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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smin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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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勿用]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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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4 20:36:35 |只看該作者
陣字篇 前生 第三節




    月影西斜,朦朦朧朧的月影下白天熙熙攘攘的燕城一片靜謐,間或只有樹上、地面的落葉隨著一陣緊一陣松的夜風零零落落的飄散著發出沙沙的聲響。

    深秋的夜夜涼如水。

    城西北角一幢不引人注意的二層小樓此刻也安靜的沉湎於夜色月影裡,但是很奇怪,本該安詳平靜的夜在這裡卻因為不遠處昏黃的街燈和樓前樓後花木的暗影給人幾分蕭瑟的感覺。

    「小夢~!」撕心裂肺的長嚎裡,床上的身影宛若瘋虎的一個翻騰,踉蹌著站到了臥室的地上,雙手間「霍~霍」飛舞著一片黑雲,就聽「乒」的一聲,黑雲遠遠的拋飛,剛剛還在劇烈活動著的黑影忽然像石雕一般的不動了。黑暗中,只有急促迫人的喘。良久,木立著的黑影才緩緩軟倒,透過窗紗的月影似乎可以看到黑影雙手抱頭緊緊縮成一團,同時在劇烈的顫抖。

    「啪」拉開燈,大汗淋漓的小莊面目憔悴的攤倒在床邊的沙發上,通紅通紅的雙眼無神的望著眼前一地的茶杯碎片和地上近乎扯成布條的被子發呆。門外,被驚醒的小六和幾個的青年人面面相窺,也楞楞的發著呆。

    過了半響,小莊疲憊的聲音從緊關著臥室們裡傳出:「大家都去休息吧,我沒事,只是又做了個怪夢。小六幫我倒杯水進來。」揮著手驅散了發呆的幾個青年,小六迅速的端了一杯水輕手輕腳的進去放在小莊手邊,「大哥……」「你也去睡覺好了,我沒事,坐一會就好了。」低著頭,小六強忍著不安悄悄的離開房間。

    一出門,小六逕自走到客廳坐下,這會他心裡憋悶的就想揮刀砍人。他實在不能忍受自己最敬愛的大哥每天晚上獨自默默的忍受這種痛苦。雖然他不知道小莊這三個月來是怎麼了,幾乎每天都要在半夜狂叫著醒來,然後就看到他臥室的燈一直亮到天明,要不就是看到他在後院的空地上瘋了一樣的打拳,練刀。雖然白天照樣貌似精神充沛的辦公處理事情,可作為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他怎麼會注意不到小莊日漸消瘦的臉龐和日趨憔悴,暗淡的目光啊?「當年的小莊哥是多麼的精神抖擻啊」他心裡狠狠的想著。猛的站了起來,幾個箭步衝上二樓,在小莊的臥室門前又猶豫著停住了腳步。遲疑了一會,他又輕手輕腳的退回到客廳,做在沙發上,氣的直想揍自己的耳光。他恨他自己,為什麼那麼怕小莊生氣。大哥雖然平日裡話不多,打起架來也狠的讓人膽寒,但對他們一班兄弟,卻好的沒法說,在他心裡,早就當小莊是他親大哥了,記得當初小莊把他從街上找來,幫他還請了賭債,還出錢治好了他老娘的病後,他就決心一輩子跟著小莊混下去,在他心目中,小莊不但是他大哥,同時也是他一生的偶像,所以他十天裡倒有八天就住在小莊這裡。他實在不願意惹小莊生氣,因為就在小莊半夜驚叫連續超過三天後,小莊就曾經嚴厲的囑咐過他們,誰都不許把這件事情的風聲透漏出去,即使是對家裡人也不許。事後他也曾在單獨和小莊在一起的時候拐彎摸角的問過小莊,可小莊只是默默的搖搖頭,什麼都不說,末了還特地專門的吩咐他:「不許向外人,特別是鐵梅透漏一個字,不然就趕他出藍天。」想到這裡,他覺得眼前一亮,:「對啊,我怎麼這麼傻啊,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大嫂呢?大哥再這麼下去可怎麼得了啊,不願意給我們說,應該可以給大嫂說吧?就算事後大哥要生氣,有大嫂擋著,大約也不會怎麼得了我,對啊我他媽的就是個傻比」他抬手就給自己重重的摔了一記耳光,然後揉著生疼的臉,一面暗罵著自己近來對鐵梅撒謊的愚蠢,一邊躡手躡腳的溜出客廳來到前院的門口,就在大門的暗影裡撥響了鐵梅的電話:「喂,大嫂嗎?我是小六……

    看著發完脾氣後獨自縮在沙發角落裡抽泣的鐵梅,一縷苦笑爬上小莊已經恢復平靜的臉龐,他挪了挪身湊到鐵梅邊上,憐惜的摟過還在抽動著的肩膀:「老婆,我不告訴你就是怕你這樣,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決的。來,別哭了,你看你眼睛都開始腫了,那多難看啊,來別哭了笑一個啊。」鐵梅反倒大哭了起來,爬在他懷裡,左手不停的拍打著他裸露的胸膛:「你為什麼要瞞我~~~嗚嗚~難道我不是你老婆,我是外人嗎?到底是怎麼了?你連著騙了我三個月,你當我是什麼?你當我是什麼?嗚~嗚~」小莊手忙腳亂的應付了半天,鐵梅才算安靜了下來。

    裹著棉被,兩人坐在床頭,鐵梅緊捧著小莊的頭,兩眼一眨都不眨的用心盯著小莊的雙眼,一字一頓認真的說:「小莊,你要是還當我是你老婆,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的說到底你這幾個月來怎麼了?為什麼半夜裡老驚叫著起來?為什麼最近都找借口不來陪我?到底是不是因為田家那小丫頭弄出來的事情?現在我要你一個字都不許說謊的告訴我,要是被我發現你還在騙我,我……我……我就和你分手,再也不管你的任何事……」說著說著,眼圈一紅,兩旺淚水又充盈了那雙美目,眼睛一眨,淚珠就不爭氣的流了出來。凝視著眼前淚水盈盈的雙目和有點淒艷的俏臉,小莊心裡憐意大起,也不由的後悔起當初隱瞞她的決定來,不過自己也知道,如過換到另一件這麼莫名痛苦的事情,他十有八九還是會選擇自己默默的承受而不願意讓自己心愛的人擔心的,這無關愛的深厚與否,只是個人成長環境所造成的必然選擇。在他的信念裡,一個好男人是不應該讓自己所愛的女人擔心,受累和流淚的。一邊溫柔的拭去鐵梅臉上的清淚,一邊心裡暗想:「看來我還是不夠資格做成個好男人……」歎了一口氣:「老婆,我不告訴你只是怕你擔心而已,其實這件事情很邪門,也很難說明白,不然我早就給你說了,你是我老婆呀。還有最近沒去陪你是因為公司事情太多,你也知道,科技街馬上就要開始啟動了,佔大嘴和我們藍天的鬥爭正到關鍵時刻,確實是忙呀,另外,我也怕到了你那裡,半夜做噩夢的話,嚇到你啊。」說著說著,小莊有點煩惱的搖搖頭:「呶,你看,地上的那些就是我今晚做夢的實例,我自己都覺得很不適應著地上的玻璃片和堆在沙發上的破被子歎了口氣.「你到底是做的什麼夢啊?怎麼天天做?我聽小六說你都這麼鬧了快三個月了,到底是怎麼了?」鐵梅不管別的,急急的問到。「其實從那天戴上雞血石的晚上就開始了,每天晚上都做同一個夢,」「就是田小妮給你的那個石頭?果然,我猜就是從那天開始的,哼!」不滿地給小莊飛了個白眼球:「那天你莫名奇妙的暈到,然後又莫名其妙的收下這個,隨後又給我說這下糟了,完了說沒啥是在開玩笑,原來從那會你就在騙我啊,現在你可要仔細說說,你難道自己不知道麼?最近你瘦的很厲害啊。臉色也變的憔悴多了,你說啊你快說啊」說著說著她自己就先急了,拽著小莊的肩膀猛催。小莊搖了搖腦袋,整理了一下頭緒:「是這樣的,老婆……」

    從三個月前送走田小妮的那天下午他接觸到田小雲又送回來的雞血石開始,他就知道是真不對勁了,儘管他素來根本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但他卻因為剛剛莫明的昏到而對田小雲的話有了半信半疑的迷惑。這才拿起來了那塊石頭。可當拿起那塊雞血石時,忽然就被一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和痛苦的想長嚎的慾望在瞬間擊穿他的全身,他用了全部的力量才控制住了這種衝動,(因為不想嚇著鐵梅)緊接著是一波接一波的憤怒、怨懟和不甘,這些不知從何而來的負面情緒迅速漲滿了他的全身,感覺裡額頭上的硃砂痣霍霍的跳躍著彷彿要破將開來,就在快要控制不住的時候,從手中的雞血石上透來一絲清涼和平和的感覺,綿綿不絕的清涼和平和宛若一縷清風拂過他狂暴的心靈大地,洶湧著的躁動和不安逐漸的遠去,只剩下眉心處的一種不甘和怨懟,還像寒冰一樣不能融化,但畢竟情緒已經到了他能完全控制的範圍。直到他在心神大亂下把雞血石戴上後,眉心處的不舒服才逐漸消失。

    雖然是短短幾秒種內發生的事,可他還是有一種快要虛脫了的感覺和一種泛自靈魂深處的不安和恐懼。以他的強韌,也不由慘白著臉對著一樣慘白著臉的鐵梅不加思索的喊出了自己最真實的感受:「老婆,這下真糟了。」隨後他又為鐵梅驚慌不制所措的樣子而後悔剛才的失言,所以強忍住心裡的不安,假說是開玩笑嚇唬她,又想盡辦法的逗鐵梅比較放心了,才借口晚上有事要忙而宛拒了鐵梅的挽留,獨自一人回到了住處。當晚便開始做起了噩夢。而更可怕的是,從那天起,他每天晚上都會陷入同一個噩夢。

    一段灰濛濛長的似乎走不到盡頭的過道之後,是一扇令他覺得使完最後一點力氣也無法推開,重的不能再重的大門。通體烏黑的大門上,兩隻嘴裡含著粗粗門環的獅首紫銅怪獸面目猙獰居高臨下的的斜瞅著著他,彷彿在譏笑他的軟弱和渺小。整個門非常的高,高的使他覺得自己格外的卑微,虛掩著的兩扇門面烏黑發亮,朱漆溜邊的血紅展示出一種無言的威嚴和煞氣。面對著這扇門,那種莫名的,由骨子裡滲出的是一種怎麼也形容不上來的煩惡和仇恨,有種熟悉的陌生,但絕對真實,這一點小莊從每次醒來後血紅的雙眼和全身異樣的乾澀中就能體會到,那感覺絕對就是每次揮刀放倒對手後身體裡殘留感覺的總和,而這種痛恨和激憤也正是他能在虛幻無助的夢裡振奮起最後的力氣推開它的動力。

    這一切的感受在每次的夢裡分外的清晰。

    可怕的是每次推開門,夢裡的一切都變的模糊了,遠不若在外面的清晰。在無數人影屍體以及漫天火光的晃動中,除了一雙猙獰的怪眼和倒在血泊中的她,一切都不能記憶。

    一個嫩綠色的嬌小人影總是在迷亂中格外清晰的向他伸著手踉蹌的奔來,滿是慌恐和看到救星後充斥著狂喜、希望的那張清秀的瓜子臉,總是在睡夢裡喚起他心中一種熟的不能再熟柔軟的感覺,不顧一切的衝過去擁抱她是此時夢裡唯一的念頭,可就是挪不動腳步。同時,一陣野獸般的笑聲突如其來的和一個男人的強壯的背影,像一堵邪惡的黑牆,攔住他的視線,讓這一刻的他怒火如狂,他憤怒的全力揮刀,小折刀刀光如電,卻怎麼也劃不開擋住他視線的這個背影,只有絕望的聽著(等候著)隨之而來的那一聲淒厲的慘呼和一切變的更模糊的未來,男人的背影在慘呼中迅速的模糊消失,只看到那男人扭頭看他的一雙怪眼,猙獰凶恨還有一種讓他覺得更加憤怒欲狂的藐視。

    一切在刀幕中轉眼消失,呈現在被沮喪和無助緊緊捆綁中的他眼前的,只剩下倒在血泊中的她和插在胸口的三把閃著寒光,模樣怪異的尖刀。地上,剛剛還充滿希望的臉慘白的扭曲著,不肯閉上的雙眼裡猶自含著三分慘烈三分不甘三分幽怨還有一分讓他覺得刺痛的疑問。半睜的眼眸彷彿一直定定的看著他,屍體在一種詭異的血紅色迷霧中逐漸消失,此時的天地就像陷入一個無聲遲緩怪異的地獄,不管他怎麼驚訝,怎麼呼喊,他都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聲音,更另他絕望和憤怒的就要爆炸的是:此刻,短短兩步的距離就是咫尺天涯,用盡全部全部的力量,他都無法搶上一步抱住被血紅色迷霧逐漸吞噬的她,眼睜睜的就看著那幾乎是他全部生命的軀體消失在血霧。「小夢~!」每次他都在這聲肝膽欲裂的叫聲裡清醒,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沒來由身心皆疲的軟弱和悔恨,以及再也睡不著的漫漫長夜。

    「又是小夢?」聽完他越來越快講述的鐵梅皺起眉頭,疑惑的瞪著他,目光裡有種受傷了傷感。他一楞,馬上明白了過來.雙手一身,緊緊握住鐵梅要縮回去的雙手:「梅,你要相信我,我除了你絕對再沒有第二個女人,是真的,我莊吉雖然出身和環境都談不上高尚,但也知道真感情是不容褻玩的。雖然只要我願意,想跟我的女人多的是,但我知道,真正在危難時刻替我擋刀的女人,這世界上只有你一個,相信我。」說完鬆開雙手,也兩眼眨都不眨的看著鐵梅,臉上是鐵梅從沒見過的肅穆。鐵梅百感交集的望著面前這個苦戀了多年的男人,回想著自認識以來的一幕幕,他在那個漆黑的夜晚從噩夢般的處境裡救回自己,然後又在醫院不眠不休的陪了三天,隨後悄悄的離去,自己在半年後的一個偶然裡,看到正在和另一夥混混爭地盤的他,當時的他是多麼的凶狠啊,六個大漢的刀光裡還是那麼冷靜的揮刀,轉眼就有四個人被他放倒,而他自己也中了三刀,一把到一直插在他肩膀上,記憶中溫和的臉上一片冷酷,揮刀的動作裡一點看不到不停流血的痛苦,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居然忘記了一向對血的恐懼,反而一直注意著他身上不停流淌的鮮血,只想著幫他包回去。轉眼那兩個人又被他手裡晃動的小刀給放倒了,而他自己的左肩上也中了一刀,血象泉水一樣的流著,可他,還有工夫收刀後對著站在路這邊的我微笑。慘白的臉上那有些軟弱的笑容瞬間便讓我的腦海一片空白,天地旋轉了良久。那或許就是所謂的銷魂了吧?。等我定下心神,自己都覺得自己全身燙的彷彿在燃燒,他居然已經開始轉頭走了,地上隨著他的腳步,血灑的全是斑斑點點的猩紅。當時自己是怎樣的心痛啊,想都不想便衝了過去,「你等等,我送你去醫院啊」想想也真是好笑,自己居然要送滿身是血的他去醫院,那會的自己是多麼的天真啊,就在他轉身的空裡,地上躺著一個大漢一躍而起,舉著明晃晃的砍刀對著他的後腦抽頭就砍了過來。也許人的潛力真是無窮無勁的罷,自己居然能在眨眼的工夫撲了過去用肩膀替他擋下了這一刀。肩上一木,飛濺著鮮血倒下的空裡,我還是看到他蒼白的臉上瞬間閃過的驚訝,慌亂、額頭上勃起的青筋和兩眼中的憤怒,緊接著刀光閃過,一之斷手帶著滴血的砍刀飛到了一邊,彷彿聽不到那斷手大漢響徹天地的慘叫,自己最後的知覺就是跌倒在一個充滿血腥,汗味以及煙草味道的男人懷裡,耳中隱約的有男人急切的呼喚。

    小莊奇怪的看著面前臉上神色百變的鐵梅,覺得十分的詫異,自己這麼認真的在和她說話,而她卻在這裡發起呆來,撓了撓頭,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拍了拍面前的俏臉:「老婆,老婆~」鐵梅一楞:「什麼?你剛說什麼?」

    忍住皺眉的念頭,小莊奇道:「你剛才在想什麼?我真的沒別的女人,別亂想啊」鐵梅有點不好意思了,嬌俏的橫了他一眼:「知道你沒別的女人,要是有,我就剪了你,哼!」說完自己撲哧先笑了出來。小莊一聽:「啊?老婆,咱們在說正經事哎,你在亂講什麼啊?女人,嘖嘖,我真是服了你了.」隨著心事的吐露小莊的心情也稍微的輕鬆了起來。

    「喂,女人怎麼了?」嗔了一句,鐵梅臉色一正:「小莊,我相信你另外沒有女人,不過老這麼做噩夢絕對有問題呀,你想過沒?老這麼忍這更是不行的……」「我也知道絕對有問題,因為夢裡面有些情緒和感覺非常非常的深刻,就和你我之間的感覺那樣深刻,但事實上我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經歷,問題就在這裡,說實話老婆,最近我心裡難受的要死,很多時候都開始怕天黑,怕睡覺,怕一個人在黑夜裡孤零零的清醒,可我是小莊,很多事情沒辦法迴避,也不能迴避,你知道我心裡有多苦惱嗎?多少個夜裡在驚醒後的驚悸裡,真想有你在我身邊,可是我不能,不能這麼自私啊……」說這說著,小莊罕見的把頭鑽到鐵梅懷裡,鼻子有點發酸的說。「我知道,我知道那種感受,小莊,從今天開始我就搬過來和你一起住,讓咱們一起面對這個噩夢吧。另外,咱們明天就到小田她們老家去,我相信那個田小你一定知道些我們不知道的東西,她既然有超能力,那她一定會有辦法的,呀急死了,怎麼天還不亮啊?」鐵梅越說心裡越急,一個勁的直瞅窗外。

    老婆,不行啊,我目前還走不開,明後天科技街的房地租賃權就要決定花落誰家了,為了這個事情,藍天的上下努力了有半年之久,為了公關已經花掉了公司60多萬的資金,同時,已經交上去了十萬的招標費和10%也就是300萬的銀行資產保證金,你也知道,我們藍天近幾天雖然生意做的不小,可是為了要兄弟們走入正行,很多利潤很高的生意都放棄了,同時連著進入了好些投資期長,相對發展前景有保障的行業,資金很緊張,同時這裡的兄弟大多都是當年的混混,雖然沒什麼別的本事,可也跟著我吃了不少的苦,而今好不容易基本安穩下來了,還要我總不能再讓他們跟著我受苦了,所以這次我除了動用了公司全部的資金外,同時還讓藍天的員工每人集資了2萬,下了決心要把這個科技街的租賃權拿下。我算過了,只要能拿下它,憑我們藍天的實力和燕城在方圓幾百里的影響,科技街一定能火起來,不但我藍天所有的人受惠,同時也能極大的拉動燕城的經濟,到那時,我就可以放心的把這裡丟開,一起和你走的遠遠的和我那些叔伯過點平淡的日子。但是,在科技街的這件事情上,佔大嘴也在拚命的上竄下跳,他的活動能量大多了,投入的公關資金更是有200萬之多,還有他手裡的女人,這兩樣加起來更是不容小視。要不是我們藍天和政府一向的合作基礎打的不錯,我們早就出局了,所以目前這個時候我是說什麼也不能離開的。「小莊一口氣把心裡話全部說完,才覺得真正輕鬆了不少,日夜要為手下三四百號人的吃飯穿衣和將來精打細算,他肩上的壓力著實不小,平時更是難得有機會這麼坦白的向別人訴說。就算是鐵梅,他也從來沒有這麼暢快的說過自己的這些顧慮和想法。鐵梅聽完,也只好無奈的說:」那好吧,等結果出來咱們再去找田小妮好了.你要答應我,等科技街搞穩定了咱們就離開燕城啊,我不想再留在這裡現眼.「說著說著,語氣裡竟有一點怨氣。」「好的,好的,老婆我保證。」小莊忙不迭的答應著,語氣裡也竟有點歉意的味道。「那好,就這樣吧,才五點,咱們還可以睡一會,你快躺下,讓我也看看你那個小夢到底還來不來。」催促聲裡,鐵梅拉著小莊躺倒。「對了,那小姑娘很漂亮啊,到底是叫田小夢還是田小妮呢?我都沒記住。」突兀的,鐵梅在關燈的前一剎那問道。「快睡吧,你個醋罈子,你沒記住,我更沒記住了。」嘻嘻聲裡,黑暗重新籠罩住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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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4 20:37:03 |只看該作者
陣字篇 前生 第四節




    停下手中的活計,田小妮怔忡地望著山坡下那條空蕩蕩的路發呆。從小,她就喜歡一個人坐在這裡看著這條路發呆,她不知道自己希望看到些什麼,但總是習慣一有空就坐到這個坡的大樹下,看著這條路上那些熟悉或是陌生的人來來往往。

    這坡上一向安靜,附近知道的人沒事從不到這坡上來,而不知道的路人,更不會跑到這來,這或許就是她喜歡這裡的唯一理由。

    因為,她能比別人更強烈的感受到身後不遠處那座老宅的帶給人的不安和壓力。但是她沒辦法,因為只有在這裡,她才可以讓自己整天惶惶不安的身心得到徹底的放鬆,不用再擔心任何的什麼人或事情,也只有在這裡,她才能有完全屬於自己的開心和不開心。在這棵大樹下,她自言自語說過的話好像比給任何人說過的話都多。幾乎可以這麼說,這塊有點陰森和充滿怪異傳說的地方,幾乎就是她整個童年灰色記憶的濃縮,她可以選擇喜歡或不喜歡,但無法選擇逃避。

    輕輕的歎了口氣。

    這裡更加的冷清和荒涼了,正如自己越來越沒生趣的生命。來往的人大都開始走前山的新修的馬路了,而自己卻還是習慣的坐到這裡來遠遠地看著,可心情和在外面有什麼區別呢?就連最後這麼一塊安靜的地方,自己都沒辦法享受,還要不停的趕著編繩結,到今天才知道原來曾經的最愛,有朝一日也可以變成這麼令人厭惡的事情。太叔公啊,太叔公,你可曾想到妮兒現在是如何的厭惡你教我的結藝?就在出神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遠遠的路上過來了個人,琢磨了一下距離後她還是不情願的把身子望後挪了挪,這樣,下面走路的人就看不到她了。

    多少年來,她就是這麼默默的保護和隱藏著自己在這個地方的秘密,就像一直保護著自己的另一個秘密一樣。整天遠遠的離開人群,游離在正常生活的邊緣,從來不想被別人發現,不過也從來沒被發現過,有時候她都隱約的懷疑上天真有有什麼神靈之類的在捉弄她,始終生活在一種灰色的空間,無聲無息的在這個累人的世界裡存在著,看不到一點點的其他的希望。有的,只是越來越多的壓力和煩惱。但日子照樣還的往下過,即使不為了自己,也要為關心和愛護自己的人們熬下去呀。

    更何況,還有那麼多的人情和債務要還。

    打起精神,雙手又飛快的編了起來。彩線在兩隻纖細修長靈活的手裡彷彿就像有了生命般的飛舞著,轉眼就因為這雙手的綰、結、穿、繞、纏、編、而變成了一個精巧別緻的繩結——平安結。仔細看了看手中兩邊對稱的繩結,田小妮還算滿意的點了點頭,放到面前鋪開的手帕上。又拿起一根編了起來。

    正在凝神間,忽然心裡一動,抬眼向路口望去,正好也看到一雙玉樣溫潤的眼睛向她看來,眼神裡同時也有毫不掩飾的一絲驚訝。

    ※※※※※

    小莊從會場出來後再也忍不住心頭的憤怒,兩把扯下脖子裡扎的整整齊齊的領帶,狠恨的摔到車座上,鐵青著臉對有點不安的小六說了聲:「開車。」便不在言語,一路上一句話都不說,只是一根煙接一根煙的抽著。

    小六從來沒見過一向鎮定自若的小莊如此的失態過,一路上也只能默默的開著,不時的偷偷打量和感覺著小莊的神色。

    他越打量越心驚,小莊前面還鐵青著的臉此刻竟開始變的蒼白,眼神裡更流露出一種久違了的冰寒,這種神情小六隻在有意忘卻的記憶裡見過兩次,那兩次都是在當年和別的幫派爭地盤的時候在小莊身上出現過,每一次小莊表露出這種表情,結果都是血淋林的讓他這個在外面混大的人都覺得有幾分恐懼和不忍。想到這裡,他覺得一縷冰寒侵入他的脊樑,同時心臟也霍霍的狂跳起來,他竟然也有幾分興奮的感覺。

    看到小莊蒼白著的臉和兩眼之間的冰寒,藍天的大員門各個都神色凝重的不發一言,都豎起耳朵打起精神等候小莊的發言。

    緩慢而用力的把手上的煙頭在煙灰缸裡摁碎,小莊平靜不帶一絲感情的聲線在會議廳裡響起:「咱們科技街的項目快要在一些雜種的手裡完蛋了,如過是憑實力贏過我們,我小莊雖然是出來混的,也只有講個服字,可現在他們官商勾結,作弊的手段拙劣到連我這個出來混的人都覺得羞愧的地步我們標底也明顯的被洩露給對手,佔大嘴在每個項目山的報價都比我們低10塊,就連我們專門從外省請專家來做好的科技街開發計劃這麼秘密的資料佔大嘴居然也有,而且事先給會場的每個評委都發了一個副本,整個會場上局面是一面倒,要不是有黃主任和張工一力頂著,今天項目就會正式落如佔大嘴的手裡,不過就算是拖兩天,如果沒有翻天的手段,咱們這大半年來心血就注定會泡湯,同時,公司裡所有員工的辛苦錢也將賠的一塌糊塗。」頓了頓,冷冷的目光如他手中的快刀一樣掠過眾人的吃驚的臉上,冷冷一笑:「大家說說,咱們該怎麼辦?」會場一陣死寂,沉默中藍天的老二發話了:「大哥,你也知道我們都是粗人,還是你拿主意,兄弟們跟著你干就是了,我想這也是大家的意見。」「是啊是啊,大哥你就發話吧,咱們都跟著你干就是了。」眾人也紛紛表態。

    「那好!既然他們把咱們當病貓,那咱們就發發威給他們看,老二,你帶人……想辦法去……老六你帶幾個人去……老四、老五……老三明天早上跟我去拜訪拜訪佔大嘴,咱們就給他個驚喜!」隨著平穩的語音,一股濃濃的殺氣瀰漫會議廳。

    ※※※※※

    在田小妮還沒回神的空裡,那雙眼睛的主人笑了:「你好,請問你知道田家老莊怎麼走嗎?」田小妮一楞:「你找田家老莊幹什麼呢?」邊問邊打量面前這個在她眼裡明顯和眾人不同的來人,挺拔瘦長的身軀上穿一身乾淨合體的淡青色的襯衣,裝在淡清色的長褲裡,雙袖整齊的挽著,比較扎眼的是一頭烏黑的長髮,蓬鬆著在腦後紮成了小馬尾,隱隱散發著健康氣息的臉龐上寬廣的額頭下玉樣溫潤清澈的雙眼裡看不到一絲塵世裡常見的煙火氣,就憑這雙眼睛和嘴邊著微微的笑容,便帶給人一種爽潔親切的味道。

    「哦,是這樣的,我在縣城的城東看到有一家小店在買繩結,結藝非常的高超,簡簡單單的一根繩子,細細密密的繞來盤去,竟然就讓這個繩節散發出了一種古香古色的悠悠韻味。一般這麼厲害的結藝高手是不會輕易的外賣自己作品的,今天難得遇上,因此想請這個做繩結的高人師傅幫我也做兩個,好拿回去送給我母親,她一定會很開心,因為她也很喜歡繩藝。」「哦,這樣啊,看你這麼孝順的份上就告訴你吧,你不用去田家老莊了,那些繩結就是我編的,你看看這裡有沒合意的拿幾個好了,不收錢。」田小妮一邊有點驚訝自己今天在交談上的從容和大方,一邊也有點莫名開心的說到。「哦!原來那些繩結就是你編的啊,我一路上還想那麼古香古色玲瓏雅致的東西可能是個老婆婆做出來的,沒想到是這麼年輕的你編的,你手真巧,更難得是透過繩結表達出來的心境厲害啊!」聽著面前這個陌生人的誇獎,田小妮第一次為自己的繩藝感到了些微的得意:「你太誇獎了,只不過是從小玩出的小東西而已,你快挑幾個,我還要趕回去幫家裡煮飯做家務呢。」「好的好的」那人疾步走過來蹲到她面前地面上鋪著的小手帕前,拿起打好的十幾個結仔細的逐個看過,又一一不捨的放回原處,滿臉惋惜的站了起來。「怎麼,都不好嗎?」田小妮有點激動的問。「不是,繩藝還是一樣好的沒法再好,可惜從這些繩結裡流露出來的心境卻不適合拿來送給母親做禮物。可惜了~」說著,這人長長的歎了口氣。

    「哦,你真能從我的結裡看到我的心境?」田小妮不很相信的問。「是的,能看出來,不過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看。」「哦?用心看?」「嗯,就是用心看,就像你放在城裡讓人賣的那個嵌了黃玉的袈裟結,就透出一種很濃的佛家味道,從那裡可以推斷出你信佛或是你常看佛經。頓了頓,對著吃驚地望著他的田小妮又說:「很多東西,你用心去做了,別人也能用心感受出來,儘管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但一定有,」又停下來笑了笑若有所指的對有點發愣的田小妮說到:不管是做事情還是做人,道理大約都一樣,你把自己封閉起來,不去和人交流,別人怎麼可能來接受和認知你呢?根本就沒機會啊,社會在變,人的思想也在變,千萬不要被那種灰色的記憶嚇住了,擁有些特別的能力並不是你的錯,改變一下你的生活方式,你會發現天地雖然還是那個天地,但很多事情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恐怖,那樣,你的結藝也會上升到一個全新的境界,你不妨試試。」一口氣說完這一翻話,不顧田小妮呆呆發愣的模樣,笑了笑,這個給田小妮以極大震撼的年輕人輕輕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了。

    「這位大哥請等等!」醒過神來的田小妮不顧一切的從坡上飛奔而下,一口氣衝到那微微有點驚訝的年青人面前前,猛個乍的深深鞠了個躬,抬起頭,漲紅著的俏臉上神情激動,平日裡淡漠深遠的象蒙了一層霧氣的眼睛裡此刻已經滿是盈盈欲滴的淚水:「這位大哥,我知道你是高人,請你一定幫幫小妮,幫小妮把那個什麼超能力給收了好嗎?我聽太叔公說過,有些高人是可以幫人收掉這鬼能力的,這位大哥,你就幫幫我吧,我過的太苦了,嗚~~~」說著說著,她忍不住滿腔辛酸,把拳堵在嘴上失聲痛哭起來。

    望著哭的全身都在發顫的田小妮,他也不由的歎了口氣,從剛才雙方氣機一觸的空裡,他就發現面前這個姑娘擁有先天的靈力,同時發現她身上的明光幾乎都以灰色為主,(已經有不少書上說過從明光或是所謂的奧拉光環的顏色上,可以清晰的反映出本人的心境狀態和身體好壞,有興趣的朋友不妨找來去看看)緊接著又感受到她剛編的繩結上那濃的不能再弄的無助和絕望,他相信過不了多久,她就可能會走上自殺的絕路。所以才多嘴說了那些話。

    歎了口氣:「唉~別哭了讓我試試好了。」正在哭的一發不可收拾的田小妮剛想開口,忽然就發現全身著了火一般的燙了起來,奇異的勁流好像如電似箭一般的在全身的肌膚裡亂射,完全不是平時那種溫吞吞有軌可循的樣子,麻、酥、酸、癢、重、輕、痛、暢,各種感覺在身體內部此起彼伏瞬間起落,接著後背的兩腎如同火燒一樣的再次增加全身的溫度,兩隻耳朵裡全是各種奇異的聲響,兩眼酸漲,瞬時淚眼前五彩紛呈各種怪誕秀麗恐怖的的景觀層出不窮。面對這些異樣的衝擊,她本能的誦起了自小就用來平靜內心的經文,「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多時,照見五蘊皆空舍利子……」「哦,果然你是信佛的,一切放鬆就好,勿忘勿助,自在圓通!」

    隨著腦海裡響起的年輕人的平和穩定聲音,她身體內外所有的觸感消失,意識剎時間化成一朵潔白無暇的雲彩在蔚藍蔚藍的萬里長空中自由自在的隨著熟悉的風飄蕩。無拘無束,無牽無掛的空間裡各種前塵往事一一掠過心頭,從懂事起就一直沒有大變化過的每一天,每次遠遠看著別的姐妹們一起自由的嬉戲玩耍,自己孤零零的躲在一邊悄悄哭泣的辛酸,還有時不時的看到和面對別人無法看到理解的怪異事物後,那種無處可躲,無人可以訴說的恐懼和寂寞,一切的一切在此刻瞬間出現,又瞬間消沒。一切在這個空間裡沒有來處,不知去處。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地還是那個天地,天地又不是那個天地。一種莫名的明悟湧上彷彿早以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心頭,兩行熱淚終於又一次奪眶而出。

    ※※※※※

    忘記今晚是第幾次從夢裡猝醒了,大汗淋漓的小莊狼狽的悄悄爬起,摸黑走進空蕩蕩的客廳,扭亮檯燈,看著凌晨四點的時鐘發起呆來。自從鐵梅搬來後,也許是潛意識裡有顧忌,他在也沒有從夢裡跳起揮刀的舉動,不過夢還是照做不誤,只是不像那麼清晰連貫了。所以他常常在夢裡忽然驚醒。只是,自己悄悄的忍著那股煩躁和恐懼,因為鐵梅睡覺很輕。

    昨晚的計劃其實他已經想了很久,只是因為顧慮太多,對方也沒有這次這麼過分,所以一直沒有實施。昨天,在招標會上,佔大嘴張狂的模樣和會場上他們互相勾結的醜惡終於成功激發了起了他骨子屬於江湖的那種狂暴和快意。以刀還刀,以牙還牙是他自懂事來學會的第一條做人的道理。後天的理智和教育始終替換不掉最初的印記。

    這場遊戲他不能輸,也輸不起,因為身後還有好幾百人的將來和他們家庭的重負。還有這個困繞了他三個月的夢。一切的一切,終於使他下了最後一搏決心。儘管他還是答應了鐵梅不到最後,決不下死手,但他相信自此一戰,要麼從此走出江湖,要麼就一輩子淪落江湖,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咬咬牙,摁滅了手裡剛點起的第六根555,他跳起身,赤條條的走進衛生間。

    深秋的黎明風象刀子般清冷,小莊臉上卻發出異樣的紅光,現在他覺得通體精力勃勃的似乎要爆炸,剛被涼水沖刷過的身體摩擦著織棉,久違了的興奮感,在放下刀槍過了安穩日子兩年之後的今天,依舊讓他有一種微熏的衝動。

    悶著聲在後面急行的六個彪悍漢子,從他越來越輕快,越來越向標槍般挺直的背影裡,又看到了他們大哥久違了的豪氣和快意。一種無言的熱切在他們之間流傳,迅速消融了秋風落葉的蕭瑟,他從來沒讓他們失望過。

    ※※※※※

    睜開雙眼,面前五米的樹下的,那個年輕人負手而立,面含微笑的看著她。「你比我預料的早醒了兩分鐘,看來你的先天稟賦要比我想像的好。」那個人含笑說道。又深深的鞠了躬:「多謝先生幫田小妮明白了生命存在的道理,以後不會那麼想了。」說說說著,眼眶又開始發紅。七情傷神,往後想開些,不要再有那種蠢念頭了,老天生咱們出來,不是用來那樣糟蹋的,你能明白這個道理,我很高興,所以你的這個鞠躬我就站在那裡不客氣的受了。超能力雖然不太見容於咱們的現實世界,但任何事物只要存在,就有它應該存在的理由,不一定全是壞事。就目前而言,我也說不好它可以專門用來幹什麼,不過如過不是它,你就不可能在今天感受到那些很玄妙的境地,同時你也不可能打出如此精妙的繩結。」頓了頓,又說:」我也知道剛才的話道理很勉強,但生命如果是一灘可以欲知的,一直波瀾不驚的死水的話,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普通人能在得失、悲歡、聚散裡滋滋有味的過完這短短的百十年,那咱們最不濟也可以用它來做探索生命存在的意義和自然間無窮無盡奧秘的工具吧?回想一下,剛才你在被引發的功境裡那種動人的滋味,再說了,你還這麼年輕,又這麼漂亮,為什麼要因為自己有別人沒有的能力而自卑呢?」聽著這些話,回想著剛才在狀態中的動人感受,田小妮發現自己的心境也明朗了許多,同時更驚訝的發現自己幾乎用和家裡人交流的方式和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說了這麼多話,居然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她心裡一急臉又紅了:「這位大哥,請問你怎麼稱呼?」「哦,我叫方羽,來自小鎮,你如果不覺得見外,叫我方大哥好了,呵呵……」「那好,就叫你方大哥了。我叫田小妮,方大哥你叫我小妮好了。」田小妮高興的說。「好的,小妮,今天咱們能在這裡見面也算是很有緣分了,現在天也不早了,你快回家吧,我也要走了,以後有機會我會來看你的。再見啊。」

    方羽話一說完,田小妮著急了:「方大哥你要是這麼走了,小妮會恨自己一輩子的。」說著又要流下淚來的樣子。方羽看著面前這個似乎是水做的女孩,頭覺得有點大,心裡都有點後悔自己多事,為了讓也愛結藝的母親高興一下,也為了見識一下這難得一見的結藝高人,他才臨時起意從回程的路上專門找過來,要不然他這會已經到家了。他也知道田小妮今天情緒這麼容易失控和連串由自己造成的衝擊太大有關,可是對著愛哭的女人,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辦法沒有,唯一有點進展的地方,就是不至於讓人明顯的看出來自己在這方面是如何的手足無措。

    不好意思的擦乾眼淚,田小妮對明顯鬆了口氣的方羽說:「方大哥,今天就請你到我家做客吧,讓我爸媽也見見你,再說小妮也從來沒有一個明白超能力的朋友,我還有很多問題要像你請教呢,另外,我也好安心給你編個結,好嗎?難道你不想看看小妮心境轉變後結能打成什麼樣子嗎??」看著面前一臉期望和誠懇的田小妮,方羽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他知道這是田小妮結開心結後的第一次新嘗試,而他也很喜歡這個像一張白紙一般單純的姑娘,看著她就像看到自己妹妹一樣,而田小妮也是如此,對他的依戀就如對哥哥一樣,其中還包含了對友情的渴望。這一點通過靈力的接觸,他能感覺的到,同時,也明白田小妮也能感覺的到。

    ※※※※※

    當天下午,趕走鬧了一中午的小弟們後,左手吊在繃帶裡的小莊和他的六個兄弟,也就是藍天的大員們懶散的坐在客廳裡開始安排正事:「小六,回頭你到田局那裡走動一下,請他們大事化小,讓咱們自己解決就可以了,老三老四,明天就把咱們的人安排過去,別讓大嘴再搞有機會搞鬼,老二老五,我最近想出去一陣子,可能下午就走,這裡你們就多看著點,別讓小弟們亂搞,免得壞了我們的名聲。」同樣多少都有點傷的六個人爽快的答應著,通過今天血戰得來的利益早就讓他們忘記了身上的這點小傷,「老大,沒想到我們兄弟還沒老嘛,大嘴那二三十號人依然不是對手,哈哈。一想到他被大哥踩在腳下求饒的熊樣,我就想笑,哈哈,其實大哥,今天應該做掉他,免得以後麻煩。」「老三的話剛落地,滿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小莊笑了笑:「那是他沒想到就咱們兄弟六個還會像當年那樣突然奇襲,他還以為面對的是下面那些小弟們的騷擾呢,以他的勢力今天輸的很冤。不過做掉他不符合我們的利益,他沒了,那裡非亂不可,而咱們又沒興趣去接受他的那個懶攤子和那群雜碎,不如就這樣讓他拖著殘腿在那裡丟人現眼好了。再說我也答應過鐵梅,不到最後決不下死手。所以就放了他一馬,咱們畢竟是求財,不是求別的。對了,老三,你們去找那些人的時候沒留下什麼破綻把柄吧?」在得到明確回答後他輕輕笑道:「看來鈔票和女人還是不如刀子管用啊,呵呵……」說到這裡臉色忽然一正,「咱們在街面上也混的夠久了,咱們本來也打算這次科技街項目一到手就開始全部做正行的,現在項目到手了,那咱們從今天開始就算是正式脫離街頭了,大家把手下的兄弟們管緊,等我一回來,就有個比較重要的決定告訴大家。記住,從明天開始在公司裡上班,誰都不許再大哥兄弟的亂叫,要按照職務來稱呼,記住了麼?」「記住了,大哥。」「嗯,在家裡叫叫沒什麼,在公司可要注意啊,咱們就從這些最小的細節做起,我就不相信我們做不好這個公司。」在眾人開心的應答聲裡,小莊又問到:「還有什麼事情沒有?沒事的話就散了,我過一會就要和你們大嫂出門去了。」「呵呵大哥,該不會是偷偷的去度蜜月吧?」嘴快的小六打趣說到。話音一落,幾個人一起起哄,小莊也被說的哈哈大笑起來,目光裡掠過一絲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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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字篇 前生 第五節




    含笑聽著田小妮唧唧喳喳越來越流暢的介紹,方羽邊走邊饒有興趣的看著前面不遠處,坡那頭掩映在亂樹從中的的一座宅院。那是北方常見的一座帶著圍牆的平房,已經比較少見了的一圈佔地頗大的青磚圍牆很高,遠遠望去只能看到一片青瓦的屋脊,青灰色的瓦面上隱約能看到枯敗的蒿草迎風飄搖。一種很不妥當的感覺在方羽意識裡泛起。

    「小妮,那裡是什麼地方?」方羽隨口問道。「那,那是我們老莊的祖宅。」一楞之後,田小妮有點含糊的說到。敏感的把握到了田小妮的猶豫,方羽腳步一停:「哦?怎麼祖宅周圍會那麼凌亂?好像沒人住的樣子。」

    田小妮也停住剛剛加快了的腳步:「我們村的人都搬到新莊去了,只有我家還住在老莊,所以那裡已經很久都沒人住了。」羽一聽,明白了。「那你家不住在那裡面嗎?」點了點,又扭頭隨口問了一聲.「嗯,我家在坡那邊的中腰,不住這裡。」隨後又在嘴裡呢喃了一句:「誰還敢住在這裡啊。」

    說著,邁開步子急走幾步往右邊的小路一拐:「方大哥快點,咱們走小路,很快就到了。」扭身看去卻發現方羽似笑非笑的站在那裡看著自己。不由心裡一虛:「怎麼不走了,方大哥?」「呵呵,為什麼會沒人敢住在那裡?」她一聽,臉紅了:「方大哥你聽到了?」「我不但聽到了,也感覺到了,那所房子很不妥當,這是不是你們全莊搬走的原因啊?」方羽臉色一正,很認真的問道。因為就在他說話的時候,不妥當的感覺又重了幾分,而且同時感覺到一種陰森森的壓力和無邊的怨懟象被觸動了的怒海一樣洶湧翻騰,並電閃般的從四面八方往他們這裡捲來。

    田小妮在午後的太陽下忽然連打了三個寒戰,俏臉上血色剎時褪盡,急道:「方大哥快走,我覺得這裡又開始不對,快離開啊!」調順了腳步準備跑開的她連聲催著,聲音裡透出來的,是那種已經深入骨髓的恐懼。皺著眉頭,方羽寒著臉腳步一調,不丁不八的一站,兩手結出日奇印,猛的望外一拂,「什麼東西!退!」「蓬!」小山坡上響起了悶雷般的巨響,田小妮就覺得腳下一晃,一股彷彿要把自己拋飛的大力狠狠的往自己身上衝來,自身的能量也彷彿爆炸一樣的往身外湧去,感覺裡好像要保護自己,就在她嚇得要大叫的空裡,一隻大手在她面前一劃而過,耳朵裡聽到方羽清朗的聲音:「別怕,沒事了。」她神魂一定,定睛瞧去,看到面前一股透明的氣旋沖天而上,居然沒帶起地上的一片落葉,四周隨著氣旋的消失,轉眼恢復平靜,陽光照在身上依舊暖洋洋的,早已不復剛才那如在地獄裡的陰寒。

    到這時,她才發覺自己身上剛才彷彿要爆炸的能量也已經無聲無息的融在全身裡,找不到一點剛才那種奔騰的痕跡。「方大哥,你真厲害!」她驚喜的話衝口而出。「奇怪,這裡怎麼會有這麼怪異的能量呢?好像是……」正在皺著眉頭思索的方羽一聽她這麼直接的稱讚笑了:「這有什麼啊,如果你要是知道方法你也可以做到的。」頓了頓:「對了,小妮,這座房子老是出現這樣的異狀嗎?」田小妮強忍住想問自己要知道什麼方法才可以這麼厲害的衝動,思索了一下後,答到:「也不是,好像這麼多年來只有在月圓之夜和雷電交加的晚上才會有種種怪異發生,月圓之夜只要有人靠近這裡,就會莫名其妙的昏到,醒來後就像大病了一場一樣的虛弱,而且半夜老是被噩夢驚醒,但是醒來後沒一個人記住是什麼夢。如果是暴雨如注雷電交加的晚上,那我們在老莊裡都可以聽到這裡傳來的彷彿在打仗的吶喊聲和一個女人的哭聲,淒厲的叫人不能忍受。」說著說著,田小妮又打了寒戰,想起小時侯自己聽到那女人的聲音後嚇得渾身哆嗦,不敢入睡,跑到太叔公的佛堂裡躲在佛龕下面的情景,只有在那裡,她才可以聽不到那女人的聲音,才能勉強的入睡。想著想著,忽然又想起自己有一次因為生病而沒力氣躲過去的,自己被那聲音嚇得哭暈過去的時候,聞訊趕來的太叔公淚流滿面仰天長歎的模樣:「作孽啊!作孽啊……」而後自己就在不絕於耳的頌經聲中冉冉入睡的往事。「太叔公~~」田小妮在心底裡呼喚著,淚光又一次在眼眶裡閃動。

    「那就是說這裡倒也沒出過什麼太大的怪事,是麼?」儘管隱隱約約的覺得可能沒那麼簡單,但似乎明瞭田小妮心事的方羽在等到她基本恢復平靜後,還是這麼問道。如果沒什麼太特別的事情出現,怪異就怪異吧,方羽心裡不想太多事的暗念到。

    「那倒好像沒有,起碼我沒聽過有比這更怪異的事情出現了。」田小妮思索著說,她還在為剛才自己的失神而感到不好意思,可看到方羽玉樣溫潤的眼睛裡充滿的體諒和瞭解,不自然的感覺就很快消失了。

    「哦,那就好,咱們快趕一步,不然你作飯可能就要做晚了,呵呵……」一笑後,方羽又看了那所舊房子一眼,轉身跟著田小妮走了。

    ※※※※※

    仰著頭半躺在鐵梅邊上,小莊叼著煙呆呆的望著車頂發呆,鐵梅在過一會就有點擔心的看他一眼的空裡,和坐在小六邊上的田小雲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小田,還有多久才到?」「別急,梅姐,再有半個小時就到了。」田小雲有點興奮的說道。從今天中午坐到這個回家的車上,她就有點莫名的興奮,一路上老在想著坐這麼高級的小車進村莊後,親友們羨慕的眼光和驚奇,同時也為自己能幫到鐵梅和小莊這兩個她一直敬仰的人而感到自豪。

    有點擔心的碰了碰上車後越來越沉默的小莊,鐵梅問道:「聽到沒?就快到了,隨即又被小莊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小莊,小莊,你怎麼了?醒醒啊!」她嚇的直搖小莊,因為此刻的小莊好像被魘住了一樣,大瞪著雙眼的蒼白著面容,呆呆的對她的話和搖拽沒有反應,而額頭,那棵血紅血紅的硃砂痣卻像要發光一般的閃著血紅血紅的顏色,顯得很是詭異。

    一腳踩住剎車,小六也聞聲迅速扭過身子,抓住小莊的肩膀急叫:「大哥!大哥!」他覺得小莊的肩膀象岩石一樣的僵硬,好像全身都在抽筋一樣的緊繃著。田小雲也慌了,轉過頭叫著:「莊大哥,莊大哥!」就在車裡亂成一團,鐵梅急怒的眼淚奪眶而出的一刻,在他們的搖拽下,叼在小莊嘴上的半截香煙滑落到小莊的襯衣領口,紅紅的煙頭烙在了領口的皮肉上,一股輕微的肉臭迅速在車裡瀰漫,而小莊也在被燙到的一剎全身一鬆,「呀」的驚叫了一聲醒過來了。而此刻,也正是方羽和那來自老宅的能量硬碰完的一刻。

    等手忙腳亂的把煙頭找到甩出窗口,點點頭謝過田小雲的問候,示意還在擔心的小六繼續開車前行,小莊輕輕攬過又哭又笑的鐵梅,愛憐的用紗布包著的手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珠:「老婆,沒事的,我剛好像被魘住了,能看到聽到你說話和拽我,可就是無法動彈,頭裡又是清楚又是迷亂,清楚的一半在這裡,卻無法動彈,而那一半腦子裡亂的和開了鍋粥一樣,有很多和那夢一樣的東西出來,而且還好像聽到一個女人在淒厲的哭喊,哭的我心都快要碎了,奇怪,剛才的感覺好像就是為我在哭。」疑惑的舔了舔有點發乾的嘴唇,小莊對者鐵梅的耳邊輕輕的說。

    「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手還疼不疼?」鐵梅顧不上不滿,心裡一片惶恐,但還是強忍著不安,努力含著笑對還有點發愣的小莊問道。「現在好了,手是小傷,沒什麼大礙的,不過老婆,我這一路上越往前走,心裡就越覺得難過,而且老有一種想砍人的衝動,感覺很不好,心裡和著火了一樣難受。」還是對著鐵梅的耳邊,小莊還是悄悄的說,他不想讓小六和小田聽到。

    「啊?你也有這麼不妥的感覺。」他剛發覺攬在臂挽的鐵梅聞言全身一顫,耳邊就聽到鐵梅這樣的驚呼。

    鐵梅一直都努力克制著的不安,在聽到小莊的這話後,就爆發開了,所以她驚呼了出來。

    從那天小莊在自己那裡忽然暈到後,從昏迷中他的慘叫裡,她就隱隱感到了一陣不安,一種要失去小莊的不詳預感從那天起就緊緊抓住了她,後來在田小雲回來後說的話裡,她心上又多了一層莫名的恐懼。再後來,小莊說因為忙而少來找自己,也只有自己知道那一段時間自己是多麼的不安和失意,只有在一個一個冷清的夜裡反覆回想他對自己的好和疼愛來安慰自己快要崩潰的心靈,因為她多少次自問後,堅信小莊是真愛她的,身邊也沒有其他女人。可她的直覺裡就是不放心。到那天接到小六電話趕來後,得知小莊的噩夢後,她心裡的不安更加深了,這會兒的不安不是怕別的,而是來自女人最深處的直覺,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恐懼的不安,可又說不明白。而她也不喜歡在小莊面臨事業成敗關鍵的時刻用這些說不明白的理由去煩同樣深覺不安的小莊,雖然她不說,他也不提,可兩個人誰不明白呢?在經歷過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之後,還有什麼東西能瞞過一直深愛著的對方?可她就是覺得不安,自從踏上去田家老莊的路上開始,那種莫名的恐懼和不安像一塊永不能挪開的鐵一樣壓的她胸口一直在隱隱作痛。直到此刻,一切的不安在這聲驚呼裡爆炸開來,直至將她淹沒。

    車在新修不久的馬路上箭一般的飛奔了起來,小六在再三詢問下,得知詳情後,滿身的無奈和急憤化做飛車的動力。他恨不的讓車子一下子就飛到田家老莊。他氣急敗壞的心頭此刻就只一個念頭,快!快!快!這會誰要是敢阻攔他的車,他一定會立刻劈碎他,老天都不給面子。

    ※※※※※

    此刻,燕城赫赫有名的燕子樓三樓臥室裡,曾經不可一世的佔大嘴狼狽的躺在床上,痛苦的喘息著,頭上包著的紗布還在隱隱的透出血跡,右臉上長長的刀口在上了白藥後疼痛減輕了不少,右手和左腿就算打著繃帶,還是疼的鑽心。但這一切,還是不如他此刻心裡要讓他瘋狂的羞辱和仇恨來得猛烈,從凌晨被襲擊後,到隨後得知花了他無數心血和錢財的項目落入小莊的手裡,除了接受醫生的包紮和簡單的治療以外,他誰都不見,就一個人躲在臥室裡偷偷的哭,從十五歲後,他已經忘記哭是什麼滋味了,無數次的闖蕩裡,就算被人逼的跳河而逃,在監獄裡被人像女人一樣的凌辱,他都沒哭過,因為他早知道,這個世界你哭了沒用,除非你有力量。

    而現在,在他以為他的勢力達到最顛峰的時刻,卻被人家當著他所有手下的面踩在腳下,而自己居然也求饒了,雖然自己一個勁的安慰自己,這是有理由有代價的,可羞辱和委屈還有些微的恐懼,依然像毒蛇一樣緊緊纏繞著他,讓他喘不過氣來,等到自己明白,空蕩蕩的臥室裡已經是一片拚命壓抑著的哭聲和滿臉不聽指揮的眼淚。

    到現在,淚水早已經流乾,只有一陣緊過一陣的刺心入骨的疼痛一次次的衝擊著他快要麻木了的神經和他滿心滿腹的仇恨。一定要報這個仇,要把小莊這個狗日的千刀萬剮,還有他老婆——那個小婊子和他那一班走狗。這個念頭在這苦候的大半天裡已經不下上萬次的在他腦海裡翻騰過,所以他拒絕打麻藥,拒絕躺到,他在等,等他前幾天已經約好了的人。

    就在他覺得心力焦瘁的就要忍不住倒下的時刻,他聽到問外傳來一個又陌生又熟悉的聲音。他如同被打了強心針一樣的掙扎著坐起。刻,他紅的嚇人的眼光裡竟有幾許瘋狂的味道。

    ※※※※※

    方羽放下碗,輕輕往前一推:「我已經吃好了,伯父伯母你們慢用,我出去走走。」笑著回絕了田家一家請他再吃一點的挽留,方羽信步走出田家小院,四面打量起來。剛才一到田家就忙著和田小妮的父母打招呼說話,沒過一會就開始吃田小妮端上來簡單但很合他口味的農家菜飯,剛在飯桌上田小妮和他的家人還一個勁的為不能準備的好一點而再三的向他抱歉,可他就是覺得這種淡飯合胃口,為了證明他不是嫌棄,還特意多吃了半碗,這才可以出來四處看看。

    深秋的天,暗的很快,剛過六點天就有點麻麻的了,站在院門口不遠的斜坡上,方羽四面眺望,發現這個老莊四面環山,周圍的山都是很奇怪的紅土白頭山,整個山是紅砂岩的,山上面只有薄薄一層顯得枯槁的亂草叢而山頂卻是白的,明顯可以看出是土,那些山頂上東一棵西一棵零零散散長著的樹和大片大片的顯得格外茂盛的野草叢就可以證明,整個不高也不低的群山中,整個村莊就坐落在一塊大約呈長方形的盆地上,一條差不多有自己見慣的黃河一半寬窄的大河從盆地中間穿過,不過水是很少見的紅褐色,在昏黃的天色下像一條蠕動著的大蟒蜿蜒遠去。整個盆地裡,自己所在的這半邊顯得相當安靜,幾乎沒有完整的房屋,大多是拆的所剩無幾的土牆在亂草從中無聲的矗立著,而且也幾乎聽不到、看不到一個別的人影,而在河的那一邊,雞犬之聲隱約可聞,大片大片的房屋連成了片,偶爾在平房群裡還可以看到零星的幾棟小樓。輕歎著搖搖頭,方羽眼光拉近,看到幾里外的大河上一座還算現代的大橋貫通兩岸,不過來往的車輛大多順著沿河的公路急弛而去,只有一輛在這種小地方很少見的小轎車飛一般的往這裡衝來。方羽隱約記得那車型叫馬自達。

    車一衝上橋,小莊一直強壓著的心就霍霍的狂跳起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狂湧上心頭,費力的合上眼,任憑飛馳的車把他帶過和他記憶裡幾乎完全融合的一個又一個的山彎。他全身禁不住簇簇的開始顫抖。而握在手裡的鐵梅的手,此刻冰涼的象根冰棍。而這時,快黑了的天,也開始有點突兀的刮起風來,天快要變了。

    越來越大的風裡,方羽清楚的聽到剛跑過來要叫他進屋的田小妮嘴裡驚到:「哦?那是莊大哥的車!他終於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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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字篇 前生 第六節




    風起雲湧,剎時間漫天的黑雲籠罩四野。天色迅速的暗了起來,風轉雷起。狂暴的雷聲先如沉悶的大鼓,無休無止的滾滾而來,隨著一串刺目的閃電,悶雷開始爆炸,發威。

    在天地突變至令人頭皮發麻耳聾眼花的狂暴時刻,小莊的車終於停在了田小妮家的門口。知道了前因的方羽和田小妮撐著油傘在等。

    小莊長長的吸了口氣,靜了靜,按下忐忑不安狂跳著的心,搖頭拒絕了小六遞過來的雨傘:「你先陪小田下去,然後過來接你大嫂,我隨便淋一下不礙事的。」說完不等鐵梅反對的話出口,一彎腰就從自己這邊鑽了出去。

    頭一出車門,一股涼到骨髓的風便讓他打了寒顫。咬咬牙,淋到幾滴雨的身子剛要鑽出來站直,頭頂的雨便被一把傘遮掉了,緊接著就聽到一個晴朗的聲音在耳邊面前響起:「你身上有傷,不能淋雨的,慢點出來。」一抬頭,正和方羽玉樣溫潤,海樣深遠的目光對了個正著,他渾身一震,就那樣半彎著身子抬著頭傻住了。

    鐵梅還沒來的及跟出,自己這邊的車門就被拉開:「鐵梅姐姐你也來了,快下來進屋,雨很大呢。」雨傘下,田小妮清秀的俏臉含笑望著她。在下車的空裡,她覺得田小妮和上次見面有了些微的不同,那是一種只能用她女性的敏銳直覺察覺出來的東西,具體說不上來。「好像漂亮了不少。」在心裡轉過這含糊的結論時,站直了身子的她和所有人一樣也察覺到了車那邊小莊的異樣。

    方羽一看到小莊的臉,一種突如其來的憂傷就像怒潮一樣的遮住了他空靈的心田,近乎本能的,身上一直安安穩穩的龐大能量就從全身湧向眼睛,兩眼驀的神光一閃,發出一種奇異的幽光直射到面前一切產生的根源:小莊臉上此刻漲紅到如血珠般晶瑩欲滴的那顆硃砂痣。就在那顆硃砂痣漲縮不定的起伏裡,無盡的憂傷,海一樣的思念,無邊無際的怨懟和不甘,種種奇異的感覺在電光火石的瞬間侵入他的識海,就在自身能量本身的高速運轉中,發現無處可去的種種負面情緒就在能量最強的眉間交融爆炸,瞬間,方羽一直刻意避免使用的靈眼前就出現了一幕幕讓他已經習慣了原諒和寬恕的心也感覺到憤怒的畫面。

    此刻,在不解的站在他們一邊的鐵梅、小六和田小雲眼裡,一向鎮靜自若彷彿擁有鐵樣神經的小莊此刻無疑是非常非常的異樣,平日裡標槍一樣挺拔修長的身軀此刻在一個同樣看起來很出色的男人面前不很自然的顫抖的彎曲著,努力仰起的臉上兩眼空洞洞的就像傻了一樣的空白,臉上,不!是全身好像在抽筋一樣痙攣著,那種痛苦和說不上感覺的難受宛若針一樣紮著這些愛慕、敬仰著小莊的人的心。

    「小莊。」首先是鐵梅一聲高亢的呼叫,纖弱的身子猛的就往小莊那裡撲去。「不要!梅姐!」身子一把被身邊的人緊緊抱住。「放手!」她想都沒想,抬手就是一個結結實實的肘錘。「哦!」後面的人全身一抽,發出疼叫,可手依舊沒有放開。「好像是田小妮。」她心裡一動,扭頭看去,映如眼簾的正是田小妮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的臉,分不清楚是雨還是冷汗的俏臉上滿是水珠,而眼神裡的那份惶急和臉上的哀求讓她心裡沒來由的一軟:「為什麼?那個男人是誰?莊吉怎麼了?」連珠炮一般的問題從放軟了身體的她嘴裡飛出。

    同樣滿臉水珠的臉上一片不安、驚恐和戒備。轉眼早就渾身濕透她們都沒發現此刻田小妮手裡打的傘早就丟在了一邊。

    就在田小雲還在發呆,田小妮剛要回答的空裡,就聽著站在鐵梅身後的小六發出一聲充滿獸性的咆哮:「大哥~我來幫你!」漫天雨幕中三個驚醒的女人就看到他壯碩的身子象箭一般衝著小莊他們射了過去,閃電下,雷聲裡,一道閃亮的刀光電一般的向卓立著的方羽肩上落去。

    「不要!」就在三個女人的齊聲驚叫裡,剛躍到方羽身前的小六像是撞上了一堵鐵壁,以比剛才射過去更快更猛的速度遠遠的拋飛了回來,撲通一聲摔在她們身後三米多的泥地裡,就在眾人驚異,為他擔心的空裡,他一翻身,一骨碌爬起來,搖了搖滿頭滿臉的雨水和泥水,紅著眼咬牙切齒的咒罵著又衝了過來。

    「小六哥,住手!」雨幕裡,田小妮顯得格外高亢,怪異的喝止聲響起。奇怪的,已經紅了眼開始狂奔的小六聞聲全身一震,扭頭向她看來:「為什麼?」就在眼神一接觸到田小妮閃著幽光的大眼時,嘴裡的怒喝變成了呢喃,身子也呆呆的定住了。

    看看也和小莊一樣呆住了的小六,再看看同樣兩眼散發著和前面那個男人一樣奇異幽光的田小妮,鐵梅就覺得全身繃緊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噴火的兩眼一瞬不瞬的瞪著面色蒼白到沒有一點血色的田小妮。此刻,在她感覺裡,雨幕狂雷閃電裡悄然獨立的田小妮有一種非人的恐怖和陰冷。而田小雲此刻已經被連翻的事件衝擊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梅姐,你請相信我,這會兒的方大哥和莊大哥那裡不能驚動的,你們看不到,但我也說不明白,這會方大哥正在使用特別特別厲害的能量在給莊大哥……可能是治病,你就相信我一次吧,不要動,等一會好嗎?!」軟語哀求著,已經渾身淋透的她全身不自然的打著顫,勉力支撐著就想倒下的身體和越來越沉重的腦門和眩暈。

    有點醒過神來的田小雲搶上一步,扶住搖搖欲墜的表妹,眼光閃過,看到面色蒼白到沒有人色的表妹在她懷裡擠出來的微笑,不由心裡一痛,轉頭淒聲道:「梅姐,你就相信小妮一次吧,她決不會害莊大哥的,就算不信她,也該信我一次啊。」說著說著眼淚就從眼眶裡跑了出來,瞬間融到雨水裡看不出痕跡。

    「我不是不信……可是小莊……嗚~~」鐵梅也再也堅持不住的哭了起來。也就一兩分鐘,當最初的慌亂和恐懼過後,鐵梅抹著淚眼和滿臉的雨水,定下神仔細看,才瞧出面前場面的奇異和不可能。

    小莊剛還空洞洞的眼神和痙攣著的臉上此刻竟然充滿了那麼多激烈的表情,痛苦,殘酷,深情,悲哀,怨懟,憤怒,絕望和無助,這些種種不可能在同一時間出現在同一張臉上的表情居然就在此刻,她注視著的小莊的臉上層次分明的流淌。

    震驚的感覺還沒來的及泛起的一瞬,她又發現神情百變的小莊臉上居然沒有一滴雨水,又是一震,已經快要失去思考能力的大腦指揮著快要崩出眼眶的眼睛轉向依舊一言不發撐著沒有一點作用的傘,全身衣服微微漲起的那個男人,注意力立時就被他臉上兩隻漆黑悠遠,深邃到彷彿要吞噬自己意識的一雙眼睛所吸引,再也注意不到其它。

    一種膜拜的衝動驅使著她緩緩彎下雙膝。忽然耳朵跟一麻一疼,耳邊恍恍忽忽聽到有人再叫:「梅姐,醒醒!梅姐!」茫然的眼神飄忽著盯住田小妮掙扎著站穩的身體:「你在叫我嗎?什麼事?」「梅姐,不要看方大哥的眼睛,你已經迷糊了嗎?莊大哥還在那裡呢!」一聽到小莊兩個字,鐵梅一激靈,身體馬上感覺到了風雨的寒意和心裡的焦慮,楞了楞神,抬頭再看向那邊,心裡已經毛毛的不敢看那個方大哥的眼睛,目光轉動,心神又是大大的一震,那人和小莊的身體周圍沒有一滴雨絲可以落下,飛瀉的雨水象故意繞開般的在那裡形成了一個大大的水罩,水罩裡彷彿有煙霧在繚繞。

    看到這裡,她麻木的大腦頓時象開了鍋一般的沸騰起來:「這是人嗎?他怎麼能做到這樣?小莊到底怎麼了?」驚呆了的眼神掠過驚得打顫,呆住了的田小雲,停在也有點茫然的田小妮臉上,看到田小妮蒼白著臉,苦笑著搖了搖。就在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在雨幕裡全身濕透,渾身發冷的也打著顫,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恐懼。

    從一接觸到方羽眼神開始,小莊腦海裡就彷彿聽到身體最深處的一個事物破裂的聲音。「啪」輕輕的一響,在此刻,在面前這汪洋一般深遠龐大的目光裡,就像一聲霹靂在腦海裡轟鳴。一片空白中,眉心的硃砂痣瘋狂的躍動起來,緊接著眼前血光一閃,天上地下全是大片大片的血光,以及透過血光僅存著的那雙玉樣溫潤的眼睛,莫名的,隨著那雙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憐憫和悲傷,他覺得自己又眩暈起來。就在越來越深的旋轉著的意識裡,僅有的一點知覺隨著那雙眼睛,一直不停的向下落,一直陷入到了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恐懼,以及沒來由的怎麼也拋不開的傷心裡。

    方羽忍住一陣又一陣的強烈不適,任隨身體裡強橫無匹的能量在面前顯現出一幅一幅詭異莫名的畫面,神經在顫抖,全身在不停的流著冷汗,可神志卻是在也沒有過的清明和敏感。天空裡顏色詭異的閃電一道接一道的劃破昏暗陰沉的雨幕,而無休無止的炸雷也催促著無邊無際雨的急箭散落,可這一切,也無法把他從超越時空的那一幕幕畫面前拉回。

    同樣處在雨的羅網下的燕城,連天地都在為之顫抖的雷聲裡,閃電下,五條黑影從燕子樓裡閃出,迅速融入雨幕裡的身影在異樣的天地下,彷彿帶著濃濃的陰寒和血腥。三樓上,剛打過止疼針的佔大嘴酣然入睡,青紅一片的臉上,居然有些微得意的笑意。

    就在眾人在發愣的時刻,田家老莊裡異變再起。又一串讓天地顫抖的驚雷和顏色詭異的閃電之後,一聲的淒厲的呼聲陰森森的在雨的天地裡響起。

    一直卓然挺立的方羽聞聲全身明顯的一緊,緊縮在他和小莊周圍的雨罩兀的大漲,一道可比美閃電的耀眼明光一閃即滅。那道淒厲的叫聲也漸行漸遠,忽得消失不見。

    當眾人的雙眼漸能視物的時候,就看到恢復正常站直身體的小莊對著方羽淒然一笑,方羽默默的點了點頭,輕聲道:「進去再說吧!」說完手中的油傘一合,轉身便往院內走去,全然不顧頓時被雨打的濕透的臉和身上。小莊明顯有點失神,茫然對著衝過來的鐵梅小六他們一笑:「我沒事,快進屋吧,看都淋透了。」說罷竟也掉頭跟著方羽的背影而去。

    在那道明光裡恢復正常的小六應了一聲開心的緊跟著小莊大步前進,全然不把迎頭迎臉的狂雨當回事。鐵梅卻頓時傻在暴雨裡,心靈彷彿被冰封了一樣難受:「他居然沒管我,居然沒管我就這麼走了。」毫不思索的,滾滾熱淚就從眼眶裡奔湧而出,剎時融在冰冷冰冷的雨水裡在臉上恣意的流淌。

    小莊趔趄前行的身體彷彿感覺到了背後的淒然和眼淚,在田小妮和田小雲兩姐妹眼裡有點蕭瑟和淒涼的背影緩緩的站定,慢慢的扭過身,勉強一笑:「老婆,快點……」鐵梅心裡又是一涼:小莊的眼睛竟然在迴避她的視線!這是怎麼了?此刻,她直覺裡一片蒼涼。

    在田家姐妹半扶半摻的推進下,鐵梅木著臉和身子來到了田家的堂屋,一路上小莊始終半低著頭不肯看她,也不說一句話。一種陌生的東西堵在他們之間,這一點,連素來遲鈍的小六都能明顯的感覺到。

    半哄半勸的讓兩位有點惶恐的老人進裡屋去休息之後,田小妮和田小雲又馬不停蹄的去安排眾人換衣服,端茶倒水和作飯。而方羽依舊穿著他在走進屋子裡的時候就已經乾透了的衣服,在眾人換衣服收拾的空裡一直靜靜的坐在堂屋的板凳上,悄悄的出神想著什麼,靜靜的連眼都不眨一下。

    木然的換好田小妮送來的衣服,隨意的讓擰的半干的秀髮披散在肩上,蒼白著到此刻還冰涼冰涼的臉,鐵梅宛若行屍的來到堂屋。堂屋裡,依舊淒然著臉的小莊此刻呆呆的坐在土炕沿上,一身灰蘭色的土布農家衣服胡亂的穿在身上,神色在有點幽暗的燈影裡有一種奇怪的淒涼。旁邊,穿著小了一號同樣顏色衣服的小六此刻也傻傻的蹲在門口的門檻上,兩眼不知所措的來回掃著炕頭的小莊和依舊木在裡間門口的鐵梅,間或,目光也有點好奇,同樣也有點畏懼的看著坐在燈光暗影裡的方羽。他發現足足有八分鐘,這個人身上連一絲呼吸的起伏都看不見,全身和神色就像木雕一樣真正做到了紋絲不動。

    就在鐵樣的沉默裡,小六的心裡越來越慌,他看到平時溫婉可人的大嫂眼裡有一種從沒見到過的光芒在逐盛起,全身也在慢慢的開始發顫,臉色越來越白,直覺裡就覺得不好,可眼前的大哥依然呆呆的瞪著牆角發呆,一點都沒注意到大嫂的異樣。「今天一切都透著怪異!」他暗想著,心裡也越來越急,可越急他就越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壓抑的氣氛憋得他兩頰通紅,只想學狼一樣長長的嚎出來才覺得甘心。

    就在他快要憋不住的要命時刻,方羽動了:「啪!」手在膝上一拍,霍的站起:「對上就對上,小夢,我決定幫你了。」不顧被他驚醒後愕然望向他的小莊和小六,一偏臉,對到他站起才發覺他,而又被他的突兀嚇了一跳的鐵梅微微一笑:「梅小姐不用擔心,小莊不太敢面對是有原因的,你不必想的太複雜。」說完又是一笑:「你身子單薄,還是上炕上先暖著吧,飯上來大約還要等一會,正好叫小莊給你說一下原因,沒有你的理解和幫助,他是過不了這關的。說完,也不理會神情明顯一鬆後依然帶著迷惑的表情望著他的鐵梅,又對明顯有點吃驚的小莊一點頭:「前生是愛,後世難道就不是了麼?到底是要前世的感情還是要今生的摯愛,這一點我幫不了你,你要自己選擇的。」說完,衝著大感疑惑的站起來的小六一擺頭:「跟我出來幫姑娘們去作飯,你大哥大嫂有話要說。」說完轉身一拖小六,出去了。

    楞了一下後,小莊站起來走到鐵梅眼前,兩隻已經含著淚光的雙眼好像從沒見過鐵梅一樣貪婪而又專著的一分一分的瞧過她蒼白著的臉和分外顯得醒目的紅唇,愛憐一絲絲的爬入他的雙眼,兩眼一紅,頭一次在鐵梅面前真正的流下淚來:「老婆,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你要幫幫我……」說著說著,猛的摟住鐵梅象小孩子一樣嗚嗚的哭了起來。

    忍受著小莊鐵一樣有力的擁抱,體會著懷裡男人顫抖和壓抑的哭聲中的哀傷,鐵梅的淚也洶湧而下,同樣用盡全身的力量緊緊抱住這再也熟悉不過的身體:「別哭,別哭,我會一直在身邊陪著你的……」哽咽著,鐵梅把僅存的精力裹在這句話裡送出。

    方羽帶著稍微有點緊張的小六一進廚房,正在北方農村常見的灶台邊忙個不亦樂乎的田小妮就訝然了:「呀,方大哥你們怎麼進灶房來了?你們是客人啊,再說哪裡有大男人進灶房的?

    快到堂屋坐著去,飯馬上就好了。」說著抹了抹被柴火映紅了的額頭上沁出的些微汗珠,又對忙著添火的表姐說:「小雲姐,乾脆你到堂屋給方大哥、莊大哥們添茶去吧,這裡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田小雲稍微琢磨了一下:「嗯,那好,現在也沒什麼需要幫忙的了,我過去就是了。」站起身,一邊洗手一邊笑著對小六說:「小六哥,你們也幫不上什麼忙,還是到堂屋坐著吧,走,我給你們倒水去。」

    聽完她們的話,方羽微微一楞,隨即就想到了自己的失誤,不由的啞然而笑:「對了,這點我倒忘記了,呵呵。不過今天特殊,小六你還是在廚房待一會的好,你們姐妹也暫時不要到堂屋去了,小莊他們有事要談。」說完,臉色一正,對有些愕然的田小妮問道:「看你家的格局,西廂應該還有空房,我覺得那裡有一間是佛堂,對麼?」「是啊,那是我太叔公以前唸經的地方,方大哥你有什麼事嗎?」田小妮根本不想為什麼方羽會知道那麼多不該知道的事情,在她的感知裡,這一切再正常不過。「我有點累了,想去那裡休息,方便嗎?」聽到方羽說有點累,房間裡的三個人都不信的看著他,都在暗想:「我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他的身上有絲毫累的痕跡?」「方便,方便,那有什麼不方便的?只是那裡只有蒲團,沒床,方大哥你不如……」「那就正好,我只是需要個安靜點的地方想點事情罷了,不用床的。」頓了頓:「不過今天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的話,請不要打攪我,小妮領我去吧。」說完,對房間裡一直不怎麼敢和他說話的兩個人點了點頭,轉身跟著出來了。

    送有點不安的田小妮出門後,方羽輕輕合上門,轉身走到佛龕前藉著油燈的火點起了三支粗粗的藏香,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往蒲團上一坐,用已經很久很久不用了的五嶽朝天式這種規範的姿勢練起氣來。

    門外,已經變的漆黑的夜空裡,漫天的暴雨逐漸變成滴瀝不絕的細雨,風冷如刀,讓這個夜分外有一種寂靜的淒迷。

    堂屋裡,鐵梅頭大如斗的聽著小莊夢囈般的訴說,肝腸寸斷。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我一直往下掉,可以抓住幫自己一把的東西什麼都沒有,黑暗之外,還是黑暗,我好像一直掉不到底。可就算這麼惶恐的無住,也壓不下心裡越來越濃的悲傷。那種傷心欲絕和失望,沮喪的程度,比我養父去世的那天晚上還要厲害,簡直就像是一直種在骨子裡的,到此刻才爆發開來。」

    喘著氣,小莊失神的回憶著,完全忽視了鐵梅的存在。

    就在心裡憋悶和害怕的就要暈過去的時刻,一種讓意識完全停頓住的眩暈過後,眼前奇異的一亮,我發現現在的我融入了另一個快要死了的人的感知裡。還沒等我完全明白過來,比先前更猛烈的悲傷和絕望以及不甘,在瞬間把我的意識沖的大亂,那是一種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感覺,剎那間我就沒來由的明白了這個臨死的人就是前一世的我,我回到了我前世最後的記憶和感知裡,但還保留著我這一世的一點最後的意識。在漫天的火光裡和嗆人的煙霧裡,(為了方便描述,下面的我代表這世的我在描述前世的我的感受)我只覺得全身憤怒的要爆炸,悲傷失望和隨之而來的絕望已經深深的擊跨了我。

    我像那只被我獵殺了那一窩狼後,循著我留下的氣息追了我兩天一夜兩百里後又倒在腳下的狼一般,淒厲又淒厲的長嚎了起來,記得當時自己在發出最後一根標槍射穿它身體的時候,手在很明顯的顫抖,眼睛裡有濕濕的感覺。它雖然是獸類,可也還是給我一種知己一般的感覺。我知道,如果老天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的話,我決不會去殺那一窩狼的,因為它們中間,有這麼一匹值得尊敬的狼。雖然殺了它,但我還是象對待跟了我五年的愛犬阿吉一樣在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埋了它。從那以後,我有多少年再沒殺過野獸了?大概三年了吧,狼兄,你可曾安息了?我記得你的雙眼到被土埋掉都不曾閉上過。如果你還不能瞑目,那我也就要下來了,你做不到的,還是被別人做到了。我好恨啊,為什麼會這麼大意?為什麼讓小夢死在自己面前?我太沒用了,老天,老天,你既然讓我從五年前活過來,為什麼又要在我面前這麼殘酷的又一次把我推進深淵?難道我真做錯了什麼麼?就算是錯了,就讓我一個人承受就好了,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拖上小夢?為什麼還要拖上小夢?小夢……我從哀號裡醒過來,用了全身的力氣扭動腦袋,小夢就在三步遠的地上躺著,那三隻怪異的刀還在她胸脯上閃著討厭的光,好像在嘲笑我的無能,小夢剛剛還狂喜的臉上,這會只有一種無言的蒼白和一種不相信和驚慌,我想再大聲的哭,可小夢在我眼前慢慢模糊,我的眼皮越來越重,黑暗在一點一點的吞噬我的靈魂,大概血就要流光了吧,我還聽到他在狂笑,他請來的那個兇手也在嘿嘿的冷笑,我已經沒有力氣憤怒了,不過我已經把他們的樣子刻在我生命的靈魂上了,生生世世,世世生生,我都不會放過他們。此刻,讓我用最後的力氣再看一眼小夢吧,我額頭上濺到的你的鮮血還沒冷透,小夢,你等等我,我就隨你來了,生前不能在一起,就讓我們在地下再相會吧,要是鬼差不讓你等,那你先走吧,就算死了,我也會在地下找到你的,我答應過要陪你的,你也要記得答應過我,不管生生死死,你都會等我的……」幾乎像在夢遊一樣,小莊呢喃著說出這些。

    「那後來呢?」鐵梅近乎無意識的問道。

    「隨著一陣濃的看不到一點光的黑暗,我忽然發現前世的意識消失,只留下又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的我現在的意識,忍受著那種錐心刺骨的悲傷和不甘的餘味。但奇怪的是我的意識還停留在那裡,看到最近常在夢裡看到的那個擋住我視線的男人和一個穿著青灰色的道袍,身材高瘦,被一種奇怪的紅霧遮住臉龐的男人。」

    「紅霧?遮住臉?」儘管心裡和亂麻一樣,鐵梅還是追問了這個奇怪的細節,她不明白人的臉怎麼會被紅霧遮住。

    「對,是紅霧,一種好像始在活動變化著的紅色煙霧,我不管怎麼想辦法都看不到他的臉,而且奇怪的事,自從我從前世的記憶裡出來後,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只能像看啞劇般的看著他們指揮很多慌亂的人不去救火,也不去管地上滿地傷者和死人,而是手忙腳亂的在大院裡挖深坑,搭架子,隨後又在高高的架子上擺好桌子,那個穿道袍的人披散了頭髮,從道袍裡掏出很多黃紙符,嘴裡唸唸有詞的打了出去,轉眼之間和變戲法的一樣在院子裡刮起了一陣陰風,風過去後,一個比電影裡常看到的大的多的做法事的場面出現在大院裡,畫著各種各樣怪模怪樣文字的無數黃旗遮天閉日的在院子裡到處飄揚著,旗卷中間,是那一身道袍的紅霧遮臉人,他在放滿各種各樣奇怪物品的桌子後面裝神弄怪的亂晃著,手裡還多了把木劍,桌子前,在一個畫著八卦的大布上,小夢,就是天天在我夢裡出現的那個女孩。」小莊苦笑了一下,不自覺的給鐵梅解釋到,鐵梅悶哼了一聲表示知道,用眼神催促他繼續說。

    「布上,小夢的屍體就放在八卦上面,身體上也貼滿了無數黃紙符,隨著老道的越舞越快的身影,一陣緊過一陣的陰風和淡青色的霧氣圍繞著小夢的身體也越轉越急,最後淡青色的霧氣變換成一種血紅的光焰,小夢的身體就在那光焰裡逐漸消失了!」

    隨著一聲比一聲高的訴說,小莊激動了起來:「我當時直看的火冒三丈,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對小夢幹什麼,可我就是感覺到肯定沒好事,我拚命的喊叫,拚命的揮著刀前衝,可是沒用,我根本到不了黃旗跟前,一碰到黃旗,我就像沒重量的一樣被彈飛了開來,而且碰到的地方象被火烙了一樣鑽心的疼,我的聲音他們也聽不到,我都快要瘋了,恨不的手裡是一把槍。」恨狠的說著,刀光在鐵梅視線裡像一道流星一樣紮在對面的牆上,刀身全部沒入厚厚的土牆裡,可看到這一刀的力量。

    「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心中最重要的部分消失在紅的光焰裡,無力的失敗感讓我連呼吸都覺得吃力。到後來,就在我的前世的身體也被放到小夢剛剛消失了的那快布上的時候,天忽然變了,天上開始打雷,就像今夜一樣的那種驚雷,一聲霹靂後滿院子的黃旗斷了一半,那個在台上的老道好像也被嚇呆了一樣,楞了好一會,然後仰天長歎,袍袖一揮,滿院子的黃旗就不見了,又叫人把我的身體搬開,收拾起那塊黃布,黑著臉丟給那也嚇了一跳的中年人,神色好像很是惱怒,神情激動的衝著那神色恐慌的中年人,說了一會,忿忿的轉走要走,結果那中年人忽然跪在地上,一邊說,不停的叩頭,到最後眼淚都流了出來。那個道袍人好歹終於被他拉住了,仰天長歎了一口氣,不走了。

    就在這時候,我的意識忽然又和前面一樣模糊了起來,就在眩暈快要控制住我的時候,我忽然聽到一聲淒厲的叫聲,好像是小夢在叫我,可是就在我要答應的時候,一股從沒見過的光華瞬間照亮了一切,我的心神一震,卻發現已經不能動也不能出聲,光影裡,剛才那個方羽就擋在我的面前,身上有一種綺麗無匹的七采光芒在流轉。隱隱的,我聽到那酷似小夢的聲音再遠遠的懇求著什麼,可是那光芒干擾著我,我怎麼也看不那光芒看清楚來的是誰以及聽分明說的內容,就在我急的要死的時候,心頭卻響起方羽的聲音:「別亂動,現在你不能見她,如果見了,你會成為白癡,而她就再也沒有一絲機會了。』我不知道他說的機會和這些話是什麼用意,可打心底裡就不願意違背他的意思,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很少有人能用這種命令的口氣能讓我聽進去。然後眼前一黑,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傻傻的站在方羽面前,心裡充滿了悲傷,無助和怨懟。」

    小莊黯然的歎了口氣,不在說話了。

    等著他繼續說的鐵梅發現他又開始發呆了,心裡一煩:「你怎麼回事啊,說事說半截?」小莊一愕:「我把我感覺到的都給你說了啊。」「說了?那我問你,這個小夢是怎麼成為你前世的女人的?你又為什麼會感覺到你的前世?人家為什麼要這麼對付你們?還有,為什麼你一直都感覺不到你的前生,而到了這裡後,你會忽然這麼清楚的感覺到了?還有,你不是說那道袍人的臉上,一直有紅霧遮著的嗎?

    那你怎麼知道人家在說話?神色很激動的?你說啊?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不想要我了才拿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來哄我?」鐵梅近幾個月來的壓抑和懷疑突然的爆發了出來,高亢著聲音,連珠炮一樣的問題衝著傻了一樣的小莊劈頭蓋臉的襲來,說到最後,聲音幾乎是喊出來的,眼淚也不爭氣的狂湧出來。

    此刻,端著飯菜的田小妮和田小雲進退不得的站在門口不知所措,後面,小六也一臉尷尬的僵在那裡。

    東廂,被驚動了的兩位老人也在竊竊私語。西廂,佛堂的門無聲無息的開啟,宛若要融在夜色裡的方羽靜靜的當門而立。

    在暗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雨夜裡,一輛和黑漆漆的夜色同樣顏色的轎車彷彿帶著一股陰沉沉的殺氣往田家老莊急弛,前後的車燈下,被泥糊住了的車牌上看不清牌號。

    在燕城,同樣暗的讓人心驚的雨夜裡,三條黑影幽靈一樣的出現在藍天公司的停車場。

    夜,真的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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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4 20:39:36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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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莊無奈的看著全面發作的鐵梅,一時間心裡千頭萬緒,亂的要命。也在這關口發起呆來。他知道鐵梅一向是很自製的,如果遇到的事情不是這麼怪異難明,她也絕對不會這樣毫無顧忌的在別人的家裡哭成這樣,而自己也不會變的這麼狼狽和不知所措。因為直到此刻,他依舊不能從前面劇烈的衝擊中恢復過來。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好似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是依然深愛著鐵梅,心裡憐惜的發痛的小莊,而另一個則是依舊沉溺過去的那也叫阿吉的前世。兩種感觸,愛憐和默然如同水火交融在一起,讓他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鐵梅大聲肆無忌憚的哭著,眼淚怎麼也止不住的從臉上滾下,越哭越傷心,越傷心腦子裡各種不好的念頭轉的越多,越來越無助的絕望和怎麼也想不明白的淒苦一陣陣狂濤似的填滿了她的心扉,悶哼了一聲,她軟軟的向後倒去。

    院子裡,靜靜而立的方羽暗暗歎了口氣,邁開腳步往鬧哄哄的堂屋走去。他知道,這次自己將要面對的是前所未有的麻煩,一個他也弄不明白的領域:「沒想到我這個感情的敗兵今天要去幫人處理感情問題,真可笑。」就在跨過堂屋門口的一瞬,他心裡有這樣的念頭閃過。走到大家都擠在一塊的炕頭,方羽從田小雲和小六不自覺的讓開的空裡,看到斜躺在小莊懷裡的鐵梅和抱著鐵梅一臉焦急悔恨的小莊。鐵梅的臉上一片雪白,緊閉著的眼角長長的睫毛下,依然有淚光在閃動。又暗暗歎了口氣,衝著一臉希翼的望著他的田小妮點點頭,方羽對還沒發覺他來的小莊說道:「莊兄,別亂了心神,點她人中就會醒了。」小莊聞言,立即明瞭的「哦」了一聲,拇指摁在鐵梅冰涼的人中上,一使勁,鐵梅緩緩的醒來了。

    整開眼睛的鐵梅一看到面前小莊焦急悔恨和已經顯出憔悴的臉,又是一陣心酸,不理會他驚喜的目光,眼睛一閉,眼淚卻無聲的流了出來。小莊定定的看著懷裡的愛人,心裡一陣酸痛,眼眶一紅,兩滴清淚便滴到了鐵梅的臉上。鐵梅心裡一震,微紅的眼眸裡透國淚光清晰的看到小莊也癡癡的望著她,兩行眼淚就那麼無聲的流著,眼神裡竟然有種生離死別般的哀傷,這是她從沒在小莊眼裡看到過。

    就在兩雙淚眼宛如定住了的凝視裡,方羽清朗的聲音打斷了無聲的交流:「莊兄,鐵小姐,有什麼事等會說,還是先吃飯吧,吃完了我還有話要說。」頭一轉:「小妮,你們趕快把飯拿過來,大家先吃飯,都盡量多吃點,明天有事要辦,恐怕沒什麼機會吃東西了。」頓了頓,他又對還是有些發呆的鐵梅輕聲說到:「鐵小姐,還是先吃飯吧,一會我也有話要專門給你說,其實剛才的事情有很多莊兄也不是很明瞭,所以造成你們的誤會,真不好意思,你先吃飯,吃完了我給你個解釋吧。」雖然是輕聲說的,可話語裡居然有一種讓鐵梅不得不依從的力量。

    看著鐵梅有點茫然的連吃了兩碗麵,眾人也都吃完了。在一邊等候的方羽忍不住又暗歎了一口長氣:「小妮你們趕快收拾一下碗筷,馬上過來,我有話給大家說,很重要的。」在等田小妮她們的空裡,方羽稍微振了下精神:「鐵小姐抱歉啊,剛才不得已對你稍微冒犯了一下,不過這也是為你好,今天你身體和心情都不太正常,所以只有稍微想點辦法了。」說完,也不對露出有些恍然的鐵梅多做解釋。徑直對開始一臉肅然的看著他的小莊一笑:「莊兄看來已經恢復的好多了。那麼讓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方羽,方圓的方,羽毛的羽,一個今天偶然路過這裡的閒人,莊兄你們的義舉和一些事情我已經聽田小妮說了,也是咱們有緣,一起面對這件事情,你們還有什麼疑惑的要問就現在問,問明白了等一會好溝通。」說完,很誠懇的看著面前相互交流著眼神的兩個人,玉樣溫潤的眼神裡有一種有若朗朗晴空般的坦蕩。

    一長身,小莊躍到地面上,雙手一抱拳:「我是燕城的莊吉,一個不得已走黑路的混混頭,來自大漠,方兄弟聽口音也是西北人?」此刻的他已經基本恢復了往日的精明,隱隱覺得今天很多的事情都和眼前的這個方羽有關,同樣他敏銳的直覺也告訴他面前這個人的坦蕩。「正是,我就來自小鎮。」方羽也站起來微笑的回答道。簡短的介紹過後,兩個男人互相好奇和欣賞的打量著對方,在方羽眼裡,面前這個經歷過悲慘前世和即將也要歷經絕不好過的今生的男人身上拋開那一層宿命裡的暗影的話,絕對是個非常出色的人,眼光內斂蘊神,有點瘦長的身子即使是今天這樣的困境裡依然像標槍一樣的挺立著,全身隱隱的充滿了一種爆炸性的力量,而眼神最深處,那一抹一般人肯定看不出來的淡漠和堅強,恐怕正是他縱橫黑道的本錢。而在小莊眼裡,這個面色紅潤,和他幾乎一樣高的年輕人身上最引人注目的恐怕就是那雙眼睛,那雙把自己帶入不知怎麼是好那樣困境的玉樣溫潤的眼睛。在這雙小莊暗暗認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忘記的眼神裡此刻只蕩漾著一種有若朗朗晴空般的坦蕩和誠懇,還有眼神更深處的一種淡泊和深遠,讓小莊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無數次注視迷神過的大漠星空。「這個人絕對不簡單!」憑著多年來浪跡江湖的經驗和眼光,小莊在心裡暗說道。不約而同的,兩個人在田小妮小六他們進來的時候微微一笑,相互招呼著坐下,一種很奇怪的溫暖感在彼此的胸間湧起。

    而鐵梅也在地上兩個男人互相打量的空裡,擁著驅寒的被子坐在炕的一角有點失神的看著他們,面前的兩個男人無疑都很出色,可她此刻還是沒有太多心思去注意他們,她不知道自己這會兒到底在想什麼,只是覺得心亂如麻。看到兩個男人彼此好像有了默契一樣的一笑,一種更加失落的情緒從腦海閃過:「自己雖然一直好強,不承認男人比較堅強,可小莊在經歷過剛才那些後依然會去欣賞另一個男人,而自己,卻只是在這裡為兩人的世界煩惱。女人啊……」她忍不住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方羽一看人都到齊了。心下一計較,說話了:「小六你送這位小田回去吧,天已經很晚了,也該讓她回去看看家裡人了,你快去快回。」小六心裡有點不服氣,但也不敢反駁,求助的看了看了看小莊。小莊一點了點頭:「小田你也回家看看吧,回來一趟挺不容易的,今天辛苦你了,另外,回去後不要對別人說今天在這裡發生的事,等回頭我們走的時候去你家裡接你,你快去吧。」一聽到連小莊都這麼說了,田小雲只有不很樂意的在同樣不很樂意的小六陪同下告辭。邊走,她還心裡邊嘀咕著自己最後向表妹送出求援的目光後,表妹一個勁的搖頭的樣子和為她的離開而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再聯想到今天的事情,心裡暗驚:「難道……」

    等小六和田小妮打著傘的背影出了院門,方羽面色一正,「今天莊兄身上發生了一些比較奇怪的事情,這裡可能我瞭解的比較多點,等一會我說的東西不太容易讓人理解,所以我希望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難道真的有前世?為什麼小莊在這裡會這樣?」回過神來的鐵梅想都沒想,心裡最大的疑問衝口而出。方羽點點頭又搖搖頭:「這個我也說不好,很多宗教裡都認為有,但實際上也確實沒有幾個人能具體說清楚,不過這類一直爭論的東西我認為沒有太計較的必要,我們需要面對的是此刻小莊面臨的問題,後一個問題我想小莊來回答比較好。」技巧的迴避了一下鐵梅的問題,方羽把話題引到了小莊身上。

    小莊自借用吃飯的那點時間恢復過來後,神志清明了不少,此時在幾雙眼睛的注視下倒也比較自若:「我一過那個紅水橋,就覺得這個地方異常的熟悉,熟悉到好像我就是生長在這裡的一樣。」頓了頓,對一直在邊上凝神聽著的田小妮問道:「小田,在這個坡的坡頂上是不是有座大房子?很高的青磚圍牆,朱漆溜邊的烏黑大門,門上有兩個紫銅的怪獸門環?」問到後來,小莊的眼神裡有一種不帶一絲的冰寒。田小妮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莊大哥你說的沒錯,是有那麼一座大房子,那是我們的祖宅,現在已經沒人住了。」說著,眼睛詢問一樣的飄向方羽,方羽微微的點頭。

    鐵梅惶惶的看著聽到肯定的回答後,臉色一下變的慘白的小莊,就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好像永遠都逃不出來的噩夢:「那就是說小莊的前世果真是在這裡了?」

    她顫聲盯著方羽問道。「看來只能這麼認為了。」方羽歎道。「那就算是有前世,一切不都進入輪迴了嗎?為什麼就單單我們莊吉會這麼倒霉?」鐵梅用快要哭出來的聲音緊緊逼問方羽。方羽苦笑著搖了搖頭:「那是因為,那是因為莊吉額上的這棵硃砂痣,那是有些書上說的血魂印,裡面帶著就算輪迴幾世都消除不了的印記和另一個和他生死相托的人的魂靈,這個印記幾世不消失,他的前世就可能一直要困繞他幾世,而另一個人的魂靈同樣也不能消失。這或許就是佛家所說的『業』吧。」「血魂印?」屋裡的三個人都齊聲驚道。「嗯,根據巫門的《五鬼密要》上記載,這種血魂印其實就是那些冤死的孤魂在臨死前用強烈的怨氣或是不甘以及鮮血化成的,一旦形成,生生世世都不會消失,只有等造成的原因結束了,印記才會消失。總之,這是一種很罕見的東西。」「那這東西豈不是很容易就會產生?

    這世間屈死冤死的人那麼多!」已經回過神來的小莊,不自在的摸著額頭隱隱發燙的硃砂痣問到。從見過方羽之後,這棵痔一直就這麼發燙,看來可能就是什麼血魂印了。

    「不是那樣的,要形成這個,需要很多特定的條件配合到一起才可以的。總之,這是一種很罕見的印記。」方羽大概的解釋著,可心頭,來自《五鬼密要》的記載一閃而過:「血魂印,時合三陰九煞,地配五陰絕地一朝血印合一靈聚天地怨氣,血引百世厲魄。實乃陰中至陰。凡我門人,起術時不可輕易妄為,違者恐遭天譴。

    切記!切記!」

    「那小莊前世到底是怎麼了?我看他自己也迷迷糊糊的說不清楚。」橫了小莊一眼,鐵梅追問道。

    「他前世的詳細情況我現在不好說,不過這也是我要給大家在這裡說的原因。」

    看了看緊等著要聽下文的三個人,方羽放輕聲音:「莊兄前世的戀人的魂魄被人使法打散了,只有一點印記藏在這個血魂印裡倖免,這也是你們老宅從此不安穩的原因所在,發覺血魂印已經隨你而去的法師用了特別厲害的陣印符咒把因為血魂印而引出的厲魄怨靈都鎮壓在老宅裡,但這股天地的怨氣太重,所以才會在陰極陽初生的十五和天地異變的時候洩露一點出來,驚到你們,也因為還有一點印記在外面,莊兄前世戀人的魂魄才不至於全部消失在天地乾坤之間,而且已經成為那裡怨靈的主魂,長此這麼下去,這裡怨氣越結越重,恐怕遲早要出大亂,這也是我這次這麼貿然插手這件事情的主因,當然莊兄前世的遭遇之慘,也是我動了莫名的原因之一,沒有人可以這麼累世的欺負一個無辜的人或是魂魄,不管他是誰,到底是什麼來頭!」說到這裡,快要驚呆了的三個人都發現方羽玉樣溫潤的眼神裡閃過一絲少見的怒意。

    驚怒過後,有點顧忌的小莊看了鐵梅一眼,這才擔心的問道:「你說的是小夢麼?打散了魂魄?還被鎮壓在老宅那裡……我現在就去看看。」說著騰的站了起來,就想往外走。「等等,莊兄!」方羽適時的在鐵梅阻攔出口前先叫住了氣色裡已經帶著一股殺氣的小莊,「要是那麼容易就好了,我明白你的感受,只要是男人都會像你這麼急怒的,不過那樣解決不了問題。」

    看到小莊慢慢恢復平靜的坐下,鐵梅忍了忍沒再說話,剛才她差點又忍不住衝著小莊發起火來,她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特別的在意小莊對那個所謂前世戀人的關注,她自己以前絕對不是這樣的,當然,小莊以前也沒這麼異常過。

    她不理會又在那裡壓制心情的小莊,逕直對著方羽問道:「方先生看來很清楚小莊的前世啊,你又是怎麼知道的?你又有什麼好辦法解決這件事呢?」客氣的語氣裡明顯帶著敵意和懷疑。方羽微微一笑,剛要說話,一邊的田小妮急了,俏臉漲的微紅:「鐵梅姐姐,你別誤會方大哥啊!他就是知道,你不明白的,他是……」正說到這裡,方羽笑著擺斷了她的話:「鐵梅小姐,首先請直接叫我方羽好了,當不起先生這個尊稱。另外,我這會兒是比較清楚莊兄的前世,可能比現在的莊兄自己還知道的多點,不過我申明,這些其實是我一向不想知道的,可是這次不能避開。因為我的本能和良知不要我迴避,理由就和你去燕子樓幫小妮一樣。至於我是怎麼知道的,這只是一個偶然下的產物,就像我知道你此刻百會附近針扎般的疼一樣,疼就是疼,沒有做詳細解釋我怎麼知道的必要。」頓了頓,感覺到自己的語氣稍微有點過了的方羽歉然一笑:「我準備試著幫莊兄把這個血魂印去掉,把壓在那裡的魂靈放出來,一切的前因後果讓她來告訴你們吧。不過不能保證一定行,你們覺得如何?」「方大哥你一定行的!一定行的!」還沒等小莊和鐵梅醒過神來答話,一邊的田小妮就興奮的搶著回答著。隨即又注意到三個人都有點怪異的看著她時,她的聲音一下子小了,臉也紅了,人馬上顯得扭捏起來。方羽明瞭的一笑:「謝謝小妮的信任,我盡量努力,希望不會讓你失望。」

    聽到方羽肯定的回答,田小妮自然了許多,勇敢的抬起頭,充滿信任的認真點了點。

    此時,一直沉默小莊一直沉默著在思索什麼,方羽也不說話,只是含笑等著他的回答。反倒是鐵梅有點急了,伸手一推小莊:「你發什麼呆啊,說句話啊!」

    就是這樣,小莊也在又出神的想了一會才抬起頭:「那就麻煩你了方羽,以後有用到我莊吉的地方招呼一聲,我莊吉水裡火裡,一定到。」剛剛還百變的神情此刻只化成了一種堅定深刻的肅然表情。隨即伸出了雙手。方羽兩眼裡閃出同樣深刻的表情:「莊兄見外了,以後大家都是朋友,此外一切休提!」

    兩雙男人的大手緊緊的握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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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4 20:40:05 |只看該作者
陣字篇 前生 第七節




    回到佛堂後,方羽暫時沒了繼續練氣的興致,就隨便坐在蒲團上,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來。

    對他來說,今天的衝擊也是非同小可,儘管他在眾人面前一副安然自若的樣子。他不想讓小莊鐵梅他們繼續在那種未知的不安和恐懼中苦熬時日,因為他知道,那種感覺對人的傷害。儘管他感受到的東西很多小莊並沒有感受到。

    做為一個外人,一個經歷過天心燈這類靈物鍛煉過心神的自己,都被在靈眼前出現的一幕幕往事所觸動,更不用說身為當事人的小莊了,儘管是以現在的身份意識去感受前世的遭遇多少會有點隔閡,但方羽還是小心的過濾掉了大多的畫面和感知,他不想那些太過狂暴的情感一下子摧毀莊吉已經很脆弱的神經。從他一接觸小莊便感受到血魂印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又加上回到了當時的發生地,那一點蘊涵在血魂印裡的魂靈和鎮壓在田家祖宅裡已經變的強大暴烈的本體立時就發生了感應。要不是自己和那老宅裡的封印在,恐怕這會的小莊已經變成了一具行屍。沒有人的神經能在這麼強大的怨氣和厲魄悍然入侵下還能保持人的意識。

    起碼小莊不行,更何況三個月來的噩夢已經快要耗垮他在這方面的意志。

    另一個讓方羽不安的因素是鐵梅,方羽不知道如果自己破法放出前世的怨靈,無辜但對小莊一樣情深似海的的鐵梅將怎麼辦,更不知道夾在前生今世生死戀情中的小莊將如何自處,同時也不知道那可憐的等了數百年的怨靈將是什麼反應。

    在情感這方面,方羽一向都不怎麼看好自己。在他的感覺裡,如果小莊現在的處境換成是他,他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辦,好像怎麼選擇都不對,就連死,都會對不起一方。這一點上,他很佩服和欣賞小莊。在小莊最後思索了半天後毅然伸出來的雙手裡,他感覺到了小莊對情感的珍視和自己所愛的人的一種負責。儘管是一切都還沒發生,但他相信,憑小莊的人生閱歷和今天鐵梅的反應,他沒有道理不想到這一點,自己問了後,小莊在那裡苦苦思索的,恐怕就是這個問題。而他選擇了面對!

    所以方羽也伸出了自從得到天心燈以來,從沒再向外人伸出過的友誼之手。

    那在他,是一種諾言。

    依舊保留了那些古老傳統的真正世家決不會輕易對外人伸出真摯的友誼之手。

    就算面對的是他們不能抵抗的勢力,依舊會在精神上保持他們的堅持。這種人家以前不多,現在更是少的可憐,但畢竟還是存在著。而方羽正好出自這樣的人家。

    更為不同的是,通過天心燈的洗禮和他自己的鍛煉,他對攙雜了太多雜質的世情更是覺得淡然,能讓他伸出這雙手的人和物更是少的可憐,起碼,到現在為止,只有小莊一個。在這個男人身上,他感受到和自己所受教育完全不同的一種特質,但同樣真摯。

    擺了擺想不明白小莊應該怎麼辦才對的腦袋,方羽又仔細的琢磨起明天要面對的那些封印來。

    從一開始,他就感覺到那裡的封印佈置的十分厲害,因為不帶一絲邪氣,所以他放棄了一探究竟的打算,沒想到後來還是對上了,而且透過靈眼看到的情景和鎮壓下怨靈的陳述,他知道這次對上的,恐怕是有道門第六秘之稱的「宣真門」

    (這個秘門的名字我居然敲了三次都出現別字,看來不適合如實寫出,本來這也是小說,不是資料,就此用上這個通假的名字,用上這個秘門只是因為小說的需要,和文中的具體事例毫無瓜葛,還請看到的方家見諒為盼),對上這個精通道門近乎所有秘術的古老門派,知道一些底細的方羽說不緊張那是假的。通過這幾年對這些經典掌故自覺不自覺的研究,方羽明白能和道門五秘相提並論的宣真門下是如何的厲害,那麼多經典上描述的那句話恐怕不是假的:「出了宣真門,方為真道人」。這一點從老宅那裡不時傳出來的能量翻騰湧動的強勁上就可以得到證明。

    也可以從小莊在前世裡一直看不到使法老道的臉上得到證明,就連方羽自己,都只有個模模糊糊的印象。由此可見對方厲害程度的一斑。

    為此他今晚也想了許多,最後還是無法迴避自己內心的不滿,還是決定對上了。

    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方羽再一次點上了三支藏香,開始為明天的挑戰準備起來。

    既然對上了,那就放手來吧。臨發動前,他心裡暗道。

    迷迷糊糊剛合上眼的小莊驀的一下被驚醒了。坐在炕上,上半身立時起來的雞皮疙瘩讓他的耳目和頭腦格外的清醒。黑暗裡,他凝神細聽,窗外的雨正如田小妮猜測的停了,寂靜的黑夜裡一陣輕微的剎車聲傳來。莫名的,他感到一陣心悸,這是一種只有在極度危險下才會在他身上出現的本能,他腦子一轉:「這裡只有田小妮一家,怎麼會有汽車的聲音?不好!」他全身立刻繃緊了。

    悄悄的一推睡在身邊的小六,小六也一下子坐了起來,但頗有經驗的他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咱們準備出去,有人摸過來了,小心點。」悄悄的說著,小莊已經穿好了衣褲,溜下了土炕。

    正在入定中的方羽心中一動,靈神和一,兩眼睜開,本能的,一股酷寒的殺意瞬間籠罩住暗夜裡熱鬧的田家小院。因為他也敏銳的感覺到了一股冰涼的殺意和血腥。

    本能的,他分外討厭這種極端的感覺,而在功境中,很多本能的反應都是最直接的。

    剛在暗影裡穩住身形,小莊敏銳的夜眼就看到從牆頭上掠下兩條黑影,從落地的輕盈姿勢來看,兩個都是很少見的高手,緊跟著就聽到黑影那邊兩聲輕微的金屬撞擊聲傳來,小莊心裡一驚:「對方有槍!」一面為藏在另一邊的小六擔心著,一面悄悄的抖直滑到兩隻手裡的折刀。

    院子裡靜悄悄的還和前面一樣寂靜,只有不時從瓦面低落的水聲滴答滴答的響著。在小莊獸般緊盯著的視線裡,翻牆而入的兩條黑影迅速而內行的在院子泥濘的地面上向堂屋潛來,居然聽不到多大的聲響和呼吸。七米……五米,在小莊暗算的空裡,兩條黑影迅速的潛到距離小莊三米的距離,小莊一聲不發,全身力量爆炸性的一發,兩手的兩把飛刀如魔的暗羽,在短短的空間裡一閃便逝,緊接著那兩條前進的黑影全身如被雷擊的一震,悶哼著仰天便倒,刷,小六一個縱身,兩個黑影倒在他懷裡。緊接著「撲,撲」兩件東西落到泥裡的時間沉悶的傳來。

    小莊一閃身來到小六邊上,手一探,沒氣了。「弄出去丟到河裡,小心,外面還有輛汽車。」說完,接過一具屍體扛到肩上就往大門走去。

    佛堂裡,方羽無奈的長歎了一口氣,合上了雙眼。

    深深呼吸著雨後鄉村裡特有的新鮮空氣,方羽踏出佛堂。天空依舊陰沉沉的,不過雨是停了。眼光一掃院內泥濘的地面,瞧不出一絲的異樣。一縷苦笑爬上他的雙頰:「生命有時候真的脆弱,我們幹嗎要這麼爭來斗去的呢?究竟在爭些什麼啊。」這是個他一直以來常想的問題,可惜他的答案始終和他遇到的人的所做所為背道而弛。

    堂屋裡,已經早早起來的鐵梅和田小妮在擺早飯,看到方羽進來,兩人趕忙招呼他吃飯。「莊兄他們呢?」方羽問到。「他們在烤衣服,說是昨天半夜起來上廁所不小心滑倒了,我要他們放著我來洗,他們硬是不讓,說什麼弄髒了別人的衣服一定要自己洗,這才是男人的性格。」田小妮有點不滿的說。方羽聽了哈哈一笑,也不在多說,暗想:沾了血的衣服要是讓你洗那才見鬼了呢。一邊也暗讚小莊的閱歷豐富,知道在這個保守的地方,一般的問題只要戴上男人的性格、尊嚴等等的大帽子,一般都能被人接受,封閉的北方從某中程度上來說確實是男人的天堂,在這裡,古老的男尊女卑那一套還是蠻有市場的,特別是農村。這也是昨天方羽一進廚房,田小妮就往外趕他們的原因。同樣身為北方人的方羽當然明白是怎麼會事,所以才會說自己忘記了。

    等方羽的一碗小米粥快要喝完的時候,小莊和小六匆匆地走了進來。

    把碗一放,方羽就向也放下碗的小莊問到:「你們在這裡認不認識比較有勢力的人?」小莊一楞:「怎麼?有事嗎?」「如果有,最好先私下裡打個招呼,我怕今天這裡會弄出些動靜,惹的閒人好奇的過來,咱們不方便。」方羽的這句話一下子就把早餐裡培養出來的虛假熱鬧破壞至盡。鐵梅一下子白了俏臉,盯著粥碗發起呆來。田小妮也悄悄的加快了喝粥的速度。

    「哦,有的,小六,你趕快吃,吃完了到張書記和孟老大那裡去拜訪一下,就說我到這裡來辦點事情,讓你給他們打個招呼,明後天我請他們吃飯,大家聚聚,順便請他們關照一下,今天不要讓閒人到這邊坡上來。辦完這個你不用回來了,直接回燕城看著點,我怎麼覺得那裡不安穩。」說完,給小六暗暗使了個眼色。小六連聲應著,三口兩口喝完粥,給大家打了個招呼,走了。

    小莊關切的眼神從小六的背影一回來,就看到方羽若有所思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他一下明白方羽是早知道了。苦笑著點點頭,神情裡有隱藏不住的焦灼。

    鐵梅也一下子從自己男人臉上發生了異樣:「怎麼了?小莊,是不是燕城那邊出什麼事了?」「不是,我只是有點擔心,所以叫小六趕回去看看。」小莊裝做很隨意的回答著,但眼神裡那怎麼也壓不住的焦灼怎麼能瞞過跟了他這麼多年的鐵梅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鐵梅到底還是忍住了沒再說話。

    方羽心裡明白,但不想多管那些屬於他能力之外的事情,看田小妮已經收拾好碗筷過來了,就很正色的對田小妮說到:「小妮,今天本來你是不用去的,不過那裡到底是你們田家的祖宅,你和我們一起去比較合適,如果萬一那裡有什麼損壞的話,也好和你們村的人說賠償的事情,本來你父親陪我們去最合適了,不過我怕嚇著他,還是你方便點,你覺得呢?」「我一定要去的,不過千萬別說什麼賠償,你和莊大哥都是我們家的恩人啊,再說那裡這麼久都沒人住了……」

    「傻丫頭,沒人住並不表示那裡可以讓外人隨意損壞啊,你放心,有什麼損失了我賠,不會為難你的。」小莊適時的說話了。鐵梅也連連點頭。

    站起身阻住了還要說話的田小妮:「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走吧,早去早了。對了,」走到門口的方羽一停:「對了小妮,最好你父母也離開老莊,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說他們年紀也大了,知道了反倒受驚嚇。」田小妮應聲旋風般的去了。

    「吱~呀呀……」封閉了多年的沉重木門終於在小莊的奮力一推下響著難聽的聲音緩緩的敞開。一股沉爛腐敗的氣味頓時湧入眾人的呼吸,鐵梅一下子捂著鼻子咳嗽了起來,劇烈的咳嗽聲頓時驚起了不少在此安家的鳥雀,映襯著滿院半人高枯敗的蒿草,一種淒涼荒蕪的感覺立刻撲面而來。

    四個人,除了開始彎著腰劇烈咳嗽的鐵梅外,感受各自不同,都奇怪的沒有理會咳嗽著的鐵梅。

    一推開門,小莊立時就覺得一股怨氣直衝腦頂,全身象即將撲擊的獵豹一樣繃的忒緊,心胸間一種鬱悶彷彿要炸裂開來一樣,眉心的血魂印放射出一陣緊過一陣的燥熱,熏的兩眼血紅血紅的,此刻他就想拔刀殺人。幸好掛在胸前的雞血石此刻也適時的發出一陣緊過一陣的冰涼,使他保持著靈台一點僅存的清明。

    而田小妮在門開的一瞬,立刻面色煞白,觸電般全身顫抖了起來,一種莫可名狀的可怕能量在瞬間就打散了她微弱的護體能量,一下子就把她拖進了一個恐怖的世界,種種怪異的聲浪若鬼哭狼嚎一般在她腦海中響起,同時種種不能拿語言訴說的可怕景象如同是電光火石的走馬燈一樣無休無止的包圍著她,無所不在的冰寒能量一刻不停的想進入她緊緊守護著的心燈,微弱的意識只有不斷的念頌著自小就已經熟透了心經,苦苦的堅守著自己最後的陣地,默默的在靈神最深處為方羽他們祈禱著。

    而方羽在門一開啟時的瞬間,也同樣受了到比田小妮感受的力量狂暴百倍的怨氣厲魄的衝擊,可不同的是他明白面對的什麼,而田小妮不明白,同時他身上的能量也不是田小妮可以想像的。神念一動,「蓬」全身充盈著的能量就在電光火石的瞬間與天地乾坤的龐大力量融為一體,無窮無盡的自然能量從全身的各個地方無休無止的進入他的身體,再從身體的各個地方湧出來迎接著衝擊而來的陰寒能量。陰寒能量在接觸的瞬間就若化為烏有一樣再被吸入他的身體,鍛煉著他幾乎純陽的乾體。陽極陰生,陰極陽生循環往復,復歸元極。這也就是所謂的練死氣養生氣,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天地盜機萬化定基。

    這一切寫來話長,實際就是瞬間發生的事情。也就轉眼間,小莊身上的雞血石「波」的一聲輕響後在胸口碎裂,而田小妮苦苦堅守著的心燈也眼看就要被越來越狂猛的冰寒能量壓滅的要命時刻,空曠的老宅裡響起方羽殷雷般的一聲沉喝:「臨!」

    一切的異象和沖天的怨氣在這一聲宛若黃種大呂般的沉喝裡破碎、消融直至歸於平靜。

    而另一種微帶清涼,就像三月裡的陽光一般溫和親切的能量從老宅的四面八方席捲而來,迅速撫平田小妮狂亂的心海和補充成她自身的能量,而小莊也在在這股清涼的氣勁裡恢復平靜,手一抖,收回已經亮在手裡閃著凜冽殺氣的折刀,傻傻的和田小妮一樣望向正緩緩鬆開手扣的月奇印,面色肅穆,一頭長髮無風自搖的方羽。

    直到此時,還能聽到遠遠的山谷裡傳來的回聲:「臨!」「臨!」「臨!」

    「臨!」一聲聲的撞擊著他們有點呆住的心神。

    就在三個人心頭的震撼還沒消失的時刻,在山谷迴響的低喝聲裡,他們眼前的方羽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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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4 20:41:58 |只看該作者
青影就在眨眼間化做一道流光,消失在他們視線追逐的空裡,已經不具人形的青影旋風般的穿梭在老宅的四面八方,連一向自認為眼光犀利的小莊也只能在越來越快的流光後看到一蓬象黑色火焰一樣搖曳的長髮和滿院的枯萎的蒿草,在逐漸逐漸加速的風裡紛紛飛揚。「你們跟我來!」當鐵梅的眼睛還努力追逐著時隱時現的青影流光的間隙,方羽清朗中不帶一絲異樣的聲音出現的在她耳邊。一轉頭,駭然發現明明還該在院裡四處電閃的方羽就靜靜的站在身邊,一臉的肅然,除了一頭自然披散著的長髮和剛才不同外,彷彿根本就沒動過。

    「你,你……」鐵梅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現在什麼都別說,都跟我來。」方羽根本不想多說,剛才實地勘察得來的情況讓他一直自在圓融的心裡很是不快,而且也有點暗暗的心驚。悄悄地跟在一路前進的方羽後面,小莊輕輕搖頭阻住了還想說話的鐵梅。經歷過太多的他發現剛才方羽說話的神情變的相當怪異,特別是一直以來有若朗朗晴空般清澈坦蕩的眼神竟然變得像兩塊深不見底的黑玉,一直有若點漆的瞳孔異樣的放大著,發出一種奇異的湛湛神光,幾乎看不到眼白,全身被一種冷森森若有若無的氣流包圍著,讓接近的人心裡沒來由的發慌。他不知道方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過他完全相信方羽,不要他們說話自然就有他的理由,他信任他。

    田小妮加緊腳步,悄悄地跟在最後,心裡澎湃著對方羽的敬畏和好奇。在她所能看到的層次,此刻的方羽身邊三尺內,一團沛然不可抵禦的龐大能量如同不斷伸縮的氣球一樣翻騰著,旋轉著,不斷地吸收著周圍天地間的浩然能量,就連遠在身後的自己都感到了自身不多的能量也隨著整個氣機的漲縮不停的成長著,使她的腳下越來越輕盈,身體越來越舒服。

    在院裡最南頭一塊明顯和周圍蒿草叢生的環境不一樣的地方站住腳步,方羽一轉身:「莊兄,你們就留在這裡不要動,記住!無論等一會看到什麼都不要驚慌,也不要亂動,要是覺得害怕的就閉上眼睛,但千萬不要說話和走動,最好緊緊的守住你們的心神,」頓了頓,看到鐵梅有點不明白:「專心地想一件事情,不要被等一會你看到和聽到的亂了心神就可以。」「這裡是這個地方生機最旺盛的地方,只要你們按照我說的去做,就不會有問題的。由於院內人家的佈置和封印完全的配合了這塊絕地的特性,我沒把握一直守護著你們,因此剛才想辦法找到了這裡,一般這種佈置和封印都會留下讓人施法地方,現在你們都留在這裡,我也已經佈置了一下,你們應該是安全的。我去了,大家小心。」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方羽轉身就要走。

    「方羽,等一下!」小莊關切地叫到。「莊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方羽停住轉身問到。「剛才你說這裡是留給施法人用的,那我們佔掉了,你怎麼施法?」小莊有點拗口的說出施法這兩個字眼。方羽一笑:「我不是道人,施什麼法呀,再說人家佈置了這麼多,又加上後來又陸續佈置的,想同樣用施法或正常的方式破解,那已經幾乎不可能了,就算可能,我也沒有49天那麼長的時間和精力在這裡耗的。」小莊一楞:「後面加的?」「嗯,我剛剛才發現這裡後來又增加了不少封印的痕跡,看來這裡一直都有人關注著,不然那些怨氣厲魄早就破封而出了。」「哦,你看後來那些人是不是和那個施法的老道是同一派的人?」

    小莊緊接著追問。

    看了看豎起耳朵凝神等他回答的小莊,方羽臉上剛剛還在的笑容一下消失了,臉色一正,沉聲說到:「莊兄,很多東西,我認為還是冤家宜解不宜結,否則,整天斗來都去的只會增加更多的仇恨和血腥,你認為呢?」

    小莊一時語塞,知道方羽已經看穿了他的打算,並藉機點明對昨晚事情的不爽。

    可是世間事,光自己能忍就有用麼?他暗暗的想。

    「那……方羽,你準備怎麼破解這裡的那些東西呢?我們怎麼看不到那些你說的封印?」鐵梅適時的開口了,不過她一直對這件事有一種莫名的抗拒,故而在經歷過這麼多後,話語裡還有那麼一點多餘的彆扭。

    「鐵梅姐姐,方大哥一定有辦法的,那些東西我們當然看不到了,不然方大哥怎麼會特意的來幫忙呢?」田小妮也說話了,她不太習慣鐵梅說這話的態度。

    方羽輕輕一歎:「我要硬闖!一切的佈置說到最後都是能量和神意的組合而已。你們小心了。」聲落,人已經出現的在大院的最中央。

    長長的吸了口氣,站到院中心的方羽開始不停的催動著身體裡已經流轉到接近極限的氣機,最大程度的吞吐著從四面八方吸收而來洶湧澎湃的無盡能量。變化成黑洞似的雙眼裡裡不時發出陣陣奪目的異光,一股冷森森的風逐漸在他身邊出現,旋轉著慢慢的裹住他的身影。

    從全身無處不在的氣機感應裡,此刻無裡無外的靈神探測著院裡至少十八種異能的壓迫。隨著他聚集能量的不斷外延,相應的異能也不斷的強大起來。那是方羽自從出道以來從沒感受過的不同能量,不像黑巫和謝海添的那樣陰冷,也不像旱魅那樣的酷熱,倒和平時感受到的自然中那類浩然之氣有點相像,但穩定的多,並且清晰的可以分辨出是十八種不同的能量,分別蘊涵了他已經比較熟悉的九種金木水火土的純正潛能和光暗陰陽的八種變化,但是有一種最強大,也是最怪異的能量從來沒有感受到過,而此刻躁動不安,也在蠢蠢欲動的那股怨氣厲魄的靈能,就鎮壓在它的下面。

    長長的吐了口氣,在無匹的浩然能量下,方羽把靈神延伸到極限,無所不在的靈神瞬間就在靈眼前幻化出十八幅能量來源不同的本質圖像.六星南斗陣伏魔,五印五符貫天河二十四錄六甲神陰陽乾坤日月鎖!好厲害的佈置,可惜用錯地方了。

    冷冷的,方羽心裡默念著看到的不世秘術,體內澎湃的能量也興奮的彷彿要破體而出。但他還是不動,還有一樣最重要的東西他認不出是什麼來頭。

    在十幾米外一直默默觀望的小莊不解的看著院中間宛如雕塑一般矗立不動的方羽,不能明白他在幹什麼,自從站到那裡後,除了逐漸在風裡有些模糊的身影和衣袂飄動的聲音外,什麼動靜都沒有。而這一種難耐的緊張使他特別特別想抽煙,可一想方羽臨別時的凝重,又竭力的忍耐著。等待中,只覺得口乾舌燥,而紊亂的心裡,竟有一絲絲盼望著就這麼站下去,不要揭開前世秘密的這種念頭。

    到此時,他才發覺自己遠沒自己想像中的堅強,說實話,如過揭開了前世,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在前世今生的兩個至愛間自處。雖然他並不完全瞭解前世到底是怎麼樣一段刻骨的情愁,但從前世的記憶那裡得來的感受讓他明白愛的程度一點都不亞於今生他對鐵梅的深厚。

    他也明白自己在感情上是屬於哪一種人,這樣的兩份深情他負擔不起。鐵梅也接受不起,也正因為這樣,他們才會一直不捨不棄的糾纏在了一起,生死不能相離。想到這裡,不由的轉頭向身邊的鐵梅望去,正好和鐵梅也向他望來的眼神撞個正著,海般的深情湧上心頭,再也不能分離。

    正在這時候,就聽到院心中的方羽一連串輕雷般的喝聲:「臨!兵!鬥!者!」

    隨著喝聲,一陣狂風和如煙的輕霧遮住方羽早已模糊的身影,整個庭院裡也開始發生突變。

    若有若無的輕霧下,庭院裡荒蕪的地面上蒿草紛紛奇異的被連根拔起,拋向牆邊,裸漏的地面上如血猩紅的的六道硃砂線漸漸浮現,中間均勻的散佈著五顆寸大的不同材質的印狀物和五道不同顏色的符狀物,再裡圈是二十四道比符略大的黃紙和中間鑲嵌在地面一塊青石板上巨大的散發著暗紅色光芒的象鏡子一樣的東西,狂風急旋,迅速帶走那塊鏡子一樣東西上面的浮土,浮土一去,一道奪目的光華沖天而起,一聲宛若玉鳴的脆響後,庭院裡的天地再變。

    隨著光華和脆響的消失,一重又一重狂風夾帶著濃霧迅速的罩住了田家老宅所在的山坡,種種怪異的聲浪也在山坡上的曠野裡四處瀰漫,濃霧中,一種說不上的來的刺鼻怪味中人欲熏。霧影裡五顏六色的光華和怪影此起彼伏。

    不知道濃霧中心的方羽此刻如何,站在十幾米外的小莊這會只覺得頭暈腦漲,兩耳裡全是要讓神經撕裂的怪異聲浪,眼前霧濛濛裡幻現的各種神魔鬼怪的樣子的恐怖絕倫,閉上眼,各種感受更加的明顯,眼前輪番出現的,儘是一張張慘敗在自己手裡的那些人滿是血淋淋的身體和要報仇的惡臉,只不過短短的幾息工夫,他全身冒出的虛汗就已經滲出衣外,搖晃著,他軟軟的臥到,僅存的意識裡,是自己拚命伸出去的手,終於握到了那支熟悉的纖手。心神一鬆,卻驚訝的發現怪異的感受減弱了不少。

    自從看到小莊眼裡的海樣深情後,鐵梅完全的沉浸在幾乎可以說是佔據了她全部身心的往事中,再也體會不到身外天翻地覆的變化,包括隨著小莊的拉拽迷迷糊糊的坐倒。

    在怪異的濃霧中感覺到能量波動最厲害,而神志保持最清醒的就該算是田小妮了,透過奇光怪影的迷霧,她注意到的只是幾十道能量的衝突和糾纏,種種的幻象在習慣了靈異景象的她眼裡還不足以撼動她的心神,更何況這一兩天來多次的受到超強能量的淬煉和補充,使她的心神有了長足的進步,而最主要的是,她的心神一直在牽掛著沒在濃霧裡的方羽,一個在她純淨的心田里真正喜歡和敬重的大哥。

    自小到大,她幾乎沒有什麼同齡異性朋友,而長大後在她接觸不多的異性眼裡往往帶著讓她心驚肉跳的灼熱和躁動,這一切讓她對成年不是很熟悉的男性有一種發自本能的抗拒。

    直到遇見小莊和鐵梅他們,小莊是為數不多贏得她感激和尊敬的青年男人,但感覺裡,她知道,他們永遠是兩個世界裡的人,雖然敬重,但缺乏親切。

    而方羽和她以往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包括了最疼她的太叔公。從方羽玉樣溫潤的眼睛裡那朗朗晴空般的坦蕩和自然從容的言行裡,她感受到了一種再也熟悉不過的東西,那是一種她自小就沉浸並感受到的大自然一樣的氣息,親切,淡然,卻又無處不在。在隨後方羽引領下進入的奇異狀態裡,她不但感受了自然勃勃的生機,也同時感應到了方羽淡泊寧靜到無屆弗遠心靈。

    一種再也親切,熟悉不過的感覺自那時便充盈在她一直保持著純淨的心田。

    就算方羽此刻淹沒在濃的不能在濃的濃霧裡,被數十道另一種她同樣不想抗拒的能量包圍著,她依舊能感覺到方羽那熟悉的寧靜和深遠,以及越來越強大的意志。

    保持著定水無波的奇異狀態,方羽抵擋、分析著一波波彷彿永不停歇的能量攻擊,南斗六星陣離火催硃砂,不帶一絲陰性的灼熱能量並不能威脅到他抱元守一的身心,即使是加上代表了天地間金木水火土的純正潛能和光暗陰陽的八種變化的五方引和五氣符,以及道門二十四錄和六甲神咒組成的威力奇大的封魔絕陣:陰陽乾坤日月鎖,都不能使他在這十六種能量的壓迫裡有絲毫的難受,了不起也只是增加本身能量外放的程度而已。最讓他不舒服的是嵌在陰陽乾坤日月鎖中心的那塊大銅鏡,從剛才識海的記憶裡他認出了那是很多經典記載中本來是作為飾物的道鏡,如此大規格的道鏡恐怕就是傳說中天地人三鏡中的地照鏡,面對這傳說的中的飾物,他才發現此物的厲害,本來還有辦法可解的陰陽乾坤日月鎖,被它佔去陣眼,而且藉著它本身的特性:「天地合象,日月貞明,寫規萬物,洞鑒百靈」和背後的祝文刻像,在此時把十六種陰陽明暗的能量整合成取象天地,外圓內方的太極鏈模樣,此起彼伏無休無至的能量圈,再也看不到陣法的破綻,而道鏡本身又化出陰極陽生陽極陰生的兩道能量源成為整個陣法太級圈的陰陽眼,使得方羽再也不敢妄動,不知道如何下手。

    霧影裡,方羽遲遲找不到陣中縱橫電射的能量圈的破綻,只有一個勁的重複著抱一為天下式的守式,任由十八種能量你來我往無休止的淬煉。由於整個陣法裡所蘊涵的能量全部被他驚動,此刻,他的靈神已經幾乎感覺不到道鏡下怨魄掙扎的脈動了,他心裡清楚的明白,能夠利用的時間已經不多。記憶裡這種封魔秘陣的特性之一就是當遇到不按照正統道法的時間和順序來解而強力突破的話,只有兩個結果,一是被破開,二是陣法被觸動發出最強的力量,毀絕方圓三十六丈周圍的一切生物和能量,而現在又增加了一塊捉摸不清的道鏡,到毀滅時能量的強橫恐怕更難想像,此刻道鏡下的怨魄逐漸減弱的反應正說明了這一點的不虛。

    盡可能的外張著身體裡已經開始覺得憋悶的能量,識海裡再一次掠過有關地照鏡的有限資料:「地照厚三寸,重七十二斤,面廣三十六寸。背上鑄山川、五嶽、四濱、八卦、九州、十六神。發火鑄時,當太陰望中鑄成。」就在抱一式的穩定氣機在日月鎖能量鏈的衝擊下開始出現強烈波動,地底的怨魄幾乎消失脈動的要命時刻,方羽的靈神深處忽然想起了在大定中感受到天心燈裡那種不可提取和壓縮的最後能量,忽然,一種明悟在靈神的最深處閃現。

    一直凝神細細關注著濃霧中心能量變動的田小妮忽然就覺得心裡一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涼瞬間貫穿她的全身。

    方羽一直強橫的存在著的能量忽然開始快速的變弱了。

    就在剛想呼叫的空裡,眼前閉天遮地的漫天濃霧忽然像有了生命的一樣,快速的向院子中心滾滾而去,隨著濃霧的回收,耳邊眼前種種惑人的幻象也迅速消失,目瞪口呆裡田小妮只看到一個越來越緊縮的濃霧球轉眼間橫亙在恢復光亮的院子中間,越變越黑越變越小的霧球外此刻竟然浮現出六道紅的好像就要滴血的硃砂線,緊緊的裹住越變越黑越變越小的霧球,已經縮至一丈大小的霧球裡不時傳處一陣陣悶雷般的怪音和詭異的電芒,奇異恐怖的景象下,這種不屬於方羽的能量顯得那般的怪異和強橫,而方羽那熟悉的能量卻竟然已經完全感應不到了!

    「方大哥!」大腦裡頓時一片空白,田小妮傻傻的癱倒在地面。

    「蓬」一聲能讓人心都發顫的悶暴聲又強行把田小妮從昏迷的邊緣拉醒,同時也把剛要搖晃著站起小莊和鐵梅震倒在地。

    漫天飛舞的蒿草和塵煙,中人欲倒的腥臭中,一聲悲含天地的淒厲呼叫貫穿了眾人的神經:「阿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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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4 20:42:21 |只看該作者
陣字篇 前生 第八節




    瞪大了雙眼,小莊凌厲的目光搜索著剛才那聲厲叫的來源,在厲叫入耳的同時,他就覺得全身象被火燒了一樣抽疼和敏感起來,一顆頓時就跳的好像要噴出胸腔。這一聲是那麼久遠的熟悉和刻骨,這一時,他已經完全忘掉了眼前所有的恐懼,只想找到這聲音的主人。可他就是找不到!~!

    鐵梅在厲叫入耳的瞬間臉上再無一點血色,那聲音裡包含的渴望和思念使同樣身為女人的她都要覺黯然,她知道幾天以來她最怕的事情終於發生,她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讓小莊從前世一直記掛到今生。她一直在莫名害怕這一時刻的到來,可現在真到來了,她一直紊亂的心卻忽然的安靜了下來,是那種從來沒有過的安靜,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好像是另一個旁觀者一樣那般的默然和冷靜,在不含一絲波動的腦海裡,她也只想先看看這個不管是人是鬼的女的再說,她覺得很不服氣。可她也找不到。

    透過漫天的蒿草和熏人的異味,田小妮也在睜大仔細的看著,在聲音入耳的瞬間,她就察覺到一道微弱的陰冷能量衝擊著她的靈覺,循聲望去,她看到一抹輕煙般的身影圍著他們三個人不停打轉,身影轉動的非常快,就像真是沒有實體的煙霧幻化成的一般,依稀有女人的模樣,卻不敢靠近她們的周圍。此刻,他們的周圍有一道方羽熟悉的能量在慢慢的膨脹,輕煙般的人影也在緩緩地後退,同時輕煙的濃度在慢慢的變的淡薄。突的,一種難言的狂喜浪潮般的席捲全身,她頓時忘了眼前的一切:「方大哥!」驚喜的呼聲從喉間不加思索的喊出,喜悅的淚水溢出已經很久沒有流過眼淚的眼眶。她又感覺到了方羽身上的浩然能量,同時,淚眼裡也看到了庭院中間如山挺立的身軀。

    就在想到天心燈裡不能提取不能壓縮的能量時,方羽的識海裡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老子在道德經中的一句名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同時眼前又浮現出據說是華山陳摶所造的圖,一種明悟立刻讓他知道了跑街的方法。

    乾坤日月鎖在道鏡的催化下變成如環似鏈陰陽相生的太極圈,已經由有形變為相生相剋的無形,此時惟有返回到混沌的皇極(即老子說的道)那種無陰無陽的最初,才可能有破解的辦法。

    意動神隨,九九歸一,苦守的氣機一漲後依照最玄秘的方式徐徐斂去,周圍狂猛的能量如潮水般追著內陷氣機往身體裡最深的地方壓去,在越來越快的牽引下,日月鎖再也不能保持太級的原形。

    當氣機和外界的能量在身體最深處交會時,基督內斂的靈神忽然感知到了另一番方羽從沒體驗的天地,瞑暝恍恍中,方羽覺得那彷彿就是傳說中一,就在此刻,氣機自發的開始了宇宙開初的演變: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爆炸性的能量裡,組成秘陣日月鎖的一切器物頓時化為飛灰,傳說中的道鏡也在瞬間蔓延的龜裂裡冉冉消失,塵煙中,苦苦抵當著能量爆炸後極度空虛和衰弱衝擊的方羽隱約聽到一個似金似石的聲音:「天地玄黃演一道宗宇宙洪荒歸宣真……」聲音久久不散,緊接著聽到從道鏡下逸出的怨魂驚天的厲叫。

    到此刻,他才勉強收住散亂的氣機,面色蒼白的睜開眼睛,全身大汗淋漓。

    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方羽鬆懈了微微有點顫抖的身體,看了看裸露在冷冷空氣裡的雙臂,衣袖早已經在氣機的交會外炸裡震的粉碎。又深深的吸了口氣後,把視線轉到了一片狼籍庭院和各自呆立的三個人那裡,苦笑著搖著頭,他知道,真正頭疼的時刻這會兒才剛剛開始,日後,還有更艱苦的挑戰在等待自己,最後聽到的那兩句似詩非詩的留音絕對不會是放在那裡玩的,因為也只有方家如他,才知道要借外在的靈力留住那幾句話在陣中是多麼的不易。

    直到方羽走到面前站定,小莊和鐵梅才意識到自己的迷失,愧疚中,小莊幾步跨到方羽面前,無聲的拉住方羽已經恢復正常的雙手,兩眼裡湧現出深刻莫名的感情,久久不能言語。

    一切盡在不言。

    各懷心思的兩個麗人也無聲的沉浸在面前兩個男兒難得裸露的真情裡,荒涼的庭院中,有一種溫暖流動。

    輕輕一笑,方羽雙手從小莊緊握的手裡滑出,後退兩步,腳下不丁不八的一站,雙手配合著口中的默頌,作出各種常人的關節根本不能承受的動作,隨即在:「敕!」的一聲裡,一道輕煙般的人影幻現在三雙驚異的眼睛前,逐漸凝實身影上,一張再也不能淒艷的少女的臉緩緩展現。

    ※※※※※

    從縣城出來後,小六開著馬自達飛馳在基本寂靜的山道上。

    今天從半夜放倒那兩個來意不明但肯定不是好路數的禿頭人後,他一直覺得心驚肉跳的不安穩,這麼偏僻的地方居然會來這麼兩個身手高明的人。(要不要小莊出手,小六覺得自己最多能接下其中一個,而且勝負很難預料,最多是五五之數。)

    實在不能不引起他和小莊的警覺,他知道,小莊是為遇到的這個邪呼事而強壓下心裡的不安的。沒道理象田家老莊這樣荒涼的地方來這種人的,小六雖然一向心粗,也知道事情大大的不對了。

    昨天夜裡他們把屍體搬出去後,在坡下停著的車上再沒找到任何人和其他線索,不過讓他們心驚的是刮去泥後那塊來自燕城的車牌,死者的身上找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這麼冷的深秋雨天裡,兩個身材勻稱,肌肉看上去格外結實的禿頭男人身上居然只穿了一身細帆布做的緊身衣,兩張不自然的扭曲著的臉也相當的平凡,找不到一點特別的痕跡,這種人就是屬於你每天見到的千百個普通人,轉眼就會忘卻。

    面面相窺的他和小莊楞了好一會,實在想不起來和這兩個人有什麼過節,在燕城好像也沒遇到過這倆人啊。苦思後不得要領的兩個人沒時間細琢磨,只好連屍體帶車給弄下了不遠處的紅水河。看著夜裡黑糊糊的河水恢復平靜,小六才發現自己點煙的手在不收控制的輕顫著,心裡也緊張的發慌。他想藉著夜色掩飾住自己的不安,可還是讓一直默默望著河水的小莊發現了:「我也是第一次殺人,也很緊張和害怕。」說著打火機伸過來給他點煙。

    他激動的把手裡的煙和火機往河裡一扔,低叫到:「大哥!我……」「我明白,我明白,什麼都不用說的,走黑路就是這樣,走長了這是遲早要發生的事情,所以我才想把兄弟們拉回正路,沒想到就要成功了,卻……唉!」長歎了一口氣,小莊把手裡的煙塞到神情依舊有些激動的唇上:「走吧,我就不信這老天這麼不給我們面子,就不相信我們藍天走不回正道。再晚天就亮了,這身血不弄趕緊是有麻煩的呢。」

    當時情緒有點激動的他沒注意到小莊說的話裡只說了藍天走回正路,可沒說到自己。小六想到這裡,只覺得一股血氣湧了上來,就想立馬掉頭回去,可又想到洗血衣時小莊對他的再三囑咐,當時他不想天亮就回燕城的,可小莊硬是不許他留下陪著,自己說不放心他一個人面對那麼邪呼的人(他從被莫名彈開後,一直有點怕方羽,那是一種自小就深種在腦海裡的對黑暗和鬼神的恐懼,儘管他出來混,盡在晚上晃蕩,但骨子裡依舊留著對黑暗和傳說中鬼怪的恐懼(呵呵,好像現實中很多說不怕的人實際情況也是如此吧?)和事情,最後看到小莊臉色都開始有點白了,才不敢再堅持。

    總之,這會兒他就是覺得心驚肉跳的不得安寧。

    就在這種心境中,他回到了已經人慌馬亂的燕城。

    ※※※※※

    呆呆地望著面前已經基本和真人沒有區別的人影和這張臉,傻了一樣的小莊就覺得眉心一疼,冷冷的,一滴鮮血就綻放在血魂印上,一道冷電迅速侵過他的全身,前生的一切在腦海裡清晰的閃現。全身大大的一震,「小夢!」哀狼似的慘呼奪喉而出。

    看著血魂印破後輕煙般溶入血花不見的怨靈,以及如被雷擊一般顫抖著哀叫出聲的小莊緊閉的雙眼裡奔湧而出的淚水。方羽長長的仰天歎了口氣,背過身去不想再看到小莊那扭曲著的臉。可一轉身,就看到了鐵梅面無人色的俏臉和強忍著眼淚百般哀怨的望著他的雙眼。他心裡一疼,想起另一雙曾經這麼望著他的眼睛,又是悵然的一歎,對著鐵梅點點頭。鐵梅臉上,兩道清淚滾滾劃落,跌至地面,化為一地碎片。

    再看了眼已經神遊時空的這對戀人,方羽默默的轉過身,走到一臉愕然的田小妮面前:「小妮,還有點時間,幫我再多打盤長,不,一個平安結吧,我想送給一個人。」說完,也呆呆的看著陰沉沉的萬里長空,發起呆來。

    ※※※※※

    小六一進燕城,就發覺到了燕城的異樣和緊張。平日裡安定團結的祥和街面此刻被一種慌亂、猜疑和悲傷所代替,街上人都往一個方向走,三五成群的竊竊私語著,大多臉上有燕城人少見的激動和淒然,而平日裡隨處可見的藍天弟子,此刻卻一個都不看不到。驚疑中,就在車要拐入藍天公司停車廠的專用車道時,他從倒車鏡裡看到後邊的人都對著他的車指指點點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心裡正慌的空裡,又看到不遠處的藍天停車廠門口擠滿了人,發瘋般的搖下車窗,灌滿耳朵裡的是嘈雜的人聲和催命似的警笛。

    「什麼?」聽到三哥哽咽著說完情況了,小六再也不能住發軟的身軀,重重的跌在沙發上,任隨一波又一波的淚水洶湧的從面頰上滾下。

    只不過一晚上的工夫,多少年來情同手足的二哥和四哥就成永別,一直從小和他一起出來的五哥生死不明的躺在醫院裡挺命。「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你不去醫院陪五哥?為什麼?」他從喃喃自語中爆發起來,轉眼間變的血紅的雙眼惡狠狠的瞪著面前同樣也悲憤莫名的三哥,好像他就是導致出現這種結果的元兇。

    「啪!」重重的一記耳光總算讓他清醒了不少,「小六,你冷靜點,不光是咱們兄弟出事了,還有車上的41個旅客也死傷慘重,到現在只有11個還活著,警察現在就在門外等我們去應付,還有數以百計家屬需要安撫,你和大哥又不在,裡外只有我頂著,我怎麼去醫院?怎麼去醫院啊?」說著說著,三哥也失去理智的瘋狂起來。

    「三哥,對不起,我混,你別和我計較,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弄明白咱們也好處理啊。」勉強按住悲傷,基本恢復了點理智的小六也知道一向粗獷的三哥已經被眼下發生的事情逼到急處,已經處在爆發的邊緣。眼下不是宣洩情緒的時候,這他從樓下越來越鼎沸的聲浪裡聽的出來。

    狠狠的用身上名牌西裝的衣袖擦去了眼裡的淚水,三哥詳細的開始訴說他有所知不多的情況。

    原來藍天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下面的員工如果誰家有個婚喪嫁娶的事情,藍天的六個頭兒最少會抽出一個,代表藍天去幫忙,今天正好有個新進來的員工結婚,結果輪到老三去,他一大早就去幫忙了,誰知道新娘剛接回來不久,就接到公司裡的辦事員哭喊著的電話,說是出事了,但又說不清楚。等他心急火撩趕回公司時,才知道藍天客貨的一輛長途客車翻到西山梁的深溝裡去了。他一聽頭嗡的一聲就大了,那西山梁裡所有燕城外通公路裡最險的路,兩邊是三十多米深的懸崖,路上山霧又很大,一直是藍天大多司機眼裡的畏途,要是翻到那裡的崖下,那,那車上四五十條人命……?他倒抽著涼氣,趕忙問也嚇的縮成一團的辦事員其他幾位領導哪裡去了,聽到的答覆是已經帶著人開著車去救援了,隨後趕去的還有接到通知的公安、醫院、還有相關一些單位的人。

    到這時他才放了點心到肚子裡,想了想,趕忙給小莊打手機,可小莊和鐵梅的手機一直接不通信號。就在他放下電話,到處張羅著準備迎接趕去救援的其他人回來的焦急時刻,電話裡又傳來藍天員工快要瘋狂的呼叫:「幾位副經理坐的車也突然失控翻下山崖了!」他當時險些沒立馬暈了過去。

    然後就是瘋了一樣的忙和救援,忙了三四個小時後,救出來的結果是客車上只有13個當時還活著,其餘全部當場遇難,而他們兄弟的那輛車裡,只有老五還有一口氣。在送醫院的途中,又有兩個乘客嚥氣。

    「現場那慘樣,二哥他們那慘樣,嗚~~~~」說著說著,三哥捂著大臉小孩一樣的哭了起來。

    這大半天裡外只有他一個人頂著,震駭、驚怒、悲傷、恐懼、無力感,各種各樣的劇烈衝擊早已經把他忙的麻木了的神經弄的沒有一點知覺了。直到此刻,在自己性命相交的兄弟面前,這些才像山洪一樣的爆發了開來,種種被官方猜疑,限制以及那些死者家屬的責問和哭喊帶來的委屈和憋悶,全在這一陣哭聲裡爆發了出來,怎麼也止不住。

    在三哥的訴說裡木頭一樣傻了的小六任隨三哥大聲的哭泣著,幾乎空白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怎麼會?怎麼會在同一天翻兩輛車到懸崖下去?所有藍天跑這條路的司機幾乎是全燕城最有經驗的老司機,客車也是燕城少見的最新轎車,雖然每天發車的時間都是最早,可每次發車的頭一天晚上都要做最詳細的機械檢查和最嚴格的司機狀態評定後才會發車的,而且自藍天的車跑上這條線八年來從沒出過任何的事情,今天怎麼會突然翻車?就算是意外,也沒道理幾位兄弟們坐的車也翻啊,駕車的可是是全燕城最好的司機——二哥啊,不對勁!聯想起昨晚那兩個帶著傢伙的禿頭人,他彈簧一樣的跳了起來,對已經快要止住哭聲的三哥喊到:「三哥,你再一下,我去找大哥回來,這件事有問題!」嘴裡嚷嚷著,小六旋風般的衝出房間。

    城東同化裡的煙子樓三樓上,依舊包紮著全身的莊大嘴躺在床上,心裡喜憂參半的等著應該此時就該到達的消息。良久,實在忍不住滿心的混亂,狼一樣的怪叫了起來:「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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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4 20:43:33 |只看該作者
陣字篇 前生 第九節




    不知過了多久,小莊才在絕對的悲哀和絕望中睜開雙眼,枯木般死灰的臉色上再也看不到昔日的飛揚和神采,連淚水都已麻木的乾涸。

    艱難的扭轉已經僵硬了的脖子,印入眼簾的是同樣面無人色的鐵梅,鐵梅淚水縱橫的臉上,有一種沉沉的堅持,微腫的雙眼在淚光後,瞬也不瞬的盯著自己,眼神裡除了幾份悲哀和同情外,還有份他僅見過一次的堅決。那神色,融著暮色,和多年前的一樣熟悉。可此刻,除了感動和愧疚以外,他只覺得心亂如麻。

    望著暮色裡剛剛恢復神志的這對戀人,一直站在一邊守侯了的方羽此刻也覺得頭大如斗,無話可說。儘管他早已經知道的了事情的原委,並為之苦想了很多次,可事到眼前,他卻發現依舊沒有合適的話說。

    略帶茫然的尋思間,空氣中一末能量的異動引起了他的注意。面色一沉,對身邊一直自打完結後坐在那裡看著地面發呆的田小妮發出了一聲冷喝:「你在幹什麼?」剛剛還有點茫然若失的眼神此刻像兩道冷電一樣緊盯在此刻有了動靜的田小妮身上。

    緩緩的,田小妮像夢游一樣的站起身,緊緊閉著的眼睛上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就像正在努力從一個深夢裡醒來。聽到方羽的喝聲,全身一顫,一行淚珠悄然從眼角流下,田小妮終於睜開了眼睛,此刻的雙眼之上像是籠了一層輕霧,帶著一絲茫然的詭異。眼珠澀澀的轉動,遇到方羽冷電般的雙眼後全身又是一顫,籠在雙眼裡的輕霧剎時褪盡,平日裡單純的像夢一樣的眸子裡此刻在異樣白皙的膚色映襯下流轉著一抹哀哀的淒艷和無助。遲疑著,彷彿忽然間單薄了許多的身體輕輕的就在院中的泥地裡跪到:「法師,請幫幫我」。

    異樣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一入耳,小莊幾乎麻木了的神經裡就像聽到了一聲驚雷:「小夢?小夢?!」狂叫著撲了過來,不顧地方的泥濘,半跪到地上一把拉起跪伏如羊的女人肩膀:「田小妮??!」失望和難堪立時爬滿了他從漲紅迅速褪為蒼白的面頰。

    眼睛裡流轉著百般的愛憐、不捨和深情的女人緩緩伸手撫上小莊木然的臉龐,輕輕說道:「大哥,就是我啊,你瘦了。」說著說著,清淚又一次如珍珠一樣不聽話的從眼睛裡滾了出來。「小夢?!你是小夢?!!」聞言大震的小莊瞪大了雙眼,一次又一次的巡視著面前帶哭帶笑的俏臉,再也說不出話來。

    面前這張臉是另一個女孩的臉,可臉上那種神情,那種神情和眼睛裡再也不能忘記的依戀和深情,不是小夢又是誰!?在心裡一陣針扎般的狂喜下,他忘記一切的狂叫了一聲:「小夢~!!」緊緊摟住面前的身體,再也不能鬆手。

    在神情極度迷亂的亢奮裡,他依稀聽到身後有一個女人在暗泣。

    輕輕的長吸了一口氣,方羽把不再凌厲的視線轉向正掩面悲泣的鐵梅。一驚,閃身過去接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軟玉溫香滿懷,可一種怎麼也排泄不掉的鬱悶堵塞在胸口,讓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沖天的長嘯。滿腔的鬱悶和無奈化在嘯聲裡久久不能停歇,就連天上如若鐵幕的陰雲也向怒濤一樣的翻滾了起來。天,好像又要下雨了。

    嘯聲一落,方羽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一面暗暗警惕自己心境的失常,一面輕輕的把已經可以控制自己身體的鐵梅送到因為他的長嘯而意識恢復清明的小莊身邊,面色一緊,對有些畏懼和害怕,躲在小莊懷裡的田小妮說話了:「小夢姑娘,你這又何必呢?你主魂雖然僥倖保存下來了,但回生無望,又何必再歷一次情劫?生離死別的苦痛受的還不夠麼?」輕輕的從已經變的不知所措的小莊懷裡直起身,戀戀不捨的目光再一次劃過小莊從狂喜轉為愁苦的面頰,又掠過木立在一邊神情淒苦百變的鐵梅。眼神顫抖了一下,勇敢的迎向方羽的深潭似的雙眼,雙手合十:「法師,謝謝你把放我出來,兩百年來,在那無邊無盡的寂寥等待中,我已經想明白了,不管做人做鬼,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價值,僅餘的怨氣也在你和陣法的鬥法中消磨光了,不管是你還是擺陣的人,都不是我所能匹敵的,都兩百年了,那些害我和大哥的人恐怕也早已做成泥土了,一切都讓它隨風去吧。現在唯一放不下的,只是大哥而已,現在終於見到大哥了,我心願已了,只求法師你大發慈悲,念在我前世的淒慘和這兩百年的苦候上,給我一個機會,我用我生命的烙印換和大哥相聚的三天光陰,三天後我願意魂飛魄散,再也不入輪迴,永遠的消失在天地之間,請法師可憐,我知道你有辦法的,求你了。」說完,一臉虔誠的款款拜倒,跪伏如羊。

    望了望一臉愕然的方羽,小莊心念電轉,頓時明白了烙印換時間的真正意思,「啊?!」的驚呼出口,就覺得胸口宛如被一塊大石狠狠的撞了一記,踉蹌著仰天便到,隨著一口鮮血的噴出,怎麼也回不過的這口氣終於順了:「不!~!」他撕心裂肺的狂叫終於在落地的瞬間出口。

    他怎麼也接受不了在經歷過這麼多後,自己會面對這麼一個結局,一種要讓骨髓都燃燒起來的憤怒瞬間充滿了他的全身:「賊老天,你真是瞎了眼的!」咒罵著,三道電光一樣的刀影從瘋狂蹦起的身體裡飛出,箭一般射向陰沉沉的天際。

    瘋狂中,前世的一幕幕閃電般的在腦海中再次掠過,一切都使他再也忍耐不住的瘋狂。

    自小,他就在大山中的家鄉跟著父親留連在貧瘠的山嶺溝壑之間,過著近乎與外界隔絕的獵者生活。橫亙的大山教會了他超越野獸的直覺和勇悍,使他在自然的天地裡鍛煉成為卓越的強者,而封閉的大山同樣造就了他單純的有若白紙的生命,僅有的一點社會經驗,也是跟隨父親在一月一次的趕集上得來的見識。

    每每從市集上回來後,他都會楞上半天,外界熱鬧的精彩強烈的吸引著他年輕的心神,但再怎麼絢麗的夢想,都比不過生活沉重的壓力,就在大山沉默的腹地中,山林間的強悍的風和漫山遍野望也望不到頭山巒,轉眼就會把這一切的誘惑變成一抹煙雲。因為在山中的小村,僅有的六戶人家裡,就有四戶指望著他們父子的接濟過活,貧瘠和富饒的大山,只給最卓越的強者以豐厚的回報,卻半點都不會給這些可憐的老弱。這一點,他從懂事開始就從母親口裡和父親日夜忙碌的身影裡體會到了,那會,來這近乎絕地的山中旁依著他們生活的人家才不過三戶。

    再往後,從很少多話的父親不經意的言語中,他知道外面的天地這時間亂的不像樣子,在一些人成王敗寇的逐鹿中這世間有太多的人失去了來賴以生存的土地和家園,還有親人。顛簸流離在這茫茫的人世間,完全不能像自己這樣雖然簡單,但很充實的活著。說話時父親凝重的面孔和沉痛的語氣,讓他幼小的心靈受到極大的震動,從那時起,他就發誓要向父親一樣,做一個最好的獵人,幫最多的人。

    於是在他逐漸成長為出色獵人的歲月裡,小村中又增加了三戶人。這也基本上成為他們父子能力的極限,大山雖然慷慨,但能提供的食物畢竟還是很有限,儘管此刻他已經成為繼父親之後,方圓五百里最好的獵人。

    簡單,忙碌的生活在他十八歲的那年隨著第七戶人家的來臨而打破,一切的天地和感受自他一見到小夢後便變的截然不同。

    那是一個晴朗的下午,背著幾隻山雞和一條狼屍的他輕鬆的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在路上,遇到了因為飢餓而倒臥在路邊的小夢和她娘。

    已經昏到的母女倆被他背回小村後,在母親的照料下,大致恢復後的小夢出來謝他。第一次,他在一個女孩子面前象第一次面對大豹一樣的傻住了,大腦一片空白一顆心蹦的山響,吶吶著手足無措,面紅耳赤的說不出話來。

    於是在母親大有深意的微笑裡,小夢和她娘親就在小山村裡住了下來,而他的生活也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自此,心裡就有了一份不同的牽掛和希翼,因為他知道,孤單的縱橫在山林間的身影背後,多了一雙讓他迷醉的等待著的眼睛。

    如果不出意外,一切都將是那麼的簡單和美好,可老天,什麼時候讓人真正消停過?

    就在他和小夢為已經伸手可及的幸福暗暗欣喜的時候,老天伸出了它的黑手,一場在開春肆虐起來的瘟疫奪走了小山村裡包括他父親和小夢母親在內的9條生命,讓僅餘的8個人面對著七個支離破碎的家庭和瘟疫過後怎麼也堅持不下去的荒年,萬般無奈下,他們只有含淚再一次的離鄉別井,遷往三百里外相對富饒的田家莊。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和已經年邁了的母親,也成了投靠他人的流民中的一員。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是強者,走到那裡都會發出耀眼的光芒,更何況的是方圓五百里內最有名氣的獵人。憑著強者的實力和忍耐,他帶著小村的八口人終於在一向排外的田家莊站穩腳跟,並且在一次和村民共同抗擊來犯的馬匪時,和當時田家的族長田豐建立了過命的交情,他在馬匪頭子白狼的刀下救回了田豐的命。並且重傷了白狼,讓名聞整個地區的白狼吐血而逃,再一次證明了他強者的能力。同時也成為田家莊的護莊教頭。而悲劇,在他救回田豐的時刻就已經拉開序幕。

    年過中旬的田豐一向以為人大方,樂善好施而名聞鄉里,雖然偶爾有好色的風評傳出,但在當時的社會,有錢人家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再加上他田家莊族長的身份,在整個紅水河流域便有相當不俗的聲譽。田豐待他也像自家的子侄,一向都愛護有加。他也滿懷感激的以父執相待,把自己的一腔心血全用在訓練田家莊的年輕人身上。

    在他和家人的心目裡,田家莊就是自己的家園,再也不願意它受到土匪的破壞和侵害。而他再也沒想到的是,在一次到他家的時候,田豐偶然看到了在廚房裡忙活的小夢,一時間驚為天人,自回去後魂夢牽饒,片刻都不能忘懷。

    怎麼也壓不下去的強烈的佔有慾終於使田豐拋開一切,瘋狂的打著得到小夢,橫了心要除去他的算盤。而他卻還單純的為田家莊不停的奔忙著。

    他的厄運終於在白狼再一次率眾來犯的行動中同時展開,在經過他半年多苦心訓練的田家莊村民以從來沒有過的驍勇和霹靂手段粉碎了白狼馬匪攻擊的同時,他卻在斬殺白狼的緊要關頭被背後的一支暗箭射中,和白狼一起被淬不及防的暗算一起掃落離莊六十里的奪命山崖。

    當僥倖不死的他和白狼在絕境中掙扎著爬出那恐怖的山谷時,已經是四天以後的黃昏,謝絕了在絕境中消去敵意的白狼上山養傷的好意和互定了永不相犯的承諾後,帶著死裡逃生喜悅和一點點疑惑的他連夜趕回自己的家,而迎接他的卻是燒成一片白地的家和七具已經辨認不出是誰的屍體,緊接著的是再也想不到的來自田家莊眾人驟雨般射來的急箭和奪命的襲擊,在亡命逃脫的一瞬,他清晰的聽到田豐急怒的命令聲,帶著一身的創傷和悲憤,他像野獸一樣選擇了逃遁,那一夜,所有田家莊的人都聽到了他哀狼般的慘號:「姓田的,我會回來的,我會回來的……」淒厲的叫聲,讓不少田家莊心裡有鬼的人連著做了幾天的噩夢。

    半年後,在白狼的協助下,他帶著已經讓方圓幾百里的所有人都要做噩夢的血狼隊重返也在一刻都沒停止擴充防衛的田家莊,一場宿命中的決戰終於拉開。

    在深知田家莊底細的他帶領下,已經尊他為首的白狼和更名了的血狼隊殘忍的血洗了所有經過的村舍,所過之處,雞犬不留血流成河,整個田家莊幾乎被燒成白地,儘管田家莊有匪的警鑼敲的山響,可周圍的村寨救援隊伍看到火光掩映中面色猙獰的他和一身血紅的血狼隊後,全都悄悄的打道回府。沒有人願意為了早就暗裡唾棄的田豐再盡一份心力,儘管覺得村民可憐。但對那樣明目張膽的恩將仇報的行為採取了默認態度的人們,憨直的他們並不覺值得憐憫,在這混亂的世道中,只有血和忠誠,才是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憑借,違背了這個,在這塊貧瘠而又強悍的大地上,就只有乞求上天憐憫的份了,別人無話可說。

    當殺紅了眼的血狼隊終於撞開田家莊最後的掩體,田豐的大宅門時,血光和火光中一直矗立著的他終於動了,隨著炸雷一般的怒吼,他一帶馬韁,旋風般的衝了進去,身後,留下他惡狠狠的命令:「寸草不留!」

    整個田宅在血光和火焰裡逐漸崩潰和瓦解,在他旋風般的馬蹄前,小夢狂喜的身影的忽然飛奔著出現,那熟悉的面容和俏臉上怒放的狂喜,一下子擊穿了他被仇恨麻木了的心田:「小夢?!!!」他狂喜的從飛馳的馬上一蹦而起,再也不敢相信的狂喜幾乎在他的全身爆炸了開來,這時,他看到小夢狂喜的臉上露出驚駭欲絕的神情,緊接著是後背上一串撕心裂肺的疼痛,眼前一黑,他矯健的身影打著旋摔在小夢腳前不到兩尺的地方,接近著,在隨之而來的叫他神經麻木的疼痛中,他看到小夢胸前釘上了三把奇怪的尖刀,小夢瞬間失去血色的面容和軟軟倒下的身軀以及田豐近乎歇斯底里的狂笑和身後白狼瘋了一樣的狂叫:「老大!!」緊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團詭異的紅色煙霧和一聲聲霹靂似的驚雷,一切在一陣再也抵擋不了的眩暈中逐漸遠去,記憶裡卻只有田豐的狂笑和眼前正在逐漸吞噬小夢柔弱身軀的紅霧以及紅霧背後面色詭異的一個道者的凝重的臉,再有的是從小夢身上濺到自己額頭的那點鮮血的溫熱。「小夢!!」在怒濤般的不甘和怨恨裡他陷入無盡的黑暗。

    記憶的斷點又在小夢怨靈的導引下知道了以後的事情,才知道本來天衣無縫的報復計劃在老天蓄意的作弄下變成一個悲劇的結尾。

    在那個無意間捲入是非的老道的怪異神通下,自己的血浪隊被從天而降的霹靂近乎一個不剩的擊潰,白狼也在老道手中冒出的雷擊裡化為一道灰燼。事後,在田豐的欺瞞下,已經發現騎虎難下的老道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布下滅絕一切的乾坤日月鎖絕陣,打算永久的消滅小夢和自己這個他意識裡的禍胎,沒想到心煩意亂之下,老道開壇施法的時刻正好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配合著田豐家這塊五陰絕地,正好形成了術門百年難得一見的血魂引,引發了天地至陰的黑暗原力,也因此而導致了天地至陽正氣的反擊,使老道功虧一簣,含恨而走,因而使小莊能逃過一劫,再一次進入輪迴,而小夢因為陣法發動的早,一壓就是兩百年,只有在天地劇變或是陰氣最重的時候才能稍微的一漏端倪,引來天地間數也數不清的厲魄和怨氣,就靠著這些能量,小夢在黑暗裡了整整兩百年,同時,歲月也消磨乾淨了小夢所有的生機和活力,有的,只是想再見他一面的決心和告訴他用生命和鮮血保衛了自己身心的事實。

    而現在,當所有的一切都眼看可以圓滿的時刻,他卻聽到小夢嘴裡冒出這個殘忍的決定,一切的種種再也壓抑不住的爆發起來,憤怒中、直覺裡,這一切都是老天在故意捉弄的結局,深心裡向來從不相信老天的他終於狂喊出前生今身一切種種累計起來的怨懟:「賊老天,你從來都沒睜開過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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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4 20:44:16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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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說小六,駕駛著瘋了一樣的馬子達飆直在公路上,已經麻木到不能進行任何思考的大腦裡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快點到,快點到!」就在幾乎怎麼也走不到頭的路的那頭終於可以看到那座橫跨在紅水河上的大橋時,耳朵裡隱隱傳來一聲似有似無的長嘯。嘯聲未落,他衝上橋頭的車就被路障攔了下來。

    猛的一腳剎車,車胎冒出一溜青煙,眼看就要撞上的車在路障前30公分處險險停住。

    劇烈的剎車聲和迅猛而來的聲勢顯然激怒了路邊舉著停車牌示意的年輕交警,同樣憤怒中的小六在探頭出車窗的空裡,依然注意到了他還帶點稚氣的臉上迅速升騰起來的怒氣。同時,他從倒車鏡裡看到後面也有幾個警察快速的兜了過來,依稀,裡面一個像是頭的中年警察面目有點熟悉。

    已經生氣了的年輕交警兩步就跨到了車跟前:「你瞎了?會開車嗎?給我下來一邊站著!」一邊大聲嚷嚷著,一邊手裡的停車牌就向車前窗玻璃敲了過來。小六壓抑著的火氣騰的就炸了開來,剛想喝止,一隻從年輕交警身後閃出的手在停車牌觸到玻璃前撈住它。「靠!」怒火更盛的年輕交警嚇了一跳,習慣性的罵話剛一出口,扭過去的頭還沒看清楚是誰呢,就被一股大力帶到了後頭,眼角掃過的衣服顏色雖然讓他的粗口留在了喉頭,可還是在站穩身子後怒目瞅去,想看看是哪個同事這麼大膽,連對身為大隊長舅子的他都這麼在外人面前不給面子。定神一看,悄悄的蔫了,原來推開他的正是姐夫。再一看,周圍的同事沒一個人注意到他,都在看他姐夫和車上那個人很親熱的說話,他不由的一楞,很少見身為交警大隊長的姐夫對一個開車的司機這麼客氣來的,而眼前這個司機居然也連車都不下來,難道是哪個大人物?他有點疑惑的邊想著,打量著,邊特意走到後面去看車牌。

    小六看著邊把停車牌隨手遞到後面,邊對自己笑嘻嘻的含笑招呼的中年警察,怒氣稍歇的大腦飛快運轉,終於在對方伸過手來的空裡想起對方的姓名和職務。「常隊長你好啊,怎麼忽然在這裡設起路障來了?」「呵呵,陳兄你也好啊(小六姓陳),今天那陣風把你給吹到我們這小地方了?也不通知一聲,咱們好高興高興啊,很久沒見了呢呵呵。」頓了頓,握完手又說,「我們今天臨時接到縣裡的通知,對面田家老莊那裡有事,不能放一輛車過去,你是路過還是……」他此刻也發現小六沒有一點下車的意思,心裡頓時不痛快起來,但還是似笑非笑的停住詢問。

    小六一看,心裡就明白了,立馬一推車門鑽了出來,順手遞過一隻煙,藉著點火的機會壓低聲音:「常隊長別見怪,今天情況特殊,我要上田家老莊去接我大哥,非常緊急的事情,所以有些失禮,你別見怪啊,回頭我和大哥專門來給你賠罪,咱們好好開心開心。」「哦,哦,明白了,明白了,陳兄你趕緊上路趕緊上路。」感覺頓時大好了起來的常隊長一邊連聲催促著,一邊擺手讓挪開路障。小六順手把剛拆開的555遞給趕過來挪路障的那個年輕交警,笑了笑:「這位,剛才對不起啊,有點急事,車開的快了些,抽根煙壓壓驚,順便給大家也發發,交個朋友。」說完,對著連聲催促著的常對長點點頭,暗罵著鑽進車裡,一溜煙奔著老莊去了。

    身後似乎聽到姐夫呵斥小舅子的聲音:「笨蛋……不是叫你記住那些車牌了嗎?」

    再說田家老宅裡,看到小莊突然瘋狂爆發的模樣,鐵梅心裡一酸,茫茫然裡,眼淚又流了出來。她知道此刻小莊心神大亂,如果任由他這麼發作下去,對他的身體絕對是一種傷害,可這會兒她自己腦子也同樣亂做一團,竟然理不出個勸人的頭緒來。她也沒想到小夢會忽然提出這麼個要求,她最擔心最害怕的的事情終於還是這麼不真實的發生了。

    在方羽的幫助下,她隨著小莊一樣,看到了小莊的前生,她不知道究竟是巧合還是她自己的主觀,除了額間的那顆硃砂痣,她發現前世中的小莊和今生的小莊長的幾乎一模一樣。

    前世中,她以一個女性細膩的感觸,深刻的體會到了小夢和小莊之間刻骨銘心的深愛和忠誠,為了生死不明的小莊,小夢可以在落到田豐手上的半年多時間裡,以七次尋死,九次絕食的決絕方式以死抗爭田豐的種種威逼和誘惑,也因為有了小莊隱約的信息,小夢同樣也可以在一個沒有一絲善意,充滿了陰謀不測和另外的嫉妒以及切齒聲的院落裡,堅持著清白咬牙硬挺著活下來,這需要一個單薄的小姑娘心裡有多少的堅持才可以做到啊!而這一切的種種,卻是為了她也深愛的小莊,在同情和敬佩的同時,她依然隱隱覺得不安和憋氣。

    而跪在地上的小夢,全身顫抖著,也硬是伏在地上沒有回頭看發作中的小莊一眼。

    有點頭疼的方羽見狀,眉頭一皺,心裡也很不是滋味,搶上一步趕緊扶起地上的小夢:「小夢姑娘快起來,你不用這樣的,現在不是古代,我也不是法師,你先起來再說話。」說完,似乎不忍再看面前這張強忍著淚水的俏臉,一個箭步搶了過去,如山的右手壓住了正在暴跳的小莊:「莊兄!冷靜些!」小莊大力的掙了兩下,發覺掙不出去後,便安靜了下來,怔怔的看著面前的方羽,澀聲說到:「我到底作錯了什麼?為什麼這老天要如此對我?為什麼?」喃喃的問著問著,眼圈一紅,滴下淚來。「莊兄!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振作些!」方羽盯著他明顯失神的雙眼又輕喝了一聲。他到現在還是不喜歡看到男人哭,同時也很怕女人哭,可這一兩天裡,好像隨時都有人在哭。對這種前生今世的情仇,他根本沒什麼處理的經驗,當年他自己不也這麼哭過麼?所以只有快刀斬亂麻,儘管他知道這樣要求,對一個象小莊這樣忽然面對了劇烈衝擊的人來說是殘酷了些,但是他更明白,如果這時候自己要是再不果斷些,今天這裡的事情就會麻煩的厲害。這是他最不希望出現的,因為隨著暮色漸漸的濃重,這裡還有些不好說明白的事情要他自己來解決,不能太耽擱的。

    看到小莊在自己的刻意刺激下慢慢平靜了下來,方羽噓了一口氣,剛要說話,就聽到短促而又尖利的剎車聲,和幾乎同時穿破暮色的呼叫聲:「大哥,大哥,公司出事了!大哥……」

    聽完小六氣急敗壞的訴說,小莊整個人都變了,如果說剛才的瘋狂像一座爆發的火山的話,現在則是一片萬古不化的冰川,白裡透青的臉宛如雕刻出的一般再沒有一絲波動,越發紅了的雙眼裡散發出陣陣滲人的冰寒,盯的小六說到最後聲音都開始打顫,他從來沒見過小莊有過這樣的表情,此刻,在他感覺裡,那雙眼睛裡再也沒有一絲一毫人的感情。

    在小六說完後沉重的寂靜裡,鐵梅從頭到底的僵住了,臉上還掛著前面未掉下的一雙淚珠,她已經被這消息驚的忘記怎麼去思考了。

    從地上被扶起的小夢也說不出一句話,孤單單的呆立在越來越濃的夜色裡,身邊盤旋著一抹冰涼。

    方羽的面色要多壞有多壞,站在那裡,從裡到外,再也無法保持心境的空靈,心底裡,只是不停的喊叫著:「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他已經隱約的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被一種深沉的失望和悲涼一次一次的衝擊到對人性失望的邊緣。悄悄的,一種厭倦了的感覺在內心的最深處泛起,「自己到處這麼多事,到底是為了什麼,值得嗎??又能起什麼作用?」他刻意的迴避著去多想。

    重重的吐了一口濁氣,臉上神色變的很漠然的小莊走到面色陰沉的方羽面前,兩隻不在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方羽,刻板的沒有一點起伏的聲線打破周圍的寂靜:「方羽,我需要幫忙!是誰?」聞言一震的方羽雙眼也暴起兩道精光,一絲不讓的盯住小莊。久久,發現不能溶解小莊眼中寒霜的方羽歎了一聲,退開一步,挪開微顯失望的雙眼:「燕子樓,四個人。」眼神落到孤零零的小夢身上,停了一下:「你有三天的時間。」說完扭頭望向空蕩蕩的院落,再也不發一言。

    小莊無言的轉身,讓視線一一落在小夢,鐵梅無語凝視著的臉上,冰樣嚴寒的目光裡閃過一絲不捨和淒然,當眼神轉為歉疚時,他的腳步已經出了老宅的大門,身後,小六在緊緊追著。

    取下牆上掛著的三尺長蕭,已經換掉沒有雙袖的衣服的方羽悄悄的拉開佛堂的門,剛要出去,心裡一動,又走到佛龕前,掏出兜裡揣著的天心燈,放到供桌上,凝神就著油燈看了看佛龕裡面色依舊慈祥莊嚴的菩薩,輕輕的搖了搖頭,轉身出去了。

    昏暗的燈影下,鐵梅呆呆的望著牆角發呆,從小莊問過方羽掉頭走了後,到現在,她再沒說過一句話,也沒流過一滴淚,只是在發呆。

    她覺得心都要碎了,小莊竟然話都沒留下一句,就那麼掉頭走了!儘管以往小莊出去和人家談判或是火拚,也同樣盡量的瞞著她,不讓她知道,但這次這麼嚴重的事情,居然對她一句話都沒有,就這麼孤零零的把自己撂在這麼一個陌生的地方,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難道他不知道自己這會有多擔心他,有多麼為他兄弟們的死難過麼?可他,就這麼一言不發的掉頭走掉了,只留下她自己一個人面對這麼冷,這麼長的夜晚,這一切難道還是以前那個時刻惦記著自己,疼愛著自己的小莊做出來的嗎?很多很多以前都沒有過的事情在這一兩天裡都發生了,難道……難道今生的自己真的比不上前世那個女孩麼?她思前想後,完全的沉迷在自己的猜疑、怨懟和不安裡,忘記了吃飯,忘記了睡覺,只是癡癡的想著。

    「鐵姐姐,你喝點水吧,別擔心,莊大哥不會有事的。」一個聲音和一下輕推還是拉不回她迷亂的神思,就在這時,一聲嗚咽的蕭聲劃過夜空,傳入耳中,顫抖低回的音符撥動了一根心底裡一直在沉睡的心弦。不由自主的,她的心神隨著蕭聲,進入一個悠遠的天地。

    荒涼冷清的田家老宅院裡,方羽靜靜的坐在台階上,六神合一的吹著《安魂曲》,據說,這是漢張良被發入山成道之前,驚聞韓信被殺未央宮,便跑到白雲山頂,吹出了的這支《安魂曲》。

    《安魂曲》流傳並不廣,世上知音不多,全曲七章,前五章那令人酸鼻的音符,充滿了深深的悲哀和走投無路的淒涼,只有最後兩章才由哀傷轉為一種出世的空靈,體現了安魂的味道。方羽也是無意間從一本老書裡見到的,一直比較喜歡音樂的他當時就試吹了一下,壓抑悲傷的音符讓他很是不舒服,從此再沒碰過,到今天,為了徹底的驅散這裡四處瀰漫的厲魄和怨氣,再一次全神的吹起。

    簫聲中充滿了淒涼孤寂的情緒,低回抖切令人平空生出無窮的哀傷與蒼涼,俯首低回,心弦撼動中,一股股從微弱到強烈的陰風在院子裡旋起,風聲嗚咽,使得這暗夜裡彷彿有無數的幽靈在隨著蕭音哭泣。令人心酸的蕭音在越來越詭異的風裡逐漸轉為空靈,一種雲水隨意,海闊天空的沖淡之意隨著蕭聲在黑夜裡流轉,成團成團的旋風逐漸逐漸的落地而逝,原本暗的看不到任何東西的院子彷彿也隨著旋風的不見而逐漸亮了起來。

    蕭聲還在冉冉的夜空裡盤旋,雙唇離開洞簫的方羽睜開的雙眼裡一片精光,彷彿能看透黑暗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看著院牆,那裡正有越牆而過的一點綠瑩瑩的光點在逐漸變大,碧幽幽的往他緩緩飛來。

    還握在手裡的長蕭就那麼輕輕的一轉,一個巴掌大的綠鶴就顫巍巍的挺在長蕭的那一頭,綠光一漲即熄,穩若磐石的蕭尖上,一張紮成鶴型的黃紙留在那裡。輕輕的搖著頭一抖手,在方羽長髮無風自搖的空裡,紙鶴就消失在暗的不能再暗的夜裡,了無痕跡。

    轉頭又向東西的兩面看了看,想了一下,方羽又凝神就唇,綿綿不絕的蕭聲演成他最喜歡的曲子《閒雲野鶴》。裊裊的蕭音迴響在靜靜的夜空,讓一切都在自然的神韻面前沉迷,陰沉了一天的天際也慢慢出現月亮的倩影。

    蕭聲緩緩停住,兩聲似有似無的歎息在夜空裡響起,並隨著蕭聲遠去。

    把玩著手中的長蕭,方羽頭也不抬:「鐵小姐,小妮,你們也出來吧。」隨著他的聲音,打著手電的田小妮和鐵梅出現在田家老宅的大門口。

    心境已經恢復空靈的方羽含笑看著面色基本恢復平靜的鐵梅:「鐵小姐,感覺好點了麼?」有點彆扭的迴避了一下月光下方羽那彷彿能看穿一切的目光,輕輕點了點:「好多了,多謝關心。」「哦,那就好,小妮,你呢?身體覺得好點了麼?」方羽又衝著顯得自然的多的田小妮問到。拉著鐵梅坐到鋪了手帕的台階上,田小妮使勁點著頭:「全好了。方大哥,你剛才吹的曲子真好聽,能再吹一遍嗎?」方羽輕輕一笑:「那曲子叫《閒雲野鶴》,小姑娘不能多聽的,呵呵。」「那前面那首叫什麼?」鐵梅心有餘悸的問到。大有深意的看了鐵梅一眼,方羽答到:「那叫《安魂曲》,是用來驅散這裡鬱結的怨氣的。」「哦,怪不得,這會兒這裡的感覺舒服多了。」田小妮有點恍然的回應到。不太明白田小妮感覺的鐵梅楞了一下,也不去細想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

    「驅散怨氣?那不是連那個小夢也……」她強忍著碰碰的心跳,停住了問話。方羽一搖頭:「我把她寄魄的天心燈放在佛堂裡了,她沒事。」說完,頓了頓,很誠懇的對鐵梅說:「鐵小姐,我能明白你的擔心和苦衷,想來通過剛才在聽安魂曲的時候你也明白了一點什麼,千萬不要太自苦了,莊兄眼下是有事待辦,不全是你想的那個樣子。」聽到這話,鐵梅有一種被窺破心靈的不安,可在方羽誠懇的表情和玉樣溫潤自然坦蕩的的雙眼注視下,便不由的有了一種信任的感覺,心裡一轉念:「對啊,以後大多的事情都要他幫忙才可以,自己為什麼這麼笨?不聽聽他的意見呢?」想到這裡,鐵梅一鼓勇氣:「方羽,我知道你不是個一般人,小莊以前的事情你可能知道的比我們所有當事者還要多,那你說說我該怎麼辦才對/小莊要怎麼做才好?」隨後暗暗咬了咬牙:「失去小莊,我活著就沒什麼意義了,但如果完全不考慮小莊的處境,我也做不到,而且,如果小莊為了我而完全不顧小夢,我會覺得他冷血,同時我也會心理一輩子不安的。但是,如果小莊完全答應了小夢的要求,單獨的陪她三天,如果她光是魂魄的話,我還能勉強認同,但她要借小妮的身體,這一點我心裡已經自問了很多遍,實在做不到不嫉妒,儘管我也覺得自己自私,可我還是做不到。就算我現在能勉強接受,以後也肯定會在心裡留下陰影,因為我知道,他心裡除我之外,還可能會有另外兩個女人,我想總有一天,我會發瘋的。」一口氣說完,鐵梅急促的喘著氣,含著歉意對已經滿臉飛紅的田小妮勉強一笑,雙眼再也眨都不眨的看著方羽,等他的回答。

    一點點無奈的苦笑爬上了方羽的臉,心裡暗想:「感情的事一直是自己的弱項,但今天這事已經涉入的太深,一定要想個辦法解決好才是,情是何物啊。」暗歎著,方羽點了點頭:「我明白鐵小姐你的感受,雖然到現在我還沒想到什麼好辦法,但我會幫你的,還有莊兄和小夢,總得想個辦法解決這件事才是,能找到一個可以生死相托的愛人真不容易,我明白那種失去後的滋味,我明白的。唉~!」頭一次,方羽在外人面前明白的為感情歎出了氣。

    就在鐵梅心裡琢磨方羽的回話和歎氣的空裡,面色還有點發燙的田小妮說話了:「對啊,方大哥,你一定也要幫幫小夢姐,她好可憐啊,都被人欺負了兩百年,我們田家真是對不起她。」說著說著,面色黯然了下來。方羽一聽笑了:「小妮,那是兩百年前的事情,和你無關的,千萬不要自責,如果你是為了這個而同意讓小夢借你身體現身說話的話,我就不再管這件事情了,沒有道理為了幫一個人而讓另一個無辜的人付出代價,這不公平。你以為讓魂魄接身體是好玩的嗎?」「是啊小妮,前生的事跟你無關,你別亂想了,小莊不會怪你的。」鐵梅也柔聲勸到。

    「不是,不是,我也是這麼說說而已,不是為了自責而想幫小夢姐的,而是覺得小夢姐太可憐了,所以才答應的,你們不知道,小夢姐留在我腦子裡的遭遇有多可憐,是真的,方大哥,你相信我啊。」紅了臉的田小妮急急地分辨道。方羽點點頭:「那就好,不過借靈對你的身體影響很大,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才是,天也很晚了,咱們都回去休息吧,莊兄可能明天就能趕回來了。」「哦?小莊明天就能回來?」鐵梅一下子精神多了。「我只是這麼感覺而已,也不一定。」站起身,方羽淡淡的應道。

    轉身正要關門的方羽被隨後跟過來的田小妮低低的叫住了:「方大哥,等一下。」

    進到屋裡,方羽問她:「小妮,還有什麼事情?」遲疑了一下,田小妮諾諾的問到:「方大哥,剛才在老宅院子裡我發現有些很陌生的東西存在過的痕跡,你的第二支曲子裡也有力量在外放,究竟那裡還發生了什麼事情?」

    方羽有點驚訝她現在的敏感,定睛仔細一看,才明白過來:「呀,小妮大有長進啊,以後要注意收斂才是,明天要是有時間,我給你說說好了。」「頓了頓,若有所思的說到:「那是因為這裡的封印被解開,驚動了有些一直留意著這裡的人和另外一些能感應到這裡能量波動的人,他們來探察,所以……」「哦,是這樣啊,我明白了,一定是方大哥你把他們嚇跑了,嘻嘻,你真厲害啊,方大哥。」田小妮很開心的說道。方羽一搖頭:「我那裡有那麼大的本事啊,是人家發現這裡沒什麼可看的,所以才走了……」「嘻嘻,方大哥也開始騙人了呢,我才不相信他們會自己離開,」偷眼看了看臉色有點發紅的方羽,發現他正有點尷尬的摸著鼻子苦笑,心裡一樂:「方大哥這麼厲害,要是當初你在,那個臭道士就不能那麼囂張了,小夢姐也不會苦等兩百年了,唉,都是那個臭道士。」最初的一點不好意思過去後,方羽含笑看著越來越活潑的田小妮,心裡暗暗為她高興,知道經過自己的開解和引導,再加上小夢為了補償因為借靈而對她造成的傷害,把凝聚了兩百年的一點至陰留給了她,讓她更明銳,更深刻的體會到了天地自然的生機和活力,而這一切,已經開始發生作用,不知不覺間改變著她有些灰色的個性。當然方羽沒想到的是這一切眼下只有在他面前才能這麼明顯。

    聽到田小妮罵臭道士了,方羽急急開口了:「小妮,話不能這麼說,現在你已經和以前不大一樣了,說話要留神,不是什麼話都可以亂說的,這一點以後要注意,你是信佛的,佛門裡就有一戒叫口戒,要注意了。」看到田小妮一楞之後若有所得的點頭,他這才繼續說到:「其實怪那道人很冤枉的,他是因為恰逢其時,一方面因為不忍看到當時的田家莊血流成河的樣子,另一方面也因為作為世侄的田豐的故意欺騙,他說一個他新娶的姨太,就是指小夢姑娘,因為不守婦道,被他發現後嚴加管教後含恨不止,所以才勾結姦夫大盜血狼來報復的。可憐那老道一身通天徹地的本領,卻被自己相信的人騙了,再加上當時情況緊急,所以才大動無名,甘冒著遭天劫的危險,用了很厲害的道術消滅了這股土匪和殺死了小夢,可當他親眼見到小夢的屍體後,一眼就發現小夢還是處子,這才知道錯了,可那會小夢和小莊因為死的太過不甘,怨氣凝結不散,大有以後為禍田家的可能,再加上田豐苦苦的哀求和另編了一套說辭,終於使老道再錯了一步,不過當時可能是因為心情激盪,忙亂下沒細算當時的時刻,結果弄出血魂印這麼難纏的東西來,同時又因為血魂印引發天地間至陰至陽兩種氣機的交會激變,使他明白這次徹底的錯了,法術沒能施展完全,便含狠而去。所以才會有了今天的這些事情。」面對著田小妮,方羽才能把有些事情說詳細說明白,因為不管怎樣,他們是屬於同一種人,儘管層次有高低。

    「哦,是這樣啊,那為什麼前面方大哥你說還有新的封印呢?」田小妮又追著問到。她覺得和方羽說話真輕鬆,也真開心,好像什麼在方羽面前都有辦法解決一樣,所以問的就特別詳細。方羽一聽笑了:「你還真能問啊,不過心也夠細,呵呵,那是後來的人怕積聚在那裡的怨氣厲魄太厲害,衝破了封印造成大麻煩,所以才加的。」「那方大哥你解開封印怎麼沒什麼事情啊?」田小妮不解的問道。「那是因為我是純粹硬闖開的,在兩種能量的激盪之下大部分的那些東西被沖沒了,剩餘不多的一些,我也用安魂曲驅散了,以後這裡就不會再有怪事發生了。」

    「哦,那,方大哥,小夢姐姐為什麼沒被沖沒了呢?」「那是她自己的能量和我的一點幫助的結果,不過就算這樣,她最多能在天心燈裡待七天,在外面借靈待三天,但代價就是從此魂飛魄散,永遠的消失在天地之間。」方羽有些凝重的回答到。「那……那怎麼辦呢?小夢姐姐太可憐了,方大哥你一定要幫幫她啊,你一定會有辦法的。」說起這個,房間裡剛才比較輕鬆的氣氛再也蕩然無存。

    送走臨出門還在不停的懇求他的田小妮,方羽拿起供桌上的天心燈,摩挲著,開始苦思可能明天就要面對的問題,要怎麼樣才能讓這前生的事情有個比較圓滿的結局,又怎麼樣在今生那些血淋淋的事實面前自處呢?

    頭一次,他有了失眠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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