,停了口。「我來想想,你是哪裡比較像笑笑呢?」我咧嘴,作思考狀,「眼睛?鼻子?或者……嘴唇?」我笑嘻嘻地道,「嘴唇吧,對不對?」尹夫人愣了一下,隨即失笑,「你胡說,連我都沒有見過那個女人,你又如何得知?。」

  「讓我來猜猜?」我瞇起眼,笑得有些惡劣,「相爺是不是對你的嘴唇情有獨鍾呢?他尤其喜歡吻你?」倒吸一口涼氣,尹夫人纖細的雙手摀住了唇,隨即彷彿被燙到了一般,又垂下手。

  我微微側頭,看著她如此失態,心裡暗歎,被我猜到了?我故意坐起身,半倚著床沿,作搖頭歎息狀。「娘。」一個淡淡的聲音。我看向門口,笑得瞇起眼睛,揚手直喚,「嗨!小美人!」那一襲錦袍的少年面上微微抽搐了一下,粉嘟嘟的臉頰染了薄薄的紅暈,可愛極了。

  「宴兒?」尹夫人回頭,看向自己的兒子,斂去了剛剛的失態,溫和道。

  何宴面色不佳地瞪了我一眼,隨即又看向尹夫人,「你在這裡做什麼?」言語間,對眼前這個懷胎十月生下自己的娘親竟是連半點禮貌都沒有。尹夫人面色微微一僵,咬了咬唇,竟是沒有說什麼。冷哼一聲,何宴轉身離開。尹夫人竟是一聲不吭地隨他離開。我傻眼,究竟誰才是娘啊?目無尊長的小子。「小姐小姐……」糰子一路飛奔進門,一下子跪倒在地。我揚眉看她氣喘吁吁的模樣,「別裝了,尹夫人早走遠了。」聞言,糰子扶著一旁的桌角站起身,雙手叉著腰,仍舊是喘。「怎麼了?」難得見她如此模樣,我奇道。「公子……公子……」糰子臉憋得像顆紅蘋果一般。「公子?」我微愣,隨即想起了郭嘉病弱的身子,有些擔心,「半仙?半仙怎麼了?你別急,慢慢講。」「公子……讓我告訴你,相爺病了……」糰子歇了一口氣,終於順溜地道。

  阿瞞病了?「相爺一直在叫你」,糰子攤了攤手,道。我?真的是我嗎?或許,他口中所喚的「笑笑」,另有其人吧。提起有些礙事的裙擺,我隨糰子一路往阿瞞的房間去。剛到門口,便看到幾個美人面色焦急地被擋在門外,尹夫人也在其列,一旁還有三個相貌俊秀的少年和一個小女孩,都是進府那一日見過的。當然,那小美人何宴也在。「笑笑小姐。」一旁守門的侍衛忙開門讓我進去。在美人們或嫉妒、或不甘的注目禮中,我一臉大無畏地走進房間。古樸雅致的房間,並不奢華。一進房間,我便看到阿瞞躺在床上,雙目緊閉,額前滲滿了汗,很是痛苦的樣子。「笑笑……笑笑……」他口中喃喃著。華英雄正坐在床邊,很認真地診斷,丁夫人和郭嘉站在一旁。聽到我的腳步聲,郭嘉回頭看到我,抬手示意我過去。「笑笑……」緊閉著雙目,他仍舊喃喃著。那樣無助的神情,那樣熟悉的眉眼,我心裡微微一緊,幾乎沒有多作思考,便上前一把握住他無力抬起的手。眼睫微微動了一下,狹長的雙目緩緩睜開,「笑笑……」他蒼白的薄唇不見一絲血色。

  狹長的雙眸眨了眨,他的手猛地一拉,我一時未察,竟是一頭扎進了他懷裡,好在床板夠厚實,否則大概連著我這身老骨頭一起被他給拆了。哀嚎一聲,我想推開他,他卻一動也不動。「喂!放開!」我掙扎著大叫。「笑笑,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靠在我的頸邊,他開口,聲音很輕。

  我怔了一下,抬手輕撫他的背,無語。笑笑,他口中喚的笑笑,可是我?有一剎那,我忽然不敢確定。四週一片寂靜,阿瞞一動也不動的挨著我。他的呼吸均勻地熨貼著我的脖頸,癢癢的。「相爺昨晚找了你一宿。」丁夫人開口,聲音淡淡的。微微側頭,我看到了丁夫人眼裡的哀傷,儘管她掩藏得很好。她的眼睛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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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2:20:27 |顯示全部樓層
◎ 似曾相識的容顏

  阿瞞患了頭風,病得離奇。病中的阿瞞出奇的安靜,常靜靜地看著我,若有所思的模樣盯得我直發毛。

  「好了,別看了,快喝藥。」端了藥碗,我笑瞇瞇地哄他。「嗯。」衝我笑了笑,阿瞞乖乖自己端過藥碗。「別喝!」郭嘉忽然闖了進來,呼吸略略帶著急促。我回頭看他,一臉的疑惑,「怎麼了?」幾步上前,郭嘉從阿瞞手裡奪下藥碗,淡淡道,「有毒。」「有毒?!」我驚呼。「嗯。」郭嘉一揮袖,將碗中的湯藥潑向牆角。只聽見「嘶」地一聲響,那黑呼呼的湯藥竟是在地上冒起一層白色的泡沫,腐蝕得牆角缺了一塊。我忽然有些毛骨悚然。阿瞞似乎也受了驚,雙手緊緊環住了我的腰。「是誰?」我失聲大叫起來。「別慌」,郭嘉看向我,扔下手中的藥碗,「藥是誰給你的?」我微微一驚,想起了早上糰子笑嘻嘻地從廚房端了藥給我,說相爺非要我去餵。

  「糰子?」郭嘉看著我,輕輕開口。我沒有否認。「公子!公子!小毛來了沒有?」門外,糰子笑瞇瞇地走了進來,隨即僵在原地,看著滾落在地的藥碗,「怎麼了?」郭嘉輕輕咳了一聲,看向糰子,「藥有毒」。「什麼?」驚恐地瞪大雙眼,糰子一下子跪倒在地,「是……是杜夫人……杜夫人熬了藥,讓奴婢……」杜夫人?杜夫人又是哪位?我愣了愣,隨即斜睨了阿瞞一眼,夫人還真多啊。

  阿瞞仰頭看我,眨了眨眼,無辜得很。只一會兒功夫,曹操的諸位夫人便到齊了,零零總總差不多站了半屋子……丁夫人為首,尹夫人也在,我只認識這兩位,其他都很面生。再度以異樣的眼光看了一眼那一臉無辜的曹丞相,我搖頭歎息,這麼多夫人,他用得完麼?

  只是他眼光倒不差,一個個都是秀色可餐啊。我從左到右地掃視了一遍,環肥燕瘦,他都搜羅得夠齊全呀,整一整,都可以辦個選美活動了。

  只是,我微微擰眉,美人們雖然各有千秋,但我總覺得有些怪怪的,似乎……

  「杜夫人,這是怎麼回事?」丁夫人柳眉輕蹙,緩緩開口,頗有正妻的威嚴。

  只見一美人面色煞白,「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相爺……相爺……妾身冤枉……」

  阿瞞拉著我的手,低頭把玩著我的小拇指,看也不看那美人。丁夫人回頭看了阿瞞一眼,又看了看我,見阿瞞沒有開口,便轉身斥道,「藥是你熬的,如何冤枉了你?」「妾身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杜夫人嚇得花枝亂顫。「姐姐,藥雖然是她熬的,但也難保端的人不動手腳啊。」一直站在一旁的尹夫人突然開口。

  杜夫人微微抬頭,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尹夫人抬手挑了一根髮絲繞在指間把玩,沒有看她。「嗯」,丁夫人微微頷首。糰子可憐兮兮地站在郭嘉身邊,也不辯駁。「藥是我讓糰子端的。」郭嘉輕咳一聲,淡淡開口。言下之意,你們連我也懷疑麼?

  杜夫人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糰子卻是微微怔了怔,看向郭嘉。「罷了,念在你平日無過,領些錢幣,攆出府去罷。」丁夫人低低歎了一口氣,看向杜夫人,緩聲道。杜夫人怔了一下,連連磕頭稱謝,白皙的額頭之上磕出紅紅的血痕。阿瞞仍是低頭著,認真地研究我的手指。看著杜夫人無力地被扶出去,我「噌」地冒出一股無名火,一把甩開阿瞞,瞪他。

  阿瞞輕輕的「咦」了一聲。被扶到門口的杜夫人眼睛一亮,轉過頭來,看向阿瞞。可是阿瞞重新捉住我的手,繼續低頭研究,看也未看她一眼。明眸微黯,杜夫人輕輕垂首,緩緩走出府去。那一回眸,卻讓我抓住了一根線索,心裡「突」地一跳,我掃視了一下房中眾美人,果然……

  美人雖然各有各的美,可是,如果將她們的容貌拼湊在一起……我腦海裡隱隱浮現了一個女子如笑春山的模樣。「……我剛剛在廣場看到一個十分有趣的女孩。」「她也叫笑笑呢。」「更有趣的是……她給我一種感覺……」「她啊……兩眼無神,印堂發黑……嘿嘿……和以前的我一樣,一臉要穿越的倒霉相啊……」

  一個有些幸災樂禍的甜美聲音在我耳邊迴響,那張精緻絕美的容顏在我腦海中浮現。

  安若,安若便是他們口中的笑笑?丁夫人幽靜淡然的眼,尹夫人柔軟含笑的唇,剛剛杜夫人那微微上挑的眉,還有房中其他美人,或鼻,或額,總有一處相似。我有片刻的失神,眼前這些美人在他眼中竟只是一個人麼?在他眼中……這些美人,竟都只是一個女子破碎的拼圖?那些眉眼拼合起來……便是那一個如笑春山的女子,那個和我同名的女子……笑笑?

  開什麼玩笑!我錯愕地瞪大雙眼,猛地站起身,甩開仍舊握著我雙手的阿瞞。阿瞞抬頭看我,一臉茫然,「笑笑……」我轉身走出房間,腳步越行越快。「笑笑!笑笑!」阿瞞竟是起身追了出來。我不管不顧,逕自往前走。「笑笑,頭疼……頭好疼……」身後,忽然傳來阿瞞的低呼。腳步微微一窒,我認命地轉身,見阿瞞蹲在地上,雙手捂著頭,很痛苦的樣子。

  拉下他拚命敲打自己腦袋的雙手,我抬手輕輕按揉著他的太陽穴。「還痛不痛?」歎了一口氣,放輕聲音,我道。「嗯」,阿瞞微微瞇起眼睛,舒服地哼哼。再度歎氣,我無語到了極點。下毒之事便以杜夫人被逐出府而了結,只是,我仍是覺得不安,總覺得那一日看到的那封血書對阿瞞有害。只可惜在這個朝代,我竟成了半文盲。將阿瞞哄回床上躺著,我轉身拿了竹簡,趴在案上開始創作……「笑笑……」阿瞞輕喚。「嗯?」我無意識地回應。「我餓了。」「叫你夫人去。」我甩了甩手,道。沉默半晌。「笑笑……」阿瞞再喚。「嗯?」「我渴了。」「叫你夫人去。」繼續沉默。「笑笑……」不怕死的聲音再度嚷嚷。「你到底想幹什麼?!」回頭,我惡狠狠地磨牙,桌上的書簡已經被我翻得亂成一團。自小,我便記憶力過人,有過目不忘之稱,所以,我在努力將那份血書複寫出來,可偏偏這個正主兒還拚命打岔!「我……我好悶……」一臉的委屈,阿瞞小小聲道。「找你夫人玩去!」狠狠磨牙,我一臉的凶相,「你再吵一句,我便立刻出府,再也不回來了!」阿瞞聞言,忙不迭地抬手摀住了嘴。解決了噪音的來源,我志得意滿地回頭繼續我的「創作」。咬著手中的毛筆,幾乎將那筆給啃禿了,我終於寫出最後一筆。將墨跡吹乾,我寶貝似地揣進懷裡,馬不停蹄地去找郭嘉,全然不在意阿瞞哀怨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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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2:21:57 |顯示全部樓層
◎ 血詔

  四處問過,竟然沒有找到郭嘉。「備車!」一路衝出房門,我嚷嚷。剛出府門,便見一輛馬車停在府門前,這相府的辦事效率還真不是蓋的。毫不猶豫地,我便爬了上去,「送我去風月樓。」坐上咿咿呀呀的馬車,我伸手進探了探懷裡的竹簡,除了郭嘉,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偏偏他又不在。「姑娘去風月樓何事?」一直一聲不吭的駕車人忽然開口。「找郭嘉。」頭也沒抬,我便道。「那小子和風月樓有關係嗎?」駕車人的聲音驀然怪異起來。「啊?」我狐疑地抬頭,這人的聲音好生熟悉啊。只見那駕車人回頭衝我露齒一笑,一口潔白的牙齒閃閃發光。我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是他!惡夢!一想起受傷被他蹂躪的歲月,我便汗毛直豎。

  「華英雄!」我失聲大叫,「怎麼是你!」「嗨!小狼崽!」他右手護韁繩,揚起左手,笑瞇瞇地衝我打招呼。腦門上出來三條黑線,我磨牙,這個記仇的爛大夫!「郭嘉這個時候多半在家裡哦。」他笑瞇瞇地繼續道。「家裡?」我一臉訝異,隨即反應過來,「為什麼是你駕車?!」「我正好要去找他啊,你就爬上車來了。」他一臉的無辜。我開始抹汗,我還以為相府的辦事效率很高呢……說話間,馬車已經停了下來,我跳下車,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屋子,不大的房子,卻很幽靜雅致,連風裡都彷彿帶著花的香甜氣味。「奉孝住這兒」,華英雄笑瞇瞇地比了個手勢,隨即上前推開大門,便毫不客氣地闖了進去,輕車熟路的架勢。一進門,便見被拴在院子裡的小毛正悠閒地啃著草。原來這傢伙還是食草動物啊……我還以為它已經進化了……專吃肉。「咳咳咳……」屋裡傳來清晰的咳嗽聲。華英雄不自覺地皺了皺眉,推門進去。我站在門邊,看郭嘉半倚在榻上,只著一襲白色的單衣,兀自咳嗽不已,嘴角已經沁出血絲。

  華英雄從門邊的架子上取下布巾,走上前,遞給他。「咳咳咳……」又咳了一陣,他才抬手接過那布巾,拭去嘴角的血絲。那樣單薄的身子,彷彿隨時會隨風而去似的。「裴兒,找我何事?」看向我,他彎起蒼白的唇,笑得溫和。猶豫了一下,我看向華英雄。「得,我去煎藥!」華英雄舉了舉手,大咧咧地走出門去。郭嘉看向我,「很重要的事麼?」說著,他伸手去拿一旁的茶杯。我忙快步上前,拿起茶杯遞給他。蒼白的臉上浮現笑意,他笑道,「不礙的,不至於如此。」「我曾經巧合地看到過一封血書,直覺與阿瞞有關,我回憶了一下,複寫出來了,但我不識字,你看看寫了什麼。」說著,我從懷裡掏出那封竹簡。郭嘉伸手接過,緩緩展開,隨即輕聲歎息,「果然如此。」「你早就知道?上面寫了什麼?」我好奇地湊上前,問道。他拉我坐下,一字一句地念給我聽,「朕聞人倫之大,父子為先;尊卑之殊,君臣為重。近日操賊弄權,欺壓君父;結連黨伍,敗壞朝綱;敕賞封罰,不由朕主。朕夙夜憂思,恐天下將危。卿乃國之大臣,朕之至戚,當念高帝創業之艱難,糾合忠義兩全之烈士,殄滅奸黨,復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灑血,書詔付卿,再四慎之,勿負朕意!建安四年春三月詔。」(出自《三國演義》)

  「皇帝寫的?」我微愣,這根本就是想要殺曹操的意思嘛。「嗯,這應該是皇上寫給車騎將軍董承的一封血詔」,郭嘉看向我,「你從何處看來?」

  「在劉備身上。」郭嘉看向窗外,「孟德兄中毒事件便與此詔有關吧。」寫給董承的血詔,卻在劉備身上……天,到底多少人在預謀著要取阿瞞的項上人頭?我開始後悔沒有多讀讀歷史了,腦海裡的那些歷史知道都是零零散散,就像段譽的六脈神劍一樣,一會兒靈,一會兒不靈……「阿瞞處境很危險麼?」我皺眉,如果阿瞞仍是那個釃酒臨江,橫槊賦詩的大梟雄,我自然不必擔心他,可是如今他那副模樣……「喂,談好沒有,該吃藥了。」門外,響起華英雄的聲音。話音剛落,門便被推開,他端著藥碗走了進來,屋裡立刻瀰漫起一股淡淡的藥香。

  搖了搖頭,郭嘉輕笑,「那麼苦。」「老老實實喝了,病人還那麼多話!」雙眉一皺,華英雄將藥碗遞上前。

  「喝也是死,不喝也是死,何必受那份罪?」郭嘉說得坦然。華英雄狠狠將藥碗擱在一旁,「你再不吃藥,哪天死了也沒人知道!」「藥……很苦的。」郭嘉輕輕開口。看著他那副模樣,我心裡說不出的難受,站起身一把端起那藥碗,便遞到他唇邊,「喝!」

  他微微愣了一下,定定地回不過神來。看著他蒼白的神色,我有些煩躁地抿了抿唇,抬手就給他灌了下去。不一會兒,碗就見底了。郭嘉嗆到了,低頭又是一陣猛咳,咳得雙頰生暈。我把碗放到一旁,拿布巾低頭替他試去嘴邊的藥汁。「安若和她的仲穎在一起,很幸福」,低頭的那一瞬間,我在他耳邊輕輕開口,以只有他聽得見的聲音道。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住。我知道我猜對了,安若,便是那個胭脂糕姑娘,那個笑笑……「所以,就算你想殉情,就算你真的死了,九泉之下,你也不會見到她。」我淡淡開口,說出的話卻殘忍得可怕。緩緩地,他抬頭看我,清亮的眼睛帶著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你……見過她?」

  我面無表情地點頭。「她……還好嗎?」「好得不得了。」我淡淡地道。「真的?」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嗯,她沒有死,只是回去了自己的時空。」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跟他說這些,只是看他如此模樣,心裡有些難受。「喂喂喂,你們在說什麼!」一旁,一頭霧水的華英雄不滿地大叫。郭嘉完全陷入真空狀態,完全當他透明人,只一手緊緊握著我的手,「你說……她和仲穎在一起,很幸福?」「嗯,他們還生了一個兒子,叫莫纖塵。」反正已經說了,我乾脆說個痛快。

  「纖塵?」他又是微微一怔,隨即蒼白的臉上染上笑意,「那樣……真好……真好呵……她應該幸福的……她受了很多苦……」他的臉上有些微的釋然。「嗯,他們都很幸福,所以,你也放過自己吧」,一手輕輕拭去他唇邊染上的藥汁,我的聲音很輕,很淡。我不知道那一個與我同名的女子在這個時空發生了怎樣的故事,我不知道她曾經經歷了什麼,不知道她受過怎樣的苦……可是,她終是幸福了……而眼前這個極盡睿智的男子,卻因她的離去,而陷入痛楚的泥沼……「我盡量。」看了我半晌,他淡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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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2:23:15 |顯示全部樓層
◎ 思念的幸福

  大概是被我灌的藥起了效用,不多時,郭嘉便沉沉睡去。看著他蒼白的睡容,我抬手替他掖了掖被子,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刮目相看。」身後,一個戲謔的聲音輕輕地響起。我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差點忘了一旁還有個討人嫌的傢伙。「想不到小狼崽也有溫柔的一面啊」,湊近我,華英雄笑瞇瞇地道。我背對著他,無聲地咧了咧嘴,猛一抬手,手肘狠狠地揍向他的腹部。「啊啊……殺人了!」淒慘地低呼一聲,華英雄連連後退。我轉過身,笑瞇瞇地欣賞他一臉誇張的痛楚。「最毒婦人心……」他煞白著一張臉,額前冷汗涔涔。「喂!別裝了!」見他如此,我心裡微微一突,該不是真把他給打傷了吧。

  他背抵著牆,低著頭,額前的長髮散落下來,雙手緊緊捂著腹,一動也不動。

  「喂喂……」我小心翼翼地上前,「沒有那麼痛吧?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是啊。」他忽然抬頭,極其認真地點頭道,「要不要我證明給你看?」

  我愣了一下,還沒有回過神來,雙手便已經被他握在手心。「小狼崽……」他含情脈脈地看著我。我抖了一下,開始惡寒,下一秒,便狠狠甩開他的手,一拳砸了過去。他單手接住我的拳,搖頭,「真是不可愛。」抽回自己的手,我下意識地回頭,見郭嘉沒有被吵醒,才吁了一口氣,拖著華英雄走出了房間。

  院子裡,小毛慢悠悠地回頭看了我們一眼,又慢悠悠地轉頭繼續嚼地上的青草。(讀者MM問:小毛,為何每次你登場……都是在吃捏?小毛答:民以食為天。)「他的病,能治好嗎?」有些突兀地,我開口。華英雄看了我一眼,將雙手負在身後,仰天望天,「我初次見他時,是在洛陽,他守著一間糕點鋪子,正病著,也不見他吃藥」,回頭,他看著我,「後來,便熟識了,那時也不知他便是曹操的軍師……」「能治好嗎?」我微微抿唇,又問。「他的身體本就虛弱,奈何身為軍師,又太多算計……如此勞神……」華英雄難得地歎息。

  「喂!你不是神醫嗎!」我決定鄙視他。「我是神醫,不是神仙。」他斜覷我一眼,隨即緩和了神色,「我……盡量。」

  彎了彎唇,我微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我相信你。」他呆呆地看了我半晌,隨即不懷好意地湊近我,「別對我這樣笑,我怕自己會把持不住愛上你。」下一秒……「啊!……」小院內,一聲慘叫直入雲霄。「小聲點!你想吵醒他嗎?」我又揍了他一拳。「你好偏心……」哭喪著一張臉,華英雄搖頭歎息。我大樂,隨即轉身,「我要回相府了,你自便吧。」「順路順路,我送你。」他立刻直起腰,笑瞇瞇地道。我抬手輕輕在他肩上碰了一下,一副哥倆好的架勢,笑道,「我決定以後對你好點。」

  「在下感激不盡。」欠了欠身,作個揖,華英雄彎起他的狐狸眼。走出院子,太陽略略西沉,已是傍晚了。太陽只剩半個,天邊的雲彩泛著點點的金光,彩霞滿天。輕輕帶上房門,留下一室的靜謐,我跳上馬車,與他並肩而坐,沒有坐進車廂裡。

  華英雄揚手輕輕一鞭敲在馬背上,「駕!」馬車不急不緩地上前,向著太陽的方向「篤篤」地走,我盤腿坐著,輕鬆愜意。

  「白雲飛,雀兒歸,青煙裊裊成晚炊,遊子行天涯,日暮尋歸途,家鄉知何處……」悠揚的歌聲帶著絲絲涼意,一路飄散於風中。華英雄輕揚著馬鞭,一路吟唱,竟是莫名的悅耳。「什麼歌?很好聽的調子。」我好奇地扭頭看他。「離人曲。」他停了歌聲,朗笑道,「有一種人,注定是要一輩子飄泊,四海為家,幾多瀟灑……」「離人曲啊……」我微笑,「調子很哀傷呢。」華英雄微微一愣,隨即輕笑,又接著唱了起來,「明月夜,燭光暖,慈母絲絲手中線,月兒在遠方……天涯思親顏……」「白雲飛,雀兒歸,青煙裊裊成晚炊,遊子行天涯,日暮尋歸途,家鄉知何處,明月夜,燭光暖,慈母絲絲手中線,月兒在遠方,天涯思親顏……」馬車一路「篤篤」地走過,那悠揚的歌聲也灑了一路。「有人思念,是一種幸福,能夠思念別人,也是一種幸福」,聽著那哀思的曲調,微笑著,我輕輕開口,望著天邊的夕陽,竟是有一些茫然。譬如郭嘉,思念著那一個已然幸福的女子。譬如曹操,思念著那一個他以為已經逝去的女子……思念,是你的腦海中有思念之人的輪廓,有他的模樣,他的聲音,他的笑顏……

  思念,是你可以回憶與他經歷過的一切,一顰一笑,一滴眼淚,亦或者……只是一句話……

  然後,可以隨著歲月細細品味,慢慢回想……而我,能夠思念的的人,寥寥可數……我很想思念我的母親,可是,我記不清她的模樣,想不起她的聲音……我很想思念我的父親,可是……記憶,只剩一片模糊……只有那個遙遠時空中的,阿滿……那個心智不全的男子,他有最明澈的眼睛,他跟我一樣……是棄兒。腦海中忽然浮現狗兒黑白分明的眼睛,我心裡開始有些疼痛,那個孩子……不知如今又在何方……整個許昌城該找的地方都找了,竟是沒有半點消息。他在怨我麼?怨我棄他而去……即使,那是不得已。「嗯。」華英雄點頭應我,「或許」。到相府時,天已經黑了。下了馬車,華英雄和我一同進了相府。「奉孝說住在這裡比較方便替相爺問診。」聳了聳肩,他道。我點頭,正欲說些什麼,卻發現相府裡竟已是燈火通明,來來往往的都是些身著重甲的侍衛。

  發生什麼事了?下意識地,我衝進府中,四下尋找阿瞞。「相爺……相爺被皇上召進宮了。」丁夫人的聲音幽幽地在我身後響起,帶了一絲莫名的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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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2:24:44 |顯示全部樓層
◎ 少帝之謀

  阿瞞被皇上召進宮了?我一下子怔住,那封血詔……皇帝那是要取阿瞞的性命!偌大的相府被團團圍住,來來往往都是巡視的宮廷侍衛,整個相府陷入一片惶惶不安的氛圍之中。華英雄不知何時離開的,也不知他是怎麼離開的,總之我想出去的時候,侍衛已經牢牢把住了每道門,誰也出不去。夜的氛圍籠罩了整個丞相府。丁夫人跪在佛堂念了一宿的經文,尹夫人房內裡的燭火也一宿未滅。我坐在後花園,定定地望著月亮出神,膝上放著一本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書,一本紙書,一本簡體書。是那本放在斜挎包裡被我一同帶到這個時代來的《三國誌》。那本一直被我刻意遺忘在角落裡的書,那本我一直不敢翻開的書……這本書於這個時代來講,是一個禁忌。它是一個劇本,而我周圍所有一切活生生的人,便都只是那照著劇本演出的人偶……那樣的想法,令我不寒而慄。可是現在,所有一切都出了即定的軌道,曹操失憶了,他現在遇到危險……

  緩緩伸手,我打開書,第一頁便是「三國誌卷一」,「魏書一」,「武帝紀第一」,一頁頁紙張在我指尖掠過,泛著油墨淡淡的清香,很熟悉的味道,卻是許久不曾聞到了。

  帶了些許焦急的心情,我尋找這一段歷史的存在。指尖微微停頓,找到了!我摒住呼息,藉著月色仔細看去。「五年春正月,董承等謀洩,皆伏誅……」,我低低地念,隨即傻住,沒了?就這樣?這一段歷史就這樣簡單一筆帶過了?沒了?就這樣沒了?我好不容易想通,好不容易翻開這本書,結果……就這樣沒有了?「五年春正月,董承等謀洩,皆伏誅……」我緩緩合上書,皺眉,「皆伏誅……都死了……阿瞞應該沒事吧……」可是,現在阿瞞已經不是歷史上那個大梟雄,他像一個心智不全的大孩子一般,我的穿越會不會引起恐怖的蝴蝶效應?會不會從而改變歷史?晚風徐來,園中許多不知名的花草隨風搖曳,襯著月色,出奇的漂亮。我一人靜靜地坐著,表面平靜無波,心裡早已大浪濤天。阿瞞一個人在皇宮究竟會怎麼樣?如今的他心智不全,如何面對那一群對他虎視眈眈的豺狼?駐守在城外的兵馬是否已經聽到風聲?還有郭嘉……他有沒有收到消息?華英雄會不會去找他?

  每個問號都讓我幾欲抓狂。「女人。」一個口氣帶了貶意的聲音淡淡地在我身後響起。我回頭,看到一片碧波搖曳中,站著一個錦衣的少年。月色下,他秀髮高束,肌膚勝雪,眉目顧盼間皆是風情。何宴?「小美人?」開口,我看著他。他磨了磨牙,雙頰生暈,「現在你還有那個閒情逸致胡說八道?」我扭頭繼續看月亮,腦中卻是早已亂紛紛的一團,哪有表面表現得那麼鎮定。

  「他……不會有事的。」皺了皺秀麗的眉,何宴忽然開口。我愣了一下,這是在安慰我?回頭看他,我順便抬手撫了撫他的頭,微笑,「我知道。」他咬唇,潔白的牙齒在紅潤潤的唇上留下一排整齊的牙印,很是猶豫的模樣。

  「我有秘密通道。」半晌,他終於開口。我愣了一下,「秘密通道?你是說……能夠出相府?」「嗯。」他點頭。「快帶我去!」我忙站起身,將書收進挎包裡,一手拉起他的手,另一手摸了一下包裡的那把瑞士軍刀,心裡舒坦了一些。一路穿過花園的小徑,進入一處濃密的花叢。我瞪大眼睛看著何宴彎腰從花叢中搬出一大塊木頭,原本填著木頭的地方竟是一個僅可容一人通過的小洞。二話沒說,我彎腰便趴在地上,貼著那花叢爬了出去,何宴也隨後跟了出來。

  小心翼翼地將那木塊用腳勾回原處,我剛回頭,何宴已經抬手摀住了我的嘴。

  「噓!」他將食指放在唇間,輕輕搖頭。聽到門外來來去去的腳步聲,我轉身又爬回了花園裡。「怎麼辦?你不出去?」何宴也跟了進來,皺眉道。「你知不知道他們多長時間換一次班?」低壓聲音,我道。何宴一頭霧水。「我問你,他們什麼時候換一次人!」「明天早上應該會換。」何宴道,「隨即又皺眉,除了這裡,整個相府再也沒有第二個可以逃出去的地方了!」「所以我們才更要保護好這條生路,不是現在,明天一早,到他們換班時間,我便再逃。」壓低聲音,我道。何宴看了一眼,點頭。第二日,還未等我們逃出相府,皇上便下了詔。詔曰:「漢室不幸,皇綱失統,先有黃巾犯上作亂,後有董卓欺天罔地,天降孟德,救黎民於水火,朕夙夜憂思,恐天下將危,今將重任寄於卿身,卿當與朕同食同行,共思救國良策,殲滅奸黨,復興社稷,特此詔之,勿負朕意。建安四年四月詔。」聽那傳詔的侍者讀得朗朗上口,我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那封血書明明預示了皇帝的誅殺之心,卻又為何突然一百二十度的大轉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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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12:28:37 |顯示全部樓層
◎ 半路遇伏

  傳詔之人宣完詔後便離開了相府,半刻也未停留。丁夫人上前,卻連半句話都沒有問出來,那傳詔的侍者便匆匆便離開了。

  皇上如此大肆讚揚曹操的功德,並且刻意將阿瞞留在宮中,定是不會如何簡單。皇上已經洞悉阿瞞失去記憶之事了麼?阿瞞現在會不會有危險……相府內人心惶惶,稍有一點風吹草動,眾人便噤若寒蟬,丁夫人回到佛堂繼續誦經念佛,尹夫人則坐在庭院裡,喝茶吃點心。相府外的守衛依然森嚴。「女人,快到時辰了。」何宴盯著門外換崗的人,忽然輕聲道。初升的太陽微微泛著柔和的光,失去了夜的屏障,我不由得更加小心謹慎,四下張望了一下,我才點頭,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一處逃生之門。花園的幽徑沾染了些許的晨露,泛著絲絲涼意,拉著何宴,我弓著腰接近那一處濃密的花叢。

  「誰?!」身後,驀然一聲大斥。被發現了?猛地拉著何宴在花叢後蹲下身,我下意識地揪緊了何宴的手,僵直了身子不敢動彈,掌心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妾身在自家花園裡走動走動,也不可麼?」一個譏誚的聲音淡淡地響起。

  是尹夫人?我愣了愣,看著擋地在我們面前的女子,一襲鮮艷奪目的長裙擋住了那守衛的視線。

  「只有夫人一人?」那人狐疑地道。尹夫人揚眉,「不然還有誰?莫非這位軍爺暗指妾身不守婦道,趁著相爺進宮之時私會情郎?」軟膩的聲音帶了三分的嬌,七分的媚。「在下不敢。」「既然如此,軍爺請吧,孤男寡女在這後花園,若被有心人傳到相爺耳中,妾身渾身縱有千百張嘴,也說不清了呢」,嬌笑著,尹夫人掩唇輕輕道。那人一陣語塞,半晌才憋出一句,「告辭」,隨即抱拳忙不迭地離開。四周歸於是一片沉寂。尹夫人發現我們了?她……是來幫我們的?蹲在花叢中,我下意識地咬唇,沒有動彈。

  「還不走?」尹夫人沒有轉身,只是淡淡開口。「謝謝」,我愣了一下,低低地說了句,隨即轉身推開花叢中的木頭。「幫我照顧宴兒。」背對著我,尹夫人仍是沒有轉身。「好」,應了一句,我彎腰趴在地上,貼著那花叢爬了出去,何宴也隨後跟了出來。

  小心翼翼地將那木塊用腳勾回原處,趁著守衛換班的空隙,我拉著何宴一路小跑,離開了丞相府。「我們去哪兒?」一手下意識地握著我的手,何宴滿頭大汗地道。我猶豫了一下,現在宮裡的情況不得而知,「先去找郭嘉,順便想辦法通知駐紮在城外的夏侯兄弟。」租了一輛馬車,順著那一日的記憶,一路趕到郭嘉的住處,卻是連個人影都沒有找著。

  莫非……連郭嘉也遇到危險了?我一時竟有些沒了主意。明明是那樣瘦弱的人,卻有那樣能夠讓人依靠的力量,沒有他在,我竟有些心慌。「姑娘,現在去哪兒?」車伕問道。「喂,你怎麼了?」何宴大概是見我面色不佳,推了推我,道。「沒事」,我回頭笑了一下,「我們出城吧。」調轉馬車,一路飛奔出城。「吁!」趕至半路,只聽聞那馬伕忽然大喝一聲,馬車劇烈地動了一下,驟然停了下來。

  我從座位上一屁股跌坐在地。「姑娘欲往何處去?」一個溫吞吞的聲音忽然在馬車外響起。我立刻頭皮發麻,是劉備!咬著唇,我僵直了身子,死死地盯著車簾。車簾外,便是劉備吧。……真是有備而來了。他們怎麼知道我會逃出相府?「裴姑娘不準備出來一見麼?」那聲音再度響起,明明溫吞得很,卻彷彿冰刀霜劍一般令我兀自發寒。何宴卻是按捺不住,一把掀開車簾。劉備策馬橫在馬車之前,一身寬袖長袍,頭戴漆紗籠冠,乍看之下並無出奇之處,可偏偏卻有咄咄逼人的氣勢。他身後,一左一右兩員猛將,左側張飛,右側關羽,皆騎在馬上,威風凜凜。

  「嗨!好巧!」我跳下馬車,笑容滿面地揚手招呼,熱情萬分。劉備看著我,微微揚眉。一群烏鴉當頭飛過……好冷。「張大哥!」我笑容不改地掉頭看向張飛,揚手招呼。張飛黑著一張臉,不為所動。「嘎嘎……」烏鴉再次飛過。「裴姑娘認識我?」劉備淡淡開口,似笑非笑的。「當然!大人您可是施捨過小乞兒,小乞兒豈敢忘卻。」我咧嘴笑道,手心卻已經是濕濡濡的一片。「可是當初在相府之內,裴姑娘似乎不認識我呢。」劉備看著我,緩緩開口。

  我知他是說上一回在相府內我刻意避開他之事。「裴姑娘,曹丞相是你何人?」張飛不滿地插嘴。何人?是我何人?「朋友。」微微猶豫一下,我咬牙道。「當初他不是打了你六十大板嗎?而且那種狡詐之徒,不交也罷」,張飛終於按捺不住那急性子,跳下馬來,「裴姑娘,我是粗人,當前大事所趨,裴姑娘不要再作無謂的犧牲了。」

  我瞇了瞇眼睛,咧嘴笑開,「說得也是,我憑什麼要為那種傢伙賣命,多謝張大哥提醒,我這就離開。」說完,我轉身便走。剛一轉身,一柄寒光燦燦的大刀便橫在我面前。是關羽。我側身躲開,繼續走。那柄大刀再度橫在我面前,「我的青龍偃月刀沒有眼睛,裴姑娘小心。」

  清清冷冷的聲音,寒澈入骨。我停下腳步,轉身看他,咧嘴笑道,「怎麼了?」「很有意思的姑娘。」身後,劉備輕輕笑了起來,「如果你想見曹丞相,不必費那麼多心思,我帶你去見他。」我怔住,緩緩轉身,看向他。阿瞞他……果然被禁錮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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