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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smin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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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勿用]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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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4 21:12:25 |只看該作者
  「方小哥,你剛剛是怎麼了?」一看現在有空了,老蔫眼裡閃爍著好奇和不解的光芒問道。

    「剛才怎麼了?」方羽一下子沒明白過來,反問到。

    「剛才你忽然拉響那把琴的時候,青綠色的光芒幾乎照亮了整個山頭。那把琴發出的聲音就像龍吟一樣,充斥在整個天地之間,我手裡的鷹笛和那個小薩滿腰裡的腰鼓就在琴音發出的瞬間化為粉末。」看了看正凝神等待下文的方羽,知道他可能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老蔫於是開始繼續往下說。

    「本來我以為你是真的按照咱們商量過的,一看實在不行了,開始準備音殺,可隨後一聽調子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那琴音儘管聲音大,可只能說是最美最好的催眠,不,叫攝魂曲更恰當些。我和老薩滿,還有那些引來的鼠群和騷動的獸群在聽到琴音不過幾息的功夫,便全都被它給迷住了,只能呆呆的在這裡聽。

    後來,一直很蒼涼但很柔和的琴音卻突然充滿了狂暴的殺意和絕望,而同時下面的獸群和鼠群也發出了能把死人都驚醒的淒厲吼叫。幸好這琴音在響了幾息之後就又變回來了。

    琴音變回來後,勉強能回醒了一些的我卻發現你手裡拉的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但你還在那裡做著拉的姿勢,而那琴音也一直在響。

    到你回醒前的一個小時左右,琴音整個停了,薩滿和我也都完全清醒,這時才發現下面的那些動物們正在像潮水一般的退去。但奇怪的是你和那個小薩滿卻一站一坐的都動都不動。他還好點,你這邊的能量波動實在是厲害,幸好我們還能感覺到這能量很親切。呵呵,我說完了,現在該聽你說說,我相信剛剛一定又有很奇妙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了。「說完這麼大段話後,整個輕鬆了的老蔫笑瞇瞇的看著方羽,很期待的要求道。

    「是啊方羽,剛剛我怎麼會在格木爾身上感覺道有兩個大神的存在?」在地氈上安置好昏睡的格木爾後,一直站在一邊默默聽著的老薩滿這時也問道。

    「鼠群和狼群退了,退去那了?」方羽不答先問。

    「方羽你不用擔心了,王宗主跟去瞧過,都是四面散去的,何況就你那短短的一下音殺,死掉的那些都堆了一山谷,短時間內我想不會再成災。」兩個大危機被化解掉的老薩滿輕鬆的答道。

    「死了一山谷?」方羽一聽,心裡沒來由的一寒。

    就在此時,毫無來由的,一道耀眼的霹靂就那麼突兀的劃破長空,一絲不差的向方羽的頭上直直的劈了下來。

    靈神在理智還沒做出任何反應的早一剎那便讓身體逸出了山頂,就在尾隨身後的霹靂和另幾道霹靂每每還差毫釐便要擊個正著的瞬間,早已經失去正常形態的身體不停在山谷的半空中像魅影一樣的翻騰、隱沒,隱沒、翻騰,最後終於在滾滾的雷聲之中安然幻顯在山頂的另一邊。

    「方羽!方羽!」

    等不到漫天的塵煙消失,到現在都還沒完全明白過來的老薩滿一等眼前刺目的光華連續閃耀過之後,便哭喊著要掙扎出去。

    在方羽逸出的瞬間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的老蔫此刻手上又加了一把力,硬是扯住被自己在千鈞一髮的時刻拚命帶離原地的老薩滿。他不是不關心方羽,而是知道,如果連方羽自己都應付不了的話,加上自己和身邊的薩滿也是白搭,更何況他現在依然能感應到方羽安然無恙。

    「老爹,我沒事。你們也都沒事吧?」塵霧中,清晰的傳來方羽略顯疲憊的聲音,讓還想繼續掙扎的老薩滿放下心來。直到這時,他才想起來剛才可能是雷劫。

    滾滾的雷聲和耀眼的霹靂隨漫天飛揚的塵土一起在空中慢慢消失,空氣中此刻流淌著一股夾雜了皮毛燒焦了味道的烤肉味,緊緊握住方羽的胳膊,老薩滿含淚的眼睛掃瞄儀一般的掃過方羽的全身,最後落在臉色正在從蒼白恢復紅潤的方羽臉上,這才真正的鬆了口氣。

    「老爹,我沒事。謝謝!」方羽有些感動的笑著說道。

    看了看被雷轟塌了一腳的山崖和山谷裡被轟出的幾個七八丈深的大坑,方羽自己都在暗暗驚心。輕吐了口濁氣後,他扭頭對站在身側含笑望著自己的老蔫笑了笑說道:「這雷看來也是想幫忙啊,下面不但不用再想辦法消毒,而且連坑土都準備好了,等回頭直接推進去就是。」

    同樣看著大坑感覺後怕的老薩滿滿懷感激的剛要說話,方羽搶先了:「老爹,咱們是朋友,一切盡在不言中,多餘的話就不要說了。」

    重重的點了點頭,老薩滿不再多說,只是又一次伸手抓住方羽的胳膊,緊緊的握了一把。

    這時,老薩滿才發覺一直壓在心頭那種沉甸甸的壓抑完全消失了。

    「方羽,王宗主怎麼去了那麼久?」在被連串劇烈的聲、光和長久的緊張等待折磨的實在等不住了的帖木爾帶人接回來後,在自己相對安靜的臨時蒙古包裡,老薩滿給方羽邊添奶茶邊問道。此時的蒙古包裡,只有他,方羽和還在昏睡著的格木爾,不見老蔫的蹤影。

    「他是去草甸子了吧?回來的路上他不是忽然要你暫時不要讓族人回那裡嗎?

    我想他是去收拾一些佈置了,應該就回來了。哈,這不,說曹操曹操就到……「

    方羽站起來看著剛進屋的老蔫笑了。

    「現在外面可真熱鬧,所有的人載歌載舞的好像在開篝火晚會,看得人心裡熱乎乎的。」坐下後端起奶茶的老蔫笑瞇瞇的說道。

    「是啊,知道眼前的危機都過去了,就連隨後可能的大雪都會因為忽然起雷的原因小很多,變得可以接受,他們怎能不開心呢?特別是當他們知道這一切是大神再次顯靈而改變的。」說道這裡,老薩滿嘴角不知不覺間略過一抹苦笑。依著他的性格,實在不願意把方羽硬要他說的這些假話,說給自己的族人聽。儘管這樣說的結果,使他這個大薩滿的威望和眾人對大神的信仰到了一個從沒達到的程度。

    方羽聽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並沒有再作解釋。

    「對了,方羽,怎麼你會毫無預兆的遭雷劫?按道理你應該很輕易就知道大約日子的呀,怎麼前面一直沒聽你說過?」老蔫忽然插話問道。

    「以前我一直以為我不會遭雷劫,現在我知道了。」不明不白的,方羽說了半句話。

    「你知道了什麼?」將要再次應劫的老蔫打點起了全部的精神。老薩滿也認真的看著方羽,他知道這些東西平時很少機會能聽到。

    「其實上次看到你應雷劫以後,我就在想我為什麼沒被雷劫光顧過,按常理修為到了一定的程度,大多人都會被光顧的。今天以前我大致的推論是這和修煉的法門有關,雷劫並沒有以前那些書上說得那麼神秘,最大的可能就是因為修行人身上集聚的某一兩種偏陰或者偏陽的能量過強,在特異狀態下這些能量全力爆發的時候,瞬間引起局部區域的陰陽嚴重失調,造成雷擊。

    今天我大體上還是這麼認為,只不過看來還要再加上一條,那就是要心安。

    換句話說,就是要自己的精神狀態保持住真正的平和和平衡。不然也很容易遭雷擊,原本,修煉到可以遭雷劫的時候,大約正是修性為主的階段了,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在這階段的很多東西,只能靠修行的人自己去體悟,雷劫也是如此。

    「說著,方羽輕歎了口氣又說道:」我今天就是因為聽到音殺一下毀掉了那麼多生命,心裡頓時有些不安,所以才讓雷給打了。當然也可能是那個存在的報復。

    「聽到這裡,心有所獲的老蔫皺起了眉頭,而老薩滿卻忽然想起一直沒來得及問出的疑問:」說到那個大……那個存在,我一直想問,為什麼當時我會在格木爾身上感到好像有兩個大神的存在?「

    方羽聞聲便把自己和那脈動溝通中自己所看到、所想到的一切都詳細的說了出來。

    最後他搖頭輕歎著說道:「那脈動照我的理解,可能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存在了。原本只是作為一個純粹生命性的龐大能量而存在,歷經了千百萬年的時光,都沒有發生什麼太大的變化。可是自從和人接觸後,也不過千百年的時間,它便由純能量形態,開始慢慢成了有了自己情緒的能量體。

    而我們在聖山上接觸到的那個存在,應該就是這千百年來,人們各種慾望和意識依附在它能量之上的組合體。可能是因為人們的慾望和意識這些年都太多太厲害了,這個寄生體有了自己的意識,並且開始和宿主,也就是那脈動開始爭奪能量。

    至於格木爾大哥身上同時感應到的兩個大神,恐怕就是他們爭奪的一個個例。

    其實在我看來,這爭奪裡也可能帶來了今天咱們僥倖躲過這些災難。「說道這裡,方羽心裡一軟,忍住後面要說的話,打住不說了。在他看來,不管有幾個存在,不管眼下這麼多事是不是因為它們的存在而發生的,都和它們沒有太大的關係。

    而最根本原因,還是人們自己的行為直接或間接造成的。

    呆呆的聽完方羽所說的一切,老薩滿腦子裡亂成一團。原來自己一直所拜的大神都是自己造出來的?他怎麼都沒法接受自己腦海裡忽然冒出的這個想法。心亂間,他茫然的低聲問道:「方羽,你告訴我這世界到底有沒有大神?」

    方羽苦笑:「老爹,說句老實話,現在我也不知道。不過在我家鄉有句老話,是這麼說的,信神如神在,不信如土塊。跟著自己的真心走,應該是不會錯的。

    不過人的事情,還是人來辦總是比較牢靠些,我覺的。「

    蒙古包裡忽然安靜了下來,老薩滿,老蔫,包括方羽,都在默默想自己的心事。

    「剋日朗!剋日朗!」就在這時,一直昏睡著的格木爾忽然叫喊了起來。

    「格木爾你醒了?剋日朗沒事,你也沒事了。」聞聲迅速搶過來的方羽連聲說道。卻沒想到格木爾只是在說夢話,聞聲好像安心了一般,又轉身睡過去了。

    「按照我師父的說法,新領神的薩滿要睡足整整一天一夜才會自然醒轉,他今晚應該不會醒來的。」看到方羽有些沒意思的樣子,也搶了過來的老薩滿笑著解釋道。或許是因為心事想通了,他現在的心裡覺得很輕鬆。

    「老爹,我也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一直沒好意思問,不過想想明天一早就要離開,再不問恐怕就沒機會了。老爹,格木爾大叔身上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

    我發現他對帖木爾大哥一家很緊張,同時,他前面殺狼時的樣子和剛在聖山上的表現很奇怪,我覺得有點問題,老爹能說說嗎?「方羽坐下後,忽然開口問道。

    「怎麼?方羽你明天一早就要走?」老薩滿聽了一驚,呼的站起來問道。

    「是啊,我已經打攪老爹太長時間了,不能再厚顏待下去了,再說我也很想盡快去看看大河的狀況,所以決定明天一早就動身。」方羽含笑解釋道。

    「你,你,呀,我都快被你氣死了方羽!乾脆明天我和你一起走吧。」老薩滿連著兩個你之後,實在想不出再留方羽的理由。他自己也準備著明天等族人大體安置好以後,就帶人去大河邊幫忙的。

    有些沮喪的坐下後,他一伸手,拍著方羽的膝蓋,充滿感情的說道:「老爹是捨不得你走啊,可是又知道不該再勉強你,心裡真是矛盾的……」

    「老爹,何必對聚散這麼執著呢?心意我都明白的,多餘的話就不必再說了,我明白的。」微笑著的方羽也伸手輕拍著他放在自己膝蓋上手說道。

    「格木爾和帖木爾原本不是我們草甸子二十三個部族裡的人,他們是我在二十年前的一個冬天,從遙遠的北方草原上帶回來的野孩子。縮回手,知道和方羽確實沒必要說太多廢話的老薩滿便直接開始說格木爾的往事。他明白方羽是真的比較關心。

    「野孩子?」方羽有些不太明白。

    「是啊,野孩子,其實嚴格來說,他們當時就是小馬賊。」看了看微笑著不再多話的方羽,老薩滿便繼續說道:「當時記得我是去那邊辦點事情,辦完後回來的路上,借宿在別人的家裡,夜裡他們倆正好來偷牲口,被那家人逮住了。本來按照我們草原的規矩,被逮到的馬賊會很慘,不過我看他們兩個年紀還小,當時才不過十一二歲,樣子實在可憐,便替他們求情。

    後來在訓他們的時候,才知道他們是孤兒,父母很早就死了,那邊草原的境況又不好,沒人肯收留他們,所以兩個人就結伴在草原上流浪,過著顛簸流離的日子。這次是因為到了冬天,實在找不到活路才想著偷牲口。我看他們在說的間中,儘管很怕,可都很有意思的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特別是稍大點的格木爾,魯直的實在叫人覺得可愛,便把他們都帶了回來。

    當時我老婆還在,家裡的兒子也很喜歡多了兩個年紀差不多的玩伴,而甸子裡的眾人一個不知道他們的過往,二來是因為是我帶來的,對他們都很照顧。而他們也確實很爭氣,很聽話。而且難得的是,儘管兩人隨著慢慢長大,個性和喜好都越來越不同,格木爾魯直,不喜歡去讀書,就喜歡和牛羊混在一起,不到十八歲就成了甸子裡放牧的一把好手。而帖木爾在喜歡放牧的同時,也很喜歡讀書,不過喜歡讀的大多是閒書。但是倆人卻一直和親兄弟一樣,關係非常的好。好的有時候連他們向來敬重的闊特爾都不免有些嫉妒。

    就這樣,過了十年後,他們都長大,就在我以為可以歇口氣的時候,麻煩卻來了。先是倆人都同時喜歡上了自小玩大的烏蘭,而烏蘭當時也糊塗,一直在中間搖擺不定。就這樣,競爭中兄弟倆心裡就有了點心病。

    後來,相對聰明的帖木爾不知道從那裡知道養山羊收羊絨可以換大錢的消息,開始和城裡人拉上關係在草甸子先養起了山羊。當時因為剛剛開始,我和大家一樣,都是抱著放任和看笑的態度,並沒有落力去攔,因為我覺得小鷹要成長,是不能有太多約束的。

    但當時,格木爾卻反對的很厲害,厲害到數次在我面前他倆都開始很厲害的爭吵。他們倆兄弟一般的關係在那段時間慢慢變了,變得到了回來吃飯的時候,都像路人一樣,不大理睬對方。而我當時因為老婆剛去世不久,再加上事比較多,所以當時也以為主要是為了烏蘭,格木爾在藉機發洩,所以只是狠狠的說過他們幾次,而且私下裡責備格木爾的次數比較多,沒想到後來證明他當時說的,都是對的。當初,我就錯了。「說著說著,老薩滿的眼中開始有淚光在閃動,定定的看著昏睡中的格木爾,半晌都沒再說話。

    方羽只是靜靜的聽著,等著,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想說。

    「就這樣,在我的高壓下,格木爾的話少了,有時候一天都不說一句話。人不但迅速憔悴了,而且連本來喜歡他稍微多點的烏蘭都不再去找。只是每天默默的放牧,吃飯,睡覺。可以說整個人都變了。

    而帖木爾卻因為買羊絨,真的掙到了很多錢,在草甸子裡成了大家眼裡的能人。有不少人都開始跟著他開始養山羊。緊接著,那段時間烏蘭家裡出了點事情,全都是他出錢出力給解決的,所以在第二年秋天,他便和烏蘭順理成章的結了婚。

    那時的格木爾在眾人眼裡都快成了透明人。一直悶葫蘆似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他那天卻很突然的出現在大家都以為他不會來參加的婚宴上,就像任何一個為弟弟成家而高興的兄長一樣,出乎所有人預料,他很平靜的參加完了婚禮,第二天一早卻獨自悄悄離開了草甸子。

    當時帖木爾和我們一樣,也都很著急的四處找,可他一直都沒任何消息,後來我覺得他也已經長大了,而且成了一個少見的好牧人,只要大草原還在,他走到那裡,都不會有生存的問題。既然他選擇了離開,當然有他的道理。所以就攔住了還要繼續找的帖木爾。

    就這樣,他一直失蹤了將近大半年,在大家都已經覺得以後可能都再也見不到的他的時候,在草原開始返青的一個夜裡,他卻忽然出現了。出現在帖木爾家近千隻山羊的血泊裡。

    「近千隻羊的血泊裡?」方羽被這話給聽愣了,不由的重複著問道。

    「嗯,近千隻羊的血泊裡。也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也不過半夜的功夫,不知道他是怎麼瞞過帖木爾一家人和他們家的牧羊犬的,他竟然在帖木爾巡視過羊群睡下到驚醒不到四個小時的時間裡,一個人獨自把他圈裡的近千隻山羊全部殺掉了。而且殺的很殘忍,很多羊都被分屍了。」沉重的點了點頭,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現場的老薩滿打了個寒戰說道。

    「那怎麼可能?先不說一個普通人不可能獨自在不驚動人和狗的情況下,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殺掉那麼多隻羊,就算能殺掉,難道那些羊都是死的?它們不會跑嗎?」還沒等方羽說話,原本在一邊獨自沉思的老蔫這會也被聽到的事攪起了興趣,插嘴問道。

    「當氣急敗壞的帖木爾來找我時,我也根本不相信,可到了那裡一看,卻不得不信了。空氣中的血腥味濃的叫人透不過氣來,整個羊圈裡到處是血和羊的屍體,地上的血多到除了黑紅色都看不到半點別的顏色,而就在這樣的地方,全身都被血浸透了的格木爾手裡緊握著還捅在一隻羊肚子裡的長刀,就那麼仰天躺著。

    沒拿刀的手上還有腳上,還纏著一些羊的內臟和腸子。

    當時我還以為是帖木爾在急怒之下殺了他,可問過帖木爾之後,才知道從他出來發現這種情況和格木爾時,他就是這個樣子在昏睡。因為看到是格木爾,再加上當時的情況實在太過詭異,所以本來非常憤怒,憤怒到想殺人的他才直接來找我。「」我想他這次的情況恐怕和前面殺狼的時候狀態一樣。「聽到這裡,方羽忽然插了一句。

    不約而同的思索著點了點頭,老薩滿和邊上的老蔫都覺得非常有可能。舔了舔有點乾澀的唇後,老薩滿接著又說道:「當時我一看,心裡也亂了,費了很大勁弄醒格木爾後,他連推脫都沒有,直接就承認了。而且還說這是在自己這大半年的時間,跑去不少也在牧場裡養山羊的地方瞭解情況,在發現最後的結果和自己原本想的一樣的時候,就打好了的主意。沒有同謀,全是他一個人殺的。可是問他是怎麼做到的,他卻昏昏沉沉的說不明白。

    後來氣急敗壞的帖木爾不聽我的勸阻,硬是報了警,最後追查和現場的證據也證明這全是格木爾一人殺的。最後的結果是格木爾被警察抓走了,被判了十年刑,我也一怒之下,藉著這件事情,給族裡那些為了養山羊而已經禍及了草原的族人面前擺了兩條路走,一是離開去別的地方養山羊,二是留下,但不許再養。

    後面的事都給你說過了,當時一部分人選擇了留下,一部分人跟著鐵了心的帖木爾走了。可是離開了這裡,那裡又會收留他們?過了幾年還不是全部回來了。

    只有帖木爾儘管回來了,但我還是很難原諒他,所以他們住的比較遠。再後來,格木爾因為表現良好,被減刑四年提前放出來了,可他有骨氣,不願意再回來,所以我只能叫兒子幫他在石子巖那裡找了個落腳的地方。這孩子,是我耽擱了他啊,唉,這麼多年來,我心裡一直覺得,最放不下的就是他,現在大神總算又把他還給我了。「說道這裡,老薩滿仰天長歎著打住了,兩滴清淚在不知不覺間從他皺紋纍纍的面頰上悄悄的滑落。

    聽到這裡,方羽算是完全明白了格木爾對帖木爾一家為什麼那麼緊張,或許在拚命救剋日朗的時候,他就是在還債。除了還兄弟之間的債外,也有還深埋在心底的,那份對烏蘭的情債。

    「好男兒!」傍邊的老蔫看著依舊昏睡著的格木爾,就像是怕驚醒了一般,低聲讚道。

    「對了,老爹,剋日朗怎麼樣了?」方羽把眼光從昏睡著的格木爾身上收回來後,忽然又問到。

    「剋日朗倒是沒什麼事,可惜了他家的花頭,為了救自己的主人,被狼咬的重傷,可能拖不過今夜。一條難得的好狗啊,可惜了。對了,那狗也是格木爾出獄後,托我送給剋日朗的。記得那時還是個小崽子,可現在……」他唏噓著說不下去了。

    「老薩滿能不能帶我去看看那條狗?」盤坐著的老蔫忽然站起來問道。方羽發現他那一直微瞇著的老眼裡此刻有種動人的光芒在閃動。

    「是啊老爹,正好明天我正好要告辭了,順便過去告別一聲。」方羽也順勢站起來說道。此刻他心裡也微微有些衝動,就不信自己和老蔫把花頭救不回來,只要它還有口氣!

    老薩滿此刻也二話不說的站起來轉身就走。他忽然明白了方羽和老蔫心裡想的。他不想去細究到底是為了什麼,反正這會也很想很想以後還能看到花頭矯健的身影。

    一進烏蘭的蒙古包,就看到烏蘭和剋日朗正跪坐在氈毯上,對著面前奄奄一息的花頭在垂淚。剋日朗的兩隻小眼睛已經哭的都腫了,烏蘭的眼睛也紅紅的。

    帖木爾不在,而傷心的倆人也沒發現方羽他們進來。倒是無力的躺在那裡的花頭,昏沉中聽到動靜,便努力著發出兩聲幾不可聞的叫聲,想警告或是提醒主人。它已經再沒有多餘的力氣幹點別的了。

    「老爹,方羽,」這才注意到方羽他們的烏蘭趕緊抹著眼淚站起身來,而剋日朗還是緊盯著花頭,連頭都不抬。

    「烏蘭大嫂,你坐,什麼都不用管我,我們來看看能不能救花頭。」方羽攔住就要忙著準備的烏蘭說道。

    「方大哥,你能救花頭?」耳朵裡只聽進去了救花頭三個字的剋日朗一下子跳起來撲了過來。

    「剋日朗先別說話,讓這位爺爺看看花頭再說。」方羽趕緊扶住扁嘴就要哭訴的剋日朗,把他帶在一旁。

    此時,老蔫已經蹲在那裡開始仔細的觀察起躺在那裡花頭來。

    「方小哥,這裡方便麼?」在剋日朗和烏蘭他們屏住呼吸,等待希望的時刻,頭也不回的老蔫忽然問道。

    方羽聞聲稍微一愣,轉念便明白了老蔫的意思:「剋日朗,想不想你的花頭好起來?」已經被這消息喜翻了心的剋日朗只是肯定的用力點著頭,瞬間再次盈瞞了眼眶的淚水和緊緊抓著母親胳膊的雙手讓他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話,那你和媽媽出去在外面等,一小會就可以了。方大哥保證你的花頭在一個星期內就會好起來。好不好?」

    超出了方羽的預料,根本不用別人再勸,轉眼的功夫,剋日朗已經拉著母親出了蒙古包。

    方羽想笑,卻看到身邊的老薩滿正向自己投來探詢的目光。方羽微笑著搖了搖頭,告訴他不用也避開。

    血一樣的光華瞬間便罩住了花頭受傷的身體,隨著同時在蒙古包裡低低響起的怪異聲浪,老蔫赤紅如血的雙手緩緩抹過花頭身上那些可怕的傷口。隨著雙掌的抹動,一股淡淡的焦味慢慢在蒙古包裡瀰漫開來,隨著焦味的瀰漫,那些傷口在另兩雙眼光的注視下,以常人不能理解的速度收縮著,最後在聲浪消失的瞬間,變成比原來傷口一半還小的血疤。

    這時,一直靜靜旁觀的方羽也伸出手,瞬間閃耀過赤、白、黃、黑、青五色光芒的手掌分五次撫過花頭不停顫抖著的身體。

    「五行五色氣!」識貨的老蔫輕歎到。

    已經從呼吸明顯開始有力了的花頭收回手站起身的方羽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時,他們聽到門口傳來剋日朗焦急的叫聲:「爸爸,你現在不能進去,方大哥他們正在救花頭呢。」

    「帖木爾你們進來吧,花頭已經沒事了。」老薩滿看花頭得救了,也很開心的說道。

    「方羽,你最後臨走時悄悄問帖木爾什麼了?怎麼我看他的臉色變了?」臨睡前,老薩滿好像漫不經心的忽然問道。

    「我問他,為了錢,毀掉自己的家園和兄弟,值得嗎?」方羽愣了一下,還是如實相告。

    「他怎麼說?」老薩滿睜大了眼睛。

    「他說,是想草甸子發展,不全是為了錢。他還問我,治病的藥不是也有三分毒性的麼?」方羽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說道。

    「公平說,他說的也不算錯。做任何事情不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嗎?只不過他們倆兄弟付出的多了些而已。」正要躺倒的老蔫說出了他入睡前的最後一句話。

    「沒想到還是決堤了!」方羽的臉色在飛雪中頓時變得要多壞有多壞。

    「很多事就是這樣,趕緊進城看看能幫上什麼忙不,相信在這種時候,作一個醫生是咱們最好的選擇。」臉色也瞬間大壞的老蔫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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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字篇 洪荒 第十五節




    自大清早起來,和因為有太多事務要處理而暫時無法立即起身的老薩滿他們惜別後,心懸著大河的方羽和老蔫緊趕慢趕,還是在離城幾里的地方聽到了最不願意聽到的聲音。突如其來有若牛吼的巨大聲音無情的宣告著大河決堤的信息,而緊接著從地面上不斷傳來的細微震動,天邊那一股股此時此地看上去淡淡地煙塵,都在不斷的重複、印證著這個噩耗。

    好像為了回應似得,天上的雪花也落得急促了起來,隨著越來越冷的風,漫卷在陰沉沉的天際,使整個天地更加的冰冷了。

    一進入亂成一片的市區,方羽這才發覺情勢好像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嚴重,陷入倉惶的市區裡,儘管連空氣中都瀰漫著一種莫名緊張的氣氛,大街上的人和車更是急匆匆的來回跑個不停,但街道上並沒有決堤的河水。

    看到這些方羽不由的鬆了口氣。但心神隨即又被呼嘯而過的救護車的警報給拉緊,一定神,就注意到幾乎所有的人和車倆都在往一個方向急奔,當然也看到不少的小車和人也從那邊倉惶的逃離。

    「好像在那邊,方羽咱們也跟過去看看?」老蔫也注意到了那個方向。

    發生決口的河堤位於市區邊緣,是屬於郊區城鄉結合部的一個小鎮,鎮中心離河堤有七公里遠,距決口最近的是離河堤三公里的大河村。就在洪水剛淹沒大河村的時候,方羽和老蔫便尾隨著救援的車隊趕到了鎮上,隨即倆人又出現在最靠近洪水的一座小山頂。

    已經空無一人河堤上,數百米寬的決口處,夾雜著大量冰塊的河水爭先恐後的狂瀉而出,只不過短短數息的時間,原本還算清澈的河水便成了渾濁的汪洋。

    導引巨大的水流浩蕩前行的是水頭前一股股的不斷出現的浮塵,震耳的水吼中,不時傳來冰塊破碎和建築物的倒塌聲。

    大地在洪水的衝擊下顫抖。洪水在衝過村莊和相對寬敞的原野之後,速度慢了下來。儘管還是不可阻擋的前行著,但這緩慢了的速度對那些倉惶逃生的人來說,無疑是天大的機會。

    跑!用生平所能達到速度的極限,所有在聽到決堤的那聲巨響後反應過來的人什麼都不要了,腦海裡只有這一個念頭,跑,拚命的跑。

    只是靜靜的看著面前從衝開的堤口奔湧而出的河水,看著河水前面拚命飛奔逃生的人和那些家禽家畜,方羽的心裡首次閃過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和悲哀,他發現此時此地,面對著屬於天地自然間災難性的場面,他根本什麼忙都幫不上。

    倒是隨後趕來的救援車隊和軍人,就在滾滾而來的洪水前面,把許多和洪水比賽的人救上了車。但是那些紛紛哀鳴著也在拚命掙命的動物們,卻沒有那麼幸運,只能依舊靠著自己的體力和運氣,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

    洪水的前鋒距離最後一輛還在繼續救人的車不足十米了。

    儘管距離很遙遠,但方羽和老蔫根本不受這點距離影響的眼睛,還是入微的注意到了正在拚命把一老一少兩個人往車上送的那兩個戰士年輕的臉上露出的惶急和恐懼,冷汗已經佈滿了他們黑紅的面頰,雙腿也在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力竭的原因在顫抖,但他們手上的工作卻並沒有停止,依舊努力著想把那看上去已經昏厥了一老一少弄上車去。

    本來在車上已經有不少人的情況下,只要上面有人稍微幫幫忙,那最後的一老一少就可以很輕鬆的被救上去,可此時,剛剛早一步上了車的人卻被近在眼前的水弄的騷亂和慌張了起來,都只管在那裡瘋了一樣的狂喊著開車,趕緊開車,卻沒有一個人去伸手幫一把。

    兩個年輕戰士的求助的聲音在眾人瘋狂的喊叫裡被湮沒了,身後的水現在距離不足五米,可他們此刻已經力竭的雙臂實在無力把手上的倆人送進卡車的車廂裡,就在沮喪的準備放棄的空裡,騰的手上一輕,隨即在迷惑還沒閃過心頭的空裡。自己的身體也被一股大力輕輕的送上了車。

    在車竄出去的塵煙和洪水短短的幾米空間裡,兩個回頭張望的年輕人看到兩道淡淡的影子一閃而逝,再看只見風雪滿眼,那裡有什麼人影?

    「方小哥,你這是?」老蔫默默的跟著方羽在越來越大的風雪裡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

    「宗主,你不是說咱們可以做醫生幫幫忙嗎?現在就是去取得這個認可。」

    方羽淡淡的笑道,臉上已經看不到幾個小時前的那種沉重。

    「去取得這個資格?」老蔫緊了兩步,站住後轉過身問道。

    「對,去找人承認這個資格。因為我沒有醫生的牌照,宗主也沒有吧?」方羽也停住腳。

    「這樣混亂的時節去弄這些?」老蔫聽了覺得哭笑不得。他不太明白方羽為什麼對這一點這麼認真。

    「嗯,這樣會方便許多。」方羽也不再多做解釋,抬腳繼續前進。

    「小何,外面有個叫方羽的人說要找總指揮,我跟他說總指揮受傷住院了不在,他就說要找你。」

    「方羽?已經快麻木了的腦袋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愣了好一會,何小倩這才想起在石子巖見過這個人。看了看桌上雜亂的圖紙和臨時指揮部裡望著自己的那幾雙眼睛,她剛想說不見,卻在話語要出口時改變了:」請他進來。「隨即又在等待的空裡,給默然望著自己的其他人解釋道:」是總指揮家那邊來的人,可能是來支援搶險的。「」方羽,怎麼樣?「何小倩一看方羽的手鬆開了,便急急問道。

    方羽站起身,從切脈時就一直皺著的眉頭展開了,先對著一直用充滿了敵意和嘲弄的目光看著自己的那個醫生淡淡一笑,這才轉頭對她說道:「傷到腦神經了,現在腦子裡有出血,壓迫著神經,很危險,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而且他現在的身體也很糟糕,就算這次不在河邊摔倒,事後也會大病一場。他最近體力透支太厲害了。」

    「那還能救嗎?」心裡頓時一沉的何小倩還是不死心,咬了咬牙繼續問道。

    「儘管危險,但還不至於不能救。我想醫院也已經有治療方案了吧?」方羽沉吟了一下,說道。

    「我們醫院已經去請區裡最有名的腦外科專家了,他們傍晚就能到。對了,方先生,還沒請教你在那所醫院高就?」那位大夫含糊的繞了個圈,忽然問起方羽的根底來。

    「我沒在那所醫院上班,也不是大夫。」已經明瞭他意思的方羽很乾脆的直接告訴了他自己的底細。而後再沒理他,轉身對何小倩和老蔫說道:「何小姐,王老,咱們先走吧,等晚上老爹他們來了再一起過來,聽聽請來的專家怎麼說。」

    「病人腦部大量出血,淤血已經壓迫住了運動神經和語言神經,持續不斷的高燒正說明傷處還在繼續緩慢的出血,要是不盡快做手術的話,病人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因為他現在的身體本身就極度虛弱,再加上出血的地方正位於腦神經密集的危險區域,坦白說,手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作為一個醫生,我認為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都會盡力去挽救我的患者。所以我在下了病危通知之後,還是要求醫院安排和你們這些家屬見一面,把所有的情況都坦白告訴你們,由你們來選擇這手術到底要不要做。」一氣介紹完所有情況後,這位被請來的年輕腦外科專家便站起出了門。

    「方羽,你怎麼說?」醫生一出門,一直沒說話的老薩滿便開口了。這時,到他帶領著草甸子的救援隊入城不過一個小時。

    「也許,不需要做手術也可以治好闊特爾大哥,不過這麼做我覺得對醫院來說不好交代。」方羽在眾人期待的眼光中,有些為難的說道。

    「都這時候了,還管什麼醫院為難不為難幹嗎?這事交給我去辦,好歹闊特爾他還是我這個大薩滿的兒子,我想不會有問題的。」說完,老薩滿已經一陣風似的出門去了。

    「方羽你不用擔心,儘管老爹不喜歡來市區,可他在這邊也很有名望,這方圓幾百里,沒聽過他的人不多,聽過的人也都知道,他還是個神醫,應該不會有問題。」看到方羽有點擔心,陪著老爹一起過來的帖木爾便解釋到。

    「格木爾大叔沒來麼?」聽完後,方羽忽然問道。

    「他還要在草甸子學習,暫時那都不能去,所以沒來。」帖木爾答到。

    這時,老薩滿和院長,年輕的腦外科專家以及一大堆大夫護士擁了進來。

    「你就是方羽?薩滿教最年輕的長老?」還沒等方羽明白呢,那年輕的腦外科博士便逕自走到方羽面前,有些好奇又有些惱怒的盯著他問道。

    「我是方羽,不過……」方羽一愣,話還沒說完便給傍邊的老薩滿急急的打斷了:「不過什麼呀,方長老,醫院和這位專家已經答應由你給闊特爾治療了,不過他們要求旁觀。您就別在推辭了,求你看在大神的面上幫幫忙吧。」說著,一個深深的薩滿大禮便拜了下去。

    方羽這時已經明白了,一時間哭笑不得,只好在眾人帶點好奇又著點畏懼,還帶著點惋惜的眼光中擠出一縷苦笑,伸手拉住老薩滿。

    從包裡取出老薩滿送給自己的那盒針,方羽摩挲著抽出來的那支尺半長針,心裡不由的暗暗好笑,老薩滿給自己送針是希望自己能拿來救人,可誰能想到這針第一次面世,就是要拿來救他兒子?

    「尺半雙龍針?斯庫老爹,這個方羽真是你們薩滿的長老嗎?他怎麼可能會用我們漢族的針灸?」隔著一層玻璃的觀察室內,識貨的腦外科專家驚訝的問著老薩滿。

    「你聽誰說的薩滿不能是漢人?誰又規定薩滿不能會針灸?」翻了翻白眼,老薩滿似乎有些不悅的反問到。其實此刻他心裡也緊張的厲害,畢竟,躺在那裡的是他唯一的兒子。剛才在和醫院他們交涉的時候,他也見到了兒子的腦CT片子,知道兒子是真的隨時就會有性命之憂,只是憑著對方羽的絕對信心,他才咬牙硬藉著自己宗教信仰和病人父親的的借口,逼承擔不起在這敏感時刻不救闊特爾這樣人的醫院,答應了自己的要求。這會聽到年輕的腦外科專家的語氣裡對薩滿似乎隱隱的有點蔑視,所以想都沒多想便給他頂了回去。

    散發著淡淡銀光的長針慢慢的沒入宛若昏睡著的闊特爾頭頂,觀察室裡,不知不覺間已經出了一頭冷汗的老薩滿儘管看出來方羽在這緩慢的插入中已經變換了至少九種手法,每一種手法都能保證受針者不會感到疼痛,但他還是覺得那針似乎是紮在自己的頭頂上,一抽一抽的疼的要命。

    「不要擔心,他的識神已經完全在方羽安魂定的控制之下,不會有問題的,你看,淤血不是已經開始出來了嗎?」就在這時,耳邊低低的響起了老蔫的聲音。

    聞聲心裡一定,老薩滿在瞬間感應到方羽能量波動的同時,用足目力的雙眼便看到露在闊特爾頭頂上那兩寸有餘的針身隱隱有些發紅,似乎有股若有若無的淡紅色煙霧不斷的隨著針從兒子的腦袋裡飄出。

    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他此時有點恨自己修為的不夠,不能完全清晰的看明白兒子獲救的過程。這時,站在傍邊的老蔫好像聽到了他的心聲,手輕輕的撫上他的後背,一股溫良的氣勁頓時電一般的湧了過來,原本有些模糊的雙眼前頓時一亮,另一個完全和剛才不同的場面便出現在他面前。

    雙目微閉,一臉肅穆的捻動著長針的方羽再不是剛剛那種不動聲色的模樣,一層淡淡的白色明光籠罩著他的身軀,原本隱隱有些發紅的長針此時看上去卻有些透明,那些發紅的只不過是順著長針從兒子腦袋裡不停冒出的淡淡血霧。

    此時兒子的腦袋也不像平時的樣子,就像幻影一般的皮肉後,老薩滿清楚的看到透明的長針針頭深深的插入一團黑紅色的污血裡。隨著淡紅色的血霧不斷的隨著銀針外逸,那團污血在迅速的萎縮、變小,消失。

    在污血團消失以後,那根看似靜止的長針卻開始急促的震動了起來,震動的頻率和角度是那麼的快速而又細微,饒是老薩滿此刻有老蔫助力,都不能完全看清楚針尖的動向。直到這時,他才注意到兒子的腦子裡面,還有層看不大清楚的東西存在著。

    一切的異像在老蔫忽然悄無聲息的拿開手而消失,恢復正常的眼前正出現方羽收針後擦汗的身影。彷彿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擦完汗的方羽抬頭向他望來,眼神中有開心的光芒閃動。

    老薩滿狂跳著的心頓時被一種重新擁有了世界的狂喜充滿著,久久不能平息。

    七天後,得知大河的決堤口將在三天後被封住的消息時,方羽便有了立即離開這裡的決定。

    這些天來,在沒日沒夜的幫著災民們治傷看病的過程中,目睹著受災後的人們千奇百怪的表現和想法、做法,方羽覺得自己也成熟了不少,不再是以往那個單純到見不得任何醜惡事物的少年。但好靜的天性卻並沒有改變,所以他決定了離開。

    「方小哥,決定要走了麼?」一看到方羽若有所思的進來,剛送完一個病人的老蔫便有所覺的問道。

    「看來宗主也有去意了。」方羽笑著點了點頭。

    「是該走了,自從發覺咱們看病又快又不怎麼受苦之後,病人都喜歡往這裡跑,現在就連感冒也跑來這裡看,再不走我都要生氣了。」苦笑著,一向好脾氣的老蔫也有些不滿的牢騷到。

    自從方羽治完闊特爾,一心要為災民作些事情的方羽和老蔫便在老薩滿和抗凌指揮部的幫助下,和那個因為被引發了好奇而特意推遲歸期的年輕腦外科專家一起,開始了他們光明正大的醫者生涯。

    開始一切還好,趕來求診和送來的都是情況比較嚴重的災民,可在兩天之後,發現了他們看病快而有效,並且治好了幾個重病以後,求醫的災民堆裡便出現了許多衣冠楚楚的偉岸身影。不過還好,在方羽的堅持下,這些有求於人的貴人們還知道排隊。而本著醫者父母心的方羽和老蔫也都不為己甚,一視同仁的給予了治療。

    四天後,不得不歸的腦外科專家依依不捨的和已經成了朋友的方羽告辭走了。

    災民裡需要特別救治的人也相對少了,不過方羽和老蔫卻並沒能閒下來。重病沒了,那些有小災小病的人卻又佔據了他們大部分的時間。

    也難怪老蔫發牢騷,他和出身醫者之家的方羽不同,只要不是遇到很危險的重病,都可以用中醫來解決。他醫學方面的知識完全來自修行中對自身體悟的積累和巫門中涉及到的一些很深的東西,看重病順手但對這些小病,只能動用自身的能量來解決,這樣一來,看病的人舒服了,可他就辛苦了。他倒不是怕辛苦,而是在心裡,為自己性命交了數十年的玄功而覺得可惜。堂堂一個黑巫門的宗主,用自己已經修為到通微之境的玄功來做這些事情,想想心裡就不舒服。所以從第六天一開始,他便在期待著方羽離開的決定,現在一聽方羽有了去意,立馬就準備動身。

    「臨走之前,咱們再沿著洪水去看看吧,這些天窩在這裡忙著治病,都沒好好出去看看。」動身的前夕,方羽看了看這間自己和老蔫住了七天,接待了無數病人的房間,說道。

    「好啊,就這麼決定了。哦,對了,方小哥,咱們不去和老薩滿還有何小倩他們告別一聲嗎?這些天可麻煩了他們不少,特別是那個何小倩,天天來給我們送飯,就這麼走恐怕不好。」都走到門口了,老蔫忽然停住說道。

    「老薩滿現在可能正帶著他的族人忙著救災呢,要是現在過去告訴他我們要走,估計不再留幾天絕對脫不了身,我看我們還是悄悄走好了,我給他在這留了份信。至於何小姐那邊……」說到這裡,方羽也覺得就這麼走有點不妥。

    先不說人家每天親自來給自己倆人送飯,就連這間房子,都是她以指揮部的名義給安排的,如果就這麼悄悄走了實在說不過去。想到這裡,方羽說道「咱們現在就過去向她告辭好了,悄悄走實在不禮貌。」

    「何副指揮去醫院看總指揮了,她來了我一定轉告。」點著頭,指揮部裡出來的年輕人不捨的上前和方羽老蔫倆人握別,現在的方羽和老蔫,在指揮部眾人以及災民中,有著很不一般的聲望,很多人都認識或知道他們。

    「方羽,方羽!」聽到後面的呼喊和汽車聲,方羽和老蔫一起回頭,看到一輛吉普車遠遠的疾馳而來。

    「方羽,王老先生,怎麼就這麼突然的決定要走了?」車剛停穩,身穿紅羽絨服的何小倩便從攔路的車裡鑽了出來。

    「何小姐,你怎麼跑來這邊了?不是說你去看闊特爾了嗎?」方羽微笑著不答反問。

    「是啊何小姐,我們剛去告別,指揮部裡的人說你去看闊特爾了,他現在怎麼樣?」老蔫也問到。

    「我就是回來後聽到你們剛來過,所以趕來送行的。總指揮很好,已經能坐起來吃東西了,說話也流暢了許多,他還說等再好點了要專門趕來謝謝呢,誰知你們現在卻說走就走。眼瞅著方羽,何小倩充滿倦意的臉看上去有些黯然。

    「現在這邊已經沒什麼事了,大家又都很忙,是時候離開了。謝謝你啊何小姐,這些天真是麻煩你了。謝謝。」方羽微笑著伸手想要就此告別。他至今都不太喜歡告別場面上的那種氣氛。

    「既然來了,就讓我送你們一程好了,其實過幾天我也要回區裡了,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到,我會懷念這裡的。」技巧的一轉身,和方羽他們站成一排的何小倩並沒伸手。

    「呵呵,聚合離散是人生最常碰見的事,習慣也就好了。」慨歎著,老蔫首先開始舉步。

    微微一笑,方羽也不搭話。三個人一起慢慢的往災區走去,這時,天空又開始慢慢的飄落下雪花。

    從那天決口開始,這天氣就變的古怪了。除了決口的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鵝毛大雪外,每隔一兩天就會再來場不大不小的中雪,好像冥冥中和誰有了約定似得,讓整個災區的氣溫一直保持在寒冷的零下20℃左右,使得受災地區的洪水都結成了薄厚不均的冰層,這給救災和災民的安置帶來了很大的困難。

    「方羽,你小心點。」自從進入災區後,話少了很多,腳下也開始小心翼翼了起來的何小倩一看到方羽和老蔫還像毫無所覺般前行的腳步,實在忍不住叫了出來。

    「何小姐怎麼?」方羽一愣,緩住腳步問道。

    「沒什麼,我的意思是你們注意腳下的冰,儘管天氣冷,但這冰結的並不結實,有些地方能走有些地方不能走。你們這麼大意的走是很危險的。」何小倩很認真的說道。

    聞聲和含笑往自己看來的老蔫一笑,還沒等方羽說話,老蔫先開口了:「何小姐,謝謝提醒,不過你忘了,他可是薩滿裡最年輕的長老啊,沒事的。」方羽一聽,只好在何小倩似信非信的眼光裡苦笑著不語。

    「方羽,你真的是薩滿的長老?」半晌之後。何小倩有些遲疑的問道。

    頭大的搖搖頭,方羽笑了笑說道:「不是」

    「我開玩笑的,不過何小姐,跟著他走,你不用擔心腳下,這絕對是真的。」

    老蔫也含笑解釋到。

    「就是,從開始我就知道不是。嘻嘻」好像心裡忽然放下了塊石頭一樣,何小倩像孩子般的笑了起來。

    「對了何小姐,這次受災的具體情況怎麼樣?」方羽好像沒注意到她的開心,望著面前的冰面,忽然問道。

    那塊冰面看上去不厚,走在上面,能清楚看到下面游動的水泡,但方羽知道,承擔幾個的人的重量卻綽綽有餘。他還知道,冰面下的水深足有兩米多。

    「有五千多人成為無家可歸的災民,好在到現在還沒發現有因災死亡的人。

    洪水共淹沒了七個村子和前面的那所小鎮,直接損失初步估計有兩億。「一說起面前的災情,何小倩的臉上沒了笑容。

    「沒死一個人,確實是不幸中的萬幸。看來市裡準備的很充分,不容易啊。」

    聽到這奇跡般的消息,再想想當初看到救援車隊救人的速度和效率,老蔫由衷的讚歎到。他在顛簸流離的一生中見過太多悲劇上演,而這次的結果是其中難得一見的好。

    「要不是總指揮在會上摔杯子和事前再三的努力準備,結果怎麼會是這樣?」

    何小倩壓低聲音,澀澀的說道。

    「哦?」方羽何老蔫同時奇怪了起來。

    「算了,事情都過去了,再說這些有什麼用?總之,要不是總指揮,這次的災情絕對不會是只塌掉數千間房屋,死掉上萬頭牛羊這麼簡單。說到這裡,我還真要代替這裡所有的人們謝謝你方羽,你救回摔在河堤上的總指揮,就是救回了下一次可能被淹掉的每一個百姓。」說著,她忽然站住給愕然望向自己的方羽深深的鞠了個躬。

    「原來是這樣?」大體明白了的方羽發出一聲苦笑:「看那只青蛙。」

    面前的冰層內,一隻小青蛙四條腿伸的直直的被凍在冰裡,翠綠色的皮膚在冰塊的掩映下,宛若琥珀一般的艷麗。

    良久之後,方羽抬起頭,無言的遠眺前方,遠方琉璃般的冰面上,一處坍塌了的院落內,有輛只剩下反光鏡和車斗欄杆的車袒露在冰上,傍邊還有一頭牛被凍在冰裡,只有露出的眼睛和頭上高高仰起的犄角,好像在向天問著這是為什麼。

    天空中寂寥的雪不停的落著,一切的聲音在這一瞬間好像都被凍入了冰雪的冷漠世界,恍惚間,方羽的眼前好像再次出現了烏蘭家那些牲口亮晶晶的眼睛,耳邊也似乎最後一次迴響起那一抹低柔蒼涼到直至洪荒的風吟。

    洪荒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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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4 21:13:13 |只看該作者
前字篇 無名 第一節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句老話幾乎所有的人都聽過。但有些時候,這句老話還有些不為大多人所知道的另一層含意。就像四大名著裡的《西遊記》和另一本很有名的《封神演義》一樣,在有些人眼裡,它們書中的章節標題另有玄機。

    人群的外圍,方羽已經靜靜的留神觀察中心處的老人好久了。到了現在,或許在大多數圍觀的人眼裡,那位老者只是個比較有經驗或者是比較厲害的算命瞎子,但在方羽的眼裡,那位開始微微有些不自在,而現在已經開始從容了許多的老人,一直表演著的,可能就是只存在於隱約傳說中盲人卜筮秘術--瞎流星。

    這是完全獨立於常見筮法之外的另一門源遠流長的秘術,具體的起源已經無從考證,就算以方羽對這些神奇法門的瞭解和興趣,也不過只是從易學大家張遠之口中聽過這個名稱而已。此外除了知道這千百年來,就像在木匠裡暗中一直有源自《魯班經》的法門傳承一樣,在盲人卜者中,有這麼一門絲毫不遜色於易學的神秘法門在暗暗傳承。而且和大多三百六十行中的傳承不同的是,這神秘的莁法只在盲者中單線傳承。

    所以就算以張遠之在這方面的造詣,也只能簡單的告訴方羽有這麼一門叫瞎流星的秘術,在傳說中使用者只能是盲者,而且不用任何的工具。

    原本方羽上街只是為了給家裡打電話報個平安的,並沒有打算在街道上留連什麼。儘管來到這赫赫有名的北方重鎮已經有十天之久,但方羽卻沒有絲毫遊覽的興趣,只是整天待在自己臨時租住的小屋裡靜修,因為和宣真宗的約期馬上就要到了。

    此時距離他離開受災的大河已有半個月,離開順利在草原上應過雷劫的黑巫門宗主王老蔫,來到這距離宣真宗山門最近的城市也有了十天的時間。在這期間,他一直都沒給家裡打過電話,報過平安。因為在他心裡,自從和老蔫分手,決定來這座城市的那一刻起,就有了很罕見的不安。他怕在這種不安的情緒下打電話,會被細心的父母和敏感的戀人發現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所以直到現在,在心神再次恢復到波瀾不驚、無裡無外的今天,才有了打電話的渴望。卻沒想到在開心的聽過父母的嘮叨叮囑和杜若蘭似嗔實喜的埋怨後,會在街頭遇上這一幕。

    眼前是這座城市中無數什字裡的一個,微微有些料峭的春寒裡,明媚的陽光下,這個什字也確實稱得上車馬如龍,熱鬧非凡。擦肩摩踵的人行道兩旁,高樓林立,氣勢恢宏的商店和寫字樓比比皆是。

    正因為這樣,所以圍繞在那座超級市場門口空地上的那群人才吸引了方羽的注意。那群人的駐足和圍觀明顯和這裡看上去始終急匆匆的人流和冷漠不符。而且人群中不時爆發的驚歎聲和碎語聲也在很大程度上,勾起了他的好奇。因為他隱約聽到了有人在說:「你算的真準。」

    就這樣,他從人群的外圍空隙裡看到了那個現在吸引了他全部注意的老人。

    那是一個不好確定歲數的老人,一身老舊但洗的十分乾淨的舊式裌襖很順眼的裹在了略顯瘦削的身上,收拾的乾乾淨淨的雙手此時很安靜的按在盤坐著的膝蓋上,微微有些蒼白的臉上那雙本該是眼睛的地方在眼簾之下明顯的凹著,花白的短髮之下,瘦長的下巴上有一把同樣花白的山羊鬍,不過奇怪的是臉上卻看不到有多少皺紋。

    盤坐在石階上的他身邊並不見盲者手中常見的探路竹仗,依著他同樣坐在石階上的是一個歲數不大的小男孩,黑裡透紅的臉龐和身上摞了不少補丁的衣服以及滴溜溜四面好奇張望著的眼睛,都很明顯的表明他來自農村。而不時的幫老人從面前算命者的人收錢的舉動同時也讓方羽明白他和老人的關係,從方羽多少有點研究的骨相上看,這一老一少應該是血親,最有可能的關係,是爺孫。

    老人不管是在算命時還是在等待孫子收錢時,一直都保持著那種神遊物外的安靜樣子。方羽已經看好一會了,發現急著要算命的人越來越多,而老人收費的標準也在眾人的爭搶下越來越高,到了這時,每算一個收費五十的標準都沒擋住踴躍的人群。在越發的認定老人掌握的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秘術瞎流星的同時,方羽也對老人的貪婪有了足夠的認識。這讓他心裡多少有些失落。在他的想法裡,能傳承這般本領的人,不應該是這麼貪錢的。

    就在方羽徘徊在掉頭走還是繼續靜觀空裡,一輛疾馳而來的摩托車在路邊停住了,取下頭盔的巡警顯然是被這裡圍觀的人群吸引來的。就見他下了車,整了整身上的警服後,便直衝人群而來。

    「大家讓讓,大家讓讓。」相對客氣的分開人群,那看上去比較年輕的巡警擠進了人群。

    「爺爺,爺爺,有警察來了。」在瞬間安靜了許多的人群中間,看到警察後頓時有些慌了起來的小孩子站起身推著老人的膝蓋說到。這時,那巡警已經走到了老人面前。

    「老人家,這城裡不允許擺攤算命,搞這些封建迷信。你怎麼還擺到這大街上了?」年輕的巡警一看是個年老的盲人,便刻意放緩了語氣問到。他大出眾人預料的語氣和相對和善態度竟在人群中引來一陣竊竊私語:「呀,你瞧人家這警察當的,多好啊,要是所有的警察都這樣那就好了……」

    「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我不知道這裡不讓算命,我這就走,這就走……」

    嘴裡連聲念叨著,此時也少顯慌亂的老人扶著孫子站了起來。

    轉身看了看依舊圍觀著的眾人以及好幾個因為沒算上命而臉上露出失望的男女,那巡警的嘴角上泛起了一抹奇怪的笑容:「你們還不趕快散了圍在這裡幹什麼?一個算命的有什麼好看的?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相信這些迷信的東西,真是,不覺得這麼做是在丟咱們省城的臉麼?」

    還沒等眾人開口回答呢,已經站起來走了幾步的老人卻忽然停住說話了:「年輕人,這裡不讓擺攤是我的錯,可你說我這是迷信,卻就是你的無知了。什麼叫迷信?對自己不明白的東西就矢口否定那才是迷信。對算命你又知道多少?」

    呆看著眼前似乎換了個樣似的老人,那年輕的巡警臉騰的紅了,有些手足無措的望了望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的眾人,發現所有人的眼睛都似乎別有含意的望著自己,心裡一慌。再回頭看了看一臉凜然的老者,發現老人儘管被他嚇壞了的孫子使勁拽著,可那削瘦的身子還是一動不動的釘在原地,微凹的眼睛也似乎正看著自己,等待自己的答覆。他心裡更慌了,羞急之中,他蒼白的還擊衝口而出:「那些算命的書我也看過,江湖術士我也抓過不少,沒有一個能說准的,這不是迷信是什麼?你有本事就現在給我算算,如果真說准了,今天我就拼著回去挨批評、受處分也給你在這裡站崗,讓你光明正大的弄錢,你敢嗎?」

    話一出口,還沒等餘音落地,激憤的他就發現周圍的眾人這時真都拿一種瞧死人的眼光看著自己,頓時心裡亂了起來。難道自己會輸給一個老瞎子?他倒還真的有些不信。儘管臉色已經多少變了。

    一直在外圍靜觀的方羽這時也覺得好玩了起來,深知道這些秘術神通的他當然不擔心那老人會失敗,他只是為了能比較清晰的看明白那傳說中的秘術表演而感到期待,當然,那年輕巡警的認真和心理變化也讓他覺得有些好看。

    看到老人再次走回來坐到石階上的人們自覺不自覺得縮小了包圍,這使得準備繼續在外面靜觀的方羽也不得不湊了過去,不然他就沒辦法看到了。

    抬起閉著眼睛的頭,重新盤坐了起來的老人這次雙手並沒有擱在自己的膝蓋上,而是雙手環抱著放在自己的胸前,靜靜的等了一會,等周圍越來越多的人都靜下來了,這才開口說道:「小伙子,你早年發科,有根基,得父蔭。你22歲當的警察,25歲得的功名。沒錯吧?」

    隨著的他的話語,所有人的眼睛齊刷刷的都盯上了面露驚色的年輕巡警,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之下,他舔著已經開始發乾的嘴唇點了點頭。

    「你今年多大了?」面上毫無喜色的老人繼續問道。

    「26歲」臉上已經開始顯露出迫切神色的年輕巡警答道。

    「你是25歲當的隊長吧?」

    「對!」

    「明年陰曆八月,也就是你27歲的時候,你的職位會有陞遷。不過不會太順利,而且你眼下工作中已經有些小麻煩,那是有人在暗中搗鬼,不過你有根基,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老人還是那麼不緊不慢的說到。

    「你說的這些能准嗎?」此時已經快要忘記自己前面所說的巡警不安的問道。

    「感情上你早戀,但你結婚會在30歲以後,而且婚前會有情人,其實你現在就已經有兩個情人是吧?」淡淡的,老人根本不回答他前面的疑問,只管逕自說道。

    「啊,連這你都能算出來?」大驚失色的巡警失聲叫道。

    「以後你前程還很遠大,女色上還是不要太癡迷的好。古往今來,不知道有多少英雄好漢都栽倒在這個色字上了。」在圍觀的眾人一起嘻笑的空裡,依舊不動聲色的老人還是那麼淡淡的說道。

    「你說的這些能准嗎?」儘管被笑紅了臉,年輕的巡警還是很認真的再次問道。到此時,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前面的冒失。

    「這老天爺颳風下雨你不知道,你自己事你還不知道?我都給說這麼多了。」

    嘴裡淡淡的回著話,原本盤坐著的老人慢慢的扶著孫子站了起來。

    「老人家,前面是我說話冒失了,你」這會抓耳撓腮顯得十分不自在的巡警剛說到這裡,就被扶著孫子的老人打斷了:「天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今天在這裡算命給你工作上添了不少麻煩,對不起。」說完,點了點頭,在孫子的引導下往圍觀的眾人自發的讓開缺口走去。

    「謝謝您老人家,以後還能聯繫到您嗎?」很不好意思的巡警在上前攙扶的同時,低聲問道。

    這時已經被老人的神奇傾倒的眾人瞬間都支起了耳朵,深怕漏掉了一個字。

    現場頓時再次安靜了下來。

    「一切隨緣吧。」還是淡淡的應著,老人在孫子的牽引下出了人群。身後,倍感失望的人們也逐漸散去。

    「噹!噹!當!」正當位於什字高樓上的大鐘開始報時時,一直在前面緩緩而行的老人和孫子忽然停住了腳步,緊接著那老人就站在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仰臉朝天發起呆來。

    隨著不明情況的路人也學樣抬頭望天的舉動不斷的出現,暗覺著好笑的方羽和老人之間的距離在慢慢拉近。

    並不是方羽想跟著老人一探他秘術的究竟,儘管原本心裡也有這個打算,可在老人那句一切隨緣的話出口以後,他便打消了和老人嘗試著接觸的打算。歸根到底,他的個性裡並沒有強求這個字眼。

    眼下之所以走在老人背後,只不過是正好順路,他現在住的地方就在老人走的這條路盡頭。

    可是人生裡很多東西往往就和幸福一樣,你找的時候找不到,不找了它卻像個蝴蝶一樣自己就會落到你頭上。就在方羽剛要從老人身邊走過的時候,一直仰著頭的老人忽然低下頭問道:「請問這位小哥,尊姓可是姓方?」

    「沒錯,我是姓方,方羽。老人家有什麼指教?」對老人忽然的問話方羽並沒有覺得太吃驚。儘管他多少還是有點意外。

    「方羽你可是大夫?」神色瞬間有些緊張的老人緊接著又問道。

    「不是,不過我懂點中醫。」方羽在那牽著爺爺手的小孩子好奇的打量著自己的目光裡不慌不忙的說道。

    「那看來就不會錯了,不會錯了。」神情越發激動的老人低聲在嘴裡念叨了幾句後,忽然一伸手,摸上方羽的胳膊急急的說道「方羽,能不能幫我這瞎眼的老頭子一個忙?只要你肯幫,事後我必有重謝。」

    「重謝?」方羽重複著輕輕的笑了。

    「對,重謝!儘管我沒錢,但我可以給你算命,把你一生的劫難和機會都給你算出來,要是你不相信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給你算算你以前的事情,你看要是准了再幫我好嗎?」緊緊握著方羽的胳膊,老人更加認真的急急說道。

    「老人家,你先說要我幫什麼事吧,我的命算不算沒什麼關係,何況你也不見得能算出來。」方羽淡淡的笑著說道。

    「我算不出來?」老人的臉色猛的一變,鬆開拉著方羽胳膊的手,後退了一步氣道。

    「老人家你還是先說要我幫你做什麼吧,我在這城市裡待不了幾天,咱們還是抓緊時間,好嗎?」方羽從前面的話裡隱約猜到可能和治病有關係,所以直接催促到。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一直在方羽說話的空裡默運秘術要給方羽一個驚奇的老人這時忽然臉色大變,蒼白的臉上也開始有冷汗浸出。

    「老人家,老人家?」方羽見狀,心底裡隱約知道事怎麼回事,但也並不點破,只是伸手輕輕推了推老人的胳膊叫道。

    「奇怪了,奇怪了。」不能相信的搖著頭,老人的心思還是沒辦法回到他前面說的正題上來。

    「爺爺,爺爺,這位大叔已經答應幫忙,你趕快告訴他啊,媽媽還在家裡等著呢。」知道爺爺毛病的孫子這時使勁搖著老人的胳膊叫道。

    「老人家是不是家裡有人病了需要治療?」方羽見狀只好直接把自己的推斷問了出來。儘管只接觸了一小會,方羽已經基本明白老人對算命的癡迷和看重了。

    「沒錯,方羽好像也是方家,是你算出來的嗎?」老人的臉上露出了驚喜的模樣。

    「不是,是從老人家你的問話裡推斷出來的。」方羽哭笑不得的答道,同時在心裡暗暗搖頭,這老人對這些沉迷的也太深了些。於是他又問道:「老人家,咱們回頭再說算命的事情好嗎?你心裡的疑惑我這裡有答案。不過你現在先說到底要給誰看病行不?」

    或許是發覺了方羽語氣裡的好笑和無奈,老人的臉微微一紅後,人平靜了許多。

    原來這老人名叫楚兆良,牽著他給他引路的孫子叫楚河,今年才不過10歲。

    他們家在離這城市近百里的一個山村裡,因為正值壯年的兒子忽然得了怪病,四處求醫均告無效,而且為看病欠了別人不少的錢還不了,這才逼著他這個身為父親的盲人不得不把自己數十年來只研究,不掙錢的算命術拿出來到很多年沒來了的省城裡換些錢。沒想到剛剛在鐘聲忽然報時的瞬間,關於兒子病情的命數一反長期以來晦暗不明的景象,突然有若雲開霧散般的在他心裡露出了些端倪,所以才有經過他細緻推算後,這般突兀的求助。

    關於他兒子的病情,方羽在詳細詢問之後,已經基本能判定就是和草甸子上的老薩滿以及帖木爾得過得那個名叫血箭的怪病。這讓他心裡也忽然覺得有些奇怪,根據醫書上零星的記載,得這種怪病的人應該極為罕見才是,為什麼自己卻會在短短的一個月內連續碰上三個?莫非這背後另有什麼原因?

    當然,這些只是他自己心裡的疑問,並沒有告訴正激動的準備請他上路的老人。

    自方羽去買了一大包治療血箭必須的藥草,回去拿上自己的包和他們上路以來,盲眼老人楚兆良從問過方羽的生辰八字後,就很少說話了。但方羽還是很快注意到窩在車座上的他一直嘴裡不停的念叨著什麼,配合著口中聽不大明白的唸唸有詞,他修長的雙手也不停在自己掐算著什麼。這讓原本打算在路上開口請教些他秘術的方羽徹底的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方羽發現應該最熟悉自己爺爺楚河在看到爺爺表現出這般模樣後,就乾脆靠著爺爺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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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5-24 21:13:47 |只看該作者
「哎?」暮色中一踏進儘管看上去破敗,但打掃的還算乾淨的小院門口,方羽就驚訝的低呼了一聲,瞬間閃過精光的雙眼不自覺的便向門背後望去。

    果然,門背後的土夯院牆上有個一如想像中一般的尺大方孔,方孔中,半塊泥磚看似隨意的半搭在那裡,院門的旮旯處,被刻意打掃過的牆腳也隱約能看到些微香灰留下的痕跡。

    就那麼看似隨意的扭頭望了一眼,已經明瞭在心的方羽還是若無其事的跟著老人往院裡走。正對著院門的三間堂屋門口,一個瘦瘦的矮個農婦正匆匆忙忙的迎了上來。

    「爹,這位客人是?」農婦輕巧的過來攙扶住老人的胳膊,微腫的眼睛卻不解的望向方羽。方羽在點頭微笑的同時,從她微腫的眼睛和眼角間的那抹淡灰中,斷定她就是剛才那茅鬼神的宿主。

    「方先生,這是我的兒媳菊香。菊香,這位方先生是我請來為大柱看病的大夫。大柱他今天醒過嗎?」老人站住腳步做了個簡單介紹後,問道。

    「下午的時候醒過,吃了點東西後又昏睡過去了。」偷眼打量著含笑而立的方羽,菊香邊攙著老人望屋子裡走,邊說道。

    「菊香大嫂,我想現在就看看病人,他在那裡?」進了屋還沒等主人招呼他坐下,左側炕上不見有病人躺著的方羽就直接問道。

    「大柱在這間房裡。」安頓手裡攙扶著的老人在炕沿上坐下,菊香快步走到屋子的另一頭,掀開一道垂著的門簾說道。

    隨著門簾一掀,整間屋子裡的藥味就更濃了。簡單到只有一炕一桌四張板凳的房子裡被這藥味一衝,隱隱有種說不上的灰敗感覺在瀰漫。輕輕的搖頭把心裡的歎息驅出體外,方羽一低頭,進了隔壁的暗廂。

    在妻子和兒子忐忑不安的目光中,歎息般的噓了口長氣的大柱終於醒了過來。

    一睜眼便看到驚喜的妻兒身旁,白髮蒼蒼的盲眼老父親也正豎著耳朵在聽動靜,心裡沒來由的一酸,暗啞著嗓音微顫著叫了聲:「爹!」眼淚便奪眶而出,在淚眼模糊的瞬間,隱約看到一個不認識的年輕人正在悄悄的退出自己的房間。就在這時,他忽然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身體裡有了可以坐起來的力量。

    「方先生,我們家裡沒有什麼好吃的,只能用這些粗茶淡飯招待你這個恩人,實在叫我覺得慚愧。」在聽到方羽放下碗的同時,也輕輕放下碗的老人面朝著方羽的坐位,紅著臉說道。

    「老人家不用客氣,清淡的農家飯正和我的口味,菊香大嫂做的飯很好吃呢。」

    昏暗的燈光下,坐在飯桌邊上的方羽微笑著說道。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了。

    「方羽來,炕上坐,今晚就委屈你和我一起睡在這裡了。」慢慢的站起身,心情明顯因為兒子病情的好轉而輕鬆了很多的老人慇勤的勸到。

    方羽一看,要是不上炕的話,除了飯桌,空蕩蕩的屋子裡也實在沒什麼別的地方可坐,於是也不多客氣,鞋一脫就上了炕。

    等手腳麻利兒媳收拾完飯桌,又從隔壁搬過來一個炕桌擺到炕上,給自己和方羽倒完大葉茶後,一直靜靜坐著的老人說話了:「菊香,你領著兒子現在就過去睡覺,這裡不用你招呼了,我和方先生有些話要說,沒事不要過來打攪。」

    在發覺明顯腳步輕快了不少的兒媳和孫子離開之後,一直靜靜坐在土炕上的老人忽然跪坐了起來,衝著方羽這邊神色肅穆的說道:「方先生,這次老漢真是對不起你。你答應我的事你做到了,可我答應的事情卻不管我怎麼努力都做不到。

    實在是對不起你,請你原諒。「說著,老人深深的磕下頭來。

    方羽一愣,怎麼剛還好好的,這會卻忽然又開始弄起這個了?轉念間,趕忙伸手攔住老人:「老人家,你這是幹什麼?你這頭磕下去不是成心要讓我折壽麼?

    我好像沒要求什麼啊。「

    掙了幾掙,發現掙不脫此刻也跪坐了起來的方羽雙手,便漲紅著臉很扭捏的說道:「我當時答應了要給你詳細批命的,可是現在……」聽到這裡,方羽這才整個明白過來,於是趕緊插嘴,笑著說道:「老人家,我前面不是說了我的命不用算嗎?幹嗎你還這麼執著呢?」

    「你的命相實在奇怪,大約二十歲以前一切都很清晰,二十歲以後一片混沌,我還從沒碰到過這麼奇怪的命相。方先生應該是以前碰到過這樣的情況,所以才不要我算的吧?」被方羽一提醒,想起方羽當時那些話的老人有點恍然的問道。

    方羽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就是因為以前曾經有過一次易學高人要為我算命而不果,所以才猜老人家你也可能算不下去。恕我冒昧,看老人家你什麼卜具都不用,人又是盲者,莫非你老用的正是傳說中的秘術瞎流星?」

    「啊?你是怎麼知道的?」老人驚訝緊張的神色無疑已經告訴了方羽答案。

    「我曾經在一個前輩口中隱約聽說過,再加上今天老人家你在給那個警察算命的過程中,那神乎奇技的言行和剛剛告訴我,你推算我命相時遇到的困惑,這些湊到一起便猜就是了。」方羽解釋到。

    「對了,方羽,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在前面我沒算之前,就敢認為我算不出你的命來?」聽了方羽的解釋,低著頭呆呆靜默了一會後,老人忽然又抬起頭衝著方羽問道。到了此時,他已經清楚的知道自己面前坐著的這個人絕非常人。

    「還記得我剛說過,以前曾經有個易學的前輩也為我算命不果的事麼?下面我要說的這些就是當初他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和我一起共同探討出來的答案,現在我也說給老人家你聽聽,看看我們的推敲是不是有些道理。」方羽坐正了身子,很認真的說道。他知道,能和楚兆良這種身懷秘術的大家探討這類問題,是個可遇與不可求的機會。

    無言的點點頭,老人清瘦的臉上神色也莊重了起來。

    「卜筮之術能自古流傳至今,說白了,我認為它吸引人們趨之若騖的,首先是它的預測功能。這種預測功能在很多書上和現在人們的說法裡被歸屬於神通中的一種,對這點老人家有什麼看法?」方羽思索著慢慢開口,在組織語言的空裡出言探詢著老人對自己剛才的話語中牽扯到的東西是不是能理解和消化。因為直到現在,他都沒能從老人身上感覺到任何屬於特異的能量波動。

    這就是說,老人的知識面可能只局限在他精通的卜筮秘術這一方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下面自己所說的要想讓他理解,便會成一個大問題。坦白點說,也就沒有了繼續說下去的必要。因為牽扯到的東西很多,實在不可能很快的給他解釋明白。

    不過還好,皺眉思索著的老人輕輕點頭的動作和隨後說出來的話,證明他完全能夠明白方羽在說的是些什麼。

    「你意思是說卜筮之術,也就是預測之術是屬於道通,定通,報通、妖通和依通這五類神通裡的一種?」

    方羽心情頓時就輕鬆了起來,微笑著說道:「正是。我和一起探討的那位前輩都認為卜筮之術就屬於這五類神通中的依通,因為易學、數術這些預測必須依靠卦爻、干支、五行、羅盤、人相、天文、地理等這些像數符號和工具才能推算,儘管它也能在一定範圍突破時空障礙,但離了外應,離了象數符號和工具,它的準確性和可操作性就會失去。

    所以我和那位前輩都認為它應當屬於依通。當然,那時節的我們和現在的我一樣,都不大瞭解老人家你們盲者內部傳承的這秘術是不是也可以被這麼歸類。

    「方羽說道這裡打住了,面帶微笑的他正靜靜的等待著老人的回應。

    「儘管理論和操作的方式方法以及傳承和易學相比有很大的不同,但在本質並沒有什麼區別,這樣歸類應該不會錯。」沉默了一會後,老人緩緩說道。頓了頓後,他又開口問道:「這樣歸類和算不出你的命有什麼關係?」到現在他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自己近乎通玄的推算在方羽這個人身上不起作用。

    「當然有關係,因為在五類神通中,還有個道通和定通,據那位前輩判斷,依通對晉入道通和定通之境的人不會起多大作用。」儘管方羽心裡對老人至今不願多說自己秘術大略的態度微微有些失望,不過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還是覺得自己的臉微微有些發燒。他不太習慣像現在這般說話,這給他一種自己誇自己的彆扭感覺。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嘴裡失神的念叨著,一直直挺挺跪坐著的老人放軟身子,緩緩靠在身後的被褥上,陷入了沉思。

    方羽看著老人奇怪的表情心裡覺得大奇,為什麼老人在聽到自己說出原因後會有這麼奇怪的神情和表現?方羽覺得整個事情前後一點都找不到會變成這樣的端倪。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空裡,好像忽然緩過神來的老人臉上帶著似乎有些落寞的笑容說道:「對不起啊方羽,我因為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所以有些失禮了。

    對不起!「他再次坐直身子,低著頭不停的道歉。

    「老人家千萬別這麼說,也別這麼客氣了,不然我就坐不住了。」方羽趕緊笑著應到,不過心裡還是多少對老人的過往有些好奇。

    「方羽,能不能給我說說現在的你屬於道通還是定通的境界?」閒聊了一會後,基本恢復了常態的老人忽然正色問道。

    「這個,我也說不好。我自己以為我最多剛到定通的邊緣,但那位前輩卻認為我是在道通和定通之間。」儘管方羽有些納悶,但還是在沉吟了一下後如實說了。

    「呵呵,定通的邊緣?我能聽出來,是方羽你謙虛了。」聽到方羽回話的老人忽然呵呵的笑了出來,這笑容讓他的臉看上去頓時生動了起來。

    「老人家,能說說在你們中間傳承了千年的秘術嗎?大略說說就可以,要是不方便說,就不要勉強。」方羽一看氣氛還不錯,便也開口問道。

    清瘦的臉上掠過一抹飄忽的寂寥,聞聲窒了一窒的老人慢慢衝著方羽仰起臉,說道:「老天沒給我們一雙可以看到這世界的眼睛,便在心裡給了我們一雙可以看到另一個世界的眼睛。所以這秘術就叫瞎流星,瞎子能看到的流星。除心之外,再無一物。方羽你明白嗎?」

    「我想我有些明白了,謝謝你,老人家。」方羽神色肅穆的挺身彎腰,給面色莊嚴的老人施了一禮。

    「儘管我看不明白方羽你的將來,但還是能感覺到方羽你最近會遇到一些危險,希望你小心點。」坦然受了方羽一禮的老人緩緩又說道。臉色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明白了,謝謝!」方羽誠懇的致謝之後,忽然又想起自己進院子時發現的東西,於是猶豫了一下之後,開口說道:「老人家你對咱們北方有些人養茅鬼神怎麼看?」

    「連這都給你發現了?」聞聲後的老人並沒有顯得太驚疑。只是淡淡的問道。

    「我覺得老人家你這裡實在沒必要弄這些旁門左道,時間長了會對宿主有傷害的。」方羽不解的說道。

    臉上開始微微的泛起了紅暈,乾咳了幾聲的老人這時很不自然的低聲說道:「這也是這幾個月的窘迫給逼的,自從大柱得了那怪病後,家裡能賣的東西都賣光了,東挪西借找來的兩萬多快錢也都很快用光了,本來給我們借了錢的人們看到大柱已經快沒救了,而我們剩下的人又是老又是小的,生怕他們的錢會泡了湯,所以天天上門來要。弄得家裡沒一天能安穩,所以無奈之下,為了求個短暫的清淨,菊香便偷偷的開始養了。等我發現不對時,它已經成了氣候,而家裡也自從有了它之後,安靜了不少,所以便也就隨它去了。」

    聽完老人含羞帶愧的一番解釋後,方羽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沒想到人在情急之下會想這這麼古怪的辦法來尋求自保。

    這養茅鬼神原本在很早以前,那落後的年代裡,是流傳在北方一些地區的一種旁門巫術。茅鬼神的作用大致上有點像南方流行的家神(蛇?),傳說中,有了它之後,不但可以守護宿主家的庭院,還可以在忽然來客人的時候,自動的在鍋裡添飯,不讓主人家出乖露醜。

    當然,在有這些好作用時,它還可以幫助主人去作弄懲罰那些不受歡迎的客人,最常在民間被轟傳的就是,它可以讓主人十分討厭的客人在看到主人家的大門時就開始遭遇種種倒霉,以至於不能進到主人家做客。

    對於主人家心裡不是很原意接待,但又沒辦法不接待的客人,傳說裡它也有種種足夠寫專門一本書那麼多的方法來對付。特別是一些被供養了久遠年代的茅鬼神,據說還有耳報神、運財五鬼那樣令人心動的能力。再加上養它的方法並不複雜,故而在很多年前,很是在北方很多地區流行了一陣子。

    說起養它的方法,完全不若養小鬼,養其他邪靈那麼複雜,其中最難也是最重要的,是在經過簡單的領養儀式後,每天早中晚三次從不間斷的上香祭拜和掃地。

    從開始領養那天起,在七七四十九天內,每天都要按時清掃整個庭院三次,不能隨便掃,只能從大門口開始,往院子裡面倒著掃,房間內也是如此,從門口往裡面掃。在這期間,垃圾也不能往外倒。就這樣簡單地做足四十九天後,堆在特定位置裡的那些垃圾就會在第五十天的大清早忽然消失,緊接著家裡每天掃地的那個人身上會出現一些比較奇怪的事情,這時,茅鬼神就算是養成了。

    養成了的茅鬼神不用主人再多操心,只要家裡不養貓和狗,只要在大門背後的牆上給它開個一尺三分邊長的方孔安身,每月初一十五記得給它上香便成。

    正因為養它有這多的好處,有些地方幾乎家家都在養它,而且關於它的種種靈異傳說在民間到處流傳,當然,養它的地方大多還是在相對落後的農村。

    直到後來,隨著科學的逐漸昌明和一些有關茅鬼神會在不知不覺間傷害宿主的傳聞傳開,養它的人慢慢少了。再後來經過社會和時代的變遷,茅鬼神的存在逐漸的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談。

    但方羽沒想到早已經成為了傳說的茅鬼神會被人再次養出來。也是因為自小就聽的太多,所以在獲得了來自天心燈的異能後,方羽還特意的留意過它的養成形式和那些傳說,所以在進門的瞬間靈神感應到那一抹微弱的異常波動之後,方羽便立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只不過,在他現在的感應裡,所謂的茅鬼神,只是天地間殘存著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偏陰能量,之所以會有種種靈異的變化和傳說,在方羽看來,純粹是宿主自己的潛意識裡真正的想法通過這股能量的擴大延伸而造成的結果。這也就是為什麼在傳說中,茅鬼神也會時靈時不靈的分人區別對待的原因。

    說白了,這種祭拜和迷信的過程,便是宿主鍛煉自己已經稍微走偏了的心神純粹的過程,就和修行一樣,迷信的狠了,便能做到一些在常人眼裡覺得很神奇很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在方羽這般對修為有深刻理解的方家眼裡,實在是再明白不過的事情。

    想到這裡,沉思了好半晌的方羽心裡有了計較:「老人家,難道沒聽過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句老話嗎?我看還是讓菊香大嫂放掉它算了,不然時間久了,會傷身的。」

    「好啊方羽,就聽你的,我現在就叫她去放掉,不過有個問題,我們都不知道如何才能放掉它的辦法,你知道嗎?」老人在高聲叫了兒媳的名字之後,又放低聲音對方羽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這個我倒是知道一些,讓大嫂下了決心後,把那半截磚給我就是。」方羽笑著說道。

    看著方羽拿著半截磚出了門,老人一直有些蒼白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古怪的笑意,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上去竟然有些詭異。

    「菊香大嫂,你一定要按時讓大柱兄吃藥,吃上三個月左右他就可以完全痊癒了。老人家,你們回去吧,不用送了。以後可能相見無期,你們多多保重。」

    在第二天清晨的村口,方羽微笑著和來送的老人和他兒媳告別。

    「方羽,這次多虧你幫忙了,相見也是有緣,我有些小東西要送給你留念,千萬不要拒絕,不然就是看不起我這個窮瞎子。」嘴裡依舊不緊不慢的說著,老人從身上摸出了個小紅袋子遞給方羽。

    方羽微微一笑,也不推辭,很恭敬的雙手接了過來,正在心裡斟酌要不要打開,就聽到老人又說道:「方羽,等回去了再打開,好嗎?」

    「好的,謝謝老人家。菊香大嫂,我要走了,你趕緊扶老人家進去吧,外面風大。」方羽把摸著硬梆梆的小紅袋子收進胸前的口袋,整了整衣服說道。

    「方先生,你保重,這次真的謝謝你救了我們大柱。」感激的說著,農婦菊香深深的鞠了個躬。

    含笑側著身子受了半禮的方羽輕輕的揮了揮手,在珍重聲裡,開始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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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字篇 無名 第二節




    輕輕噓了口長氣,一路踏青般輕鬆的神態頓時從方羽臉上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刻,清亮若水的那雙眼睛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空靈,無驚無喜的望著面前的這座大山。

    橫亙在心裡的結一旦到了真正面對的時刻,才體會到並沒有想像中那般的難以逾越。終於,在經過半個多月的充分準備後,方羽應約來到了宣真宗的山門。

    其實自答應約期的那一刻起,方羽便已經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那是一個在這世間超越了太多神奇和平凡的古老門派。儘管在傳聞中,列名道門五秘的它自己向來只是以道家正宗自居,但集符錄、巫門、九玄以及丹鼎門內修法訣於一門的它實際上卻代表著中國道教最正統的傳承,就連無數古老的典籍內隱約提到它的時候,都在毫不含糊的承認:「出了宣真門,方為真道人!」

    和這樣一個千百年來只存在於傳說中的門派作對,要說方羽心裡不緊張,沒有想到過退縮,那絕對是個笑話。可骨子裡烙印著的那股不甘和勇於面對挑戰的本性,還是讓他無怨無悔的選擇了直面。

    因為這在他,是一場不能退縮的挑戰。

    所以,為了自己的信念,他來了。

    清晨淡淡的霧氣還沒從已經開始蔥綠了的山上褪盡,無數伸展著嫩綠色新芽的樹影就在朦朧的晨霧之中搖曳。在料峭春寒的小風中,方羽修長的身影在淡淡的霧氣裡帶著一種出世脫塵的飄逸,慢慢的和周圍的山色晨霧融為一體,再也分不清彼此。

    清朗到有若龍吟的長嘯不高不低的劃破晨霧,穿越在這寂靜的山嶺之間。在靈神晉入無裡無外至境的瞬間,靜候已久的方羽先出招了。

    就在方羽的嘯聲到三返九轉之後,將要換氣的空間,一把平和沖淡的聲音彷彿清風入林般的在山野裡響起:「小友大駕光臨,失迎之罪還望見諒。貧道在後山煮茶相候,還請小友屈尊移玉。」

    「宗主客氣了,只怕這山路崎嶇,不太好走啊。」方羽清亮若水的眸子裡閃過兩道精光,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淡淡的應到。

    「雖然山陡路滑,不過這點小問題怎麼會難住天心燈的傳人?小友謙虛了。」

    依舊是不帶絲毫波動的沖淡聲音答到。

    「那就有勞宗主稍候,方羽這就過去請教。」方羽忽然變得淡漠悠遠的聲音還在林間樹梢之間迴盪,人卻在淡淡的晨霧之中平空消失了。

    隨著方羽身形的消失,原本寂靜的山林裡忽然捲起了漫天大霧,霧影中奇異的光華縱橫如電,怪異的聲浪此起彼伏,綿綿不絕的轟傳在天地之間。不是常見的鬼哭狼嚎,也不是刺人耳膜的高亢利音,那只是彷彿被放大放緩了千百倍的,母親哄著自己的寶貝入睡的搖籃曲。摧人欲眠的聲音好似來自天上又好似來自地下,伴隨著明滅不定的光華組合成一幕攝人心魄的詭異場景。

    山林裡霧氣瀰漫,時空在不足為外人道的秘陣催動下開始扭曲,怪異的聲浪和如電般縱橫明滅的光華此時已經轉成了能夠隨著入陣者的心念而千變萬化的拘魂之音。

    腳下完全任憑靈神本能的體悟變換著不同的遁法,緊守著靈神中那片光明的方羽完全的閉上了雙眼,任由興奮不已的靈神伴隨著已經開啟到最高層次的靈眼接受著千載難逢的鍛練。

    已經斷絕了六識的神識內捨心之外,再無他物。

    身外,七彩的光華次第幻顯,每一次的明滅,都把心神帶入一個從未晉入過的空靈時空。此時虛空不再,天地一片混沌,只有閃耀著金色明光的心神在無裡無外的至境中不斷的往時空的邊緣延伸、延伸。

    佈滿了金黃色明光的時空在靈神突如其來的震顫中破碎收縮,不知道為了什麼而突然齊開六識在瞬間便讓方羽看穿了此刻煙籠霧繞的秘陣,不自覺的,一聲朗笑脫口而出,笑聲還未歇盡,方羽便在有若行雲流水般的長歌聲中破陣而出:「順修甜來逆修苦,順逆之間仙凡珠,但得三三和五五,無中生有有還無。」

    出的陣來,眼前忽然一亮,被周圍眾山拱衛著的大山半腰,一道清澈的小溪從被山草雜樹染的綠油油的山縫裡蜿蜒鑽出,在相對平坦的茅草亭邊集聚成一個五尺方圓的小潭。淺淺的潭水宛如一塊水晶般的鑲嵌在同樣綠油油的地上,清澈的叫人分外動心。

    直到這時,方羽清澈到可以和潭水比美的雙眼才落到涼亭裡正把玩著手中小巧的紫砂杯,嘴角含著一抹淡淡笑容的道裝老人身上。隨即在雙方目光的碰撞中,兩人都不由自主的渾身一震,時空似乎在這一刻凝結了。

    那是一雙可以包容天地萬物,汪洋一般深邃而又平和博大的眼睛,眼神中不帶任何屬於塵世間的污穢,那是彷彿亙古以來,就看不到盡頭的星空,一直就那麼從從容容的存在著,注視著面前的一切。現在這雙眼睛就正在注視著方羽。

    方羽清亮到有若面前溪水的眼神裡此刻卻只剩下純粹的清澈。那是一種和剛出生的赤子一般單純明淨的眼神,無驚無喜,無內無外的眼神裡看不到以前,也看不到將來,有的只是清澈純淨的這一刻。

    看著方羽的眼睛,道裝老人汪洋般深邃的眼神裡慢慢浮現出一抹帶著真誠意味的笑容。隨著笑容的浮現,時空好像又恢復了正常。在潺潺的流水聲裡,方羽的臉上也露出了發自內心的歡喜。

    這是兩個體悟過天地自然之間最玄奧、最動人的先天至境滋味的人之間的彼此相互欣賞,相互明白的笑容。這也是兩個彼此之間的元神相互吸引之後的本能反應。

    「現在我有點後悔沒有早一點來拜會宗主了。」就像熟悉了千百年一般,方羽就那麼自自然然的邊往涼亭走,邊說到。

    「你我注定要見的,早一點晚一點又什麼關係?來,請茶。」道裝老人隨手遞給進了茅草亭的方羽一個和他手中一模一樣的小巧紫砂杯。

    方羽接過裡面什麼都沒有的紫砂杯,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宗主今天還約了其他客人?還是等他們上來候一起品茗才來得有趣。」

    「該來的今天都會來,不過不是我約的。」繼續把玩著手中的小杯,這個道裝老人扭頭深看了站在身邊的方羽一眼後說道。

    「哦?那看來是跟著我來的,那倒真的要等等才是。」方羽也深看了他一眼,笑了。

    「對了,還沒請教宗主應該怎麼稱呼?」方羽在回頭的瞬間忽然問道。

    「太玄」

    就在這時,隨著山腳下山林裡霧氣的瞬間消散,一個電閃而至的身影帶著一股讓方羽感覺非常熟悉的能量波動出現在他和太玄的面前。

    「陰神宗宗主?」方羽看著面前身著一套黑色長裙,黑紗遮面的年輕女子。

    一愣之後,不很確定的問道。

    「方羽你沒想到吧?我會這麼快再次出現在你面前。太玄道友,有禮了。」

    還是那招牌一般陰柔婉約至不男不女的聲音,眼前這個好似妙齡少女一般擁有峰巒起伏的傲人身材的陰神宗宗主笑著和太玄見禮。

    「紫薇道友也仙蹤忽現,實在是榮幸之至,只怕道友是另有所圖吧?」太玄一邊一本正經的和陰神宗宗主見禮,一邊似乎有意提點著方羽一般的說道。

    名叫紫薇的陰神宗宗主還沒回話,山腳下的樹林裡又接連閃出三道身影直沖涼亭而來。和陰神宗宗主紫薇的電射不同,這一前兩後的三道身影看上去要飄灑從容的多,特別是超前的那一個僧裝打扮的人影,勝似閒庭漫步的腳下每跨一步,竟然有透明的蓮花狀氣旋托起身形,看似散漫,卻始終和身後那兩道如虹影般冉冉而至的身影保持著不變的距離。

    「跳樑小丑竟然也想來湊熱鬧,太玄道友,你怎麼說?」陰神宗宗主紫薇不男不女的聲音帶著些不宵再次在涼亭裡響起。

    「無量天尊,這些不是我請的客人,紫薇道友要是不想見他們,儘管請便。」

    長頌了一聲道號的太玄淡淡說道。不過眼光還是稍微有些詫異的掃了正在一邊微笑著看熱鬧的方羽一眼。

    其實方羽現在也在心裡覺得奇怪,眼下出現的這三個人,除了後面的那兩個,自己曾經在田家老宅隱約感覺到過氣息外,前面的這個和尚,他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因為天心燈和家教的關係,他自問一直以來,和佛門並沒有過太多的接觸,恩怨就更談不上了,不知道下面這個能施展佛門無上心法步步生蓮的和尚為什麼也來這裡湊熱鬧。眼前這個明顯強了不少,顯現出真身的陰神宗宗主又為什麼會忽然變得這麼愛幫忙。這一切都讓方羽覺得一頭霧水,理不清頭緒。所以只好不動聲色的靜觀其變。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刺耳裂空聲再次在方羽耳邊出現,靈神強烈的波動讓他的心神瞬間回到了現實。隨著陰神宗宗主紫薇的一聲輕喝,三道雪白的劍氣分別從她口中和張開的兩手中宛若實物一般的電射而出,劇烈的裂空聲就是因為它們的高速飛行而從空中傳出。

    隨著雪白劍氣的電閃而至,半途中三個人的反應卻不盡相同,首當其衝的和尚再一聲宛若獅吼的大喝中,一掌虛空拍出,一個瞬間就漲大到丈許大小的血紅色掌影很快迎上了劍氣,兩股源自不同淵源的絕強勁氣的交擊,讓半空中發出了一聲悶雷的般轟鳴。

    在陰神宗宗主聞聲身子一震的同時,那和尚再也無法保持步步生蓮的從容,踉蹌著落到的面上,黝黑的臉上頓時血色喪盡。

    幾乎在和尚選擇了硬碰的同時,他身後那兩道長虹經天般飛掠的身影卻明智的選擇了逃避,就若曾經幻顯在天際的彩虹一般,在兩聲不甘的長嘯聲中,那兩道身影忽然轉向加速,閃電一般的消失在天際。

    「太玄,怎麼你這裡還會有密宗的人出現?」語氣中隱含著強烈的不善,重新站穩身子的陰神宗宗主紫薇陰柔婉約至不男不女的聲音再次在涼亭裡響起。

    「貧道也不清楚,方小友,你和密宗的人有牽連?」太玄子轉頭問方羽。

    「沒有,我很少和佛門的人打交道。」方羽搖了搖頭說道。

    「紫薇道友,這和尚我來處理吧,你先清茶。」順手又摸出個小巧的紫砂杯丟給正在那邊掐訣做式準備再次發動攻擊的陰神宗宗主,太玄勸到。

    可以明顯看出陰神宗宗主對太玄的忌憚,儘管看上去不是很情願,她還是收式接過空無一物的杯子,退到了一邊。

    這時重新調整好自己的和尚已經趕到了離涼亭不遠的地方。隨著太玄在涼亭裡往前踏出的腳步,那和尚的身形立刻像被什麼推著一般的往後倒退了起來。就在這時,太玄依舊平淡沖和的聲音再次出現在山林之間:「這位密宗的道友,貧道宣真宗宗主太玄,現下懇請道友留步回頭,貧道感激不盡。無量天尊。」說著,一個道揖拜了下去。

    無法控制住身體後退的和尚知道再強留下去只會徒取其辱,只好忿忿的合掌還了一禮後轉身離去。奇怪的是從頭到尾他都沒說過一句話。

    「太虛道友,你這裡無火無壺,這茶要怎麼才能喝到嘴裡?」半真半假的開著玩笑,眼睛卻瞅著方羽的陰神宗宗主紫薇問道。

    「剛剛道友不是也聽到方羽小友的長歌聲了嗎?無中生有有還無啊,這裡什麼沒有?這裡又有什麼?」口中淡淡的應著,太玄長長的袍袖一揮,就好像變魔術一般,在涼亭的中間忽然冒出一堆正在熊熊燃燒的火來。

    「道友這是在考教我來著?」口中鬥著嘴,陰神宗宗主也沒閒著,虛空一抓的手中無中生有的出現一個晶瑩剔透的玉製小盒來,隔著玉盒便能隱約的聞到一陣幽幽的茶香。

    這會一直在邊上含笑看著這些本該是傳聞中的人物在談笑間依然毫不相讓的表演,這才明白很多事情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簡單,在這揮灑自如的表演和談笑背後,作為古老宗派的掌門,相對親近些的太玄和紫薇一樣,並沒有放下他們的責任。

    暗裡搖頭笑了笑自己的單純,胸間頓時也豪氣飛揚的方羽在呵呵的輕笑中反手提出一把紫銅小茶壺,笑道:「兩位宗主一個點火一個捐茶,看來也只有我這個閒人來煮水泡茶了。」

    「方羽,你拿把沒底壺如何煮水?」還是那麼淡淡的,聲色不動的太玄忽然看著方羽說道。

    聞聲一愣,方羽舉起銅壺一看,壺底子果然不見了。

    「哈,這樣也好,反正有無相生,順便還可以請太玄宗主指點一下禁術。」

    知道自己沒留意讓他鑽了空子的方羽見狀也不見慌亂,反倒笑嘻嘻的邊說邊走去那個淺灘邊打水。

    就當沒看到方羽和宣真宗宗主太玄暗裡鬥勁一般,陰神宗宗主只是似笑非笑的打開玉盒,往三個杯子裡放茶。

    沒有底的銅壺還是裝滿了水就那麼懸空搭在火堆上了。一時間涼亭三個人全都沒了聲音,只管各佔一面,圍著火堆用相同的姿勢席地而坐。

    涼亭裡的氣溫開始逐漸的降低,不大的空間裡真出現了一股不枉它名字的涼風在不停的迴旋,隨著涼風慢慢的變成陰風,陣陣森冷的寒意瀰漫在宛若石化了一般的三個人之間。

    懸空的無底紫銅壺在輕顫中慢慢的升高,下面已經開始變色的火焰也宛若要保持固定距離一般的拉長,竄高。涼亭的空間中已經開始不斷的有沉悶的氣流輕爆聲響起。隨著氣流的爆鳴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地面上席地而坐的三個人身邊有不同顏色的輕霧在慢慢擴散。

    一聲劇烈的爆鳴之後,方羽盤坐的身形首先沒入身前身後的淡白色煙霧裡不見,緊跟著隱沒在自己眼前淡黃色霧裡的是宣真宗宗主太玄,隨後在不到一息的空裡,陰神宗宗主也消失在淡藍色的霧影之中不見。

    三團各帶不同顏色的霧氣裡忽然開始了強烈的能量波動,緊接著三團忽然蕩漾開來的霧氣再也不分彼此的糾纏到了一起。

    看不到人影,也聽不到霧影裡發出任何的聲音,只有顏色亂成一團的霧影彷彿有了生命般的相互在此起彼伏的糾纏。無聲無息的,先是涼亭的頂蓋瞬間化成飛灰消失在風裡,緊接著是整個涼亭好像在演無聲的啞劇一般,悄無聲息的四散分離,那四根粗粗的木柱子在還沒落到地上的半空中就像再次有無聲炸藥在裡面爆炸了一樣,無聲無息的變成粉碎。

    啞劇像要一直繼續下去般的上演著,已經裸露在陽光下的無底銅壺此時已經伸升高到有兩丈高下,可竄出霧影的那條青白色火蛇還是不停的追舔在它的下面,繼續著它的使命。

    在忽然響起的狂風暴雨般的異音中,尖銳到不能形容的音波毒箭一般的開始在霧影內肆虐。如果大家還記得的話,就該知道這是陰神宗主上次在雪原上差點要了方羽小命的那追魂魔音。

    能撕裂人耳膜的魔音剛起幾息,有若蒼龍長吟的道號聲便也隨即響起,那一聲聲彷彿能直入人心的無量天尊好像天生就有壓制魔音的功能,原本狂風暴雨般的異音聲勢頓時弱了下來。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就在這時,翻騰著的霧影中傳來方羽有若九天殷雷般的沉喝聲,那一字一吐的雄渾聲勢真有壓下天地間所有雜音能力。

    隨著最後一個前字出口,半空中一直保持著懸空狀態的無底銅壺「砰」的一聲輕響中炸的粉碎。四面飛濺,陽光下閃著晶瑩光芒的水珠紛紛落向下面如怒濤一般翻滾個不停的霧影。水珠落入霧影的同時,一股陡然在原地旋起的狂風把地上的火堆和漫天的霧影全部捲上了半空,露出下面三個汗透重衣的人來。

    渾身被大汗濕透衣衫的方羽那張同樣滿是汗水的臉上,神色莊嚴肅穆,彷彿鐵鑄一般的身軀還原模原樣的保持著五嶽朝天的坐式,只是那雙本該微閉著的大眼此刻卻像黑洞般散發著要吞噬一切的可怕幽光,凌厲的盯著面前幾乎和自己一樣的狼狽的一男一女兩個宗主,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一切和方羽一樣,只是臉上似乎稍有疲態的太玄輕頌著道號,同樣精光閃爍的雙眼也一動不動的盯著面前的兩個人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相對於方羽和太玄,陰神宗宗主紫薇此刻看上去要狼狽的多,被汗水濕透了的黑裙緊裹在曲線玲瓏的身上,賣相實在不太符合她宗主的身份,儘管大半截臉還是躲在黑紗外面,可露在黑紗外面的肌膚上的蒼白和相對急促的呼吸,正在無情的告訴著她在剛剛這場彼此都還有保留的鬥法中,她明顯落於下風的事實。

    暗啞的輕歎了一聲,她率先站起身來,在身形消失前的瞬間,低低的歎道:「何苦來哉?」

    因為陰神宗宗主的忽然離開,也因為她最後的那句「何苦來哉?」,還坐在地上的兩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了一會後,不約而同的笑出聲來。

    是啊,何苦來哉?

    無名卷完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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