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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木嬴]世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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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蔡仲子 於 2016-8-28 22:27 編輯

【書名】:世嫁

【作者】:木嬴

【內容簡介】:

  一朝重生,成了安定伯府三姑娘。

  祖母不喜,繼母厭惡,還有一群恨不得啖其肉蝕其骨的庶姐嫡妹。

  從小相依為命的姐姐,為了恢復侯府爵位而犧牲,嫁給了中風偏癱的姐夫。

  現在,輪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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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9 23:56:45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家訓

  抄好最後一篇家訓,沐清韻放下墨筆,輕哈著氣,搓著冷的發紫的雙手。

  已是暖春三月的天氣,佛堂還清冷的厲害,似乎比記憶中的寒冬還要冷上三分。

  一雙腳凍的發麻,一股寒氣從腳底心往上冒,好像連骨頭都滲著寒意。

  丫鬟流鶯打了簾子進來,見她冷的搓手,忙將手裏的繡簍子擱下,一邊道,「姑娘,你冷成這樣,怎麼也不喊奴婢……。」

  說著,流鶯鼻子一酸,淚珠兒就在眼眶裏打轉。

  她怎麼又給忘記了。

  姑娘傷了喉嚨,一說話就疼。

  清韻見她哭,下意識的張嘴要說話,誰想喉嚨一癢,就忍不住咳了起來。

  咳的她眼淚直飆。

  便是咽口水,都覺得喉嚨疼的揪心。

  流鶯哪敢再傷心,一抹眼角的淚,急忙道,「姑娘,你忍著點兒,奴婢給你倒杯茶。」

  說著,她朝一旁的炭爐走去。

  屋子裡冷的人哆嗦,桌子上的茶水早涼透了,幸好還有炭爐,可以溫著銅壺。

  她的手碰到銅壺,就覺察到一股子冰涼寒意。

  流鶯忍著要抽回的手,將銅壺拎了起來。

  爐子裡,哪還有炭啊,早燃成了灰了,一點熱氣都沒有。

  流鶯氣的咬緊唇瓣,再聽清韻咳的一聲比一聲重,來不及生氣,忙道,「姑娘你等會兒,奴婢這就去燒熱水。」

  說完,她一手拎著銅壺,一手拎著炭爐跑了出去。

  書桌前,清韻臉色蒼白的看著手裡繡著空穀幽蘭的繡帕。

  繡帕上有星星點點的血跡,像是一朵梅花清豔綻放。

  清韻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喉嚨都傷成這樣了,她居然還有心情想梅花。

  想想三天前的事,再想想她現在的處境,任是她再堅強,再如何勸自己既來之,則安之,好死不如賴活著,此刻也抑製不住那股想撞牆,一死百了的衝動了。

  清韻晃著腦袋,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那從她喉嚨裏取出來的沁著血的半根繡花針。

  可是喉嚨的痛,無時無刻不提醒著她,有人想要她的命。

  感覺到喉嚨又在發癢,她趕緊伸手掐著脖子,咬緊唇瓣,要將那股癢意忍下去。

  忍無可忍,她趕緊端了桌子上的茶,顧不得冰冷,猛灌一口。

  冰冷的茶水,從喉嚨直接而下,冷的她直打哆嗦。

  茶盞剛放下,門外就傳來哐當一聲。

  清韻眉頭一皺,便聽到外面有爭吵聲傳來。

  是流鶯的聲音。

  她咬牙道,「吳媽媽,人在做天在看,三姑娘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處處為難我們!」

  清韻冰涼的心底,有了一絲暖意,還有喟歎。

  流鶯忠心為主,她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只是性子有些急躁魯莽,見不得她受委屈,可是有些事,不是吵就能解決的,人家連她這個主子都沒有放在眼裏,還怕她一個丫鬟咋咋呼呼的叫?

  怕她吃虧,清韻撐著桌子站起來,走了出去。

  站在門口,便見一粗壯婆子叉腰怒罵,「你個小賤蹄子,這裏是佛堂,清靜之地,豈容你大呼小叫,回頭我一定要稟告了大夫人,我看你還能在這裏過舒坦日子!」

  婆子罵罵咧咧,一邊說著佛堂清淨,不容人大呼小叫,可她平常說話,就比流鶯的罵聲大了,何況是她叉腰怒罵的嗓音。

  而且,那架勢,好像流鶯再回一句,她就要伸手打了。

  清韻見了就來氣,她來三天,就見了這吳婆子耀武揚威了三天,她剛穿來那會兒,她就站在她床前嘰嘰歪歪,明裡暗裡譏諷她是餓死鬼投胎,吃個饅頭都能噎出好歹來。

  清韻邁步走了過去。

  流鶯見她過來,忙扶著她道,「姑娘,你身子還沒好,怎麼出來了?」

  吳婆子也笑著,只是說出口的話,半分敬重也沒有,反倒是向清韻傷口上撒鹽,「外面風大,三姑娘才挨了二十板子,怕是還沒好全,大夫人可是傳了話來,家訓佛經,每日各五十篇,今兒不抄好,明兒可就沒飯吃,姑娘可別叫奴婢為難……。」

  說著,吳婆子臉上的笑漸漸僵硬。

  清韻看著她,清冷的眸底有笑,只是那笑像是蒙著一層冰似地,透著淩厲寒氣。

  吳婆子多看兩眼,心底就生了怯意,不敢看。

  她下意識的低了頭,等她察覺出來,又惱了自己。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了,連三姑娘都能叫她害怕了?

  三姑娘雖然是嫡女,可親娘早死,在府裏,還比不上庶出的二姑娘,更別提大夫人生的五姑娘了。

  明明是嫡女,卻養出來一個怯懦性子,在大夫人面前,從來都低眉順眼,甚至大氣都不敢粗喘,哪有半分嫡女的樣子?

  要不是府裡上下都知道她的身份,外人來瞧了,說她是庶出的,人家也不會懷疑半分。

  方才,她肯定是看錯眼了。

  吳婆子抬頭,就見流鶯跟清韻告狀。

  她手裏拿著一塊木炭,遞給清韻看,聲音哽咽道,「晾了風,原本都可以用了,被她一盆水,全給潑濕了。」

  流鶯替清韻委屈。

  三姑娘是安定伯府正兒八經的嫡女,可過的這叫什麼日子?

  吃不飽,穿不暖,一年裡十二個月,足足有十個月是被罰住佛堂。

  好不容易被罰夠了,能回自己院子裡住了,每一回,都不超過三天,又被罰關回來,一關少說就是一個月了。

  半個月前,三姑娘好不容易抄好了佛經,能搬回泠雪苑住了。

  可是才歇了兩晚上,五姑娘她們就拉著三姑娘去沐家三房沐尚書府給表姑娘道喜。

  明明是五姑娘見不得表姑娘得瑟,故意推了三姑娘一把,三姑娘往前一栽,又推倒了表姑娘。

  害的表姑娘撞在了台階上,下巴被劃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當時,沐尚書府恨不得活刮了三姑娘。

  回來後,老夫人不聞不問,就打了三姑娘二十板子,丟到佛堂來抄家訓佛經。

  罪魁禍首五姑娘卻什麼事都沒有。

  都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就沒見過有誰家長輩偏心偏到這種程度的!

  可憐三姑娘怎麼替自己辯白都沒有用,當時明明有許多人瞧見了,可沒人會為了不受寵的三姑娘說話,為她去得罪大夫人,反倒趁機巴結大夫人,一口咬定就是三姑娘推的。

  在她們眼裡,三姑娘是在汙蔑五姑娘,心腸歹毒。

  三姑娘替人背了黑鍋,被罰在佛堂抄半年家訓佛經。

  可就是這樣,她們還覺得不夠,在三姑娘的吃食裏動手腳。

  三天前,她以為姑娘是餓很了,吃饅頭太急,被噎死了過去。

  可誰能想到饅頭裏被人塞了半根繡花針?!

  要不是三姑娘命大,有幾個人能活命?!

  現在三姑娘傷了嗓子,她和喜鵲去求大夫人給姑娘找大夫。

  大夫人明麵上是答應的爽快,還責怪她們照顧不周,可是這都三天了!

  大夫壓根就沒有來過!

  流鶯恨恨的想,是不是大夫人派去請大夫來的丫鬟半路上給摔死了,不然就是爬著出府,也把大夫給請來了。

  更叫人寒心的,是大廚房送來的飯菜,明知道三姑娘喉嚨疼的連飯都吃不了,還故意把菜做的辣辣的,就是她愛吃辣,都吃不了兩口,何況是三姑娘了?!

  從傷了嗓子起,到現在都三天了,三姑娘說過的話不超過五句。

  還是逼不得已說的。

  三月天,早涼晚寒。

  姑娘被罰住佛堂,冷的晚上直哆嗦,她去要拿些炭火。

  炭沒拿到,倒是挨了一頓劈頭蓋臉的罵。

  「五姑娘她們那麼嬌貴,都沒要炭了,三姑娘犯那麼大的錯,還要什麼炭?如今伯府可比不得從前了,便是連老夫人的用度都一再縮減,三姑娘還妄想和從前一樣呢,以前侯府沒被貶前,那些炭敬冰敬多的用不完,如今呢,都要自己掏銀子買了,這都拜江家所賜!」

  這些話,言猶在耳,字字誅心。

  五姑娘會去要炭嗎?

  五姑娘的炭根本就用不完!

  還有,她雖然不是安定伯府的家生子,可來伯府伺候也有七八年了,伯府被貶才兩年,她壓根就沒有見伯府用度有減弱。

  別說什麼主子的月例削弱了,那是笑話!

  明明就是大夫人看那些庶女姨娘不爽,藉機拿捏她們,那些姨娘心裏有氣,奈何不了大夫人,就把氣撒姑娘身上,什麼事都怨姑娘,想想都窩火。

  要是江家沒有出事,誰敢這樣慢待三姑娘?!

  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

  江家,是沐清韻的外祖家。

  江老太爺,官拜太傅,榮寵一時,可是好景不長,江老太爺得罪了皇上,被貶了官。

  江家敗落,侯爺身為女婿,幫著江老太爺在皇上跟前求了句情,結果惹怒皇上,安定侯府被貶為了安定伯府。

  流鶯想不明白,這一切明明和三姑娘關係不大,是侯爺重情重義,要幫江家一把,才導致侯府被貶。

  可伯府,上到老夫人,下到丫鬟婆子,都把這錯加在大姑娘和三姑娘身上,一心想恢複侯府爵位。

  為了拉攏朝臣幫著說話,老夫人不惜把大姑娘嫁給定國公府大少爺,要知道,定國公府大少爺中風偏癱,臥病在床啊!

  想到以前笑容明媚,說話溫聲和氣的大姑娘,出嫁才一年,就消瘦的皮包骨,流鶯就心疼的想哭。

  現在三姑娘就快要及笄了,她不敢想,老夫人她們會把三姑娘嫁給誰……

  清韻不知道流鶯為她的將來擔憂。

  她正望著她手裏的炭,心底一口氣,怎麼也舒緩不了了。

  昨兒,為了這些炭,她不得已開口說話,嗓子疼的差點沒把心肺給咳出來,沒想到卻被人這麼糟踐。

  流鶯去要炭火,沒有要到,她受不住寒,就想了個辦法。

  往常府裏的炭,都是買來的,最好的當然是銀霜炭了,放在屋子裏沒有煙味。

  大多用的還是普通炭,再次一點,就是自己燒的炭了。

  就是那種火燃燒的旺旺的,放在封閉的罐子裏,因為缺氧而熄滅。

  清韻讓流鶯端飯菜時,找廚房婆子要了些炭,沒有罐子,只好用水滅了拎回來,晾乾了再用。

  卻怎麼也沒想到吳婆子竟狠心,連她燒炭取暖都不行。

  清韻嘴角溢出一抹冷笑,冷冷的看著吳婆子。

  清韻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吳婆子知道她想說什麼,她有些怕,但是她不會表露,要是被旁人知道她怕三姑娘,還不得被人笑話死?

  炭火是她潑了水,又怎麼了,誰叫流鶯不長眼,把炭晾在這裏的,要怪就怪她辦事不利。

  吳婆子拍拍身上的衣裳,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責怪流鶯小題大做,「外面風大,炭火就算濕了,風吹幾遍也就乾了,三姑娘要是再耽誤下去,抄不好佛經家訓,明兒餓肚子,可別怪奴婢沒提醒你。」

  流鶯氣的要破口大罵,被清韻用眼神阻止了,沒必要和她逞口舌之能。

  流鶯憤憤的,扶著清韻要回去。

  只是一轉身,院門口跑進來一個小丫鬟。

  吳婆子見了就來氣,「你個死丫頭,跑出去玩了半天,也不見人影,還知道回來?!」

  那丫鬟被罵了,也不生氣,只笑道,「這不是去春暉院湊熱鬧去了麼,吳媽媽,你猜府裡又出什麼熱鬧了?」

  吳婆子一聽,眼睛就亮了起來,嘴上依舊是罵,「小賤蹄子,就知道撩撥人,還不趕緊的說。」

  丫鬟就笑道,「沐尚書府大太太在春暉院鬧呢,說是表姑娘下巴傷的厲害,毀了容了,要伯府給個說法呢。」

  清韻頓住腳步,回頭望去。

  就看見丫鬟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

  清韻心咯噔一嚇跳了。

  完了,又要倒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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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寒心

  清韻兩眼望天,清潤眸底有細碎流光,明媚璀璨中,跳躍著憤岔怒火。

  她在心底咒罵,她到底得罪了天上哪路神仙,居然讓她穿到這等水深火熱之地來。

  叫她如何既來之,則安之?!

  想到替人背了黑鍋,還有口難言,清韻雲袖下的手就攢的緊緊的。

  板子也挨了,也被罰抄家規佛經了,就連饅頭夾針,這等駭人聽聞的事都做的出來了,她倒是想知道她們還想將她怎麼樣?!

  清韻轉身回佛堂。

  身後是吳婆子惋惜聲,「可惜了表姑娘那張美的跟朵芙蓉花似地的臉了,要是真留了疤,還不得哭死啊?」

  小丫鬟是連連點頭,「就是呢,沐大太太來,臉上那怒氣,我站的老遠,都覺察到了。」

  流鶯豎著耳朵偷聽,越聽臉上的擔憂之色越濃,對女兒家來說,臉是最重要的啊,表姑娘傷了臉,她肯定恨死姑娘了。

  老夫人她們不喜歡姑娘,沐大太太給了她們多少氣受,她們肯定會在姑娘身上加倍討回來的。

  流鶯望著清韻,想問問她接下來該怎麼辦,可是嘴動了幾次,終是一個字沒說出來。

  清韻祈禱別叫她去春暉院,她實在不想挨板子了,十幾天前挨的二十板子,她現在就是不注意坐重了,還是會隱隱作疼。

  可惜,事與願違。

  她才坐下,外麵就有一穿著淺草綠裙子的丫鬟進來道,「三姑娘,老夫人讓你去春暉院一趟。」

  丫鬟進門便說話,連腰都不曾彎一下。

  而且說話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佛堂離春暉院太遠,連走帶跑,也要一盞茶的功夫。

  春暉院那麼熱鬧,她卻偏偏要被使喚來佛堂傳話,越想越是窩氣,對清韻有好臉色才怪了。

  感覺到身上有股子涼意,丫鬟眉間愈加不耐煩了,催道,「快點,老夫人還等著呢。」

  說完,趕緊退出去曬太陽了。

  流鶯氣的恨不得捶桌子,罵道,「狗眼看人低!不過是春暉院裡一個三等傳話丫鬟,也敢給姑娘臉色看!」

  流鶯罵,只是純粹的發洩心中不滿,聲音還是壓的低低的,怕被那丫鬟聽見。

  可見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春暉院一個三等小丫鬟,也不是她們能惹的起的。

  想著,清韻譏諷一笑。

  她這個嫡女在府裡的地位還真是低到塵埃裡去了,連個三等小丫鬟都敢不將她放在眼裏,她怎麼覺得自己就好像那人人喊打的那過街老鼠。

  明明知道春暉院沒好事等著她,她還是得硬著頭皮去啊,不然去晚了,又要挨譏諷了。

  隨著小丫鬟出了佛堂。

  往前走了幾步,清韻鼻子一動,便聞到一股子淡淡的梨花清香。

  她瞥頭望去,就見不遠處挨著佛香院的牆角處,有一株梨花,清然綻放,繁盛如雪,凝脂欲滴。

  一隻鳥兒落在梨樹枝頭,抖落一地雪瓣。

  清風拂過,梨花雪瓣朝遠翻滾而去。

  再往前走,饒過一假山石,眼前又是一亮。

  一條青石鋪就的小道,兩邊古木蒼天,遮陽蔽日,是炎炎夏日最好的納涼之地,只是如今的天氣,走在小道上,竟是比佛堂還要冷。

  走了百餘步,便有陽光透過稀疏樹梢,投下了斑駁疏影,遠望有碧波流水。

  桃蕊初綻,湖畔楊柳吐新,鵝黃嫩柳絲絛隨風繾綣。

  安定伯府,畫棟雕欄,亭台樓閣,秀麗挺拔,軒欄相接,曲折蜿蜒。

  碧空朗朗,長風徐徐。

  景致盎然,美的叫人目不暇接。

  可是清韻卻沒什麼心情欣賞,因為她腳步慢一拍,丫鬟就在前面催了,恨不得她兩腳生風,一眨眼就到了春暉院才好。

  越靠近春暉院,清韻的心情越凝重,她不知道接下來等著她的是什麼,總歸是沒什麼好事了。

  邁步進春暉院,她便瞧見在院子裡伺候的丫鬟都停下來看著她。

  有些甚至不避諱她,就道,「太狠心了,就算妒忌別人,也不該下那麼狠的手啊,這不是毀人一輩子嗎?」

  「就是,一肚子黑心腸,做錯了事,還嘴硬不認,還往五姑娘身上潑髒水,老夫人和大夫人還能叫她糊弄了去?」

  「還好伯爺不在府裡,不然肯定袒護她,本來沐大太太就把老夫人氣個半死了,要是伯爺再偏袒她,還不知道會把老夫人氣出什麼好歹來呢。」

  「這回估計是最後一次了,老夫人已經在給三姑娘物色婆家了,依照大姑奶奶來看,她很快就要出嫁了,到時候眼不見為淨,府裡就安生了。」

  「三姑娘要許人了,是真的嗎?」

  「是真的,是冬雪姐姐說的,指不定這會兒都挑好了呢……。」

  聽到這裏,清韻心跳的厲害。

  冬雪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她說這話,那絕對不是說笑的。

  一想到大姐沐清淩嫁給定國公府中風偏癱的大少爺,清韻就臉色慘白。

  她腳步有些淩亂,但依然朝正堂走去,她沒有後腿的餘地。

  邁步進屋,往左走了幾步,便瞧見一紫檀木梅蘭竹菊四折屏風,雙麵繡的圖案,栩栩如生。

  這扇屏風是沐清淩繡的,花了大半年時間。

  老夫人喜歡的不行,當時還賞賜了沐清淩一套上等頭飾,可是侯府被貶,為了恢複侯爵,老夫人可沒有半點憐惜,就將她推進了火坑。

  清韻手在屏風上劃過,嘴角一抹濃濃的譏笑。

  老夫人庫房裏寶貝多,這裏又是她會客的地方,擺的東西都是最精致的,代表著伯府的臉面。

  這屏風,美則美矣,可惜,她做的事,太叫人寒心了。

  清韻走了一愣的神,那邊就有詢問聲傳來,「怎麼這麼半天才來?」

  聲音裡透著一絲不滿。

  小丫鬟忙道,「三姑娘走的太慢,奴婢催了好多回了。」

  清韻尋聲望去,便見一個三十一二歲的夫人,身著繡金絲牡丹的暗紫裙裳,配同色襦裙,珠翠釵環綴於烏髮雲鬃間。

  她面容姣好,鬢若堆鴉,眉橫丹鳳,可惜嘴唇偏薄,硬生生的破壞了三分美感。

  眼神沉穩,透著光芒,只是看著清韻的瞬間,那眼神就跟尖刀一般犀利毒辣。

  就在清韻心悸,眨眼間,又恢複如初,毒辣褪去,那三分嫌棄,倒是留著。

  她擺擺手,小丫鬟趕緊俯身告退。

  她就是安定伯府大夫人,清韻的繼母王氏。

  老夫人端坐在紫檀木羅漢榻上,她一身深色鬆鶴綿延上衣,偏青色六幅裙,衣襟上綴著一塊玉佩。

  這塊玉佩,據說是老太爺送的,老夫人從未離身過。

  她頭髮梳的一絲不亂,珠環翠繞,看起來慈眉善目,富態安祥。

  可惜,只是看起來。

  她跟前兩溜嵌螺鈿紫檀椅排開,上面搭著石青彈墨菊花紋靠背,墊著同色坐墊。

  大夫人坐在右邊,她對面坐著個夫人。

  不用想也知道,這位就是沐尚書府大太太了。

  她年紀要比大夫人大上兩歲,穿著一身四喜如意雲紋錦裙,梳著盤桓髻,頭上戴著景福長綿簪,不論是容貌,還是氣質都勝大夫人三分。

  屋子裡,有些靜謐。

  她手裡端著的青花瓷寒梅喜鵲紋茶盞,重重的磕在桌子上。

  那聲音倏然響起,讓老夫人的臉色變了一變。

  清韻有種想轉身便走的衝動,但還是上前,乖順的福身請安。

  只是她還沒有起身,老夫人就一臉陰沉道,「是三姑娘不小心推了染兒一把,錯在她,我伯府不會推脫,是打是罰,隨你。」

  清韻的心,瞬間像是掉進了冰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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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賠償

  沐大太太看了老夫人一眼,嘴角劃過一抹嘲弄的笑。

  她望著清韻。

  清韻穿著一身七成新的紫衣白裙,裙擺上繡著棲枝飛鶯。

  衣裳布料還湊合,只是她病了半個月,又常年住在佛堂,吃的菜極少有葷腥,所以身形消瘦,撐不起衣裳來。

  沐大太太往下看,眼神凝了一下。

  她瞧見了清韻的繡花鞋。

  她以為這衣裳做的偏大,誰想竟是偏小,都露出了繡鞋了。

  清韻站在那裏,有些忐忑不安,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渴望早些聽到沐大太太說話,她不喜歡胡思亂想,自己嚇唬自己,到底要將她怎麼樣,速度點說啊!

  沐大太太多看了清韻腳兩眼,老夫人也注意到了。

  她的臉又沉了三分,竟然穿這麼不合身的衣裳出來,這不是存心的丟伯府的臉嗎?!

  老夫人這輩子最無法忍受就是伯府在沐尚書府跟前跌份。

  見清韻還一臉無知的站在那裏,不由得氣拍了桌子道,「還不跪下來認錯!」

  清韻緊咬了下牙關,她長這麼大,前世連父母都沒有跪過,如今倒是要跪一個毫無關係的老婦人了。

  清韻心裡窩囊,卻又不能不照做,她已經「做錯」了事了,再忤逆長輩,不聽話,只怕懲罰會更重。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清韻跪了下去,屋子裡鋪著錦毯,不冷,就是跪的難受。

  沒跪,挨罵。

  跪著不說話,還是挨罵。

  大夫人催她,「還不敢緊給嬸娘賠罪認錯!」

  清韻牙關緊咬,氣的胸口有些起伏不定,嘴角有冷笑,賠罪認錯?

  她倒是喊的出口,該賠罪的不是我,是你的女兒!

  她沒有說話,那邊老夫人又拍桌子了。

  清韻沒輒,嘴微微張開,「不是我……。」

  才吐了三個字,好了,喉嚨發癢,當即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咳的她跪都跪不住,身子一揪一揪的,看的人心疼。

  一屋子人都看著她。

  老夫人額頭有青筋暴起,大夫人則趕緊吩咐丫鬟道,「趕緊的,給三姑娘倒被茶。」

  不是她有那個好心,而是清韻咳的她實在心慌。

  還有,清韻疼成這樣,她關心她,最是能體現她這個做嫡母的寬厚大度。

  丫鬟趕緊端了茶來,清韻跪在地上接了,小心的喝著。

  老夫人見了就來氣,還得忍著,對沐大太太道,「染兒的事,她知道錯了,三天前,竟一時想不開,要以死賠罪,就著饅頭,咽下半根繡花針,所幸是命大,被人發現救了回來,只是傷了嗓子,現在還說不得話。」

  清韻驚呆了。

  這等顛倒黑白的本事,她兩世僅見啊。

  明明是有人把繡花針塞饅頭裡,要害她性命,到她嘴裏,怎麼就成了以死賠罪了?

  清韻低著頭,掩去眸底的鄙夷之色。

  就衝她那薄臉皮,在伯府鐵定是混不開了。

  她沒看見沐大太太的臉,原本就憤怒了,這會兒憤怒之色又深了三分。

  老夫人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她啊!

  幸好清韻沒事,要是真有什麼好歹,不就是她尚書府逼死她的了?!

  想到女兒下顎的傷疤,傷心的整日以淚洗面,她就怒不可抑。

  她哪裡不知道清韻是被人栽贓,替人背黑鍋的,可是伯府一口咬定就是她推的,你要算賬,伯府不會偏袒她,她能有什麼辦法?!

  清韻受罰,她並不心疼,她可是伯府正兒八經的嫡女,老夫人的親孫女,她都不心疼,還輪著她一個表嬸娘來心疼?

  況且,把她女兒推倒的,確實是清韻。

  只不過清韻不是故意的,她也是被人推了一把,要沒有清韻背後一雙手,她女兒能摔破了相?!

  清韻要罰,罪魁禍首更要罰!

  想到方才進來,五姑娘沐清柔迎接她時,一臉關心的問她,「嬸娘,千染姐姐的臉好些了沒有?」

  明著是關心,誰不知道她心裡在偷著樂。

  在她面前假意關懷,惺惺作態,把誰當傻子糊弄呢。

  當時看著她那嬌豔如牡丹的臉,她都差點沒忍住心裏那股要抬手扇過去的衝動。

  可她是長輩,能隨便打小輩嗎,忍無可忍,也要忍了,這筆賬她記著呢。

  這會兒,再聽老夫人把清韻喉嚨受傷說不出話的錯,強加在她身上,那股怒氣再平息不了了。

  今兒不趕緊把事情解決了,趕明兒清韻真出什麼事了,她就是對的,也變成錯的了。

  她拳頭攢緊,先冷呵一聲,方才道,「染兒傷了下巴,我只要她能完好如初,清韻就是賠了一條命,又能怎麼樣,能將染兒的傷疤抹去嗎?」

  說完,她又望了眼清韻,然後對老夫人道,「老夫人可得看好了清韻,她可不比府裡其他姑娘,死了傷心兩日也就罷了,伯爺這輩子最鍾情的就是清韻的娘了,她長的又有七分像清娘,伯爺可是把她捧在手心裏疼的,要是他辦差回來,知道清韻出事了,知道老夫人和大夫人沒把她看好,讓她出了什麼事,到時候母子離心,夫妻離心可就不妙了。」

  要比說話最傷人,一屋子人,沒人比得過沐大太太了。

  她是捏了人痛楚說,那一字一句,哪裡是話啊,分明就是鹽巴,灑人家心口上呢。

  因為侯府被貶,老夫人和伯爺離了心,伯爺在家,和她也說不了幾句話,要不是請安,估計連面都難見上。

  還有大夫人,清韻的娘江氏都死了快十五年了,還叫伯爺心心念念,這對大夫人來說是最大的恥辱。

  她陪著伯爺十五年,還沒能擠掉江氏在伯爺心底的地位,一個大活人,連個死人都爭不過,還有臉活在這世上,這臉皮還真是夠厚實的。

  都說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沐大太太這一巴掌,打的大夫人臉隱隱泛青。

  還有沐清柔她們,沐大太太說的更直白,清韻要是死了,伯爺會傷心欲絕,她們死了,不過傷心兩日,孰輕孰重,當即立見。

  沐大太太嘴上爽了,看到老夫人和大夫人變了臉色,她更是爽到骨子裡去了。

  可清韻卻臉色泛白,她感覺到有好幾道淩厲的眼神望著她,恨不得將她剝皮卸骨了。

  清韻苦笑,沐大太太好心計,不過三言兩語,就幫她拉了一手的好仇恨。

  一會兒你是拍拍屁股就走了,我的日子還怎麼過啊?

  老夫人氣的嘴皮哆嗦,孫媽媽趕緊端上來一杯茶,讓老夫人喝著平息怒氣。

  老夫人喝了半盞茶,方才望著沐大太太,咬了牙道,「事已至此,你想怎麼樣?」

  沐大太太坐正了,臉色不慍,什麼叫她想怎麼樣,說的好似她胡攪蠻纏一般,「我只要染兒恢複如初!」

  恢複如初?恢複如初!

  說來說去,就這四個字。

  可傷了下巴,如何恢複如初?!

  看著沐大太太油鹽不進的態度,老夫人掃過清韻的眼神就跟冰刀似地,清韻都覺得自己身上好像多了許多冰窟窿。

  大夫人坐在一旁,眸底有冷笑,許是被氣大了,她說話也直的厲害,「說來說去,還不就是為了銀子嗎?」

  嘴角劃過一抹譏笑,好像在諷刺沐大太太掉進了錢眼裡。

  沐大太太笑了,笑容像是開在冰山的花。

  沐大太太就這點好,她就算再氣,嘴上也帶著笑,「我尚書府是沒有封爵,但好歹也是一品官邸,怎麼在表嫂眼裏,就窮的連治病的錢都沒了?」

  說著,她心底一歎,「也怪清娘去的早,沒把清韻教好,要是她在,早帶著清韻去給我賠不是了,哪用的著我巴巴的登門,可不像是上門討債的麼?」

  說到最後,竟是一抹自嘲的笑,她又掃了大夫人一眼,用眸底餘光補充了一句:做嫡母的這麼不懂事,難怪得不了伯爺的歡心了。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大夫人的臉上。

  清韻覺得大夫人的臉都被打腫了。

  在她記憶中,大夫人是無往而不利的,只是伯爺和她娘是她的死穴,伯府裡沒人敢掐,但是沐大太太敢啊,她又不求她什麼,不用看大夫人的臉色過日子,所以沒有顧忌,一掐一個準。

  清韻注意到大夫人掐著自己的手,那狠勁,估計指甲都掐進了肉裡,可見心裡有多氣憤了。

  她覺得,大夫人是想掐她。

  大夫人沒有表露出來,她解釋了,不是她不帶清韻去尚書府賠罪,而是清韻推沐千染,老夫人和她依照家規罰了她。

  沐大太太她還是那話,罰有用嗎,要是罰有用,當初她就不會讓清韻回伯府了,直接亂棍打死了了事。

  話題饒啊饒,最後還是繞到賠償問題上。

  沐千染被清韻推到,所受的苦且不說了,算她倒楣,但這去疤用的藥膏……誰買可是個大問題了。

  她是尚書府長媳,用公中的錢給沐千染買藥,一堆人有意見呢,都說要她來找伯府,她不願意,但也得來啊。

  老夫人聽著這些冠冕堂皇,睜著眼睛把人當傻子糊弄的話,就不耐煩,想反駁,又不佔理。

  人是清韻推的,賠償她醫藥費也應當。

  老夫人撥弄著手裏的佛珠,問道,「清韻害染兒傷了下巴,留了疤,清韻是有義務幫她醫治,太醫可說了,治好要多少銀子?」

  沐大太太沒說話,站在她身後的丫鬟嘴快道,「太醫說了,最少要兩萬兩呢。」

  此言一出,饒是老夫人也倒抽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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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陪嫁

  雖然早料到沐大太太提起賠償,會獅子大開口。

  卻沒想到會這麼的狠,簡直叫吃人不吐骨頭了。

  當初沐清淩嫁給定國公府大少爺,所有的東西加起來,陪嫁也不過三萬兩啊。

  偏沐大太太話說的好聽,她壓根就不稀罕這些錢,這錢也不是給她的,是給她女兒買藥的。

  而且,兩萬兩是最少的數了,她還是看在兩府的情分上,沒有多要。

  沐大太太話的輕巧漂亮,卻是噎的老夫人和大夫人雙眸噴火。

  倒楣的清韻就跪在那裏,接受怒火的洗禮,身心備受煎熬。

  賠償,伯府認。

  但是賠償的數目太大,伯府可不會認了。

  沐大太太也不強求,她只道,「數目是大了些,可這數是太醫開的,我可沒有要佔伯府半分便宜,要是伯府覺得我是獅子大開口,那我不要銀錢便是,往後染兒治傷,需要什麼藥,我叫人來說一聲,伯府買好了送去就行,傷疤就在染兒下顎上,長眼睛的都瞧的見。」

  清韻盯著地毯上的牡丹,嘴撇了撇。

  別看沐大太太話說的通情達理,實則滿是威脅。

  伯府不給錢可以,那就給藥。

  可這治病的藥,可有千萬種呢,還不是每一種都對症下藥。

  要是她撿貴的挑,只怕伯府多付一倍都打不住。

  清韻跪在那裏,手捏著裙擺,她很想說話。

  她精通醫術,不就是祛疤麼,又不是什麼難事,給我一萬兩,我幫她恢複如初。

  可她到底忍著沒說,一來是嗓子疼,不便說話,二來,就是她該如何解釋她會醫術這事?

  她可是在她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伯府被貶之後,就常住佛堂,不是抄經書,就是抄家規女誡。

  佛堂,除了佛經就沒別的書了。

  她能從佛經裡學到醫術,這麼詭異的事,簡直駭人聽聞,以伯府上下對她的態度,肯定會被當成是妖孽直接亂棍打死。

  且看看吧,這會兒她們還是內鬥,還沒鬥到她頭上來,一會兒再見招拆招了。

  說到見招拆招,清韻心底就騰起一抹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窩囊感來,她嗓子疼,說不了話,人家要是為難她,她連最基本的辯白都做不到!

  想著,大夫人一句話,就把火燒到她身上來了。

  大夫人眼神狠辣的瞥了清韻一眼,道,「兩萬兩,數目太大,若是從公中拿,指不定就助長了府裡庶子庶女胡鬧之心,左右犯了錯,有公中替他們擔著,挨頓板子,被罰抄家規,懲罰太輕,我看這賠償就從姐姐當年留下的給清韻的陪嫁裏出吧。」

  聽到大夫人這麼說,清韻心中一口老血差點噴薄出來。

  還要不要臉了?

  府裡庶子庶女哪個有膽量胡作非為,只有她生的女兒沐清柔!

  驕縱蠻橫,又愛攀比,見不得別人比她好,但凡她有的,不許旁人有,她穿一件新衣裳出府,見到別人穿一樣的衣裳,哪怕只是樣式相同,那件衣裳她再喜歡,也不會再穿第二回了。

  她已經替沐清柔背了黑鍋了,她還要她搭上她娘留給她的陪嫁?

  雖然她沒想過要嫁人的事,甚至她連穿越這件事都還沒有坦然接受,可大夫人的做法,叫她打心底裡唾棄。

  明明犯錯的是她女兒,好像在她眼裡,她寶貝女兒哪都好,就是不會犯錯。

  清韻沒有貿然說話,她望著老夫人。

  她知道,她娘留下的陪嫁,不在大夫人手裡捏著,而是在老夫人手裡。

  大夫人倒是想接手,可是老夫人手緊的很,她想了十五年,也沒拿到分毫。

  反倒是沐清淩出嫁,老夫人拿了一半出來。

  老夫人愛面子,又一心想著伯府恢複侯爵,所以她盡管不捨得,也還是拿出來添做沐清淩的嫁妝了。

  餘下的一半,應該是給她出嫁的。

  老夫人很猶豫,清韻的娘江氏嫁給伯爺時,江家正是鼎盛時期,陪嫁豐厚。

  當初沐清淩出嫁,江氏一半的陪嫁就有兩萬兩,她再做主拿了三千兩給她算作壓箱底的私房,公中只拿了一萬兩。

  以大夫人的性子,將來清韻出嫁,公中估計只會出一萬兩。

  若是沒有江氏的陪嫁,她給清韻找的那門親事,怕是要黃了。

  可要從公中拿錢,大夫人肯定不會同意,她說的話也不錯,有此先例,確實沒法震住那些晚輩。

  看來,只能換門親事了……

  清韻望著老夫人,見她眉頭鬆了緊,緊了鬆,心跳的厲害。

  她覺得老夫人會同意。

  果不其然,老夫人點頭了。

  清韻眼神一暗,正要站起來,她就是拚著嗓子疼死,也要把江氏留給她的陪嫁留下。

  結果她還沒動,沐大太太說話了,她皺眉道,「你們要把清娘留給清韻的陪嫁賠我?你們敢給,恕我膽小不敢收,表嬸娘霸佔侄女的陪嫁,傳揚出去,我名聲還要不要了?」

  大夫人臉沉了,眸底是冰冷寒芒,要賠錢的是她,現在賠她錢了,她又不要。

  橫也是她,豎也是她!

  大夫人望著她,語氣生冷道,「你從公中拿銀子,尚書府有人反對,我伯府難道就沒有了?」

  沐大太太歎息一聲,語帶羨慕道,「尚書府不比伯府,我妯娌多,雖然是我掌中饋,也還要征詢她們意見,可不像你,伯府裡裡外外,可以全權做主。」

  清韻聽著沐大太太這話,想到什麼,趕緊抬頭小心的瞄了老夫人一眼。

  果然,老夫人臉色變青了。

  沐大太太是真羨慕大夫人,可聽在老夫人耳朵裡,是一根刺。

  伯府和沐尚書府是二十多年前分的家。

  伯府是大房,沐尚書府是三房。

  當年,為了繼承安定侯府家業,大房和三房可是鬥的不可開交。

  大房是嫡出,三房是繼室嫡出。

  為了侯府爵位不被搶去,老夫人可是吃了不少的苦頭。

  所幸,太老爺過世,老太爺承了爵,然後分了家。

  但是,分家之後,三老太爺的仕途是蒸蒸日上,如今已經官拜禮部尚書,三房大老爺也是從三品的官。

  三老太爺身子健朗,可老太爺都病逝五六年了,就連二房的二老太爺都還活著。

  每次三老夫人來,都要提一下三老太爺,老夫人心裡鬱的慌。

  更重要的是,伯府子嗣凋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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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8-19 23:57:47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痛腳

  老太爺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嫡出,兩個庶出。

  一個不到十歲夭折了,一個庶出的帶著去戰場,被敵人一箭射死。

  就留了伯爺這麼一個,老太爺戎馬半生,要帶伯爺去戰場,老夫人死都不願意,因此和老太爺離了心。

  老太爺在戰場流血流汗,落了一身的病根,所以早早的就去了。

  老夫人生了一兒一女,女兒三年前也過世了。

  三房呢,三老太爺生了四子三女,現在還有三子二女活著。

  這三子給尚書府添了九個孫子。

  四個嫡孫,五個庶孫,孫女要少的多,才三個。

  尤其是嫡長孫,半年前娶了媳婦,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再看伯府,伯爺生的其實也不少,有九個呢。

  只是六個是女兒,兒子只有三個,最大的今年才九歲,還是庶出。

  不論是仕途,還是在子嗣上,伯府都落了三房一大截。

  如何叫老夫人不憋悶?

  尤其是三老夫人,沒少藉著訓晚輩來教訓她:這人啊,得往後看啊,一時得意,不代表永遠得意,蒙祖宗蔭,大樹底下好乘涼,始終比不得自己有本事好,萬事還得靠自己才成,哪有指著祖宗活的?

  老夫人不願意被三房壓了一頭,三房每添一個孫子,她就往伯爺屋裡塞兩個人。

  塞一回,大夫人忍了。

  塞兩回三回,大夫人就忍無可忍了,婆媳離心。

  還有仕途,侯府有爵位,說出去好聽。

  可尚書府有實權啊,風光。

  在子嗣上,老夫人已經輸了,她一心指望伯爺給她掙個國公的位置回來,誰想到伯爺連侯府的爵位都沒保住,貶成了伯府。

  一個朝陽如火,一個日漸西山。

  老夫人能忍的了才怪了。

  沐大太太也知道自己無意中踩了老夫人的痛腳,這一回,她可真是無心的。

  不過說了也就說了,人家要往歪了想她,她越解釋越亂。

  索性把話說到底了,「把清娘陪嫁賠給我,我是不會接受的。」

  本來沐清柔犯了錯,她沒法拿她怎麼樣,心底正窩火呢。

  大夫人還想藉她的手拿捏清韻,想的倒美。

  將來清韻出嫁,陪嫁沒有清淩多,京都那些瞧熱鬧的人會不八卦,以她對伯府大夫人的了解,到時候她隨口一推,陪嫁少的錯,就落她身上了。

  她傻了,才會任她擺布。

  沐大太太態度堅決,讓清韻恨不能為之拍手叫好。

  大夫人和老夫人就氣的咬牙了。

  協商了半天,最後老夫人拿了五千兩讓沐大太太帶回去,餘下的一萬五千兩,回頭湊齊了再給她送去。

  沐大太太拿著五千兩就走了,她倒是放心,伯府不會賴賬。

  等她一走,一屋子人的眼光就落到清韻身上了。

  清韻心中叫苦。

  本來大家不在意她,她跪在地上,還能偷著動一動,讓自己舒坦些,這會兒動都不敢動了。

  屋子裡,靜的落針可聞。

  半晌之後,大夫人說話了,「錯是清韻犯的,公中可不會替她擔著,尚書府不接受陪嫁,就變賣成銀子吧。」

  語氣堅決,不容人質疑。

  老夫人看了大夫人兩眼,語氣嚴厲道,「你把清娘的陪嫁賣了給她,和直接給她有區別嗎,尚書府就是不想擔逼侄女賣陪嫁的名聲!」

  可不管怎麼說,大夫人就是不鬆口。

  安定伯府就一個嫡子,大夫人所出的三少爺,今年六歲。

  往後公中的不都是她兒子的,兩萬兩,撇去庶子分走的,她兒子怎麼也能得一萬四五千兩,她能鬆口,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她摸著雲袖上繡著的祥雲道,「這也好辦,先從公中拿錢補上,隨後再賣了陪嫁充公。」

  大夫人自以為出了個好主意,可在老夫人看來,根本就是換湯不換藥。

  說來說去,這錢不還是清韻自己賠的。

  她以為這樣一繞,就成公中賠的了?

  她要認公中賠了,指不定尚書府那邊又要笑話伯府窮的要貪墨媳婦陪嫁了。

  看著大夫人不依不饒咄咄逼人的樣子,老夫人心中不慍。

  有些事她不明說,不代表她不知道,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她還真以為伯府可以任由她隻手遮天,為所欲為了。

  看著清韻跪在地上,形容消瘦,神情低眉順眼,再想著尚書府三位姑娘那神采飛揚,自信十足的模樣,越看越覺得自家嫡孫女上不得台面,不由心中對清韻的厭惡又深了三分。

  身為嫡女,卻沒有半分嫡女該有的樣子,除了容貌承襲了江氏,還有什麼像她的?!

  難道伯府真就沒有一點比得上尚書府的地方了?

  老夫人抬了手,煩躁的聲音中帶了三分嚴厲,「先出去等著。」

  清韻愣了一下,趕緊爬起來。

  只是跪久了,膝蓋酸的厲害,一時沒穩住,又摔了下去。

  丫鬟秋荷趕緊扶她一把,清韻朝她感激一笑。

  清韻出去後,站在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孫媽媽,趕緊擺手,讓其他人也一並退出去。

  大夫人瞧了就有不好的預感,不知道老夫人要單獨和她說什麼。

  繞了屏風出去,站在回廊上。

  清韻眺目遠望,看著天邊一抹閒雲走神。

  她雖然消瘦,但膚如凝脂,朱唇榴齒,的礫燦練,天生麗質,若是精養細琢,不知會是何等絕色。

  春暉院伺候的下人,頻頻看著她,甚至竊竊私語。

  丫鬟們都覺得清韻有些不對勁,以前三姑娘可不會看天,她都是看地的,恨不得縮地洞裡去才好,而且背脊沒有這麼挺直,就連臉上的神情,以前是怯懦,小心翼翼,現在則是淡漠。

  怎麼看怎麼覺得有些生無可戀,別是想過世了的太太,有些想隨太太一起去了的衝動吧?

  丫鬟們面面相覷,越想越覺得她們猜測是對的,三姑娘可能想不開了。

  想想大姑娘,嫁給定國公府中風偏癱的大少爺,整日面對這個癱瘓在床的夫君,有什麼樂趣可言,與其活著受罪,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呢。

  大姑娘已經夠慘的了,三姑娘比她還慘,好歹大姑娘還有一筆不菲的陪嫁,三姑娘這會兒連陪嫁都保不住了。

  感覺到有好些目光加在她身上,清韻掃了四下一眼,見一群丫鬟同情的看著她,清韻心底有些酸楚,真是比不個丫鬟啊。

  她回頭望去,看著緊閉的屋門,恨不得長一雙順風耳,聽聽老夫人和大夫人在商議什麼。

  半晌之後,門吱嘎一聲打開。

  是孫媽媽開的門,她是老夫人的心腹媽媽,在老夫人身邊伺候了幾十年,是最得老夫人信任的,所以其他人都退了出來,她能留下。

  見她出來,清韻趕緊走了過去,嘴張了張,想問話。

  誰想一開口,還未說話,喉嚨便先癢了,又咳了起來。

  孫媽媽見了便皺眉,眸底流露三分同情,怎麼喉嚨傷成這樣了,正要說話呢,就聽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孫媽媽趕緊把路讓開。

  清韻捂著嘴,見大夫人一臉怒氣的出來,隨便瞥了她一眼,那淩厲而冰涼的眼神,清韻一對上,就覺得身子涼了半截。

  清韻也有些生氣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她從始至終都沒說什麼話,更別說惹人生氣了,你們鬥你們的,就是打起來,我也不會說半句,便是連湊熱鬧,我也不想,只求你們有什麼事別算在我頭上行麼?!

  大夫人沉著臉,邁步下台階,腳步一下重一下輕,氣的有些厲害。

  清韻目送她走。

  倏然,她眼神一凝。

  只見院門口,一粗使婆子押著個鵝黃色裙裳的丫鬟進來。

  那丫鬟容貌清秀,手裡還拎著幾個藥包,見了她,老遠就喊,「姑娘,救奴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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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告狀

  這丫鬟,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丫鬟喜鵲。

  之前沐清淩回府探望她,給她留了一瓶子藥,還沒送到她手裡來,沐清柔幾個就來了,有說有笑的,「不小心」把她的藥給打碎了。

  她們賠罪很麻溜,叫人有氣,也不好發火了,沐清淩只好道,「沒事,趕明兒我再讓丫鬟送一瓶子來。」

  可是沐清淩回國公府都兩天了,藥也沒送來。

  流鶯和喜鵲都覺得不對勁,大姑娘素來說話算話,說到做到,她對清韻這個妹妹比對她自己還上心,不可能忘記的。

  清韻雖然才穿來,但是她能感覺到沐清淩對她的關心,情真意切,就擔心她出事,讓喜鵲去定國公府瞧瞧。

  當然了,還有另外一個任務。

  就是給她買藥。

  現在藥是買回來了,怎麼就不小心被人逮住了呢?
 
  喜鵲喊救命時,腳步頓了一下,婆子嫌她走慢了一步,伸手一推。

  彼時,喜鵲正下台階呢,被婆子一推,直接摔地上去了。

  手裡的藥包往前一丟,正好砸大夫人腳腕上了。

  藥包不重,砸腿上也疼不到哪裏去。

  但是大夫人一肚子火氣啊,正無處發呢,腳一踢,就把藥包踹遠了。

  清韻的心都隨著那藥包起伏,生怕那藥包散了。

  那可是她治喉嚨的藥啊,她受夠說不了話的苦了。

  那藥包摔了幾個跟頭後,停了。

  清韻趕緊過去把藥包撿了起來,把灰拍掉。

  還好還好,藥包捆的結實,一摔一踹,竟然沒散開。

  流鶯扶喜鵲起來,清韻撿了藥包,過來幫忙。

  喜鵲這一摔可慘了,手在地面上滑過,抹掉了一層皮,疼的她眼眶通紅,眼淚劃過臉頰。

  清韻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當然不是氣喜鵲了,是氣那婆子,走慢一步怎麼了,又不是趕著去投胎。

  大夫人站在那裏,丫鬟趕緊問她可被砸疼了,又怒視喜鵲,問婆子道,「出什麼事了?」

  婆子一臉獻殷勤,指著喜鵲道,「這丫鬟偷溜出府,去了定國公府找大姑奶奶告狀。」

  清韻心咯噔一下跳著,抬眸,就見大夫人嘴角劃過一抹冷笑。

  方才還急著走,這會兒倒是轉了身,又回正屋了。

  清韻咬了牙,她沒想到喜鵲會被逮到,未經允許,貿然出府,是犯了家規的啊。

  清韻扶著喜鵲,忍著喉嚨不適,在她耳邊低語了兩句。

  喜鵲眼眶通紅,輕點了下頭。

  那婆子正要催呢,就聽清韻咳的厲害,便什麼話也沒說了。

  邁步進屋,清韻又見到了梅蘭竹菊屏風,她深呼一口氣,正要進去呢。

  哐當一聲傳來。

  老夫人氣的將手邊的茶盞摔了,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幾瓣。

  清香四溢的茶水把大紅地毯染成暗紅色。

  大夫人瞧見了,嘴角溢出一抹笑,覺得不夠,還火上澆油道,「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咱們府裏的丫鬟,倒是膽子大的厲害,居然把府裏的醜事鬧到定國公府去了。」

  清韻站在一旁,看著喜鵲,朝她輕點了下頭。

  喜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老夫人明鑒,奴婢可沒有去大姑奶奶跟前告狀,奴婢知道,偷溜出府有罪,可大姑奶奶前兒來看三姑娘,不小心把隨身佩戴的玉佩給落下了,那是大姑奶奶和大姑爺定親的玉佩,老夫人您交給大姑奶奶時,叮囑她要仔細收好了。」

  「三姑娘怕大姑奶奶丟了玉佩心急,這才豁出去讓奴婢去定國公府一趟,大姑奶奶見三姑娘還沒兩天,奴婢能去告什麼狀,就連奴婢去送東西,都在外面等了半天,等大姑爺睡著了,大姑奶奶才見的奴婢,大姑奶奶問三姑娘身子可好些了,奴婢怕她擔心,說老夫人您給三姑娘找了大夫,三姑娘吃了藥,已經好多了……。」

  喜鵲說著,大夫人眼睛瞇了起來,倒是沒察覺,三姑娘身邊還有這麼一個嘴皮麻溜的丫鬟。

  喜鵲認錯態度極好,非但沒告狀,還在沐清淩跟前說老夫人的好話,老夫人臉色好了許多。

  那押著喜鵲來的婆子,一見老夫人氣消了三分,忙道,「老夫人別信她胡說,奴婢出府採辦,碰到沐尚書府管事媽媽,定國公府知道大堂姑娘傷了下巴,派人過來詢問,管事媽媽親自去定國公府一趟,她說喜鵲跟大姑奶奶告狀,說三姑娘傷了喉嚨說不出來話,找了大夫人找大夫,大夫人明著答應,其實根本沒找,還說老夫人你對三姑娘也不聞不問!」

  聽婆子這麼說,喜鵲當時就有些心虛。

  她確實嘴快,在大姑奶奶面前說了,但是屋子裡沒別人啊,她說話也小聲。

  清韻輕咳了兩聲。

  喜鵲回過神來,當即站了起來,拽了婆子衣裳道,「你是什麼居心,存心的汙蔑我,你不知道尚書府喜歡挑撥我伯府,看我們伯府的笑話嗎,現在大堂姑娘也要嫁進定國公府了,還和大姑奶奶成了妯娌。」

  「尚書府管事媽媽能在定國公府前說伯府的好話?三姑娘和大姑奶奶是嫡親的姐妹,她輕賤三姑娘,就是在輕賤大姑奶奶,還沒嫁過去,就想著壓過大姑奶奶一頭,她說的話,你也信!」

  「而且,尚書府管事媽媽去定國公府根本就不是說大堂姑娘的傷,而是跟定國公府說一聲,大堂姑娘的陪嫁再添兩萬兩,定國公府上下可高興了!」

  喜鵲越說,越覺得委屈。

  人家說伯府的壞話,她們不罵她,反倒責怪她,哪有這樣的道理。

  老夫人這回氣更大了。

  喜鵲在定國公府的時候,沐大太太還沒來伯府要賠償呢,敢情她是晾準了伯府會給銀子,全給沐千染做陪嫁呢,伯府給她們母女做了嫁衣裳!

  大夫人有些咬牙,狠狠的剜了那婆子一眼。

  婆子脖子一縮,頭低低的,她押著喜鵲來是想邀功的,她知道大夫人心裡有氣,送個丫鬟來給她出氣的,現在大夫人非但沒出氣,反倒氣更大了。

  婆子看著清韻手裏拎著的藥,忙伸手指了道,「說你沒告狀,那你帶回來的藥又是怎麼一回事?!」

  見婆子這麼說,喜鵲心上一喜,嘴裏卻是哼道,「你以為那藥是給三姑娘治喉嚨的啊,真是可笑了,東西都不能隨便亂吃,何況是藥了,沒有大夫幫著把脈,誰敢胡亂給三姑娘吃藥?」

  說著,喜鵲又跪下,望著老夫人道,「大姑奶奶身子虛,面無血色,大夫給配了幾副藥,給她補身子用的,大姑奶奶想著三姑娘之前挨了板子,身子虛,就拿了幾副讓奴婢帶回來。」

  「原本大姑奶奶還想讓奴婢給老夫人帶些補品回來,只是奴婢是偷溜出府的沒敢帶,大姑奶奶還數落奴婢不該偷溜出府呢,說她過些日子會回來給老夫人您請安。」

  喜鵲一番話,說的天衣無縫。

  若不是真的,晾她一個小丫鬟也沒法將謊撒的這麼圓實。

  喜鵲偷溜出府有錯,但也情有可原。

  不過,就算情有可原,也不能擅自出府,今兒帶的只是些藥,要是隨便帶些汙穢之物進府,豈不是敗壞伯府名聲,規矩既然立了,就不是擺設。

  大夫人要罰喜鵲。

  她還沒開口,清韻就一陣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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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親事

  聽到她咳,老夫人就心煩,「行了,罰丫鬟半個月的月錢,趕緊扶三姑娘回去。」

  就這樣,喜鵲和流鶯扶著清韻走了。

  等出了屋子,喜鵲看清韻的眼神,感激中帶了些古怪。

  她感激清韻救她,之前叫救命,只是下意識的,她沒有真的打算清韻會救她。

  在她心中,三姑娘連自己都保不住的。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三姑娘,好像忽然就變得很聰明了,方才進屋前,三姑娘一邊咳嗽,一邊在她耳邊說話,教她一會兒怎麼應付。

  她照著做了,沒想到真的不用挨板子。

  至於月錢,她都快三個月沒見到月錢了,扣不扣的,無所謂。

  出了春暉院,等到無人處。

  喜鵲左右瞄瞄,見沒人,才大著膽子說話,只是說話聲壓的低低的,還滿是擔憂,「姑娘,尚書府管事媽媽根本沒說添嫁妝的事……。」

  要是讓老夫人她們知道,她撒謊騙她們,只怕要活活打死她的。

  清韻拍著她的手,唇角上揚,露出自信的笑容來,讓喜鵲放心。

  伯府和尚書府鬥的厲害,她既然敢讓喜鵲那麼說,就是篤定老夫人會相信。

  再說了,沐大太太極疼愛沐千染,沐千染傷了下顎,換來的賠償銀子,她能不給自己女兒做陪嫁?

  看著手裡的藥包,清韻心定了三分。

  這幾包藥,是她自己開的方子,對症下藥。

  幾劑藥吃下去,說話不成問題,要好全,還得再出府一趟才成。

  幾包藥,不重。

  但是有丫鬟在,極少有主子拎東西的,流鶯方才要接手,清韻都沒給。

  她是嚇出後遺症來了,這藥包還是自己拎著安心。

  喜鵲看著清韻,見她眸光璀璨,好像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三分。

  她心裡就打鼓了,想到在定國公府,大姑奶奶問三姑娘喉嚨可好些了,她如實說了,大姑奶奶擔心的要跟她一起回伯府,還想帶著大夫一起來。

  她攔下了她,只說三姑娘讓她買藥。

  大姑奶奶一聽就急了,哪有病了胡亂吃藥的,這要吃出好歹來可怎麼辦。

  一定要她把方子拿出來,大姑奶奶是看不出所以然來,可是國公府裡有大夫啊。

  大姑奶奶讓大夫看了藥方,大夫說藥方開的極好呢,是一劑調補身子的良方,更是一劑消腫止痛的良方,還問是哪個太醫開的藥方呢。

  三姑娘幾時見過太醫啊,佛堂是她和流鶯打點的,半張藥方也沒有。

  而且,這藥方上的字跡是三姑娘的啊,就跟三姑娘自己開的一樣。

  想著,喜鵲晃晃腦袋,她肯定是嚇傻了,三姑娘怎麼可能會開藥方呢,她又不是大夫。

  向前走了幾步,喜鵲停了下來。

  流鶯不明所以的看著她,只見喜鵲快步朝前走了幾步,在石塊上坐下來。

  然後脫了鞋,又脫了襪子,最後從襪子裏倒出來幾個銀錠子。

  清韻嘴角抽了一抽,流鶯就問道,「你怎麼把銀子塞襪子裏啊,多髒啊。」

  喜鵲努嘴,「你以為我想啊,在府裏,你和我雖然是三姑娘身邊的大丫鬟,可哪有什麼地位啊,方才我拎著藥包進府,那婆子摁住我,就對我一通搜身,荷包裏買藥找的幾個銅板都被拿去了,這錢要不這麼藏著,還能有麼?」

  其實,最苦的就是她了,本來她是把銀子放襪子裡的,誰想鞋大了一點點。

  銀錠子掉了下去,婆子一推她,鞋一離腳,銀錠子就跑腳底心去了,一路走過來,沒差點把她膈應死。

  她好幾次差點沒忍住,要脫鞋了。

  看著喜鵲白皙的腳底被銀子膈出來紅印,清韻手又緊了緊。

  跟著她這麼個不受寵的主子,實在是難為她們了。

  很快,喜鵲就把鞋襪穿好。

  流鶯想到什麼,忙問道,「你都去了定國公府,大姑奶奶沒讓你給姑娘帶藥啊,是不是被那婆子拿走了?」

  喜鵲搖頭,她沒有說話,只是眼眶有些紅,眸底還有些怒氣。

  流鶯性子急,當即催道,「你倒是說啊!」

  清韻也看著她,催她快說。

  喜鵲抿了唇瓣道,「婢去的時候,大姑奶奶正在挨罰。」

  清韻皺隴眉頭,流鶯趕緊問,「大姑奶奶為什麼要挨罰?」

  喜鵲這才把事情娓娓道來,「三姑娘那天噎昏過去,大姑奶奶回來看她,出了伯府之後,她又去了一趟江家,回國公府就晚了一個時辰,大姑爺習慣了大姑奶奶伺候,大姑奶奶不在,他就亂發脾氣,從床上摔了下來,打翻了一旁小幾上,丫鬟才端上來的熱茶,燙傷了,國公夫人又是傷心,又是生氣,覺得是大姑奶奶沒有照顧好大姑爺,罰大姑奶奶……。」

  流鶯氣大了,大姑奶奶嫁去定國公府,原本就委屈了,她們還罰大姑奶奶,「她們打大姑奶奶了?」

  喜鵲搖頭,「那倒沒有,大姑爺還指著大姑奶奶伺候呢,打了大姑奶奶,還怎麼伺候大姑爺,就是罰大姑奶奶一個月不許出院門,還要每天給大姑爺彈一個時辰的琴,誦讀一個時辰的詩書。」

  喜鵲和流鶯幾個跟著清韻,被罰禁足都習慣了,這懲罰在她們看來不算重,只是憋屈。

  在她們看來,沐清淩能嫁給中風偏癱的定國公府大少爺,已經委屈的不能再委屈了,只要不做出有損清譽的事,國公府就不能罵她。

  說著,喜鵲又四下瞄了兩眼,道,「三姑娘,大姑奶奶讓你放心,她不會讓你跟她一樣受委屈,讓老夫人把你隨便嫁人,她去江家,就是找江老太爺給你做主,江老太爺答應了,會盡快給你定下親事。」

  流鶯聽了,喜上眉梢,「江老太爺可是極疼愛姑娘的,肯定會給姑娘挑門中意的親事。」

  看著喜鵲和流鶯的雀躍,清韻不知道說什麼好。

  只能說她們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江家沒落,父親幫著求情,連累侯府被貶成了伯府,老夫人恨江家恨的是牙根癢癢。

  只怕,這會兒江老太爺親自登門,老夫人都沒什麼好臉色給他看,何況是江家想做主她的親事了?

  雖說江家是她的外祖家,有權過問她的親事,但是伯府要把她嫁給誰,江老太爺也是心有餘力不足。

  再退一步說,她爹重情重義,江老太爺真能狠得下心,為了她和伯府撕破臉皮嗎?

  越想,清韻越覺得她就如同大海中一片浮萍,飄飄晃晃,不知何處是歸處。

  想到黯淡的前途,清韻深呼一口氣,邁步朝前走,趕緊回去煎藥治病。

  進了佛香院,沒聽到吳婆子陰陽怪氣的聲音,流鶯有些高興,「她肯定是去哪兒湊熱鬧去了,她不在,咱們說話都能暢快些。」

  吳婆子根本就是大夫人她們的眼線,三姑娘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她就趕緊去稟告了。

  吳婆子有後台,她們惹不起,平素都是能躲就躲,難得有片刻安寧時候。

  清韻也高興,這意味她能安心的煎藥了。

  可是等她推開正屋的門,就忍無可忍了。

  只見屋內,地上橫七豎八的飄著一地的紙張,那是她抄寫的家訓。

  她走之前,屋子關的嚴實,家訓還用鎮紙壓著,除非刮龍卷風,否則絕對不會吹的到處都是。

  顯然是有人動了手腳!

  流鶯和喜鵲趕緊去撿家訓,然後遞給清韻,胸脯上下起伏,道,「都弄髒了,沒一張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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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銀霜

  看著那被墨汁潑過的家訓,饒是不喜歡罵人的清韻,這會兒也忍不住在心底將吳婆子十八代祖宗都問候了個遍。

  清韻拿著家訓朝桌子走去。

  桌子也狼藉一片,墨汁弄的倒出都是,根本不能坐。

  流鶯趕緊去端水來擦,清韻擺手,讓她先去上爐子煎藥。

  流鶯望著她道,「炭還濕的。」

  清韻徹底忍不住了,「去她屋子裡拿!」

  近乎吼完,便是一陣猛烈的咳。

  流鶯趕緊跑了出去,很快就拎著燒的通紅的炭爐進屋來。

  喜鵲手磨了皮,她要擦桌子,清韻沒讓,自己來的。

  也是她拎了銅盆出去的,她不是古代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雖然她也肩不能抗,但不是一點事都做不了。

  只是才要出去,便見吳婆子過來。

  清韻想都沒想,手裡銅盆一晃,一盆水就潑了出去。

  淋了吳婆子一身。

  吳婆子當即就跳腳了,一邊抹臉,一邊罵人,「哪個小賤蹄子,敢潑我一身的水,看我不撕了她……。」

  她話沒說完,清韻把手裡的銅盆一丟,直接砸吳婆子腳邊。

  哪怕喉嚨再癢,清韻也忍不住了,「我是伯爺生的,伯爺是老夫人生的,我若是小賤蹄子,他們是什麼?!」

  為了不被咳嗽聲打斷,清韻說話極快,再加上生氣的眼神,一下子就把我婆子給震住了。

  吳婆子怔怔的看著清韻,嘴邊的話一下子就熄了聲。

  清韻潑的是擦桌子的墨水,把吳婆子一身九成新的衣裳給髒了個透徹。

  吳婆子心裡氣恨,她怎麼會一時大意,叫三姑娘抓了錯處?罵她,罵伯爺和老夫人是賤蹄子,就是打死她也不為過了。

  可叫她忍了這口氣,她卻是怎麼也忍不了。

  她抬頭,見流鶯和喜鵲臉上帶笑,當即忍無可忍,衝過來就要打流鶯和喜鵲,嘴裏罵咧咧道,「你們兩個小賤蹄子,三姑娘身子嬌貴,又還生著病,你們居然讓她幹粗活,我今兒要不好好教訓教訓你們,你們還真不知道什麼是做丫鬟的本分了!」

  她衝過來,清韻就站在門口,把路擋著,她進不去。

  吳婆子再大膽,再使壞,卻也沒膽子敢對清韻動手。

  流鶯和喜鵲高興壞了,方才姑娘那一潑,真是解恨。

  不過解恨完,又擔憂了,吳婆子肯定會報複回來的,到時候吃虧的還是姑娘啊,不該意氣用事。

  流鶯瞪著吳婆子道,「你把姑娘抄的家訓全給弄髒了!」

  吳婆子凍的直哆嗦。

  她身後跟著的小丫鬟秋兒,站的遠遠的道,「吳媽媽不是故意的,她見桌子亂的很,想幫著收拾一下,誰想到不小心打翻了墨水,把家訓弄髒了,吳媽媽知道錯了,特地去跟大夫人賠罪,說姑娘已經抄好了五十篇家訓,但是大夫人說,弄髒了就重抄……。」

  清韻笑了,這樣拙劣的理由就想糊弄過她?

  要她相信吳婆子好心幫她收拾桌子,不是故意弄髒家訓的,她寧願相信明天太陽從西邊出來。

  吳婆子在一旁哭,「奴婢好心辦壞事,已經去稟告大夫人了,是大夫人說要重抄,奴婢再三幫姑娘你說好話,還被大夫人呵斥了兩句……。」

  吳婆子喋喋不休,把自己說的無比的忠心耿耿,聽得人雞皮疙瘩亂飛。

  清韻只覺得再聽下去,耳朵要長繭了,冷不丁一笑,「如此說來,我還要向你道謝了?」

  吳婆子再次被清韻噎住。

  哪有主子給奴婢道謝的,更何況她還毀了姑娘辛苦抄好的家訓在前。

  吳婆子抬頭看著清韻,總覺得清韻想踹她,忙道,「是奴婢的錯。」

  清韻捂著喉嚨,漫不經心道,「既然知道錯了,就去院子裡罰站一個時辰!」

  吳婆子傻眼了,她怎麼也沒想到三姑娘會罰她。

  可她認錯了,三姑娘罰她,她不照做,不就是沒認錯嗎?

  秋兒望著她,低聲道,「吳媽媽,怎麼辦,三姑娘要罰你站。」

  吳婆子氣不打一處來,三姑娘罰她,難道她就要認嗎?

  她不認,三姑娘又能拿她怎麼樣,難不成她還敢去大夫人那裡告她的狀?

  吳婆子轉身就回屋換衣裳去了,想到毀了件衣裳,吳婆子就一肚子火。

  屋內,清韻小心看著藥罐,喜鵲拿了小杌子來給她坐。

  流鶯見吳婆子回了屋,對清韻道,「姑娘,吳婆子壓根就沒把你的話放在心上,她忙自己的去了。」

  清韻看了流鶯一眼,示意她拿紙筆來。

  這兩丫鬟是識字的,還是沐清淩教的。

  等流鶯拿了紙來,清韻寫了幾個字道:先隨她去,等我嗓子好了,再收拾她。

  流鶯連連點頭,笑的是眉眼彎彎。

  要是以前,流鶯絕對相信清韻說這話是自欺欺人,但是現在,她相信清韻絕對能收拾吳婆子。

  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一向膽小的三姑娘忽然膽大了,難道是從鬼門關走一圈的緣故?

  門沒關,秋兒邁步進來,見清韻在煎藥,她眼珠子咕嚕一轉,又趕緊退了出去。

  流鶯眼尖看見了,要喊秋兒,誰想到她一溜煙跑走了。

  流鶯就有些擔心了,「怎麼辦,秋兒知道佛香院只有吳婆子屋子裡有炭火。」

  清韻見她急的恨不得拎了炭爐藏起來,忍不住抬手撫額,遇到事就一驚一乍的,能動腦子麼?

  她提筆沾了筆墨,在紙上寫了三個字:銀霜炭。

  流鶯看了一眼,沒反應過來,她沒拿銀霜炭啊。

  吳婆子屋子裡炭不少,有好有次。

  當然了,也是有銀霜炭的,用了麻布袋裝著,裹的緊緊的,像是寶貝似的。

  她要是碰她的銀霜炭,吳婆子非得剝她兩層皮不可。

  流鶯又看了紙兩眼,眸光閃了一下。

  外面,吳婆子怒氣衝衝的衝進來了,指著火爐便道,「是誰拿了我屋子裡的炭火?!」

  有清韻教她,流鶯膽子大了許多,當即冷道,「吳婆子,你這話是說我們是賊,拿你的炭嗎?」

  吳婆子恨不得一腳將流鶯踢翻好,「佛香院就我屋子裡有炭,院子裡曬的炭,還濕的,用不了,不是從我屋子裏拿的炭,這煎藥的炭是哪裏來的?!」

  流鶯上前一步,氣勢很足,冷哼道,「你要篤定是我和姑娘拿的,那我們就拎著炭爐去老夫人那裡,我倒是要看看,誰家府裡的下人用銀霜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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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誣告

  流鶯說著,就過來拽吳婆子,一邊還對喜鵲道,「拎了炭爐,我們走,還從未聽說過下人懷疑主子偷她東西的!」

  雖然流鶯沒拿銀霜炭,可是吳婆子屋子裡有啊,這就是證據。

  銀霜炭可是要二兩銀子一斤呢,比她吳婆子的月錢還高一倍,她能用的起?

  吳婆子長的壯實,流鶯瘦小,就是使出吃奶的勁也拽不動吳婆子。

  吳婆子氣的心肝肉疼,她屋子裏統共就兩斤銀霜炭啊。

  還是過冬,她去領炭,想著三姑娘一直住佛堂,她一年冬天有五十斤銀霜炭的份例,從未見三姑娘用過,肯定是被人貪墨了。

  這不,她就藉口是清韻要她去拿的,逼的管事的給了她三斤,她用了一斤。

  感覺那燒的不是炭,就是銀子,肉疼的很,都不敢隨便走開。

  吳婆子捨不得用,想著哪天拎出府去賣了,兩斤銀霜炭,就算賤賣,怎麼也能賣二兩銀子。

  這會兒被流鶯指出來,她方才衝進來的架勢早沒了,只剩下心虛,雖然老夫人不喜歡三姑娘,但是老夫人最在意伯府的臉面啊,主子沒有炭火可用,下人卻用銀霜炭,這是打伯府的臉啊,主子軟弱可欺負,奴婢刁縱欺主啊。

  那時候,三姑娘會挨罰,她會被活活打死的。

  一想到後果,吳婆子一個哆嗦襲來,手一甩,就把流鶯甩開了。

  要不是喜鵲過來扶她一把,流鶯都要摔地上去。

  吳婆子咬牙切齒的看了那炭爐一眼,轉身走了。

  出了屋,見那一堆晾曬的炭火,氣的走過去,狠狠的踩著,把炭踩的粉碎。

  門口,流鶯見了就火氣直往外蹦,要衝出去,喜鵲拉住她,寬慰她道,「別氣了,為了她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只是可惜,火爐裏沒有銀霜炭,只是詐嚇吳婆子的,要是真去告狀,秋兒是吳婆子的爪牙,她把銀霜炭藏起來,她們就是誣告了。

  這口氣,只能先忍了。

  院外,一碧色裙裳的丫鬟領著一頭髮半白的男子進來,男子身上還拎著個藥箱子,是個大夫。

  吳婆子見那丫鬟,當即笑著迎了上來,「紅袖姑娘,你怎麼有空來佛香院了?」

  才踩過炭,吳婆子一步一個腳印。

  紅袖姑娘見了蹙眉,只覺得這婆子有毛病,炭火好好的,非得踩碎了做什麼?

  但是她沒問,只道,「三姑娘呢,大夫人讓我領了大夫來給她看看喉嚨。」

  吳婆子忙笑道,「三姑娘在屋子裡呢。」

  說著,在前面領路。

  清韻沒想到大夫人會找大夫給她看喉嚨,看來今天她在老夫人跟前咳嗽沒白咳啊。

  不過也是,老夫人還指著她聯姻,幫伯府恢複侯爵呢,怎麼可能讓她一直病著,誰家願意娶一個啞巴啊?

  清韻坐在那裏,讓大夫幫著把脈,大夫說了病症,醫術還不錯。

  大夫寫了藥方,清韻瞟了兩眼,藥方也還行,只是太中規中矩了些,用藥保守,要治好,怎麼也要半個月。

  紅袖接了藥方,對清韻道,「三姑娘,一會兒讓丫鬟隨我去抓藥,得趕快把喉嚨治好才是。」

  流鶯聽著這話心裡就不舒坦了,說的好像三姑娘喜歡嗓子疼似地。

  喜鵲跑了一天,加上手又受了傷,所以是流鶯跟著紅袖去取藥的。

  等他們走後,清韻繼續煎藥。

  兩刻鍾後,清韻把藥喝下了,苦的要命,她是捏著鼻子喝下去的。

  喝完了藥,秋兒就拎著午飯回來了。

  三菜一湯,還有一大碗米飯。

  菜上飄著辣油,紅通通的,要是清韻嗓子沒事,她肯定喜歡,可是現在,只能咽口水了。

  湯偏鹹,她喝過一回,入喉的時候差點把她疼死過去。

  是以,只有米飯她還能吃。

  不過她不是直接吃,而是拿了罐子來,加了水,把米飯敖成粥才吃的。

  炭爐是現成的,熬起來很快。

  一碗粥,從滾燙吃到溫涼,才吃完。

  吃完粥之後,就開始抄佛經了。

  看著那被弄髒的家訓,清韻也不指望明天有飯吃了,她之所以抄佛經,是閒的無聊,她知道明天沒飯吃,會很餓,到時候抄家訓佛經肯定要慢許多,不如現在多抄些佛經,明兒能寬鬆些。

  一篇佛經剛剛抄好,外面流鶯就拎了藥材跑了進來。

  臉紅撲撲的,呼哧呼哧的大喘氣,雙眸明亮如辰,聲音裡透著濃濃的喜悅,「姑娘,江老太爺來伯府了!」

  聞言,清韻手一滯。

  筆尖一滴墨掉了下來,落在紙上,清韻忙將筆放下,幸好是才換的新紙,不然她非得肉疼死不可。

  喜鵲在一旁研磨,迫不及待的問道,「是為了姑娘的親事來的?」

  流鶯連連點頭,「那還用說,肯定是為了姑娘的親事來的啊。」

  兩丫鬟高興的手舞足蹈的,恨不得能去春暉院,打探第一手消息。

  看她們的樣子,清韻覺得江老太爺騎著一匹油毛順滑的黑馬,他身後跟著一大幫騎著白馬的世家少爺朝伯府飛奔過來,為了迎娶她這麼一個過氣的太傅外孫女,被貶伯府名聲還不顯的嫡女,甚至大打出手,場面很壯觀很血腥……

  想像很美好,可現實太傷人了啊。

  官場之上,趨利避害。

  得勢時,門庭若市。

  失勢時,門可羅雀。

  伯府尚且如此,何況是被皇上直接罷官的太傅府?

  清韻一笑置之,沒有抱多大的希望。

  要是江老太爺真的給她挑了夫婿,那她坦然接受,畢竟在江家失勢之後,還這樣念舊情的人家不多了啊。

  她要拒嫁,也是讓江老太爺難做人。

  清韻提筆沾墨,打算再抄一篇佛經,可是她太高估自己了,事關她終身大事,哪能壁上觀花,若無其事?

  抄不下去,清韻索性把筆擱下了,坐在那裏發呆。

  喜鵲和流鶯去了院子,把晾曬的炭火收拾起來,本來要的炭火就不多,還被吳婆子那麼糟踐,心裡疼的慌。

  兩人把炭火搬進了屋,開了窗戶,放屋子裏晾乾。

  出來後,落了鎖。

  屋外,吳婆子罵罵咧咧,罵丫鬟不該去她屋子裏偷東西,卻把自己屋子落了鎖。

  流鶯和喜鵲兩個根本就不搭理她,她怕是忘記她們為什麼上鎖了,不上鎖,由著她進出自如,隨便亂翻嗎?!

  可是兩人不搭理吳婆子,不代表吳婆子不發飆啊。

  她回屋看了銀霜炭,就算少,也只是少了兩塊,這會兒炭爐也該燒乾淨了,沒有了證據,誰也奈何不了她。

  這不,吳婆子就站在屋外大罵,大體就是她放在枕頭下一隻銀手鐲丟了,汙蔑丫鬟偷炭的時候把她銀手鐲順走了。

  她是想把事情鬧大了,把流鶯和喜鵲轟走,就算轟不走,也要打她們一頓,給清韻一個警告,報方才清韻毀她一身衣裳的仇。

  可是吳婆子發飆,兩丫鬟也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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