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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香朵兒 -【小房東】《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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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23:38:32
正文020馬屁

  天漸漸地暖和起來,悶了一冬天的孩子們沒有棉衣棉褲的束縛像脫韁的野馬般撒歡地竄著,今天上山明天下水,摸魚撈蝦捉泥鰍,翻蠍子撈王八,招貓逗狗上房爬樹。

    大花在享受到男歡女愛之後,漸漸恢復元氣,眼睛變得炯炯有神,開始蹲在庫房門口,期待耗子的出現,一天一天又一天,直到下一次思春。

    喬小麥也找到了樂趣,既來之則安之,放開懷地跟兩個親哥、三個乾哥後面野,不上學的時候會帶著塑膠紗布,罐頭瓶子跟喬大到村頭的小河裡去抓魚。

    魚小姆手指大小,抓多了就用面拌一拌,用油炸了吃,很香,不過,太費油,鄭麼妹一個星期只給炸一回。

    這個時候雖然窮點,但空氣是真的好啊,環境也很贊,小河流水,清澈見底,水裡的河沙鵝卵石都很乾淨。

    小河水深處,有許多大石頭,村裡的婦女們喜歡蹲在石頭上洗衣服,說說張家的長,道道李家的短,誰家的婆婆惡,誰家的媳婦善,誰家的閨女俏,誰家的小子野,一排婦人,挽著褲腳露出不算白皙小腿,遠遠望去,倒是個景。

    “陽春三月麥苗鮮,童子攜筐摘榆錢。”春天是吃榆錢的季節。

    榆錢兒也叫榆莢,是榆樹的種子,因為它酷似古代串起來的麻錢兒,故名榆錢兒。嫩時的榆錢兒脆甜綿軟,清香爽口,又因它與“余錢”諧音,村上大多人家人的房前屋後都種榆樹,討口好彩的意思。

    中午放學回家,喬大喬二爬樹擼了一背簍的榆錢,讓鄭麼妹給做“榆錢撥拉子”吃。

    “榆錢撥拉子”也叫榆錢糕,是將新鮮的榆錢兒采來,用清水淘淨,拌以玉米麵和蕎麥粉捏成扁圓形的團子放入籠屜中蒸熟,可當主食可當菜,當主食吃時,只需在碗里加放白糖,拌勻,即可食之。做菜則麻煩點,在鍋裡倒油燒熱,放入鹽、醬油、香醋、辣油、蔥花、芫荽、水和榆錢糕一起煮開,其味新鮮爽口,是道非常美味非常下飯的菜。

    榆錢糕做好後,鄭麼妹給大伯母和小四嬸送了些去,想到富三嬸前兩天拎來的牛奶,又讓喬小麥端了些榆錢兒在喬大喬二的陪同下給富三嬸送了去。

    一進富家門,喬小麥就覺得不對勁,空氣中帶著濃濃的火藥味,很壓抑……

    “你個混小子,你要是不想念,早吱個聲,老子也不用浪費錢給你交學費,你若不想上學,就扔了書包跟老子去幹建築隊,做泥瓦匠,還有你個兔崽子,你這都寫的什麼玩意?老子拼死拼活地賺錢養你們到大,供你們上學讀書,結果,老子在你們心裡就是這形象?好好好……老子今天就讓你們看看什麼叫粗暴、易怒、狂野、蠻橫無理,”屋裡,傳來富三叔暴吼的聲音,還有富三、富二殺豬般的嚎叫聲和求饒聲。

    喬小麥嚇的直往喬二懷裡鑽,喬大皺著眉頭,喊道:“三嬸,三嬸,”

    富大從廚房裡跑了出來,“別喊了,我媽去後院了,”

    喬棟說:“我媽做了榆錢兒,讓端來給你們嘗嘗,”

    富大接過榆錢兒盆,端進廚房,找出大碗碟倒騰榆錢,喬家三兄妹跟了上去,“怎麼回事?”喬棟朝堂屋呶呶嘴,壓低聲音問。

    富大朝屋裡瞄了一眼,躲在廚房將來龍去脈告知三人。

    事情是這樣的:富老三是典型的嚴父,對三個兒子要求高、管束多、愛責備,甚至言語粗暴,抬手就打,抬腿就踢,他包工程常年在外,一年也回不來幾次,每次回來都會‘關心’下三個兒子的學習情況,今早到家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就溜達著去了學校。

    富大還好,打小就聰明、穩重,學習一直都名列前茅,沒怎麼讓大人操心。

    富二、富三就不讓人省心了。

    上周,二年級新開了作文課,作文題目是:我的爸爸。

    富二在作文中寫道:我爸爸是一個簡單、粗暴、易怒、狂野、蠻橫、無理的人,他發起火來如同火山爆發一般,衛星火箭也難壓他的怒火……

    喬小麥聽著堂屋裡富二嘶啞的求饒聲,暗樂:把你老子寫成這樣,他不揍你揍誰?

    至於富三,只能說他貪心,犯了大躍進時的錯誤。

    育紅班佈置作業都是按本佈置,比如說‘a’寫一本,‘1’寫一本,這時的作業本都是32開,十六張紙,富三正是貪玩、好動的年齡,作業一些幾個小時,他哪坐的住,一日,煩了,就將本子從中間撕去兩頁,第二天交上去,居然沒被老師發現,之後幾次他故技重施,仍沒被察覺……

    前天,他急著去爬樹掏鳥蛋,便嘗試著撕了四張……

    三十二開紙撕了兩張沒啥感覺,可少了四張,則明顯薄了很多。

    李老師發現後,沒有聲張,富三竊喜,以為老師又沒察覺,第二天交上的作業還是少了四張。

    李老師翻查了富三之前的作業,然後,她真相了,於是,富三悲劇了……

    堂屋裡,富二牛脾氣上來,沖著他爸嚷嚷道:我沒錯,小學生寫作文就是表達自己的真實想法,你在我心目中就是這形象,我沒錯……

    富三也跟著頂嘴道:我也沒錯,老師只說寫一個簿子,也沒要求一定要寫多少張,再說那些我都會了。

    喬小麥恍然大悟,難怪,今天老師們佈置作業特意強調了要寫滿三十二開,十六張,索性她年齡小不用寫。

    富三嬸從外面回來,看見三個小客,笑著招呼道,“喬棟、喬梁、麥麥來啦,站院子裡幹嘛,快,快進屋玩,”

    “不了,三嬸,我們馬上就要走了,”喬棟揚了揚手中的塑膠盆,“我媽做了榆錢兒,讓我端來給你們嘗嘗,”

    “你們自個吃就是了,做啥這老遠地送過來,”富三嬸習慣性地說著客氣話,沖喬小麥招了招手,“麥麥,你乾爸回來買了好多吃的,走,乾媽給你拿,”

    “乾媽,”喬小麥走過去,偎依進富三嬸的懷中,小聲問道,“乾爸怎麼一回來就發這麼大的火,”

    富三嬸癟嘴,歎氣,“還不是你乾哥們太不爭氣,”聽著屋裡兩個兒子的哭聲,心一疼,躬著身,揉了揉的喬小麥的軟發,小聲說:“麥麥,你乾爸最疼你了,你去給哥哥們求個情唄,”

    喬小麥點頭,站在院子裡扯著嗓門就脆生生地喊道,“乾爸,乾爸,我給你送榆錢兒來了,你快出來,我媽做的榆錢兒可好吃了,”重音放在‘吃’上。

    富老三扔下手中的笤帚,指著縮手縮腳的富二、富三說,“牆邊站著去,一會老子再收拾你,”

    富二富三瑟瑟地縮到牆邊,排排站好。

    喬小麥三兩步跳上臺階,蹦到富老三跟前,抱著他的大腿,仰著臉扮嫩撒嬌道:“乾爸,你回來咋也不去看我,我都想你了,”

    喬建國去南方去的急,認乾親的儀式也沒來及辦,不過,喬小麥嘴甜,叫起乾爸乾媽來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富三叔、三嬸也是真的喜歡她,也說等喬建國回來再補儀式。

    富老三跟所有農村漢子一樣,喜歡兒子,但由於他過於嚴厲又不善於表達父愛,堅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論調,以至於三個兒子都跟他不怎麼親近。自打認了喬小麥這個嘴甜歡快愛撒嬌的幹閨女,在兒子面前沒表達的父愛都給了她。

    一出來就看見蹦蹦跳跳好似小白兔的幹閨女沖自己撒嬌,富老三心情頓時好了起來,一把將她拎起,掄了兩圈,抱在懷中,捏了捏喬小麥略有些嬰兒肥的小臉,“哎呦,幾個月不見,咱家的小丫頭重了不少,乾爸都快抱不動嘍,”

    漂亮的丫頭誰見了都歡喜,尤其這閨女還透著股靈氣、貴氣、機靈氣,一雙晶亮的眸子,明鏡清澈,燦若繁星,白白嫩嫩的臉上透著自然的粉紅色,微笑時如清澈小溪沁人心脾,小嘴兒裡冒出來話甜死個人,多看一眼就多喜歡一點。

    喬小麥嘿嘿笑,捏捏自己的臉,不好意思道,“我有五個哥哥疼我,沒啥煩心事,胃口倍好,吃嘛嘛香,人自然也就跟著胖了,我姥說這叫做心寬體胖,”勾著富老三的脖子,“不過,乾爸,我雖然胖了,但沒醜吧,”

    富老三笑,“沒醜,更漂亮了,”

    喬小麥點頭,臭不要臉地說,“那是,我乾媽也說了,滿莊子轉悠,也找不到我這麼水靈的丫頭,”拍拍自己的小臉,特自戀地說,“我也這麼覺得,”

    富老三大笑,扯著她的肉腮幫,揶揄道:“瞧瞧這臭美的小樣哦,到底隨你爸還是隨你媽啊?”

    喬小麥隨口接道:“您說隨誰就隨誰,”

    富老三點著喬小麥的鼻子,寵得不得了地說:“小馬屁精,”

    喬小麥在心裡樂,這就馬屁精拉,我還沒怎麼拍呢?

    笑盈盈地沖一旁的富大眨了下眼睛,繼續拍馬道:“乾爸,我這水嫩的小皮膚有我媽一半功勞也有您和乾媽一個勳章,”

    “哦?怎麼說,”富老三笑容滿面,好奇問道。

    “我媽最近忙,沒時間給我煮羊奶,乾媽就把你給幹哥哥們帶來的牛奶勻了我一份,我姥姥說,牛奶可是好東西,牛奶裡的營養成分很高,男人喝了強身健體,女人喝了美容養顏,小孩喝了聰明伶俐,長的高不缺鈣,老人喝了腸胃舒暢,不生病睡眠好,”頓了頓,“反正牛奶就是很好東西,”食指點上自己粉嫩嫩的臉頰,眯眯笑地說,“你看我就知道了,”

    這次連富三嬸都笑了,走過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小小年齡就這麼精怪,長大怎麼得了哦,”

    喬小麥咯咯笑著,往富老三懷裡躲,笑的小臉紅彤彤的,眼睛汪汪亮,指著堂屋裡正在罰站的富二、富三,故作天真地問,“乾爸,你為啥罰幹哥哥們站啊,”

    “因為哥哥們做錯了事,欠教訓,”富老三的氣早就被喬小麥給放的差不多了,此時再去看自己的兒子,除了無奈就只剩下感慨,還是女兒貼心啊,兒子都是來討債的。

    喬小麥歪歪頭,拍拍富老三的肩膀,故作深沉地說,“都是些孩子,你跟他們置什麼氣?氣壞了自個身體不值當,再說小孩子不做錯事那還是孩子嗎?看開點吧,乾爸,”

    富老三再次爆笑出聲,刮了刮她的小鼻樑,笑著說,“人小鬼大,他們是小孩子,你就不是拉,”

    “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小美女,”小麥麥一本正經道。

    不用說又是一陣哄堂大笑,“是是是,小美女,”

    連掛著小淚的富二、富三都破涕為笑、陽光燦爛了,他們知道,雨過天晴了。

    富二食指刮了刮自己的臉,取笑她道:臭屁王。

    富三隨口接道:橡皮臉。

    喬小麥沖兩人做鬼臉,回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富老三將她放下,象徵性地訓了富二、富三幾句,放幾個孩子去玩鬧了。

    臨走時,富三嬸給喬小麥收拾了一包富老三從城裡帶回來的零食,餅乾、麻糖、軟糖、開胃梅、山楂片、果丹皮、酒心巧克力、健力寶等等,都是些孩子挺稀罕的吃食,又另外裝了一條紅燒魚和一大腕地鍋雞在榆錢盆中,遞給喬大。

    喬大到底大了,懂事了,面皮也薄了,不好意思,不願拿。

    喬小麥嚼著富大喂給她的奶糖,見自家大哥跟富三嬸兩人你推來、我推去的,大手一揮,發話道:“哥哥,乾媽給你你就拿著唄,”

    喬大紅著臉,接過了盆,瞟了一眼厚臉皮的小妹,替她臊的慌。

    富老三呵呵笑著走過來,將喬小麥抱起,點著她的額心,打趣道:“小東西,真不跟乾爸客氣,”

    “自家人客氣啥,多見外啊,”喬小麥鼓著腮幫,大大咧咧地說。

    把富老三又樂的不行,‘啾啾’親了兩下,嘴咧的老大,“小乖乖哦,咋這討人歡喜啊,”

    喬大端著一盆榆錢兒去富家,結果回來時,盆裡多了條肥美的紅燒魚和地鍋雞,喬二手上拎了一大包吃食,小吃貨喬小麥也沒空手,抱著瓶牛奶喝的嘖嘖響。

    鄭麼妹哭笑不得:“叫你們送碗榆錢,怎麼還不空手回來,”

    喬小麥聳肩:“沒辦法,乾爸乾媽太熱情了,我們不好拒絕啊,”

    喬二吐舌,裝吐,不等喬大說話,便balabal將自己小妹的‘惡行’給暴了出來,末了,還加了句:妹妹太丟人了,太丟人了,我們老喬家的臉面都被她丟光了。

    鄭麼妹笑,點著喬小麥的額心說:“怎麼也不怕乾爸乾媽笑你貪吃鬼,”

    喬小麥狡辯,“我這是童言無忌、天真無暇、活潑大方、敢說敢言……”

    鄭麼妹震憾不已,“成語說的挺溜啊,誰教的,”

    喬小麥驚,表現的有點過了,眼眸一轉,回答道,“姥姥和小姨就是這麼誇我的,”然後扭身跑進堂屋,抱著從富家拎來的吃食,對喬大喬二喊道,“分吃得嘍,分吃得嘍,”

    雖然喬大喬二對自己小妹二皮臉的行覺得丟臉,但對小妹不護食、有啥好吃的都會想著他們的大方友愛行徑很喜歡。

    “妹妹,這都是三叔三嬸給你的,你真的捨得分給我們吃?”喬大問。

    “為什麼不?你們是我哥哥啊,我不給你們吃,給誰吃,”喬小麥點點袋子,“你們自個拿吧,”

    “妹妹,你真好,”喬二拿了瓶健力寶,恭維道。

    喬小麥白了他一眼,“你剛才還說我丟人呢?”

    喬二摸著後腦勺傻呵呵地笑,“剛才你確實很丟人,”一扭身,逃了。

    氣的喬小麥在他後面哇啦啦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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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21出氣

  三月二十六號晚,沈蘭香陣痛住進了鎮醫院,二十七號淩晨三點,生了個男孩。

    “麼妹,你先回去吧,這兒我看著,”水池邊,大伯母用冷水洗了把臉,對一旁同樣疲倦不堪鄭麼妹說,“孩子們都在家,沒個得力大人,還不亂套了。”

    “沒事,今個是星期天,孩子們都不上學,我給喬棟留了買油條錢,他四嬸再給煮鍋粥,早飯就湊合著吃了,”鄭麼妹用手捧著水朝臉上撲了幾下。

    昨晚她和大伯母被喬老二拉來當臨時看護,被沈蘭香折騰一夜沒合眼,現在只覺腦子嗡嗡,直犯暈。

    “舒妍姐,真是你,我還當自己眼花了呢?”

    鄭麼妹側身,看見一個身穿白大褂妙齡女孩朝自己奔來,用毛巾胡亂地擦了下臉,笑著迎了上去,“海燕,今個輪你值班?”

    “不是,該劉姐值班,她小姑子今天定親,她去吃定親飯了,跟我換了班,”唐海燕親昵地勾著鄭麼妹胳膊,看見一旁大伯母,禮貌地問,“姐,這位是?”

    鄭麼妹指了指大伯母,“我大嫂,”拍了拍唐海燕手臂,對大伯母說,“大嫂,這是海燕,衛校畢業,在這兒當護士,”

    鄭麼妹沒說是,這唐海燕爸爸是縣委書記唐豪,當年溫嵐一場手術母子平安,唐家和鄭家便一直交好,唐海燕衛校畢業後,唐豪推了縣醫院名額,把唐海燕弄進了鎮醫院,讓她跟溫嵐學醫。

    “大嫂好,”唐海燕家教好,雖然覺得大伯母看起來不比她媽年輕,可還是掩下心中彆扭,隨著鄭麼妹一起叫大嫂。

    “好好好,”大伯母笑著應道,一點都不顯農村人卑躬。

    喬爺爺常說:甯娶大家奴,不要小家女。

    如果二伯母是小家女,那麼大伯母就是大家奴。

    大伯母娘在大戶人家做繡娘,她是家生子,主家是個米商,喬爺爺送米時看上了她,便向米商討了來給大兒子做老婆。

    大伯母沒讀過書,但一手針線活卻深得其母真傳,手上活做比喬夏氏不知好多少,其他幾個妯娌更是沒法比,做衣服和鞋子,針眼密實,比縫紉機紮出來還齊整,花樣繡也精美,跟鄭麼妹一樣愛乾淨,喜收拾,在文革那樣困苦年代,也把家把孩子把自己收拾乾淨俐落。

    十六歲嫁進喬家時,喬建和喬老四都還小,大伯母便善待他們,為他們洗衣做飯,縫縫補補,讓他們真正體會到了長嫂如母感覺,所以喬老三和喬老四對她很敬重,連帶著鄭麼妹和嚴麗麗也很敬重她。

    “呀,姐、嫂子,你們咋用這冷水洗臉,多涼啊,我辦公室裡現成熱水,走走走,到我那坐坐,”唐海燕自來熟,本來她跟鄭麼妹關係就很好,現在看鄭麼妹和大伯母妯娌間感情不錯,便愛屋及烏,對她也是很熱情。

    “不用了,我就是覺得乏,用冷水激激,去去困意,”

    “對了,姐,你們怎麼會在醫院,家裡有病人?”唐海燕好奇。

    “沒病人,我二嫂在這生孩子,我和大嫂來陪護,”

    “你二嫂生孩子?”唐海燕像想起什麼般,問道,“昨晚那個產婦是你二嫂?”

    “嗯,就是她,”鄭麼妹點頭,又問,“你昨天不當值,咋知道?”

    “昨天到今天,院裡就她一個生孩子,沒旁人,”她也是早上接班時,聽昨晚當值護士說。說做了這麼久護士,沒見過那麼能嚎叫孕婦,殺豬都不能比,把樓裡其他病人和孕婦嚇都神經衰弱了,還以為醫院裡鬧女鬼呢?兩個隨來家屬被折騰不輕,一夜沒敢合眼。

    聽時只當笑話,現在看到鄭麼妹那憔悴容顏和眼底黑眼圈,一臉同情外加心疼道,“姐,嫂子,昨晚累不輕吧,”

    鄭麼妹和大伯母相視苦笑,不說話。

    唐海燕繼續埋怨道,“真是,又不是第一胎,怎麼還這麼能折騰,能折騰也就罷,可自己男人折騰就是,”

    鄭麼妹拍拍她後腦勺,“行了,別說了,去上你班吧,我也該回病房看看了,”

    大伯母淘了洗臉毛巾、擰乾,放在洗臉盆裡,端起,對鄭麼妹說,“麼妹,你去陪海燕妹子嘮嘮嗑,我去看看蘭香,想來孩子也生了,也沒啥事了,”

    鄭麼妹撇撇嘴,才怪!

    對唐海燕說,“你先去當班,我去看看,沒啥事,我去找你,”

    唐海燕點頭,“那我先去巡病房,完後我去找你也成,”

    三人分了手。

    喬夏氏早上收到喜信,樂合不攏嘴,她雖然已有四個孫子,但哪個老人嫌孫子多?

    回到家正好遇上回來幫沈蘭香拿換洗衣物喬老二,便上了拖拉機,跟著來了醫院,送她回家喬尙香看了眼大肚子嚴麗麗,叫上年齡尚小玉梅和麥麥,一起上了車。

    剩下幾個大,不用人看也放心。

    產婦和寶寶要在醫院裡住上至少三天,方便醫生隨時檢查、瞭解寶寶和產婦身體狀況。

    沈蘭香前面生三個女兒都村衛生所醫生和鄰村張穩婆上門接生,接生費只要幾塊錢,如今在鎮醫院生孩子,怕是得百十塊吧。

    沈蘭香捨不得錢,要出院。

    喬二伯大手一揮:住,我辛辛苦苦賺錢、攢錢為啥,還不是為了咱兒子,這點住院費咱出得起。

    然後抱著兒子,心肝、寶貝、肉肉、蛋蛋地叫個歡暢。

    沈蘭香一聽兒子,也不就糾結了,是啊,自己省吃儉用、辛苦勞作為啥,還不是為了這個寶貝肉疙瘩,可不能有點閃失,再說上次鄭麼妹生麥麥時就在醫院裡住了一個月,你看看人家那孩子聰明勁,幾個大都比不上。

    人是住下了,可死活不願吃醫院飯,不好吃還死貴,四個大人三頓飯,一天下來少說也得十塊錢。聽說醫院分大食堂和小食堂,病人不願吃醫院飯,可以租醫院小食堂自己做飯,不收租金,每天只需付兩塊錢煤炭錢就可以,便叫二伯父回家拿鍋碗瓢勺米麵菜了。

    二伯母住二號樓308號病房,這時候鎮醫院還沒擴建,病房大多破舊不堪,隔音設施相當差,喬小麥在樓道間就聽見二伯母聲音從病房裡傳來。

    “他三嬸,我肚子餓,你給我剝個雞蛋唄,生秀蘭和玉梅時,咱家日子太難,我都沒捨得吃雞蛋,這回,我得好生補補,營養跟上了,奶水也好,孩子長大也會聰明,”

    “大嫂,我想喝水,嗯,多放點紅糖,我肚子涼,得暖暖,老話怎麼說,孩子降生日就是母親受難日,兒子是父母前世仇人,今生投胎來就是為了報仇,這話一點都不假,前面三個丫頭也沒這一個受罪,真是個討債鬼哦,”

    喬小麥癟癟嘴,不就是生個兒子,至於這麼,這麼張狂嗎?你自個稀罕也就罷了,還念叨地跟別家沒有一樣。

    沒聽到她家鄭麼妹聲音,想來正在悶頭剝雞蛋。

    上世喬小麥打記事起就沒見過這般奴性鄭麼妹。

    有些怒其不爭。

    喬尙香皺了下眉頭,也覺得二嫂過了,看了下自家老娘和二哥,都頂著一張笑盈盈臉,似乎沒覺得有啥不妥,呡了呡唇,一左一右地牽著玉梅和麥麥,默默地跟上。

    “哎呦,我乖孫孫,奶奶來嘍,”喬夏氏一進門,三個兒媳婦誰也沒看一眼,直接奔孫子去了。

    “娘,您來了,”沈蘭香側著身子,食指逗著繈褓裡孩子,特慈母特溫柔地說,“懶蛋蛋,醒醒嘍,奶奶和姑姑來看你來啦,”

    喬小麥看了眼玉梅,但見她小嘴嘟著,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床上沈蘭香,眼中含著光可以理解為哀怨。

    喬小麥輕輕地搖了搖頭,扭身奔鄭麼妹懷裡了,甜膩膩地叫了聲,“媽媽,”

    “怎麼來了?”鄭麼妹見到喬小麥,一改方才困倦和疲憊,抱起她坐到一旁看護床上,“昨晚睡好嗎?早飯吃啥,誰給你打水洗臉、梳頭……balabala,”

    喬小麥一一回答。

    “我乖孫叫什麼?”喬夏氏問。

    “喬博涵,取博學、涵養意思,”二伯父說,笑意妍妍,寄予無限厚望。

    只可惜啊,可惜了這好名兒,喬小麥窩她媽懷裡感慨著。

    “麥麥,過來看看小弟弟,”沈蘭香也不知哪根神經沒搭好,自己閨女杵在床邊不搭理,卻笑著向喬小麥招手。

    喬小麥看了她娘一眼,“去,看看吧,”大伯母強撐著笑臉推了推她,喬小麥不情不願地蹭了過去。

    “涵涵,麥麥姐姐好看不?咱家涵涵以後就照姐姐樣子長,長成個美男子,給媽找個俊媳婦、生個大胖孫,”

    喬小麥看了看猴樣小堂弟,對二嫂無限期望予以沉重默哀。

    指望傳統民間迷信,還不如期待基因突變。

    其實二伯父年輕時也是一帥小夥兒,奈何二伯母在做閨女時就跟美人無緣,小眼睛、塌鼻樑、厚嘴唇,喬博涵複製他媽容貌,算不上醜,但跟美男子也沾不到邊。

    許是因為人多、聲音雜,寶寶被吵醒了,哇哇地大哭起來。

    二伯母興奮了,“哎呦呦,小乖蛋醒嘍,娘,你聽聽,這哭,跟被誰欺負了似,傷心喏,”

    喬夏氏樂了,“這嗓門,跟他爸一樣,聲音敞亮,帶勁喏,”

    然後就聽見孩子哭,沈蘭香笑,喬夏氏乖孫乖孫地叫。

    “哎呀呀,要尿尿了,他三嬸,快快,把那小尿盆給我拿過來,哎呦呦,小東西人不大尿挺多,小祖宗哦,對準盆尿,別往地上撒啊,”

    喬小麥不等鄭麼妹動手,上前一腳,將陪床位下尿盆踢了過去。

    “大嫂,你給我拿片尿芥子來,我床頭間布包裡,她小姑,你門後有個拖把,你拿過來,把地上尿拖拖,”

    喬小麥皺眉,靠,生個兒子就成太后了,誰都敢支使。

    喬尙香拖完地,對一旁疲倦不堪大伯母和鄭麼妹說:“三嫂,你帶麥麥回家吧,大嫂你也去睡會,我在這看著,”

    沈蘭香不樂意了,“她小姑,大嫂和三嫂走了,我一人哪能顧得來?你二哥是男,很多事都不方便幫忙,媽年齡大了,總不能讓她留這吧,再說哪有嫁出去小姑子伺候家嫂生孩子,說出去別人得怎麼笑話我們喬家,”

    “二嫂,四哥要去幹活,四嫂大著肚子,家裡沒個穩妥大人,大嫂和三嫂都在這兒,孩子們怎麼辦?”喬尙香沒好氣地說。

    “那讓大嫂回去照看孩子們,讓麼妹留下來幫幫我吧,麼妹帶孩子比我有經驗,”

    “二嫂,你也是生過三個孩子人,經驗不比別人少,大嫂留在這兒也成,家裡也沒孩子等她回家,三嫂家三個孩子,她留在這兒,孩子們怎麼辦?不能因為你一人生孩子,全家人都圍著你轉悠吧!”喬尙香煩了,語氣不免重了些。

    “她小姑,你對我有意見就直說,何必這麼擠兌我,我剛生完毛蛋,沒啥力氣,留弟妹在這幫襯下怎就不行拉,喬棟喬梁秀蘭都大了,沒大人在旁邊照看也出不了啥事,不就是沒人做飯嘛,大嫂回去也是一樣,再說還有娘呢?”

    扭頭對喬夏氏說,“娘,你呆會跟大嫂一起回去,讓麼妹留下來照顧我,麥麥小,他三嬸若不放心,也可以留下來,”笑眯眯地看著喬小麥,“麥麥,留醫院跟二伯母一起陪弟弟好不?”

    “不好,我不喜歡醫院味道,難聞死了,我要回家,”喬小麥想都不想地拒絕道。

    她不懂為啥二伯母一定讓她娘留下來照顧她,難道她家鄭麼妹像伺候人保姆?

    “麼妹,你回去吧,這兒有我和尙香,”大伯母不理沈蘭香沖鄭麼妹使了個眼神,推她向門口走。

    “是啊,三嫂,你帶麥麥回去吧,”喬尙香也催促著三嫂走。

    “那我走了,”鄭麼妹也不想留在這,昨晚被沈蘭香叫聲震腦子都疼,又被迫聽了沈蘭香一早上兒子經,這會困得連話都不想說。

    “她三嬸,你先別慌走,我有點事想問你,”見鄭麼妹要走,沈蘭香急了,忙將她叫住,“我聽人說,醫生家屬住院可以享有優惠,”

    鄭麼妹了然,眾人皆了然。

    “醫院規定,只能醫生直系親屬享有優惠,”

    “你媽不是婦產科主任嗎?她開了口要優惠,醫院方面肯定沒問題,我是你二嫂,咱們是一家人,一定可以,再說我省錢還不相當於你省錢啊,省下來錢給孩子們買吃也成,犯不著給醫院賺去,你說是吧,你看這兒護士、醫生都認識你,你媽在醫院裡指定能說上話,你跟她說說,我是你嫂子,一定可以優惠,沒准還能全免呢!”

    本來她也沒想到優惠,剛剛看到唐海燕給鄭麼妹和大伯母買了早餐,又見幾個醫生拉著鄭麼妹拉了好長時間呱,這才想起鄭麼妹媽就在鎮醫院當醫生,聽說現在升婦產科主任了。

    鄭麼妹在心裡腹誹道:你省錢幹我屁事,我又撈不到一分。

    “麼妹,你二嫂說對,大家都是親戚,能優惠就給優惠優惠,何必便宜了醫院,省下來錢給孩子買吃也好,”

    門推開,溫嵐站在門口,一身白色大褂,頭髮一絲不亂地盤在頭頂,面帶肅色,冷冷問道,“跟我說什麼?”看到喬夏氏打招呼道,“親家母來了,”

    有一種人與生俱來就有一種特性,讓人不敢輕視,溫嵐就是這種人。

    她長很美,雖已人到中年,仍覺得她很美,她美不同于她女兒們,多了種歲月沉澱後韻味,就像古代世家太太,身上那股沉靜、淡雅、大方、冷然氣質是從骨子裡發出來,眼眸淡淡,無形中給人一種壓迫感。

    “嬸子好,嬸子今個輪你值班?”沈蘭香不敢正視溫嵐目光,拍了拍懷中兒子,小心巴結道:“嬸子,麻煩你了,這孩子太鬧人,呆會哭鬧起來,您多擔待點?”

    沈蘭香摸樣不比三個妯娌,但勝在嘴會說,不然也不會討得喬夏氏歡心。

    “確實鬧慌,我當了這麼久醫生還沒見過像你這麼鬧騰媽,昨晚才來,就在我們院裡出了名,又不是沒生過孩子,吵吵嚷嚷,整個醫院都回蕩著你聲音,”

    溫嵐將聽診器放在孩子胸腔上,便聽便說,語氣平淡,語速緩慢,聽不出半點埋怨調調,只是直白訴說。

    大伯母低著頭憋著笑,喬尙香就覺腸子攪著難受,鄭麼妹習以為常,只覺得憋著一早上氣都順了。

    喬二伯尷尬,喬夏氏訕訕,沈蘭香惱羞卻不敢動怒,沈蘭香看看這個,望望那兒,咬著下唇,低頭不再搭腔。

    喬小麥對她彪悍姥姥崇拜死了,P顛顛地撲過去,抱著她姥姥大腿就膩歪道,“姥姥,我都想死你了,”

    溫嵐將她抱起,一改方才冷顏,點著她額頭,嗔怪道,“想我咋不來看姥姥,”

    “我想來著,媽媽不帶我來,星期天還讓我寫作業,作業好多,我寫手都痛了,balabala……”

    不思春喬小麥一改剛入校頹廢和惆悵,為了改變上世‘抱窩雞’命運,她變活潑、開朗愛學習,並逐漸地展現自己一小部分‘天賦’,到時候要求直升一年級也不會有阻力。

    聽了王老師和李老師幾次毫不吝嗇讚揚後,鄭麼妹對喬小麥上心起來,幫喬大喬二補習功課時,也不避著小女兒,讓她在一旁跟著聽,然後不動聲色不著痕跡地測試她程度,這才發現她家小麥麥居然是個小天才,記憶力好、學習能力強,什麼東西教一遍就會,便慢慢地加大她學習量。

    鄭麼妹是個很棒老師,知道什麼樣孩子適應怎樣教育,也知道如何引導學生去學習而不讓他們厭倦,亦懂怎樣挖掘孩子潛能,凡她教過學生,基本知識都很扎實。

    很多年後,孩子家長還在感歎,鄭老師真教很好,那時,鄭老師已退出教育業投身生意場。

    “孩子還小,別太急於求成,”溫嵐希望孩子成材,但不希望孩子有壓力。

    “媽,我知道,沒逼著她,都在承受範圍內,”鄭麼妹笑著將喬小麥接過,問道,“海燕說,你今天不當值,”

    “你不去我看,我就來看你了,”溫嵐說,“折騰了一晚,累壞了吧,這裡有我,你帶麥麥回家看看你爸,他想麥麥了,剛還念叨著丫頭好久沒來看他了,”

    “那我先回去了,”鄭麼妹接過大伯母遞過來包,本來她也是要回娘家,來了趟鎮上,不回家就太不像話了。

    跟喬夏氏、大伯母、二伯父、沈蘭香、喬尙香一一道別,便走了。

    沈蘭香嘴皮動動,最終沒敢出聲留鄭麼妹,帶溫嵐幫孩子檢查完身體後,不死心地問,“嬸子,我聽麼妹說,醫生家屬來醫院看病可以享受優惠,”

    “是啊,你有家人在這兒當醫生?”

    “沒,”沈蘭香吶吶地說。

    對溫嵐不亮事行為很氣惱,卻又沒法。

    “親家,你看我們都是親戚,蘭香又是麼妹嫂子,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看這優惠事你不能給想個轍,省下醫藥錢給孩子們買吃也是好,”喬夏氏幫腔道,她也覺得既然醫院有人,這錢就不能白白讓醫院裡賺去,能省一分是一分。

    “親家,我是主任,我得帶頭遵守醫院章程,優惠事我真幫不了,”看了眼沈蘭香,“整個醫院人都知道我女兒是麼妹,給蘭香了優惠,到時候被院長知道了,我這個主任還要不要當,每個醫生都像我這樣給女兒婆家妯娌要優惠,我們醫院還開不開,”

    喬夏氏怔怔,“那算了,麻煩你了,親家,”

    溫嵐看了眼低頭小聲嘟囔沈蘭香,對喬夏氏說,“親家母,醫院有護士,你們不用都在這守著,留一人在這就成,親家母,你先回去吧,醫院裡細菌多,老人家總呆這兒不好,”

    然後讓大伯母到隔壁空病房睡會。

    喬夏氏和喬尙香先回了。

    使喚人都被支走了,沈蘭香心裡有氣,可嘴上不敢說什麼?畢竟這是人家地盤,再加上溫嵐給人感覺就是那種很犀利很貴氣很不好惹人,她不敢對她撒潑。

    “不幫就不幫,誰稀得求她,不就是幾十塊錢事,又不是交不起,”待人走後,她抱著孩子跟二伯父抱怨道。

    不想,溫嵐又進來了,“你這麼想就對了,”指指二伯父,叫道:“你過來,把錢交了,”

    “我們還沒出院,怎麼就先交錢,”

    “醫院規定,住院要交住院押金,昨晚情急,藍醫生看在麼妹份上,省下了先交押金後住院手續,現在,你們去補辦吧,先交一百塊錢押金,出院時,多退少補,”說完將單子遞給了二伯父,高貴地一扭身,走了。

    二伯父接過單子,在沈蘭香咬牙切齒磨牙聲中去交錢了。

    租車上,喬夏氏黑沉著一張臉,“她一婦產科主任,連個優惠指標都搞不到,騙誰呢?”

    對今天溫嵐不給她面子做法很是惱火,連帶著也怪起了鄭麼妹,“麼妹也是,蘭香畢竟是她二嫂,一家人都不幫一家人,她這弟妹當可真稱職,”

    “娘,你就偏心吧,大嫂、三嫂累成那樣,二嫂不說讓人休息休息,還跟使喚丫頭般不讓人閑著,二嫂連早飯都沒捨得給買,還是三嫂認識一護士給買。娘,二嫂今天真是過了,連我都看不過眼了,也就是你一門心思地放在孫子上。”喬尙香嫌煩,口氣很沖,“嬸子這是在替三嫂出氣呢?自家女兒被當傭人般支使了一個晚上,是個有脾氣媽心裡都不會好受,你看看二嫂那樣,不就是生了個兒子,誰沒生過?哪個像她那樣,還當自己生了太子,就當自己是皇太后,誰都敢支使,嬸子也就是看你在那,給二嫂留了面子,不然可不是嘴上說說,手上使點力,非讓二嫂受上幾天罪不可,”

    “你二嫂,哎----她憋屈了這些年,如今生了兒子,也想吐口怨氣,”喬夏氏回想早晨那一幕,雖覺兩個兒媳婦受累了,心裡也有愧疚,但一想到二兒子那何不攏嘴笑臉,不自覺地替二兒媳婦辯解道。

    “那也不能逮著大嫂和三嫂撒氣吧,人家也沒給她氣受啊,是她自以為是地以為人家看不起她,如今得了兒子,就想在人前揚眉吐氣,”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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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23:39:20
正文022吵架

  喬家村有吃喜面風俗,在男孩滿十二日、女孩滿九日那天辦上幾桌酒席,邀請親朋好友、叔伯兄弟過來吃上一頓,孩子舅舅、姨娘、姥姥、姥爺是要給孩子送上一份大禮,還有禮金,賓客也要給,多少依交情遠近看,有只需送上六十到一百個不等雞蛋或幾包紅糖。

    喬二伯為了慶祝自己喜得貴子,忍著肉疼一狠心掏錢買了台十七寸彩電壯面子,震驚大半個莊子,這可是喬家村第二台彩電,第一台是富老三家,這說明什麼,說明喬二伯在喬家村是第二個富戶人家。

    喬夏氏在老姐妹羨慕妒忌恨複雜神情中心花怒放、樂嘴都合不攏,菊花臉褶子一簇簇,覺得這兒子太給自己爭臉了,倍兒有面子,不用沈蘭香開口求,便自動自發、心甘情願地給她當起了月子保姆,且還很樂呵。

    月子過後,又在沈蘭香半暗示半哀求中,將秀蘭和玉梅養在了身邊,為了堵三個兒媳嘴,她提出自己要開火單過,除了每個月二十塊錢生活費外,每人每家每月給她二十斤面和二十斤米,三個兒媳雖覺得她心偏太過分,可終究沒說什麼,都爽快地給了米和麵,全當花錢買舒坦了。

    喬二伯家買了彩電,稀罕人自然很多,周圍鄰居都攏了上去,帶著孩子每晚准七點去二伯父家看彩電。

    農村都是踩低捧高主,見喬二伯家富了,便上杆子巴結討好著,知道這對夫婦最在意是兒子,便說好話戴高帽,將繈褓裡喬睿涵誇跟朵花般,天上有地上無,把沈蘭香喜,真以為自己兒子是文曲星下凡、觀音菩薩坐下金童轉世,再看老三家兩兒子,怎麼看怎麼像傻大個。

    喬小麥對彩電沒啥興趣,但很喜歡那種氛圍,大人孩子坐在一塊看電視,唧唧咋咋討論著,很是熱鬧。

    不過,還沒看上兩天,沈蘭香心疼了,這彩電是好看,可瓦數太高,得浪費多少電啊,於是,她開始給前來看電視人甩冷臉子。

    大人都有眼力見,兩次之後便不再上門,小孩子看不懂大人眼色,依然每天准點到達,尤其像喬大、喬二這麼大孩子,正是對電視十分熱衷年齡,自己去還不算,還將喬小麥一起拉著去。

    喬小麥四歲身體裡住著二十九歲靈魂,雖然神經大條了點,但還是在二伯母眼中看到了厭倦和嫌棄。

    小孩看不懂臉色,沈蘭香就讓二伯父攆人,二伯父撇不開面子,不願意幹,沈蘭香便讓二伯父一到七點半就拉電閘。

    “今個怎麼這麼早回來了,”見幾個孩子垂頭喪氣地走回來,鄭麼妹問。

    “二伯母家停電了,”喬梁說,跟著喬棟一起躥進了喬夏氏房裡,打開那台十四寸黑白小電視,雖然黑白電視沒彩色電視好看,但他們還是很快地被劇情吸引了。

    喬小麥抱著她媽腿,極委屈地說,“媽媽,二伯母是故意,我聽見她對二伯父說,把電閘拉了,趕這幫小畜生回家;二伯母說咱們家窮,買不起電視就別看,天天上她家看,煩都煩死了,說哥哥們都是傻大個,一看就是出勞力料,上什麼學,浪費錢,趁早讓他們學門手藝好傍身,還說我聰明有什麼用,還不是個賠錢貨,早晚要嫁出去,”仰著頭,喬小麥可憐巴巴地說,“媽媽,我討厭二伯母,我以後再也不去她家了。”

    “好,咱不去了,等爸爸回來,咱們也買彩電,”鄭麼妹氣渾身發抖,蹲下身子將小女兒攬在懷中,在心裡將沈蘭香罵了千遍萬遍。

    喬小麥看著她媽這樣,一改方才悲傷落寞,頭埋進她媽頸窩,嘴角勾著愉悅笑,眼中閃著狡黠光。

    這二伯母是個沒腦子吸血蟲,一門心思想致富,卻沒眼光沒氣度,只重眼前利益,前世沒少扯他們家後腿,喬建顧念兄弟情誼,讓二伯母在公司名下食品廠當採購,結果,二伯母為了撈錢,給食品廠採購過期原材料,還將食品廠牛肉幹秘方賣給另外一家公司,導致食品廠差點倒閉,好在喬大款那時經濟實力尙算雄厚,硬是撐了過去,自此兩家關係算是真平淡如水了。

    她現在沒有能力讓鄭麼妹跟二伯母互相仇視,但產生間隙還是輕而易舉,母愛偉大,每個母親底線都是孩子,再寬宏大量再有修養女人也受不了別人詆毀自己孩子,還一連辱駡三個。

    眼見沒兩天就要農忙了,喬建還沒回來,沈蘭香不樂意了,抱著兒子對正在磨鐮刀喬二伯抱怨道,“在外頭賺錢男人也不是他一個,怎別人都回來了,就他一人趕不回來?”

    “他那不是遠嘛,”喬二伯朝鐮刀上撩了一捧水,繼續埋頭磨刀。

    “屁,多遠,他要是真想回來,就是在天邊也能趕得回來,也不想想他不回來,他那幾畝地麥子誰給收?哼……還不打量著兄弟一起幹,他不回來你們三兄弟也能幫忙把糧食打回家?”沈蘭香氣哼哼地說,“他在外面賺錢,卻讓咱們幫他打場子、收糧食,想倒美,”

    “不然怎麼辦?四家一起打場,總不能單落下他一家吧,”喬二伯哼了她一眼,心裡嘀咕著:女人就是女人,什麼都計較。

    可這話不敢當她面說,自打沈蘭香生了兒子後,脾氣比以前見長,讓人說不得,一說就吵吵嚷嚷地抱著兒子回娘家。

    “建不在家,老三家就只他三嬸一個勞動力,還有老四家,嚴麗麗大著肚子,指定不下地,再說,憑啥一起農忙,咱家就得出三個勞動力,”

    喬二伯睨了她一眼,將磨好鐮刀用幹布擦去鐵銹,放到一旁,從口袋裡摸出了包煙,掏了一根點上,吸了口,吐著煙霧說:“往年大哥家還出四個呢?也沒見大嫂抱怨過,”

    “大哥是老大,又是隊長,他就是再不樂意也不能表現出來?”親了口懷中寶貝兒子,沈蘭香說:“不成,我今年也不下地,我得呆家中看咱家蛋蛋,兒子才三個月,沒我在身邊,還不哭死,”

    “哭不死,哪家孩子都是這樣過來,咱家兒子沒那麼精貴,當年麼妹生喬梁時,才兩個多月就下地收稻子了,人家能行,你為啥就不行?”

    喬睿涵哼哼唧唧,沈蘭香輕拍他背部在院子來回走動著,“你也說當年,當年咱家出三個勞動力,他家只有建自己,她不下地能說得過去啊?今年建不在,咱家在比她們兩家多一個勞動力情況下,憑啥我不能留在家帶兒子,”

    喬二伯看了她一眼,覺得這女人真不可理喻,暗暗地歎了口氣,說:“你想在家帶孩子你自個跟他們說,我不管,”

    “我說就我說,”沈蘭香抱著兒子出了大門。

    喬二伯看不上小氣巴拉愛計較又不漂亮沈蘭香,可他成分低,文革時婚事被耽擱了,以至於三十老幾還沒說上媳婦,做瓦工時認識在水泥廠上班沈石俊,沈石俊見他人不錯,便將自己妹子說給他。

    沈蘭香人不如其名,既不蕙質蘭心、也不香飄四野,因是家中老麼,又讀了幾年書,便眼高於頂,一門心思地想找個城裡人,結果,一不小心成了老姑娘,家裡人急了,想著只要她願意,就是倒貼也要將她嫁出去。

    喬二伯成分雖然低,但勝在摸樣好人精神,沈蘭香也覺得自己大約是進城無望了,便點頭應了這門親。

    這些年,喬二伯沒少受沈家恩惠,連帶著沈蘭香地位在喬家也甚高,如今又生了兒子,喬二伯還要仰仗沈石俊幫忙接工程,更是不敢輕易得罪她。

    沈蘭香溜達著去了前院,見鄭麼妹正和大伯母壓水澆菜,便端著個凳子坐在一旁東拉西扯地說了半天話,說今天太陽真毒,過兩天割麥子時還要升溫,怕是要熱死個人了;說小四嬸今年享福嘍,不用下地割麥子,不用跟著僗(lao)場子;說今年多了兩個孩子,婆婆身體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帶得了(liao);說她家蛋蛋最近腸胃不好,總愛溢奶,不知道婆婆能不能治得了。

    大伯母邊壓水邊答話,說往年太陽也毒,是很熱,但還聽說熱死人;說小四嬸這是第一胎,得好生在家將養著,不能累著;說孩子雖多,但都大了,婆婆只用分心帶蛋蛋就可以;說蛋蛋胃口不好,是天氣原因,吃點開胃片就好了,還說,幾個孩子都是這樣過來,婆婆經驗豐富,不用擔心。

    沈蘭香見鄭麼妹埋頭理菜園子,大伯母又不朝她指引方向答話,便一咬牙,說:“麼妹,老三那邊很忙嗎?大農忙怎麼也不知回家啊,這錢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掙完,不差這幾天吧,”

    “建在南方,不比城裡離近,抬腿就到家,再說這回來一趟也挺不方便,火車票又貴,能不回來就不回來,”大伯母替麼妹答道。

    “大嫂,話不是這麼說,南方再好再有錢,建根也在這,他是農民,農民不就是指著地過日子,平日裡他不管理也就罷了,如今收成了也不回來,這像話嗎?咱喬家人張嘴吃飯不少,可幹活攏共就這麼幾個人,麗麗大肚子,建又不回來,一家少了一個勞動力,一下子就去了兩個,”看看繼續埋頭理菜鄭麼妹,沒好聲道,“也多虧我們家那口子仁義、顧念兄弟情,不計較這些,不然早分開單幹了,”

    鄭麼妹早知道她剛才一番長篇大說就是為了引出這一句,料依她性子也不會受這委屈,讓別人占她便宜,靜靜地看了她兩秒,拍拍手中泥土,鄭麼妹冷冷地說:“那就分開單幹吧!”

    沈蘭香驚,忙問,“麼妹,你這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不懂?”鄭麼妹冷笑,“就是各幹各,”

    “我可沒說要分開幹,”沈蘭香急了,忙撇清自己道。

    她當然不願分開了,現在她家勞動力是多,可小叔年齡也大了,還能幹幾年,兒子還小,等他長成勞動力還早著呢?

    可大哥、老三家不同,幾個孩子都成半大小子了,不用幾年就是一壯實勞動力了,她還指著幾個大侄子幫襯自己兒子呢?

    剛才那番話也就是單純地想發發牢騷,當然了最好能不去幹活在家帶兒子。

    “我說要單幹,你們勞動力多,我們不占你這便宜,”跨出小菜園子,鄭麼妹將手中裝種子瓷碗往地上一摜,發狠道,“我還就不信了,建不來,沒二哥幫忙,我們這麥子就收不上來了,”

    瓷碗摔落在泥土地上,發出一聲悶響,並不刺耳,不過鄭麼妹不尖利卻中氣十足聲音還是驚動了喬夏氏和大伯父他們。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好好,怎麼就吵起來了,”喬夏氏顛著小腳疾步跑來。

    “二嫂,咱們今個就當著婆婆、大哥、大嫂面把話說清楚了,今年農忙分開幹,我鄭麼妹就是累死在地裡也不讓你跟二哥幫忙收一粒麥子,我不占你們便宜,不過,從今往後你們也休想占我半點便宜,”鄭麼妹不看喬夏氏,繼續沖沈蘭香吼道。

    有句話怎麼說來:不在沉默中爆發,便在沉默中滅亡。

    鄭麼妹一般不發火,但發起火來不是一般人,喬小麥站在小四嬸後面興奮地想,在心裡高呼,讓爆發來更猛烈吧。

    “他三嬸,我真不是那意思,你別誤會,”見鄭麼妹這樣,沈蘭香真慌了,自嫁入喬家便沒見過鄭麼妹發這麼大火,一直都覺得麼妹性子是妯娌間最溫順,嫁入喬家快十二年,別說妯娌間,就是左鄰右裡也沒見跟誰紅過臉、吵過嘴,喬夏氏那麼憋屈她,也沒見她頂過嘴。

    想想自己也沒說啥啊,怎麼就惹她發這麼大火。

    “我有沒有誤會,你清楚,我清楚,大嫂也清楚,你不就覺得建沒回來,我們家就我一個勞動力,你們家三個,覺得我占你和二哥便宜了嗎?行啊,我如你願,分開單幹,各忙各,我鄭麼妹不占你家便宜,”

    被鄭麼妹如此直白地說出自己想法,沈蘭香只覺尷尬,有些懵了,直到懷裡兒子動了動,這才想起還有喬夏氏這個靠山。

    “娘,”沈蘭香抱著孩子靠向喬夏氏,委委屈屈地先發制人道,“娘你替我做主啊,我沒說要分開幹,我就是問問建為啥不回來,這掙錢再重要也不能不要地吧,”拍了拍孩子,“娘,他三嬸突然發火,也不知有沒有嚇到蛋蛋,”

    喬夏氏心疼孫子,皺著眉頭指責鄭麼妹道,“麼妹,有話好好說,發啥火,萬一把孩子嚇出個好歹來,該怎麼是好,”又哦哦地給小孫子叫魂。

    鄭麼妹冷笑,“你家孩子精貴,怕嚇出個好歹來就別往這邊送,”又說,“娘,既然分家了,你幫誰帶孩子我管不著,我家孩子也不用你帶,不過,我今個把話撂這了,你給誰家帶孩子就上誰家吃飯,我鄭麼妹沒錢沒糧給別人養孩子,再讓我看到秀蘭和玉梅出現在我家裡、偷我家娃兒吃、欺負我家娃兒,我就拎著給扔出去,秀蘭和玉梅在這一天,我就一月不給米、面、錢,”

    “把孩子扔出去,你這黑心肝女人,誰給你這膽子,讓你說這喪良心話,不給我米、面、錢,你這不孝女人,你不怕遭報應啊,”喬夏氏氣著罵道,也不知為啥平日挺溫順媳婦今日這般暴躁。

    “老天報應輪到我也得些日子,”鄭麼妹冷冷地掃了一眼喬夏氏和沈蘭香,“娘,今天這些話,就算當喬建面我也敢說,不是只有二嫂才有娘家撐腰,也不是只有二嫂才有娘家回,”

    喬夏氏聽了鄭麼妹話,一怔,這才想起鄭麼妹娘是婦產科主任、爹是高中教師事。

    上次聽了喬尙香勸,她便動了跟鄭麼妹交好念頭,可她好強了大半輩子,一時拉不下臉來討好兒媳婦,便想著等鄭麼妹知道了沒有婆婆幫襯日子是如何忙亂不堪來求自己時,她就順坡滑下,幫她帶孩子,結果,幾個月過去了,也不見鄭麼妹來求她,家裡照顧很好,三個孩子也收拾乾乾淨淨,而且麥麥會東西比上一年級秀蘭還多,不得不承認,這三兒媳婦真很能幹,比只知道抱兒子二兒媳婦不知強多少倍。

    可想想老二家大彩電,有些猶豫。

    “蘭香,你說你也是,建在外敢不回來,你們做兄嫂不說多幫襯下麼妹,還在這大忙季節說分開幹話,你說你腦子裡都想了啥,啊,還不快跟麼妹道聲不是,沒見過你這麼當嫂嫂,只知道占兄弟便宜,不曉得替兄弟分擔些重擔,”喬夏氏想通了,唬著臉假意凶沈蘭香,打著在不得罪鄭麼妹情況下替老二媳婦脫身。

    “娘,我沒有,”沈蘭香狡辯道。

    “行了,你什麼樣人我還不知道,”喬夏氏打斷她話,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在暗處給她遞了個眼神。

    沈蘭香會意,軟著話兒對鄭麼妹說,“他三嬸,是嫂子不對,你別跟嫂子計較,一家人理應互相幫忙,什麼分不分,”

    喬夏氏緊跟著安撫鄭麼妹道,“麼妹,你也消消火,你二嫂就是這樣人,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又厲聲責駡沈蘭香道,“你現在兒子也有了,秀蘭和玉梅也不小了,以後領回去自己帶,別想著讓別人給你白養閨女,免費午餐可以吃,但不能妄想吃一輩子,”

    沈蘭香哽住,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鄭麼妹冷冷地哼了一聲。

    六月四號,村裡進入了農忙節,學校也放了半個月忙假,喬建不在家,喬棟喬梁也捋起了袖子加入了農忙大軍,起五更睡半夜,手拿鐮刀彎腰割麥。

    到底沒有分場,喬二伯從大伯父那聽來了事情經過,將自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媳婦好生地罵了一頓,知弟妹心裡不舒服,見她不願踏上自己地,也不強求,只是在割完自家地頭後便自動自發地過來幫忙。

    有人幫忙,鄭麼妹自不會傻到去拒絕,不過,也沒有覺得自己就該心安理得地接受別人幫助,在農忙前一天就買了很多菜放在喬夏氏那,農忙期間,大家都是一起吃飯。

    別人出力,她出錢,不願佔便宜。

    喬二伯母也沒能如願,天天早起擠了奶放進奶瓶裡連同孩子一起交給喬夏氏,然後上地下場子,一點都不得閒,中間回來三趟喂孩子。

    四家十幾畝麥子用鐮刀一點一點割完後,接下來就是用平板車一點一點拉到場裡碾壓。這時候家裡還沒有脫粒機,就是將麥子厚厚地鋪在場裡,大伯開著拖拉機,後邊拉著一兩個沉重石滾,一圈一圈地碾壓,其他人就拿著木杈,將碾壓過麥子翻過來,再繼續碾壓。

    大人們穿著長袖衣褲,戴著黃色草帽,頂著毒辣辣日頭,揮舞著鐮刀或木杈,只一會功夫就汗流浹背。

    喬小麥年齡小,卻也不能在家閑著,跟著身懷六甲四嬸往場裡地裡運水送飯,只兩天,小臉就被曬傷了,一碰就疼,火辣辣疼,這時羊奶也不用來喝了,而是洗臉擦身。

    喬大喬二比她還甚,因為沒啥保護措施,曬得脊背黝黑,臉龐暴皮,手上也裂開大小不一口子,最難受是割麥時麥芒刺傷皮膚或者鑽到衣服裡,晚上回家洗過後,才感覺到身體裡如千萬隻螞蟻蚊蠅叮咬,又癢又痛感覺讓人睡不著覺。

    喬小麥越發地懷念上世這個時節在家吹空調、吃冷飲睡小覺日子,每日睡前必念叨著快快長大,快快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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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23:39:42
正文023歸來

  九月一號,過了五歲生日虛六歲喬小麥參加了入學考試,以雙百成績成了一年級最小成績最好小學生。

    沈蘭香聽說了便帶著玉梅來找喬夏氏,說:娘,麥麥才六歲就上一年級,玉梅八歲才上育紅班不合適吧,你讓麼妹跟校長說說讓玉梅也上一年級,兩姐妹上學下學也好有個伴。

    她是上過學,也知道女孩有點文化將來到夫家也能說上話,以前她一門心思想生兒子,對兩個女兒不上心,如今有了兒子,才想起若女兒嫁好,也能幫襯弟弟幫襯娘家,再來麥麥也是女娃,若玉梅這個做姐姐被妹妹比下去,村裡人背地裡指不定怎麼笑話她呢?

    因為溫嵐,喬夏氏對鄭麼妹態度明顯比以前和善,若麥麥再比玉梅出息,喬夏氏心就偏到老三家了,這可不是好事,婆婆手上壓箱老貨,可不能讓老三家奪了去。

    喬夏氏有些為難,說:玉梅沒上過育紅班,怎麼好直升一年級,學校能同意?

    沈蘭香說:怎麼不同意,麥麥只上了半年育紅班,年齡不夠還不是上了一年級,玉梅至少年齡夠了,再說,育紅班也沒教啥東西,還不是哄哄孩子,打發日子,玉梅都八歲了,再在育紅班耽誤一年,就成大姑娘了,讓她跟一群比她小孩子一個班,多丟面子啊,您老臉上也沒光不是。

    喬夏氏最是好臉面了,想想叫來了鄭麼妹,讓她幫忙將玉梅弄進一年級。

    鄭麼妹聽了,知道沈蘭香多半是想省下育紅班學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說:嫂子,學校對教師子女是有優惠,年齡上也有所放寬,可入學流程還是要遵守,麥麥上一年級是通過入學考試,成績錄入學籍,玉梅想直升一年級,可以啊,通得過入學考試,只要交足學費,不用我說學校也收。

    沈蘭香被指責,臉面有些掛不住,訕訕道:“要是玉梅能通過入學考試,還找你這個嬸嬸幹嘛?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還為農忙事生我氣,我不就發發牢騷,幹活時也沒少出半分力,”

    鄭麼妹撇嘴,腹誹道:我也沒少花菜錢。

    “是啊,麼妹,你二嫂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對你對孩子都沒存壞心思,你就算不看在你二嫂面上,也看看玉梅,她比麥麥大兩歲,卻比麥麥低一級,人家得怎麼看她,班裡同學還不戳著她脊樑骨罵她笨蛋啊,這對孩子成長不好,”喬夏氏幫腔道,家和萬事興,兩個媳婦吵架,她夾在中間,不好做人,尤其這三媳婦自打農忙那次發威後,越來越強勢,不好拿捏。

    “你們現在才想起孩子八歲了,早幹嘛去了,去年我說讓玉梅上學,你們誰吱個聲了,現在怕人說她笨,對她成長不好,想直升一年級,別說我沒本事把她弄進去,就是人校長給我面子,讓玉梅上一年級,她能跟上趟?育紅班教東西是不多,但都是基礎知識,這就跟地基似,沒打結實打牢固,蓋房子都不牢固,”鄭麼妹氣道,聲音不免高了兩度,沒見過這麼愛面子媽媽和奶奶,怎麼就不從孩子自身考慮,一味想省錢,跟別人攀比,也不想想這樣做到底對孩子好不好,適不適合。

    “有什麼跟不上趟,育紅班能教啥啊,不就是字母拼音、阿拉伯數字,這有啥難,你家麥麥幾個月就能掌握東西,憑啥我家玉梅要浪費一年時間去學,你不想幫忙就直說,何必拐彎子罵玉梅笨,指責我不負責任,”沈蘭香也惱了,扯著嗓門嚷嚷道,“你不就是想讓麥麥壓著玉梅,好讓鄰里間誇你教女多有方,哼……我是沒你有文化,可也不是個粗俗目不識丁人,若玉梅一直養在我身邊,不見得比麥麥差,你不想幫,我還不願意低聲下氣求你呢?我就不信,沒你幫忙,我家玉梅上不了學,”

    說完,腰一扭,氣呼呼地走了,回到家,就讓喬二伯拎了兩瓶酒兩包白糖去了校長家,硬是磨著校長讓玉梅上了一年級。

    鄭麼妹聽說後,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喬小麥樂了,心想著:二伯母這次大出血還不得肝疼肺疼好一陣子,估摸著得嫉恨她家鄭麼妹好一陣子。

    名單和成績出來後,紀曉雲將自己關在房中,氣得用新發書本拍打著桌面,啪啪作響,她語文一百、數學九十八,班裡排名第三,以往成績不如她富三居然考了個雙百,跟喬小麥並列第一。

    “曉雲,快出來吃中飯,吃完了飯趕緊去上課,”趙桂榮在外面喊道,“一年級可不比育紅班,不能只顧著玩,要好好學習,聽見沒,這次就算了,以後得科科雙百,被富三兒壓著也就算了,連個奶娃娃都比不過,太丟你爸爸和我臉了,”

    “媽媽,我討厭那個喬小麥,我不想跟她一個班,你讓爸爸跟校長說,別讓她上一年級,讓她回育紅班去,”紀曉雲從屋裡出來,哭稀裡嘩啦。

    喬小麥沒來時,她是老師和同學眼中驕傲和榜樣,爸爸疼她,比疼哥哥還多,鄰居叔伯嬸娘們誇她聰明漂亮,富嬸總喜歡摸著她頭,笑呵呵對她說:曉雲啊,我家三兒調皮,你給嬸子多看著點他,若在班裡搗蛋使壞不聽話,你只管告訴嬸,嬸給你糖吃。

    富嬸大方,每回都會給她好多糖,可,自打喬小麥來後,富嬸對她便沒以前好了,還是會給糖,只是給喬小麥除了糖外,還有大包小包零嘴吃食和一箱箱牛奶,現在富三放學也不跟她回家了,而是跟喬小麥一起回喬家,連富大、富二也喜歡去喬家寫作業。

    原以為上了一年級,就能甩開喬小麥這個討厭鬼,結果,喬小麥陰魂不散,兩人又成了同班同學,不行,她不要跟她一個班,她要當公主,唯一公主。

    “哭啥呢,大中午,”紀老四從外面走進來,手裡夾著根煙,邊走邊吸,眉頭皺著,很是心煩樣子。

    紀曉雲撇開她媽,直奔到她爸面前,扯著他爸手臂,搖晃著,哭著說:“爸爸,你是隊長,大家都聽你,你跟校長說,讓喬小麥留級去上育紅班,我不要跟她上一個班,”

    “哭哭,你還有臉哭,連個奶娃娃都比不過,你哭個毛啊哭,”紀老四一巴掌扇她臉上,惡狠狠地說,“老子花錢讓你上學,就是讓你跟富三套好關係,討你三嬸歡心,讓她收你當幹閨女,結果呢?你學沒上好,人還給我看丟了,老子養你有屁用啊,你個敗家玩意賠錢貨,”又是一巴掌扇過去,紀老四煩躁地說,“要哭,死外面哭,哭哭啼啼地喪門星,滾,滾,”

    紀曉雲被她爹兩個耳刮子給打蒙了,仰著頭愣怔地看著她爹,有點不敢相信這是平日那個將自己捧在手心疼著爹。

    “咋個啦,咋這大火,”趙桂榮迎上去,將紀曉雲護在懷中,見丈夫黑沉著一張臉,也不敢沖他嚷,只陪小心地問。

    “我怕是沒指望當村書記了,”紀老四一屁股蹲在門廊口,狠狠地吸了口煙,恨恨地說,“你弟打電話來說,名單下來了,喬榮誠當選,”

    趙桂榮一聽,氣直跳腳,“咋是他當選啊,咱為這事跑了多少關係,花了多少錢,腿都差點跑斷了,憑啥讓他當選啊,”

    “你還說,你弟弟當初怎麼跟我拍著胸脯擔保,說這事指定沒差,讓我放一百二十個心,現在卻跟我說,喬榮誠托關係比咱背景厚,tmd,老子那些錢白花拉,”紀老四忽地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氣不過地一腳蹬上趙桂榮小腿,一個不穩,兩母女摔倒在地。

    紀老四也不扶,繼續罵罵咧咧道:“你個敗家娘們,你弟跟你一樣,就指嘴上,真幹起事來,沒一件成,媽,害老子花了這麼多錢,”

    趙桂榮爬起來,將抽抽噎噎紀曉雲推向一旁,拍著大腿跳起來回罵,“你沖我發啥火,這事能怪我,怪我弟?要怪就怪你沒人喬榮誠有能耐,瞅瞅你這熊樣,就知道沖自家人發火,有能耐你找喬榮誠幹架去,找那些收了咱錢不給咱辦實事人算帳去,你個窩裡橫東西,balabala……”

    趙桂榮是村裡有名潑落戶,別說紀老四,就是幾個碎嘴娘們加起來也不是她對手,紀老四不做聲,低頭悶不吭聲地死抽煙,他平時不敢跟趙桂榮頂,剛才也是氣急了才踹她。

    罵了半天,趙桂榮氣消了些,這才想起現在不是兩口子吵架起內訌時候,得一塊想輒才是正事,便將紀曉雲打發去吃飯,蹲下身子,小聲問道:“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沒其他法子啦?”

    “富老三跟縣裡領導關係好,若他去說說,我還是有機會,”

    “你剛去找富老三就是為這事?”

    紀老四點頭,又給自己點了根煙。

    “富老三咋說,他是咱四隊人,平時咱兩家關係也不錯,這于情於理他都該幫你,”

    紀老四搖頭又點頭,“他說幫忙去問問,”

    “這是好事啊,你怎麼還垂頭喪氣,”趙桂榮喜。

    紀老四擺手,“你不懂,他是跟咱關係不錯,可他跟喬建關係更好,這結果要是沒出來,他興許還能出把力,可現在結果出來了,他怕是不會插手了,”

    “結果出來怎麼了,只要公文沒下來,他喬榮誠沒上班,咱就有機會,富老三是咱四隊人,不幫咱,還能幫一隊?他不想在隊裡混了,不怕隊員戳著他脊樑骨罵他吃裡扒外啊,再說,明年就要重新分地了,他就不怕你……”

    話沒說完,就被紀老四給截住了,“你嗓門再大點,讓整個村人都聽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婦人之見,你當他富老三還在乎這,他早晚是要將地給別人種人,還在乎地好壞,”

    “不能吧,農民不種地,他靠啥吃啊,”趙桂榮放低聲音,像地下黨接頭似,湊向紀老四。

    “讓你有空多讀讀書看看報吧,你情願跟三姑六婆東家長西家短,”紀老四用腳踩著煙蒂,說:“現在政策變了,黨中央鼓勵大家出去做買賣,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不是暫時策略,而是可持續發展戰略,鎮上很多企單位都要招標給私人幹,還有鎮中心中學高中要擴建,富老三準備拿下這個工程,你想這大工程,他都有能力拿下,手上能差錢?我問過你弟,要想拿下這個工程,至少得這個數,”兩手翻了兩翻。

    “乖乖,”趙桂榮驚呼,“他富老三真有這些錢,”

    紀老四斜睨了她一眼,沒說話。

    富三考雙百,富三嬸樂壞了,當著富三叔面誇完了喬小麥,誇鄭麼妹,說老三是個坐不住閒不住主,一提上學就找事,不是頭疼就是肚子疼,作業要用棍子在後面逼著才寫完,比兩個大加起來還難纏,結果,麥麥上學沒兩月,不僅將老三學習興趣調動了起來,還主動要求跟麥麥一起學習、進步,還說,麼妹這人真不錯,一點都不藏私,不僅將小三教跟麥麥一樣好,還經常給兩個大兒開小灶,指導功課,真好、真好。

    富老三也開心,還有啥比孩子出息更讓父母欣慰,他本就喜歡麥麥,拿她當親閨女疼,這會更覺得這個乾親沒白結,就等著喬建回來把儀式辦了,以防別人惦記搶先給認了去。

    “紀老四求那個事,你打算咋辦?”富三嬸盛了碗粥放到富三叔面前,“我覺得這事你最好別管,若紀老四競爭對手換個人,咱幫了就幫了,可喬榮誠是建親大哥,咱犯不著為了紀老四跟建起膈應,”

    “我就是先應著,哪能真幫他,”富三叔抽了兩張烙饃,三兩下卷成卷,捏根蔥蘸了大醬‘哢嚓’‘哢嚓’地嚼著脆香,“就是幫也幫榮誠大哥,”

    “你不怕咱隊裡知道後罵是吃裡扒外啊,”

    “你不懂,”咬了一口大蔥,富三叔吧唧著嘴巴說,“現在對我來說學校工程才是大事,這時候哪能讓紀老四小事壞了我大事,”喝了一口粥,和著饃和蔥吞了下去,“晚上你把那兩箱奶和那包吃給丫頭送去,然後抽空把我準備接學校工程而這工程是唐書記協辦事透露給弟妹,”

    “麼妹認識唐書記?”

    “唐書記兒子跟鄭劍鋒是戰友,又一起下南方,唐書記女兒跟弟妹她娘後頭學醫,你說他兩家關係能淺嘍,”

    “學校擴建事,唐書記管得著?”

    “只是學校擴建,還驚動不了唐書記,教委辦就能決定,可問題是學校擴建得需要徵用土地,得加蓋學生宿舍樓、教師樓、學校食堂,唐書記是柳泉鎮出去,這麼大事他能不管?”

    “這麼大工程,咱能拿下?”富三嬸有些擔心,就算她不懂,也知道這工程就她們手上這點錢是遠遠不夠,怕富三叔胃口太大,幹出大躍進傻事。

    “只咱一家哪能拿下來,得老幾家工程隊同時承建,不過,參一股就夠咱家吃香喝辣好幾年了,我知道工程隊都想搶這塊肥肉,我尋思著托別人,還不如直接求唐書記,還能多分點肉,”富老三又低頭呼嚕一口粥,繼續嚼饃呱唧嘴,“弟妹是個通透人,你說了,看看她反應,回頭告訴我,”

    “我知道了,”富三嬸點頭,沒繼續問。

    當晚富三嬸回來時,帶給富三叔一句話,麼妹說:明天我打算帶孩子回娘家,若三哥方便話,開車送我們娘幾個一程。

    第二天晚上,富三叔回來後,一臉春風得意地將富三嬸撲倒在床,二話不說抱著就是一頓豬啃,然後抓□、扒衣服、脫褲子,一番赤辣辣翻雲覆雨,富三叔心情大好地抽著事後煙,一個人樂呵了半天,又猛地抓上富三嬸大奶奶,揉捏了半天,在富三嬸尖叫和大罵聲中,大笑著說:媳婦,咱們好日子就要來嘍。

    十月,喬建回來了,穿破破爛爛,像是從越南逃出來難民,身上還是走時背那個包,唯一不同是,包比去時更鼓了。

    鄭麼妹正從後院李霞家回來,手裡端著剛烙好饃饃,一打眼沒認出來,只當哪來要飯花子,她心善,從饃盤裡抽出幾張烙饃,遞給他,“吃吧,現在不當做飯,家裡也沒剩菜,這是剛烙好,你趁熱乎吃了吧,”

    喬建知她沒認出自己,也沒吭聲,只接過烙饃,三兩下卷成卷,低頭悶哧悶哧地嚼了起來,他是真餓了,淩晨八點下火車,回家心切,也沒顧得上吃頓熱乎飯,從市里坐了兩個小時車到鎮上,又從鎮上租了個小電動三輪車回來,村裡路太孬,車主將他放到村口就回去了。

    他一路走回來,沒一人將他認出。

    鄭麼妹越看這要飯越熟悉,尤其這嚼饃時吧唧嘴聲音,像極了某人,她不相信,沒理由落魄成這樣,他在信上說,那邊挺好,一切都順利,還說回來後就蓋房子。

    可越看越覺得像,她試探性地叫了聲,“建,”

    喬建還在尋思著,自己媳婦到底能不能把自己認出來,在村口小河邊他借著倒影打量了下自己這副尊榮,老實說,要飯都比他收拾乾淨。

    這會聽到鄭麼妹這一聲‘建’,鐵做骨頭都酥了,吃饃動作停了下來,抬頭咧嘴傻樂地應了聲,“唉,媳婦,是我,”

    然後,就見鄭麼妹‘哇’一聲哭了起來,手上饃盤子也摔落在地。

    “媳婦,你怎麼哭了,”喬建慌了,手忙腳亂地將人摟在懷裡,“媳婦,你別哭啊,我這不回來了,媳婦,你別哭,我錯了,我下次不嚇你了,”

    就聽鄭麼妹哭更凶了,眼淚跟灑水似,嘩嘩,都不帶停。

    “建,你咋變成這樣了啊,啊……你在信上說都是騙我對不,建,你這是怎麼了,嗚嗚嗚嗚……建,你咋這樣啊,建,建……”

    “媳婦,快別哭了,都把鄰居招來了,”喬建哭笑不得,拍著鄭麼妹肩膀,一把抱起她朝屋裡疾步走去,一進屋,喬建就把門給插上了,將鄭麼妹壓在牆上,說:“媳婦,你先別哭,你聽我說,”

    “說什麼,你都這樣了,還說什麼,”鄭麼妹繼續哭,捶著他肩膀,哭更凶了,“你說你幹嘛騙我,我又不是真死要錢,你何必將自己弄成這樣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多掛念啊,”

    喬建捉住鄭麼妹胳膊,圈在腰上,親著她額頂,連連說,“我知道,我知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騰出手捧著鄭麼妹臉,揪著眉頭說:“媳婦,我沒騙你,真,信上說都是真,”

    “放屁,若真如你信上說,你能這樣回來,”鄭麼妹安靜了,沒有哭聲,只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掉,“建,錢沒賺到沒關係,只要你平平安安回來就好,真,我不怨你,我就是心疼你,”說完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媳婦,我說都是真,信上寫一個字都沒騙你,你別說話,你聽我說啊,我是故意穿成這樣,火車上亂著呢?背著那麼多東西,我不是怕被人盯上嗎?”見鄭麼妹還是一臉不信樣子,將她抱起,一轉身,丟到了床上,將背包從身上卸了下來,拉開拉鍊,扯出一床又舊又髒爛棉褥子,將裡面東西都倒了出來。

    嘩啦啦聲響過後,未拆封大人小孩衣褲、鞋子混著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玩意散落一地。

    “那邊衣服便宜、款式也新,我選了些品質很好給你和孩子們帶了回來,都是好東西,跟劍鋒倒騰過來賣不一樣,”又從裡面扒出一個黑色女士手提包,“真皮,大商場買,”拆開塑膠包裝,從裡面倒出一堆化妝品,“我尋思著劍鋒給你買擦臉油也用完了,就給你捎了一些回來,我打聽過了,南方有錢人家太太、小姐就用這些,很香很管用,”

    喬建見鄭麼妹仍存有兩分懷疑,又開始脫衣服,直到身上只剩下襯衫和內褲時,鄭麼妹才看見他在身上綁著兩遝百元現鈔,“在市銀行取,還熱乎著呢?你摸摸,”撕開纏在襯衫上膠帶,將錢遞給鄭麼妹。

    “這才去了多久,就賺了這麼多錢?”鄭麼妹信了,眼淚都顧不上擦,接過錢問。

    喬建樂呵呵地看著自個媳婦,說:“這只是給你家用,”然後從鞋子裡扒拉出一個存摺,打開遞到鄭麼妹面前。

    鄭麼妹驚呼:這麼多?

    喬建被她瞪大眼睛摸樣逗樂了,猛地湊過來,捧著她臉,就是一頓狼啃,將她壓倒在床上,喘著粗氣說:“媳婦,咱家好日子才剛開始,富貴日子還在後頭呢?”

    嘿嘿傻樂著,摁著鄭麼妹腦袋,像狼狗般,吧唧吧唧整張臉地都舔了一遍。

    鄭麼妹嫌惡,推著他,嗔罵道,“喬建,你下去,臭死了,”

    喬建傻樂,賴皮道,“不下,”箍更緊了,“剛還說不嫌棄,這會又說我臭,我這樣還不是為了早點回來見你,抱你,親你,”低頭照著嘴唇狠狠地啃了一口,喟歎道:“終於回來了,媳婦,我都想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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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23:39:59
正文024久旱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喬建正處於如狼似虎年齡,又大半年沒沾過葷腥,這會見到粉面如桃花盛開媳婦,早就天旋地轉,分不清東西南北中發白了,一番狼啃過後,開始變身狼魔。

    “建,現在不行,”鄭麼妹嬌喘著,摁住胸部正揉捏撚弄大手,推搡著,“大白天,會有人來,”

    喬建不管,手腳並用如枝蔓般纏繞,三兩下扒了她上衣,扯落她褲子,跟沒開過葷腥半大小子,餓狼撲食地啃上她嘴,她脖子,她身子,她□,她腰……一直往下,重重地啃咬著,不落一處。

    “建,建,”鄭麼妹掙扎躲閃,不住地呻吟出聲,這塊旱了大半年田,早在喬建撲上來時候就濕了,如今軟成一灘,帶著鼻音,軟軟地央求著,“別……建,別……”似推又迎、似拒絕又似引誘。

    喬建含著她耳垂,手摸向她桃花源,嘿嘿yin笑著說,水真多,拉著她手握住自己命根子,在妹耳邊小聲說,媳婦,它想你了,你摸摸,它想你想都快要爆炸了,你得給降降溫,不然,就真爆炸了。

    鄭麼妹剛一沾上,就羞要逃開,臉紅跟熟透番茄般,喬建牢牢地扣著她手,笑著說,怎麼,才幾個月不見,就跟它生分了?來來來,我幫你兩回憶回憶以往情分。

    鄭麼妹惱羞成怒,驕罵道,廢話那麼多,要就趕緊,喘著粗氣,身體一起一伏,目光閃躲著,頭扭向一旁,不敢跟喬建對視,只是用空下來手緊緊地勾著他脖子。

    喬建大笑,說,哎呦呦,我嬌媳婦哦,孩子都三個了,還這麼彆扭。說著捏上她下巴,狠狠吻上她唇,絞著她舌頭擠了進去,重重地吸著,輕輕淺淺地咬著,兩人舌頭在擁擠口腔裡纏著,絞著。

    喬建擠進她兩腿間,抱著她腿纏在自己腰上,屁股一沉,就沖了進去,就好像處在四十度高溫天下,一個猛子紮進河裡,隨著感官死命地撲騰著、拍打著,久旱逢甘霖,爽恨不能馬上死去,鄭麼妹感染了他熱情,哼哼著開始迎合他。

    “建建……”木床板震動著,由輕微到劇烈,鄭麼妹不斷呻吟著呼喊喬建名字,在他身下扭動、迎合,手揪著棉被,眉頭皺著,想放開嗓子大叫,又顧忌著怕被別人聽見,痛苦著,糾結著、快樂著、亢奮著,嗚嗚咽咽、嚶嚶嚀嚀,低低地喘息,任他衝撞自己最最軟弱地方。

    喬建是個莽夫,在這種事上,他一向主動、霸道,不僅要自己舒服,還得讓自己媳婦滿意,他看著身下嬌喘吁吁鄭麼妹,問,媳婦,舒服嗎?喜歡嗎?

    鄭麼妹咬著唇,不回答,她不是嬌羞,她吃過這樣虧,她若說舒服、喜歡,他就跟打了興奮劑般,越戰越勇,非弄得她死去活來不可,她若說不喜歡、不舒服,他就變著花樣折磨她、滿足她,直到她改口說舒服、喜歡不可。

    在沒嫁給喬建之前,她有些小資情調,覺得愛情就該像小說裡寫那樣,純愛、美好、甜蜜、浪漫,性什麼都是浮雲,甚至覺得骯髒噁心,而喬建是個重欲男人,且擅長強取豪奪、野蠻佔有,新婚之夜更是將她弄疼了,哭了很久,當初嫁給他,也是因為被纏煩了,怕他對父母弟妹做出不好事,那時家裡也確實太苦,她也想為家裡減輕負擔,再加上,她跳河被救時他們有了親密接觸,在那個年代,男女之間別說親嘴,就是手牽手都被人指責傷風敗俗,所以,沒有選擇,她非嫁他不可。

    初初時,她有些怕這個霸道粗暴男,常常是他不跟自己說話,她便是一整天都不搭理他,而喬建總是哄著她、逗著她,無論對他多厭惡、多冷淡,他都笑呵呵地守著她從不對她發火生氣。

    婆婆罵她是資本主義遺留物,小姐身子農婦命,說喬建傻,娶了這麼個媳婦回來,打不得罵不得,連個秧子都插不直,一輩子圈在屋子裡當少奶奶供著吧。喬建回:我樂意,媳婦是我娶,日子是我過,我樂意當奴僕一輩子養著她,供著她,您別管。

    在生喬棟前,她甚至都沒下過地,沒幹過農活,飯也沒煮過幾頓,什麼時候愛上?她也不知道,只記得生喬棟時,她痛到極致地大喊道:建,建……

    那種恐懼和不安連幫她接生溫嵐也無法安撫,直到她看到喬建趴在窗上,臉貼著玻璃,急切地一遍遍回應她:媳婦,我在這,媳婦,我在這……

    那一刻她才覺得,生個像他一樣知冷知熱傻兒子也挺好,後來她慢慢地適應他進入,並且喜歡上被他充實感覺,覺得他這樣填滿自己,是作為女人最好恩賜。

    高•潮來臨,鄭麼妹咬著唇,喬建卻沒有滿足,下面衝撞力道越來越重,鄭麼妹叫了一聲,雙手攀住他肩膀,臉埋在他頸肩處,眼角有淚滑出,幾個月分離,再次重聚,才發現,真很想他。

    喬建將她抱起,死命地環抱,兩人緊貼著像對連體嬰,喬建問,到了?鄭麼妹一口咬上他肩頭,輕輕地應了聲,嗯,喬建突然喘了口粗氣,射了出來。

    鄭麼妹說建,孩子們都想你了,咱不出去了好不好,孩子們捨不得爸爸,又輕輕地說,我也想你,我也捨不得你。

    喬建虎軀一震,低頭看她,只見她豔紅臉頰漾著□,紅潤嘴唇喘著嬌氣,半眯眼睛眼睫毛被眼淚打濕,心裡柔軟成一片,低聲一遍遍叫道,媳婦,媳婦,將她抱更緊,下面還未退出又堅硬起來,趁著裡面濕潤,再一次深深刺入,慢慢抽動起來。

    鄭麼妹哼哼,捶著他胸膛,嬌斥道,你,有完沒完。

    鄭建加快律動,閃著大門牙說,我聽了,家裡沒人。

    下面猶如孩子吸吮□一樣被緊緊吸吮,裡面緊致不像育有三個孩子娘,把喬建舒服想戰死在娃他娘身上。

    兩人大汗淋漓,鄭麼妹縮在喬建懷裡,說,“回頭,給我講講這幾個月發生事吧,我要聽全部,不能只報喜不報憂。”

    喬建抱著她軟腰,親吻著她額頭,說,“好!”

    鄭麼妹抬頭看向牆上鐘錶,驚呼,“呀,都十一點了,”今天禮拜四,早上沒她課,不過,下午要上兩節作文課。

    鄭麼妹翻身坐起來,開始穿衣裳,瞥見地上喬建那堆連乞丐都嫌棄衣褲,頓覺得胃有些抽搐,踹著一旁雲歇雨住後正一臉愜意笑眯眯男人,“趕緊起來,把你那身豬皮拿出去燒了,”又罵,“下次你再髒成這樣不許上床,”

    喬建一挺身坐了起來,捏了下他媳婦怒紅腮幫,嬉皮笑臉道,“這不是緊急情況緊急對待嗎?你要是不嫌地上髒,我也能幹,”愣愣,又說,“當然,我躺地上也是能,”

    鄭麼妹紅著臉,罵道:“滾,你個流氓,”

    喬建大笑,接住揮過來拳頭,放在嘴邊,吧唧吧唧幾下,笑得寵溺,“我傻媳婦哦,書上沒說夫妻之間要多說多做多溝通,才能性福美滿嗎?”

    鄭麼妹抽過手,懶理他,摸過衣服穿上,邊扣扣子邊說,“你把屋裡拾掇拾掇,我去給你燒水洗洗你這身髒氣,”

    這時候農村還沒有淋浴房,冬天去澡堂子洗,人多、暖和、省事;夏天就下河裡洗,方便、天然、省水。

    鄭麼妹燒了一鐵鍋熱水,倒進大鐵盆裡,摻了冷水,讓喬建在屋裡洗,趁他洗澡功夫,將帶來物件歸類,很容易分,孩子們、她、溫嵐、喬夏氏,然後沒了,喬建是個心比井口粗大老爺們,能記得給他娘和丈母娘帶禮物那是他有孝心,還能指望他都能想到?

    鄭麼妹半跪在地上,嘴角勾著淡淡笑,哼著小曲挺樂呵,喬建在堂屋撲塔撲塔地洗著歡暢,她要幫他搓背,他不讓,說三天沒洗澡了,灰多,怕噁心到她。

    鄭麼妹又覺得胃抽搐,說,你現在怕噁心到我,剛才幹嘛去了。

    喬建用絲瓜瓤子使勁地搓身上灰,咧嘴傻笑說,剛不是欲•火上頭嘛,沒顧得上。

    鄭麼妹氣呼呼要撓他,喬大個子忙求饒道,媳婦,別,別撓,撓在我身,疼在你心,你放心,我立馬將自己洗白,保證晚上給您一個乾淨、舒適還噴香懷抱。

    家教好鄭老師在鬥嘴耍貧不要臉方面就沒贏過厚臉皮喬大個子,免得一會氣到自個,只好選擇緘默不理。

    想想大個子出遠門這段時間,叔伯妯娌也沒少幫襯自己,不管存啥心,總要領人一份情,便從自己分類裡勻出一身衣服給小四嬸,她跟自己個頭差不多,為了生兒子,已經好久沒買新衣服了,選了一雙黑色小坡跟皮鞋和一瓶搽臉油給大伯母,她鞋碼跟自己一樣,又最疼麥麥,經常給三個孩子做飯,上地打藥時,也會順帶幫自己家打了,二伯母比她胖,腳比她大,衣服鞋子都沒法穿,想想,拿出一瓶粉底霜,二伯母最講俊,不捨得吃卻捨得花錢買衣服和化妝品打扮自己,她雖然總給自己幫倒忙,但,妯娌之間,拉她一個,也不好。

    還有富三嬸,人熱情,對麥麥好不說,還經常往家裡送吃,說是給麥麥,可每回分量都足夠三個孩子嚼頭,農忙時,還讓富老三用機動三輪給自家拉麥子呢?她人比自己胖,個頭也矮點,夏天衣服穿不上,翻揀一番,將唯一一件羽絨服挑了出來,老實說,有點不捨得,可富三嬸不比其他人,要送就送最好。

    又從麥麥衣服裡勻出一身給喬引,從喬大衣服鞋子裡勻出一套給富大,從喬二衣服裡勻出兩身給富二、富三,從鞋子裡勻出兩雙給秀蘭、玉梅,將挑出來放到一旁,剩下全收進櫃子裡,加上新年時鄭劍鋒給買,按照農村標準,三個孩子小學畢業前都不用添新衣了。

    “媳婦,還有熱水沒,”喬建在外面問道,“沒了,就給我弄點冷水,我沖洗沖洗,”

    “有,鍋裡還捂著一鍋呢,我去給你端來,”

    臨出門時,瞟了眼盆裡水,還真是髒,那搓下來灰都成條形,鄭麼妹胃抽抽,想著晚上自己也要好好洗洗。

    拎了一桶熱水、一桶冷水放到鐵盆邊,對喬建說,“你自己兌兌,我去燒飯,”

    拉開門栓,出了房,怕其他人回來,撞見喬建不著衣服樣,又把門關上了,用肥皂洗了手,灶裡火還沒熄,扒拉扒拉,加了木材,加了半大鍋水,淘米煮稀飯。

    聽見院子裡有聲響,怕孩子們回來,喬建還沒洗好澡,添了兩根大木材,便跑了出去。

    “麼妹,你在家啊,我看你房門關著,還以為你不在家呢?”門外,從地裡回來大伯母放下手中挎子,笑著說。

    鄭麼妹臉一紅,轉移話題地問,“大嫂,稻子好割了嗎?”

    “快了,再等兩天就能收了,”大伯母說著,打水洗手,準備做飯。

    “大嫂,你別做飯了,今天在我們家吃吧,建……”話還沒說完,就見喬夏氏拄著拐棍,顛著小腳,呼哧呼哧地小跑著過來,“鄭麼妹,青天大白日你關什麼門,屋裡是不是有人,誰在裡面?”見鄭麼妹房門緊閉,就要開門進屋硬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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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23:40:19
正文025捉姦

    喬夏氏給沈蘭香當了一上午免費保姆,被二伯母留在那兒吃飯,正在哄小孫子玩耍,就見對門王大娘急巴巴地跑過來拉著自己和二伯母嘰嘰呱呱地說了一通,說看見鄭麼妹領了個要飯花子進屋,兩小時了,都沒見人出來,說麼妹人長漂亮,心善,平日裡沒少給要飯花子米饃吃,可大媳婦家家將一要飯花子領進家,還是不妥當、欠思量,又說建不在家,家裡除了麼妹又沒旁人,要飯花子進去這麼久沒出來,別是出啥事了。

    喬夏氏聽出來了,這王大娘句句都在暗示她麼妹可能爬牆了,知道王大娘是個慣嘴碎人,喜歡捕風捉影、搬弄是非、挑撥離間、傳播謠言,並不信,雖然她不喜鄭麼妹,但也知道她不是那樣人,反將王大娘大罵了一頓,罵她早上吃了糞,一嘴臭哄哄,罵她胡捏亂造,嘴上沒個把門,還說,她再這麼造謠生事,早晚要遭報應。

    “娘,你幹啥啊,”鄭麼妹急急地跑了過去,擋在門前,隔開喬夏氏。

    “就是,娘,你急火火,這是幹嘛啊,也不怕摔了自個,”大伯母忙跑過來拉著喬夏氏。

    “大媽,我沒說瞎話,我明明就看到要飯進了你們家大門,一直到現在都沒出來,”隨後跟來王大娘喘著氣地嚷嚷道。

    “桂榮,你瞎說什麼,”大伯母皺著眉頭,叱責道。

    “就是,桂榮姐,你看清楚了,麼妹雖然心善,愛施捨吃給要飯花子,但還不至於將一個大男人領回屋,這可關係到麼妹名節,你別亂說,”二伯母假息事真攪和地搭腔道。

    喬小麥放學回來,就聽院裡吵吵嚷嚷,進院一看,喬奶奶敲著龍頭拐杖,氣勢洶洶,一副硬闖‘天門陣’架勢,“鄭麼妹,你給我把門打開,”

    大伯母架著老太太,一派柴郡主溫柔,“娘,你幹嘛啊,麼妹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她不能幹出那事,”

    鄭麼妹在攔在身前,大有穆桂英英姿,“娘,你現在不能進,”

    “屋裡肯定有貓膩,不然,大白天關什麼門,”王大娘扯著嗓子咧咧道,一副等著看人捉姦刻薄樣。

    她早上打水時候確看到一個要飯花子站在喬家大門口,然後鄭麼妹來了,給了他幾張烙饃,她怕要飯花子要完喬家來她家,便關大門,待她打完水從門縫往外看時,鄭麼妹和要飯花子都不見了,只當要飯看見她家沒人後,去了下家,也沒在意,蒸玩饅頭後,想想,不對啊,這要飯走再快也不能眨眼功夫就沒了吧。

    一時好奇,偷偷進院,看見鄭麼妹大門緊閉,屋裡有聲響傳來,雖然聲音很小很壓抑,但仍能聽出裡面發生了啥事,她面紅耳赤、臉紅心跳地退了出來,在屋裡轉悠了半天,撓心撓肺,跟打了雞血般,她平素就喜歡閒扯八卦,二伯母跟她算是志同道合,湊到一塊就喜歡東家長、西家短,兩人都看不慣鄭麼妹,認為她真小資假清高,平日沒少嘀咕她,這會逮著她屋裡藏野男人,還不趁機來個捉姦在床,給大肆宣揚出去,讓她沒臉在村裡呆,看她還清高、自傲不。

    “你什麼意思?”鄭麼妹火了,沖著王大娘急赤白咧道,“我說我屋裡藏了野男人?”

    “我沒說,是你自己不打自招,”王大娘幸災樂禍,“你屋裡要沒藏男人,幹嘛不敢讓大家看,”

    本想著看場婆婆親手捉媳婦奸‘好戲’,不曾想被老太太指著鼻子罵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雖覺得自己平日嘴碎,長編排一些無中生有謠言,但這次卻是她實實在在求證過,說啥也不能讓別人‘冤屈’了自己。

    “這麼說,你跟二嫂是來捉姦嘍,”鄭麼妹嘴角勾著譏嘲笑,冷冷地睇了一眼旁邊抱著兒子一臉準備看好戲沈蘭香。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屋裡沒男人,就打開給大家看,”王大娘說。

    農村生活太無聊,喬小麥站在一旁聽著大人們爭吵,大致明白了,感情這王大娘和二伯母是來捉姦,捉還是她家鄭麼妹奸,搖搖頭,挺無奈樣,真不知該說她們什麼好,說她們愚昧無知吧,都老大不小,雖然沒啥文化,可一個個也算是閱歷豐富,別說她娘不會爬牆,就是想爬牆,也不會在自家院裡爬牆,等著被抓。

    再聽聽,好像那男人還是個要飯花子,kao,還能再狗血一點不?就她家鄭麼妹那心高氣傲,**都看不上眼主,能讓一要飯花子糟蹋了?雖然她家鄭麼妹看起來文弱了一點,可她嬌滴滴身軀裡住著一個彪悍靈魂,別說是一三餐不濟、軟弱無能要飯花子,就是換成喬大個子,若真悍起來,也要折條胳膊斷條腿,還不定能得逞。

    喬小麥想起上世自己初中時被一個叫尚城一個叫朱宇文小流氓糾纏,跟她家鄭麼妹哭訴,她家太后單槍匹馬去找對方談判,當然那血腥場面,還不適合她幼小脆弱心靈去旁觀,不過,後來再見尚城時,遠遠,就見他跟悟空翻筋斗雲般,‘嗖’一聲,消失了,獨留她一人在狂風中傻眼,這速度要是參加百米賽跑,家早拿小飛人金牌了。

    朱宇文更絕,見他時,他正在護城河邊跟一美眉吹牛,估計是剛把到,把自己吹是比成龍還黃飛鴻、比黃飛鴻還方世玉,比方世玉還葉問,比葉問還陳浩南,結果,她走過去,禮貌性地叫了聲學長,結果就聽撲通一聲,人乾脆跳進河中,跟魚一樣,三兩下就沒了影。

    後來,從朱宇文弟弟死黨馬子姐姐男友好友那聽到消息,說沒真本事,千萬別打喬小麥主意,她媽太狠了。

    所以,連小流氓都怕鄭麼妹怎麼可能是善類。

    “你還真說著了,我屋裡還真就藏了個男人,”就見,她娘怒極反笑,一雙勾魂丹鳳眼射出陰寒、冷冽殺氣。

    “她承認了,”王大娘興奮,二伯母卻覺得不妙,被鄭麼妹瞪著心裡直發毛,“麼妹,你別誤會,桂榮姐只是擔心你,她看到要飯花子進了咱家院,卻沒見她出來,怕你被惡人欺負,這才跑去告訴我和娘,”

    沈蘭香不比王大娘,她到底是讀過書,書上說過,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其實她也不相信麼妹能幹出這種事,麼妹高傲慣人,怎可能讓自己染上這種噁心事,只是王大娘口口聲聲說她親眼看見要飯花子進院,也聽了聲,肯定裡面人正幹那事,不會錯,說,聽見麼妹哭喊著叫救命了,只是周圍鄰居都上地了,沒幾人在,還說,麼妹那麼漂亮,男人嘛,還不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再說,那人是要飯花子,能睡上麼妹這樣尤物,一生也算無憾了。

    屋裡一陣響動,好似鐵桶撞到鐵盆聲響。

    “屋裡真有人,”沈蘭香叫,內心小小竊喜。

    “鄭麼妹,你個不要臉浪蹄子,你……”喬夏氏叫道,舉著拐棍就要砸鄭麼妹,這時,門開了,就見洗白白喬大個子濕著頭跑了出來,衣服穿戴整潔,一個箭步竄出來,摟過鄭麼妹就喊道,“娘,你幹啥啊,憑啥不分青紅皂白地打我媳婦,”

    “建,你回來啦,”喬夏氏喜。

    喬小麥也喜,喬大款回來了,就代表她要開始吃香喝辣生活了,再看一臉慘白王大娘和沈蘭香,得,捉姦不成,反而惹來一身騷說就是這二位吧。

    “誤會,誤會,都是誤會,”王大娘趕緊澄清討好道。

    “建,你也是,在屋裡也不吱一聲,”沈蘭香和稀泥,準備息事寧人。

    喬建不理她這茬,只是冷冷地掃了兩人一眼,說,“我幹嘛要吱聲,我若早吱聲,哪能看到你們真嘴臉,”

    “我們怎麼了?”沈蘭香心虛,“不是說過了嗎,是場誤會,”

    “誤會?合著我不在家,你們就是這樣‘誤會’我媳婦,這樣髒水也敢往她身上潑,”忽然,嗓門拔高,怒吼道,“你們良心被狗吃啦,我媳婦這麼好人你們也能下狠心地‘誤會’和栽贓,虧我媳婦還要把自己新衣服鞋子分給你們,你tmd不配,一群沒素質沒教養玩意,什麼東西,”

    別看喬建平時悶不吭聲,犯氣牛犢子來,除了他媳婦,誰都壓不了,管你是誰,天王老子來了也照罵。

    王大娘被罵臉都綠了,沈蘭香抱著孩子手都直哆嗦,別看兩人平日挺橫,其實就是吃軟怕硬主,被喬建一大老爺們又是她們弟弟指著鼻子一通臭駡,還嘴不是,不還也不是,憋屈著難受。

    “娘,走時,我咋跟你說,你對我咋樣都行,就是不准難為麼妹,我這才走多久啊,你就這樣跟著旁人一起欺負她,麼妹是什麼人,你老不清楚啊,她自打嫁進這個家,哪裡對您伺候不周到了,你居然這麼誣賴她,這是我親耳聽見,親眼看到,那我沒看到沒聽到呢?還不知怎麼欺負她呢?”

    喬小麥興奮,她就欣賞喬建這副護老婆護犢子樣,太帥了,太有小言男主潛質了。上世,她也想照著老爸這樣找老公,結果,發現,好男人絕種了。

    “建,都是你王大娘說,娘和你二嫂是急糊塗了,才……”

    “急你就冤枉她,外人幾句挑撥話,你就信了,敢把那麼大屎盆子往我媳婦頭上扣,您還是我娘嗎?”喬建摟過鄭麼妹,拍著背,小聲安撫著,“媳婦,咱們不跟這些人一般見識,媳婦,咱不氣,不氣啊,”

    鄭麼妹早在喬建替她出頭時,就不氣了,不過,卻不想輕易息事寧人,她不能白被人糟踐,怎麼著也得收點回報才是,想想存摺上錢,若被婆婆和老二知道,還不惦記著‘借’點過去,喬大個子是愚孝之人,他媽要伸手要話,他保管會給,他雖然因為上次工程提成對老二有所埋怨,但他重感情,若老二遇到困難,他還是會幫忙。

    猛地將他推開,鳳眸大眼包著淚,鄭麼妹說,“喬建,沒見過你們這麼欺負人,”睫毛一動,兩行淚就順著臉頰流淌著,“娘不給帶孩子也就算了,我一人操持,那是我孩子,我就是累死了也甘願,玉梅、秀蘭吃喝在這,娘不說,還讓我們拿糧食養著她們,我看在她們是侄女份上,我也認了,二嫂為了省電,不讓喬棟他們看電視,我不怪她,只怪咱家沒錢,咱們是沒錢,也沒指望他們富裕能接濟咱,她怎麼笑話咱兩,瞧不起咱兩,我都不怨,可她憑什麼罵喬棟喬梁是傻大個子,出苦力命,說麥麥是賠錢貨,早晚都是潑出去水;娘不喜歡我,我不介意,我愛是你,嫁是你,別人喜不喜歡我,我管不著,可我忍讓換來是她們步步踐踏,如今還污蔑我養野漢子,妄想捉我奸,這回說啥我也不忍了,”

    眼淚漱漱地流,咬著唇,一臉哀傷,萬般決然地說,“喬建,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個說法,咱兩就離婚,我帶著三個孩子回娘家,”說完扭身進了屋,狠狠關上門,砰一聲。

    “麼妹,”喬建心疼啊,自結婚以來,還沒見過媳婦這麼委屈過呢?再聽她聲聲哭訴,氣肺都炸了,好哇好哇,他才走了沒幾個月,老婆孩子就遭人這麼欺負,又聽鄭麼妹說要離婚,這比挖他心還難受,就覺得呼吸都困難了。

    喬小麥惡寒,抖著身子,嘖嘖嘖,她家鄭麼妹演起苦情戲來,還真有那麼股瓊瑤味兒,梨花杏雨,我見優伶,再見喬建那副肉疼、肝疼、肺疼、腎疼糾結樣,覺得胃疼。

    喬小麥不知道她娘這到底是鬧哪出,但卻知道他兩是不會離婚,想想喬大款早晚要成大款,不能被二伯一家極品纏著,趁著這次機會,讓喬大款跟二伯家起間隙也好,於是,掐了一下自己大腿,疼嘶啞咧嘴地奔到門邊,拍打著木門,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媽媽,你跟爸爸離婚,我跟你一起回姥姥家,奶奶不疼我,只疼玉梅姐和秀蘭姐,去姑姑家也只帶她兩去,從沒帶過我去,奶奶燉雞也不叫我去吃,只想著把雞腿留給玉梅姐,二伯母說我小小年齡就一臉短福相,長再狐媚再漂亮,也跟你一樣,長大嫁給掂大勺,一輩子吃人宴席剩下菜湯子,玉梅姐欺負我,我默寫生字滿分,玉梅姐不及格,老師表揚我,罰玉梅姐,玉梅生氣把我作業本撕了還嚇唬我不准告訴你,還和秀蘭姐搶我冰棒和糖吃,我不喜歡這兒,我想姥姥,我想跟姥姥住一起,”仗著人小,童言無忌,別說還真擠出兩滴淚嘩嘩。

    喬建抱過小女兒,拍著背部,顫著身子,看著喬夏氏,“娘,麼妹和孩子說是不是真?是不是,”

    喬夏氏一哆嗦,心虛地說,“你走之前不是放狠話說不讓我幫你帶孩子嘛,”其實她也不是不疼麥麥,沈蘭香出月子後,她主動要求帶麥麥,讓麥麥退學在家,被鄭麼妹拒絕,於是,她便將對大人氣撒到了小孩子身上,以為小孩子不記事,分不清好賴,不曾想這孩子記性這麼好,還會學話。

    “你這孩子,小小年齡,咋瞎告狀呢?我啥時候罵你了,”沈蘭香也覺得後怕,抱著兒子,裝腔作勢地嚷嚷道。

    “你閉嘴,”喬建吼道,“娘,我問你,我對你怎樣,麼妹對你怎樣?”

    “你們對我都挺好,挺孝順,”喬夏氏想像以前一樣拿出大家長風範,鎮一下這個倔兒子,可對上他泛著寒光眼眸,不敢胡攪蠻纏,這個兒子自出去一趟,回來都變不一樣了,氣勢兇悍。怪嚇人。

    “我以前覺得你偏心二哥那是你事,我孝敬你那是我事,你到底是我們娘,即便偏心也有個度,可現在看來,是我奢望了,娘,人心都是肉長,你這麼偏心,就不怕寒了兒子心,”喬建歎氣,倍感無力,“你要是覺得我二哥、二嫂孝敬你,你指望他們養老,以後您就跟他們過得了,我帶著麼妹和孩子搬出去住,省著礙你們眼、擋你們道,”

    喬夏氏急了,“建,娘錯了,娘就是一時糊塗,你別跟娘一般見識,”扯著嗓門,跟屋裡鄭麼妹道歉道,“麼妹,都是娘錯,娘不該聽信小人挑撥,娘跟你賠不是,娘也是擔心你被壞人欺負,這才急赤白咧地沖你吼,以前是娘不對,娘以後改,娘真改,”

    她知道老三是典型媳婦第一,老媽第二,倒不是說他娶了媳婦忘了娘,他心眼實,重感情,講義氣,沒花花道子,認准誰,就一門心思地對她好,最護媳婦,平時你說他啥,他都不會跟你急,但就是聽不得別人說他媳婦半點不是,不然,跟你摔臉子,吵幾句都是小事,真急了,就敢跟你斷關係。

    鄭麼妹從屋裡出來,一臉冷然,“娘,你改不改我都不稀罕了,你只是我長輩,不是跟我過一輩子枕邊人,我敬你是因為你兒子我男人,我孝敬你是因為你是個母親,你寵誰、偏誰,那是你權利,我不強求,喬建,我只問你一句,這日子你還要不要跟我過下去,”

    “要,當然要,”

    “好,我只說三條,若你辦到,我就一門心思地好好跟你過,若不然,咱兩麻溜地離婚,趁我現在年輕,還能給麥麥找個有前途後爹,至少能保證麥麥以後不會像我一樣找個掂大勺男人,”鄭麼妹氣哼哼地說。

    “好,只要你不離婚,啥都成,別說三條,就是十條、一百條我都答應,”喬大個子忙承諾。

    “第一,以後家裡財政我掌管,第二,以後你有啥事都得跟我商量,不能隱瞞、不能背著我幹任何我不喜歡事,第三,不管什麼情況下,什麼人挑撥,你都必須無條件地信任我,不能懷疑對我有一絲一毫懷疑,”

    “好,”喬大個子一點都不含糊,連連點頭應道。

    喬小麥暗歎,麼妹同志很牛啊,馭夫太有一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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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23:40:36
正文026蓋房

    經歷捉姦一事,喬建心有戚戚,鑒於他立場堅定,麼妹沒讓他連坐,可也沒輕易饒了他。他這媳婦素來面薄,被人叫囂著捉姦,就算這‘姦夫’是親夫,還是讓她覺得很丟人,一整天都不帶搭理他,還讓他獨守空房了半宿。

    之所以是半宿,是因為喬大個子受不了孤枕難眠寂寞,夜半時分,貓著腰、踮著腳將人從西屋給抱了回來,當然其必然結果是一頓撓咬捶打踢摧殘。

    一番無聲但激烈翻雲覆雨後,喬建看著被頭那排深深牙印,覺得蓋房子是迫在眉睫、勢在必行大事,以前不覺得,現在才發現這房子太老,隔音太差,關緊房門跟自個媳婦做事聲音大點五鄰四舍都能聽得見,孩子大了,想跟孩子媽溝通溝通感情還要多準備幾床被子。

    一把摟過跟他使小性子鬧脾氣鄭麼妹,喬建小聲說,媳婦,明天跟我一起找三哥商量蓋房子事。

    鄭麼妹錘了他一下,疲軟無力道,你發什麼神經,想一出是一出,過兩天就要割稻子了,這會誰有空給你蓋房子。

    喬建嘿嘿傻笑,說,我這不是心疼你,怕你憋屈嗎?摸黑捏上她下巴,親了親她嘴,說,總這麼咬被子也不是辦法啊,我不怕你把被子咬壞了,我就怕你牙疼……嗯,別打,媳婦,疼……我不讓你打,你就改咬了,嘶,牙口真好,哎呦呦……媳婦,我錯了,別捏了。

    鄭麼妹照著他腰又狠狠地一掐,咬牙切齒地說,看你還亂說話,看你還亂說話。

    喬建呵呵低笑,不說了,不說了,睡覺睡覺。

    **&&**

    沒出去之前,喬建只知道他這小舅子能折騰,卻不知他多能折騰,出去了之後,才知道他是真能耐啊,原以為這些年他只是在南方倒騰木材、衣服、小電器啥,哪想人家還去過俄羅斯,做過際倒爺。

    鄭劍鋒說,在俄羅斯運氣好話,半個月就能掙一輛小轎車錢,一件襯衣倒到俄羅斯價格眨眼就能翻十倍。

    聽那話,好似那錢跟紙片似朝麻袋裡鑽,不過錢是好掙,但苦啊,剛開始,俄羅斯海關限制中人過關時攜帶貨物數量,他們每次都是大包小卷地把服裝扛過境線,實在扛不了就穿在身上,幾乎每人身上都能數出十幾件衣服,最猛一次在身上套了四十件,裡面是夏天襯衫、短褂,層層疊疊,最外面用冬天大棉襖一裹,整個人包跟種子似,也幸虧是冬天,要不非中暑不可。

    後來,鄭劍鋒一老戰友給他們找個幾個黑河附近老毛子,專門幫他們運送貨物,俄羅斯海關不限制他們家人攜帶貨物數量,雇傭他們價錢也不貴,他們空下人做了分工,劍鋒和牟安負責聯繫貨源送上船,嗯,牟安一哥們是老倒爺,跟船長和水手都混成了哥們,他跟船長打了招呼幫忙帶貨去俄,孫建軍和唐愛負責批發和販賣,牟安長期在內負責送貨,其他三人調換著賣貨、發貨。

    春節回來,喬劍鋒聽說家允許各地彩電價格浮動20%,便托關係分三次購買一萬八千台彩電,跟鄭建試賣了一段時間,銷量哪只是火爆,簡直是瘋搶,賺頭很大,便召回了孫建軍和唐愛,四人分兩組買進賣出,1986年,受價格管控影響,彩電生產量大滑坡,88政策出臺,彩電生產量雖然提升了,可市場一直處於急迫需求狀態,所以他們趁機大撈了一筆。

    雖說有點對不起家對不起百姓,但倒賣這個又不只他們一家,全倒爺跟螞蟻似數不勝數,他們不幹,別人也幹,錢與其被別人賺走,不如揣自己腰包裡。

    四人在內遊竄了大半年,發現很多城市都開始修房建廠鋪路搭橋,鄭劍鋒覺得不久將來建材市場一定很火,便想倒買倒賣建材,因為建材涉及金額太大,不比之前小打小鬧,便將成立公司決定提前,在內賺錢或許沒俄多,但到底是家門口,想家了抬腿就回了。

    孫建軍對建材市場不感興趣,覺得在俄羅斯做倒爺挺好,喬劍鋒和唐愛不強求,叫上牟安,幾人商量著把錢分了,然後各奔各前程。孫建軍拿了錢叫上自己兩個小舅子和弟弟又奔向了俄羅斯,狂吻俄羅斯大咪咪妞去了,牟安分了錢趁機回了趟家,家門都沒進就直接殺到了北大醫學院將追鄭昕語斯文學長堵廁所裡連恐嚇帶威脅了一翻後,勾著鄭妹妹小蠻腰繞著北醫溜達了一圈秀恩愛,宣佈自己所有人身份。

    喬建想媳婦想家想孩子,鄭劍鋒便讓他先回來,他跟唐愛去做關於建材方面市場調查了。

    半個月後,兩人回來,閉門大修了兩天,第三天叫上了喬建一起去了市政府,出來後,三倒爺成了建材公司三老闆,五十萬註冊資金,讓他們在X市建材行業佔據了龍頭老大地位。

    喬建自己當老闆了,不忘拉把自己師兄,他跟鄭劍鋒在外面呆了幾個月,長了不少見識,知道富老三手上有不少二三手小包公頭,便跟他說,三哥,你手上有人又有錢,幹嘛不成立個建築公司,以後政府改建工程多著呢,有實力有誠信有店鋪,人家也敢把大工程交給你。

    富老三是農民出身,跟著他哥當起了包工頭,剛開始都是他哥接活,再轉給他找小包工頭幹,他們從裡面抽些提成和傭金,慢慢有了信譽、名氣和聲名,認識人也多了,開始接政府和幫人建廠子大工程,於是錢多了,見識面也廣了,公司二字他不是第一次聽說,但並不清楚其真正含義,他周圍朋友要麼是包工頭,要麼是個體老闆,最牛一個就是那個養奶牛建奶牛場擠牛奶賣,撇不開面子投了點錢進去,沒指望掙大錢,一來當是幫朋友,二來,自己大小也算個老闆。

    在他觀念裡,開公司都是真正大老闆,坐在辦公室裡吆喝別人看牛氣人,這開公司當大老闆就必須建廠房有辦公室有員工,可他工程是流動,那辦公室啥根本用不著,這不浪費錢嘛。

    喬建聽了他話,幫他惡補了一下公司定義,說公司是一種企業組織形式,是指依照法律規定,由股東出資設立以營利為目社團法人。換句話說,公司是按照一定組織形式形成經濟實體,一般以贏利為目,從事商業經營活動或某些目而成立組織,以實現投資人利益最大化為使命,通過提供產品或服務換取收入。

    見富老三仍是一臉迷惑,便直白了當地說:現在開公司是趨勢,想讓人信任你,接大工程,就得成立公司,這公司就是門臉,人家得知道我找你幹活,你值不值得相信,能不能將工程如期完成,有沒有信譽保證,還有資金充足不充足,你當包工頭,你有多少錢人家不知道,但成立了公司,人家能從註冊資金上可以看出你實力,在政府備了案,就算你跑了,人家也有法律保護,人家不怕你跑,不怕你不按時完成,這樣有了保障,自然願意跟你合作,沒大門臉沒關係,租個辦事處方便接洽生意就成。

    富老三一聽,明白了,又聽喬建已經是建材公司老闆,覺得這事靠譜,便拍著大腿說,好,咱開公司,不過,這註冊資金得多少。

    喬建說:你要是個人投資,註冊資本為10萬,需一次繳足,我建議你找幾個合夥人一起幹,一人只需要三萬元,註冊資金越多證明你實力越強。

    富老三說,這事我跟我哥商量商量。

    富大哥聽了弟弟一番轉速後,也認為這事靠譜,不過他手頭上現錢不多,只有二十多萬現金,而他現在接工程少則十幾萬,多則幾十萬,便想著既然開公司,就大幹,以後還要接上百萬工程,便讓富老三再找幾個信得過合夥人。

    富老三瞄上了喬建,喬建搖頭,說,我錢都放在建材公司上了,手上沒多少錢,不過,我可以幫你問問劍鋒有沒有興趣,他比我有錢。

    鄭劍鋒回來也聽說了學校擴建事,知道幹這個賺錢,但他手下沒建築工人,便沒想摻和,聽到富老三欲尋合夥人,便爽快地答應了,跟唐愛一合計,一人拿出了十萬塊做分紅股東,想想他其實跟富老三並不熟,便又拿出十萬塊給喬建入了一股,一來肥水不流外,二來喬建也算是中間人,畢竟投了這麼多錢,算不上控股人,但也要知道公司動向吧。

    富老三和富大哥一聽唐書記二公子加盟他們公司,更覺這事靠譜,要知道X市可不只柳泉鎮搞建設和擴建,借了錢,註冊了間註冊資金高達八十萬建築公司。

    喬建不肯占小舅子這麼大便宜,便說這錢當自己借。

    ****

    蓋房子在農村來說是大事,打地基時當家必須在場,所以喬建跟鄭劍鋒去南方後,鄭麼妹便將蓋房子五萬塊錢存了起來,鄭守儀和溫嵐都要上班,抽不出空來忙蓋房子事,便想著等兒子或者女婿回來再說,不曾想這一等,便等來了好消息。

    鎮中學要擴建,馬路也跟著擴寬,從東街到西街第一排房子都要拆了修路,原居民給了補償款統一安排到別住地,這樣,鄭麼妹娘家就從第二排變成了第一排,溫嵐大筆一揮便將設計圖畫了出來,將院子分成兩塊,前院房子修成上下兩層門臉房,可租給別人做生意,也可自己留著當倉庫,後院起兩層,上下四間房,以後麥麥他們來鎮上上學也能住。

    喬建和鄭麼妹都覺得挺好。

    鎮中學擴建定在年底招標,明年開春動工,富老三現在還得空,喬建便讓他緊著丈母娘家先蓋,他家還可以等等,正好喬二伯手上工程結束了,聽說喬建家要蓋房,便主動過來問要不要幫忙,自己不幹人事娘們幹齷齪事他也聽說了,除了將她關在房裡劈頭蓋臉地罵一頓外,也沒法做出啥補償,他跟喬夏氏一樣好面子,就算自己媳婦錯,也沒有讓嫂子跟弟妹道歉道理。

    喬建見自己二哥主動問房子事,想想放著自己兄弟不找找旁人,落人口中還不知怎麼編排呢,便將蓋房事交托給他。

    喬小四結婚時,隊裡有分給喬家一塊宅基地,因沒錢蓋房,只是打了地基,如今聽說喬建要蓋房,嚴麗麗也要蓋,新宅基地理位置好,靠著村小學,她一直打算著等有錢就向喬夏氏要下新宅基地,蓋了房在家裡開個小賣鋪,賣學生用品和小吃,不說賺大錢吧,至少夠零用,能貼補家裡。若現在她不蓋房,喬夏氏就會將宅基地給三哥,到時候她小賣鋪就開不成了,所以現在就是借錢也要把房子蓋上。

    大伯父見老三老四都要蓋房,便隨大流一起蓋了,大堂哥早到了蓋房子說媳婦年齡,若不是喬夏氏一直壓著不准分府,這會房子早蓋起來搬出去單過了。

    喬夏氏其實最疼小四叔,文革時,大伯父帶著三個弟弟去要飯,餓極了將小四叔賣給一戶沒兒子人家當養子,喬夏氏知道後去要孩子,人家不願意給,小四叔餓怕了,也不願意回來,喬夏氏跪在那戶人家門口兩天一夜,人家怕她死在家門口,就把孩子還了回來。

    只有失去才知最痛,所以喬夏氏待小四叔多了份愧疚和失而復得珍視,即便這個兒子比不上三個哥哥出息。

    小四嬸剛來時,喬夏氏因為小四叔對她也是高看一眼,可小四嬸不爭氣,來了幾年都沒為喬家生下一男半女,便漸漸地將心偏向了二伯母,至少二伯母還生了三個閨女,比她這個不會下蛋母雞強多了。

    可小四嬸再挫,小四叔卻還是她心頭肉,所以大伯父向她討了幾回宅基地地契,她都捏著沒給,如今三個兒子一起蓋房,喬夏氏自然將新宅基地給了小四叔家,兩兄弟和氣地將老房子公平分配了,一家一院,還是鄰居。

    一起蓋房沒地方住,便商量著先幫小四嬸家蓋,正房三間瓦房,側兩間廂房,圍了個院子,搭了個簡易廚房,這新房算是蓋成了,因為人多,只用了半個月時間,材料加人工不到五千塊,期中兩千塊錢是借。

    喬夏氏知道三兒子這次去南方賺了不少錢,卻不知具體數額有多少,總之不少,也知道鄭麼妹將家裡財政大權把持在手,雖惱恨,卻因理虧不敢說她,只背著她罵自己兒子是窩囊廢,連個媳婦都壓不住,然後話裡帶話地讓喬建這個當哥哥要顧念手足情義,最好幫弟弟把帳還了。

    鄭麼妹知道後,冷笑著對她說,娘,我才說不幫二哥養女兒,你這會就打量著讓我幫你養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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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27命格

  喬建回來了,富三叔便將結乾親事提到了面上,跟鄭麼妹要了喬小麥八字,叫上了喬建抱上了喬小麥一起找錢瞎子給挑個吉日辦儀式。

    紀老四知道後,忙帶著紀曉雲拎著兩瓶酒抄近路趕在富三叔頭前進了錢瞎子家,對於結乾親事他一直沒死心,可喬建去南方這幾個月,富老三也忙不可開交,十天半個月回不來一次,來一回住了一天就又回城了,他就是想提也沒時間,富三嬸是個女人,對喬家那丫頭又是真喜歡,跟她說,指定沒戲。

    他知道富三叔是個幹大事掙大錢男人,依他對錢瞎子信任,若錢瞎子說喬家小丫頭跟他八字不合,就是再喜歡也不會認,這男人不同于女人,多很理智。

    富三叔抱著喬小麥進門時,就見錢瞎子在院裡支了個桌子,上面放著兩本命格書,紀老四蹲在桌子右側,他閨女站在桌前。

    富老三放下喬小麥,掏了根煙遞了過去,“四哥,給曉雲批命呢?”

    紀老四接過煙,別在耳後,不著痕跡地答,“曉雲他舅一個廠同事看上我家曉雲,想認她當幹閨女,我尋思著這認乾親也要看看八字合不合,便讓錢運算元給合合,”掃了眼同來喬建和幾個孩子,笑著招呼道,“建來了,南方那比咱這富裕吧,這次回來還去嗎?這才回來就要修房子,可見去了趟南方是真賺錢了,”

    “賺了點,沒多少,”喬建虛應道,尋了個凳子跟富三叔兩人在錢瞎子左手邊坐了下來。

    就聽錢瞎子一番掐算後,對紀老四說:“廉貞七殺在醜未坐命,曉雲這是大富大貴之命,額高、耳圓、眼大、鼻挺、色白,此乃旺夫旺夫旺子旺親之相,只是這人八字不行,太弱,曉雲跟他結乾親,只會帶弱曉雲福氣富氣,曉雲這命格得找個幹生意買賣結乾親,這兩個命格一對上,對兩人運勢都是大旺,”

    就見紀老四嘴咧老大,拍了拍紀曉雲肩膀笑著說,“曉雲,給你錢大爺道聲謝謝,”

    紀曉雲不情不願地跟錢瞎子道了聲謝,連大爺都沒叫就跑到她爹身後,她不喜歡錢瞎子,嫌錢瞎子家又髒又亂,被他爹硬拉著過來,卻死活不願進屋,說屋裡有味,錢瞎子這才在院子裡支了攤陪他兩女演了這場戲。

    紀老四慣女兒,沒覺得她這不禮貌行為有啥不妥,只是輕輕地叱責了一聲,大方地掏了兩塊錢付了算資,瞟了一眼喬小麥和富三叔,笑著說,“既然老錢你都這麼說了,那我明天就回了那人,我們一家就曉雲命中帶富貴,我們還指著她發家致富呢?斷不能讓一個命格不合乾爹給帶累了,”又說,“只是我是村裡幹部,認識也多為官場之人,這做生意買賣人,認識還真不多,老錢,你經常給人批命,你給看看,那些人中有沒有跟我們曉雲八字合人,”

    喬小麥呲之以鼻,kao,這也太假了吧,做戲成分也太明顯了。以為錢瞎子會一番故弄玄虛後,含蓄地點出乾爹名字,不料,錢瞎子微微一笑,故作神秘道,“不急、不急,這乾親之合講究一個緣,命格之事,不是人算,乃天批,”

    抬眉看向富三叔,問,“老三,我見你印堂發亮,最近是不是好運連連,眉眼帶貴,看來是有貴人相助,來年必是富貴再逼人,”

    “承二哥吉言,”富三叔樂合不攏嘴,“二哥,你給選個吉日,”指了指麥麥,“我要認乾女兒,”

    紀老四聽後,臉一沉,點了根煙,坐回凳子上悶不吭聲地抽著,紀曉雲站在她爸身後,惡狠狠地瞪著喬小麥,她恨死喬小麥了,不管她多用功、多努力,默寫生字和朗誦課文都比不上喬小麥,喬小麥像是專門跟她做對般,不管幹什麼都壓著她一頭,如今還跟她搶乾爹。

    喬小麥感受到來自紀曉雲仇恨目光,還真怨念,她心情立馬好了起來,回以甜美一笑,轉頭看向錢瞎子,甜甜膩膩溫溫軟軟地叫了聲,“錢伯伯好,”

    錢瞎子一愣,他嗜酒如命,一喝就醉,醉了就打媳婦,媳婦跑了,家裡亂糟糟,村上了只有看風水合八字時才進他家門,余時根本沒人來,左鄰右裡孩子們也不拿他當長輩看,都跟著後面起哄叫錢瞎子,還用石頭砸他,被人這麼恭敬叫錢伯伯,似乎是第一次。

    看丫頭,還真是個可人兒,水汪汪杏仁大眼閃閃盛滿笑意,坐在喬建腿上,乖乖巧巧、落落大方,一點怯意和嫌棄意思都沒有,不由點頭,笑著誇道:“丫頭長真俊,不像是農村孩子,倒像是官宦人家小小姐,建,好福氣,”

    見閨女被誇,喬建樂了,呵呵笑著,習慣性地謙虛道:“哪裡哪裡,二哥謬贊了,”遂將一張紙條送上,“這是我家閨女生辰八字,煩二哥您給合合看,”

    喬小麥驚訝,喬大款還會拽古文?

    “好,我給看看,”錢瞎子接過紙條,起初只是淡淡地掃了眼紙上生辰,便拿過命理書開始翻看,邊翻邊在紙上寫著什麼,寫完後通看了一眼,很是震驚,抬眼問喬建,“這是你家閨女生辰八字,你確定,”

    喬建拿過紙條看了一眼,說道,“是啊,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錢瞎子低頭又將命理書翻了一遍,喬建和富老三見他一臉肅色,也跟著緊張起來,只有紀老四,臉上隱隱壓著笑意,只等好戲上場。

    錢瞎子沖麥麥招手道,“丫頭,你過來點,”

    喬小麥過去,錢瞎子閉著眼摸向她臉,額頭、眉眼、顴骨、鼻唇、下巴、還有耳廓,“難怪,難怪,果然,果然,”

    “二哥,怎麼了,”喬建急了。

    錢瞎子睜開眼睛,放喬小麥回到喬建懷中,盯著麥麥看了許久,沉吟道:“女娃乃比肩、正官、日主、傷官、壬寅、己酉、壬戌、乙巳之命,”

    “這是什麼意思?”富老三問,掏了根煙遞給喬建。

    “甲木日元生於午月,丁火司令,木死之時,且日干甲木坐申金七殺截腳之地,咋看身弱。然喜得時柱甲子比肩助身、正印生身,更喜日、時、年支申子辰三合水之印局生身,使日主由身弱轉為身旺,為勝任強大財勢耗身有了本錢。再者午火當令司權,傷官旺而財相,更喜丁火、己土同宮,傷官生財有情,年支辰土為偏財,得年幹戊土蓋頭朝元,月柱戊土逢午令又是財星帝旺之地,正是〝財氣通門戶〞之大富之格。更妙者,申子辰合而不化,即可使日支申金貪合忘克而化敵為友,又可使辰中戊土仍為兩戊旺財之根。這四柱,叫印局身旺,偏財得局朝元,且有提綱午火通關。架起了身與財之間橋樑,使得旺身與旺財局緊緊相連,從而成為巨富之命。打我十二歲跟師傅學命格起,至今為止這樣巨富命格是第一次遇見,”看向喬小麥,錢瞎子爍光閃閃,似乎很激動。

    喬小麥被長長一段繁體文給繞暈了,她雖是博士畢業,可術不專攻,只依稀知道她命格不是敗家敗財窮命,而大富大貴富命,有點鬧不懂錢瞎子意圖。

    多瞧了他兩眼,沒看出啥仙風道骨感覺,就是挺普通一農民,普通到扔一堆運算元堆裡,人家還當他是算命那個。不過,那一番批語倒是挺高深,她沒聽懂,一時弄不懂錢瞎子是真有本事,還是故弄玄虛,看看桌上幾本破舊玄書古籍,倒是有點忽悠人本事。

    “伯伯,你好厲害哦,你是不是跟我外公一樣,讀過很多書,懂得真多,你說這些好深奧哦,我都聽不懂,”雙手抱拳,喬小麥一臉崇拜,心道:伸手不打笑臉人,我都這麼恭維你了,你要是敢阻礙我得道升仙,別怪我毀你百年道行。

    錢瞎子笑,拍了拍喬小麥頭,“丫頭,伯伯保你將來大富大貴,吃喝不愁,一生無憂,日後必是萬般寵愛於一身,”又對喬建和富老三說,“小富勤勞出,大富天成就,你倆人眼含富,眉帶貴,乃富貴相,但僅是中富,如今有她相助,日後必是大富、巨富,這孩子打在娘胎就含金帶銀,自出生便帶福給身邊親人們,”

    喬小麥腹誹:算你識相。

    臉上笑意不減,禮貌地說了聲,“謝謝,伯伯,”

    “錢哥說可是真?我閨女真是這命,”喬建也被一大通文言文繞頭暈腦脹,這會聽錢瞎子說他閨女能助他發大財,早樂門牙閃閃了。

    富老三也高興,他本是信命之人,被錢瞎子指點了幾次迷津之後,對他很是信任,剛見紀老四在這,料想在他來之前,紀老四定是跟錢瞎子說了什麼,想著若錢瞎子收了紀老四好處,亂批麥麥命格,他不聽就是,晚上他再備上厚禮來聽實話,或者到鎮上找別運算元給批批。

    不想,錢瞎子卻說了上面一番話,不禁對這錢瞎子又多了兩分敬重。

    這錢瞎子可不比他,因為不求,所以不懼,這錢瞎子還有個瘸子哥哥,兩人均是無兒無女,靠錢瞎子掙點運算元錢過活,還指著種地充實糧庫呢?

    錢瞎子望著兩人,但笑不語,半響,說道,“每個人紫微鬥數中都有六顆吉星,是為「文曲」、「文昌」、「左輔」、「右弼」、「天魁」和「天銊」,只要落在對地方,必是大富大貴之命,丫頭六顆星都在點上。”又伸出三根指頭,“三年,最多五年,便可證實我所言不虛,若等不及不妨回想回想這些年發生事,便知我說是不是真,”

    不管是真是假,閨女命格被批這麼好,喬建都很高興,“承錢哥吉言,”撓了撓自己閨女齊耳短髮,呵呵笑著說,“不是我這當爹誇自個閨女,我這丫頭那是百裡挑一美人兒,隨她媽,跟她姥姥邊上被她姥爺抱在膝蓋上看著線裝書長大,比村上孩子多了股書香氣,聰明,沒見過這麼聰明孩子,我走時還沒上學,回來就上了一年級,現在都能自個看小人書了,學校老師都說,我這閨女將來是要上大學,以後准出息,”

    喬小麥被自己親爹沒遮沒攔一頓猛誇,一點臉紅害臊意思都沒有,環著她爸脖子,亮著嗓門說,“爸爸,我以後指定好好學習,給您爭氣,不辜負您和老天對我寄予厚望,”

    “我閨女就這點隨我,夠有志氣夠有決心,”喬大個子親了一下她小臉,樂得哈哈大笑。

    富老三在一旁打趣道,“臉皮也夠厚,”

    喬小麥一本正經道,“乾爸,乾媽說這點我隨你,”

    “小東西,你知道這是孬話啊,還回嘴,”

    “哈哈,三哥,這可是我親閨女啊,”

    待富老三和喬建走後,紀老四黑沉著一張臉將錢瞎子攤子給掀了,“好啊你這個錢瞎子,收了我好處不幫我辦事也就罷了,還敢拆了我台,你不想分到好地了,”

    錢瞎子淡定地說,“紀老四,我就是為了幫你才這麼說,你還沒看出來嘛,今個不管我說啥,富老三這門乾親都是認定了,這個鎮上可不只我一個運算元,可富老三就一個,得罪了他對你對我都沒好處,再說不當乾女兒也不見得就攀不上他這顆大樹,”

    “你什麼意思?”

    “他三個兒子長大不得說媳婦啊,說媳婦不得找我合八字啊,這幹閨女再親也是幹,可這媳婦卻是一家人,”錢瞎子笑著看紀老四,紀老四恍然大悟,拍著腦門連聲說,“我怎麼就沒想到這層呢?老錢,不好意思啊,我剛才衝動了,那個,你忙吧,我回了,”說著,牽著紀曉雲出了院,一臉喜色。

    錢瞎子看著他背影,撿起地上富老三給二十塊錢紅包,輕聲念道,“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挖空心思追逐搶奪,終其一生終是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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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23:41:09
正文028寵娃

  家裡要蓋房子,麥麥最高興了,她現在都六歲了,還跟兩個哥哥擠一床,一點隱私都沒有,早盼著蓋房子,能分到一個大單間。

    不過,“媽媽,家裡蓋房子,咱們住哪兒,”喬小麥咬了口烙饃問道,“先說好,我可不住二伯母家,”重生一回,小富婆沒當成也就算了,至少不能毀容吧。

    鄭麼妹想了想說,“你跟我和你爸在四嬸家擠幾天,喬棟喬梁跟泰、民安擠擠,”

    “這不好吧,麥麥都六歲了,跟咱們睡一床多不方便啊,”喬建不同意。

    “有啥不方便,”鄭麼妹瞪他。

    “我是說,老四家沒電視,孩子又是鬧人時候,哭起來比狼崽子都凶,多影響麥麥休息啊,不如讓她跟喬棟喬梁去三哥家住,三哥家大,房間多,擠個孩子還是能擠下,再說孩子多也熱鬧,看完電視,一起寫作業,挺好,是吧,麥麥,”喬建給女兒連夾了兩塊肉,笑倍慈愛地說。

    看著他爸那副若大黑渴求肉骨頭般目光,喬小麥點頭附和,“我要住乾媽家,乾媽家有奶喝,”低頭,啃肉,想想,住乾媽家是最好選擇,不用毀容,還不影響家庭和睦。

    富三嬸家房子大,房間多,可床只有四張,鄭麼妹不好意思讓喬小麥跟富三嬸、富三叔擠大床,便扯謊說:麥麥睡覺有賴性,非得她大哥抱著睡,才能睡著。

    喬小麥知道她媽意思,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嘛,但沒必要這般埋汰她吧,是,她是沒戒掉奶,可不是奶娃娃,嘴巴動了動,到底沒拆她媽台,扭頭繼續看《射雕英雄傳》,左邊是富二喬梁富三‘霍霍哈哈’比劃聲,富三動作太大,總是擋了喬小麥看電視,然後,喬小麥抬腳就踹向他屁股,兩個字:邊去。

    右邊是富大劈裡啪啦剝瓜子聲音,剝好一顆就放在左手裡,喬小麥喜歡吃瓜子仁,可懶嗑,見富大手心堆了一小撮瓜子仁,便舔著臉,裝□地要吃。

    富大伸手送到她面前,很大方地說:吃吧!

    喬小麥舌頭一伸,全捲進自己嘴裡,砸吧砸吧地嚼著,末了,還不忘拍馬屁道:真好吃!

    喬小麥皮相原就不錯,配上這軟綿綿童音,惹人憐愛,整個人如小兔子般揉成了一團,粉撲撲,軟綿綿,讓一旁富大莫名有些心癢,十二歲少年已經步入了青春期,有東西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懂。

    這副呆愣愣摸樣看在喬小麥眼裡,突然生起了逗弄之心,狹長鳳眼斜斜上挑,小巧精緻下巴微微一抬,整個身子偎依過去,抱著他胳膊,眨巴著扇子一般眼睫毛,粉嫩嫩果凍唇輕輕啟開,“大幹哥哥,還想要,”

    小小身子突然逼近,軟軟聲音軟膩甜糯,呼出暖氣,帶著甜甜香味,微微勾起眼角如貓兒一般,整張粉雕玉砌小臉透著逼人純淨,富大臉紅了,訥訥地說:好,我給你剝!

    真是個純情孩子,喬小麥心裡樂開了花,說,大幹哥哥,你最好了,微微一笑,嬌小明豔臉龐就如點在墨中桃花般,看富大臉又紅了幾分。

    之後喬小麥看電視,富大剝瓜子,剝完一撮,就送到喬小麥嘴邊,喬小麥只需伸出舌頭舔進嘴裡,有時落下一兩顆,就會抱著富大手給舔乾淨,一顆不留,這副雁過拔毛惡劣品質,連素來寵妹妹喬棟也看不過眼了,對富大說:你別慣她。

    富大好脾氣地說,沒事,我不愛吃瓜子,便用毛巾擦擦手,繼續剝。

    看完電視後,富三嬸催促著孩子們去睡覺,喬小麥跟喬棟睡富大床,富大被叫去跟富三一床。

    喬小麥有睡前喝奶習慣,富三嬸從冰箱裡拿了一瓶給她溫熱,讓富大拿給她,富大和喬棟今年升初中,還要寫會作業看會書才能睡。

    喬小麥躺在床上,身後是富大幫她墊被子,手裡抱著瓶奶,身上攤了本故事書,看津津有味,喬棟做完一頁習題後,有些鬧肚子,拿了手電筒和手紙,臨上茅廁前,對富大說:我出去一下,你幫我看著點我妹,她睡覺不老實,愛踢被子。

    富大抬頭看向床上,丫頭已經睡著,奶瓶子還握在手中,書滑落一旁,從桌子這邊看過去,她鵝蛋小臉越發顯漂亮精緻、恬靜溫柔,灰黃燈光下,籠罩著一層淡淡迷離光暈,勾畫著誘人輪廓。

    好,你去吧,這裡有我呢,富大說。

    喬棟一溜煙地出門了,富大放下筆,起身走到床邊,輕手輕腳地將靠背撤去,抱麥麥睡平,掖好被角,將書放到書包裡,將空奶瓶放到桌下,喬小麥嚶嚀一聲,抬腳將被子踢到一邊,富大笑,將被子重新蓋好,天已入秋,可還是很熱,小傢伙大約是怕熱了,小眉頭皺巴,很不舒服樣,粉粉嘟嘟嘴唇蠕動著,嬰兒肥雙頰像是桃子引人啃咬。

    富大覺有些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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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房在農村來說是件大事,喬家一門三子都要蓋房,在村上掀起了不小轟動,小四嬸家蓋瓦房還好說,老大和老三家居然要蓋樓房,沈蘭香不淡定了,他們家是82年分出府時蓋房,那時蓋房用是泥坯子,而今蓋房是磚瓦、水泥,一比好壞自現。

    沈蘭香沒生兒子前在礦紡紗廠上班,是正式工,工資比鄭麼妹高了近三十塊錢,兩個女兒是喬夏氏給養大,沒花她啥錢,她存了不少錢,為了要兒子違反家政策,丟了工作,現在專心在家帶孩子,雖沒了進項,可喬二伯現在是包工頭,一場工程做下來,趕上老三一年工資,自詡日子比其他幾家過寬裕,如今,喬建出了一趟遠門,回來才幾天就要蓋房子,而且蓋還是樓房,怎讓她不紅眼。

    這一個樓房蓋下來得一萬出頭吧,這可是連她都沒敢想事,想想自家幾年辛苦奮鬥不如人家下一次江南,沈蘭香不淡定了,跟針紮了似,渾身不舒坦,胸口悶悶,跟喬夏氏套起話時也不免泛著酸味,“娘,不是我說他三叔,出門這才多久,回來就要蓋樓房,別是借錢蓋房在這壯臉面吧,”

    “那不能,他這趟出門確實賺到錢了,”喬夏氏指了指身上對襟外套,美不得了地說,“李霞看我這衫子好看,想幫她婆婆和她媽買一件,昨去鎮供銷社一打聽,沒有,在西街新開服裝店裡找到了,你猜多少錢?二十八,少一個子都不賣,高檔貨,一般人有錢還買不到,都被鎮高中部老教師和鎮裡官太太們定光了,斷貨,李霞還在他們店裡看到幾個孩子身上穿衣衫,一問價格,乖乖,最便宜也要十八塊,你也見過麗麗那件紅呢子大衣了吧,李霞說,那店裡也有賣,八十六塊錢,嘖嘖嘖,貴死個人,麗麗知道了,樂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直叫著說這衣服不敢穿,得用衣架掛起來,天天看著,也歡喜,李霞還說就我屋裡其他幾件衣裳,哪一件都不低於二十五,說我現在比鎮上官太太還洋氣還闊氣,最後硬塞給了我二十八塊錢,搶了一件過去,”

    喬夏氏這是故意在沈蘭香面前顯擺,她幫沈蘭香養女兒,又伺候沈蘭香坐月子帶孫子,沈蘭香扯了塊青布給她媽做了件薄衫子都沒想過給她做上一件,你說,她能不氣?

    先前巴結沈蘭香,是因為老二最出息,本想指著老二富貴後能善待自己,奉養自己,可這事之後,她也徹底明白了,就沈蘭香那鐵公雞一毛不拔樣,就是有天老二成首富,也別想著沈蘭香能接自己過去享福。

    想想還是老三最孝順,暗下決心以後要對老三家好點,指望老二富貴拉老四一把,還不如指望老三出息,老四還能沾點光呢?

    “有什麼了不起,一件衣服,誰又不是買不起,”沈蘭香嘟囔著,臉更黑了,老三帶來東西,大伯母和小四嬸都有份,一人一套衣服不說,還個了小四嬸一瓶粉底霜,大伯母一瓶搽臉油,聽說老貴了,只她一人什麼都沒有。

    “蘭香,你也別怪麼妹,二嫂領人來捉姦,這事擱誰身上誰不氣?這也就是麼妹,是文化人,知道母過不連子,還想著給玉梅和秀蘭一人一雙鞋子,換做別人,寧願扔了,”喬夏氏看了她一眼,心裡頓覺舒坦,明安慰暗諷刺地說了一通。

    沈蘭香知道老太太這是在磕磣她,心裡氣要死,可又不能沖老太太發火,抓了把豆子,在簸箕上搓咯吱咯吱想,氣哼哼地說,“你當她有那麼好心,給玉梅和秀蘭那是女孩穿?當施捨窮人呢?”

    “你就知足吧,老三可不是周到人?甭說玉梅和秀蘭,就是毛引衣服都是從三個孩子分量裡劃拉出來,麥麥衣服,玉梅和秀蘭能穿嗎?給你還被你嫌棄,這些年也沒見你給人家姑娘兒子買上一件,”喬夏氏將挑好豆子倒進籃子裡,又倒了一些在簸箕裡,心裡高興,就覺得渾身都舒暢。

    這人性本賤,當初鄭麼妹處處善待她,她卻看她不順眼,抓奸之後,鄭麼妹跟她摔了幾次臉子又駁了幾回面子,倒讓她不敢小瞧這三媳婦了,又聽人說建給她捎來衣褲鞋襪只有鎮領導夫人們才穿起高價貨,立馬態度大變樣,見誰都說老三媳婦孝順。

    “娘,你當鄭麼妹還真有這麼孝順,背著你還不知道給她媽送了多少衣服呢?幾件衣服就收買了你心,你還真容易知足,”

    “知足,我幹嘛不知足,她給她媽那是應該,人家媽把她養這麼大也不容易,還不興做閨女孝敬親娘,總比有些人只想著給自己親娘做衣裳,”喬夏氏笑笑,眼中閃過一絲嘲諷。

    沈蘭香知道老太太這是在不指名不道姓地諷刺她呢,可她是誰?她是沈蘭香,若因老太太一句話就蔫吧沒氣了,還能活到今天,但見她眼珠子轉了兩圈,扒著喬夏氏大腿諂媚道,“那不是正趕上我媽過生辰嘛,等你過生辰時,我給你置辦一身行頭,只定比我媽好,”見老太太撇嘴不屑樣,臉有些掛不住,忙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道,“娘,照您這麼說,老三他是真賺到錢了,”低頭抓了把豆子挑揀著,腦子滴溜溜地轉著,“那他三叔有沒有說,這次回來還出去不?”

    “年前應該是不出去了,年後不知道,”

    “這離過年也得幾個月呢?那這段時間他就沒打算幹點啥,就這麼在家閑著?”沈蘭香扒拉著豆子,漫不經心地套著話。

    “這我不清楚,他在外頭奔波了大半年,休息幾個月也是好,”

    “呦,娘,這可不行,這人一閑下來,沒進項不說,賺來錢也閒散完了,再說村裡打牌賭錢老爺們還少啊,見建手上有錢,還不想法設法地拉著他去打牌賭博,再染上賭癮就不好了,”

    喬夏氏拿眼睨了眼沈蘭香,皺了下眉頭,知道她又轉心眼,打主意了,心裡歎氣,這記吃不記打東西,怎麼就不安分點呢?

    沈蘭香見狀,以為自己話打動了喬夏氏,心下竊喜,拍拍手,繼續搗鼓道:“娘,這要想大富,就必須懂得如何讓錢生錢,他富老三為啥能接到大工程,還不就是因為他有人有錢嘛,人,老二有,就是錢差點,若老三能投錢給他哥,兩兄弟一塊幹,我保證不出兩年,咱喬家指定趕在他富老三頭前,他富老三大老粗一個,要文化沒文化,要頭腦沒頭腦,為啥這麼有錢,還不是人兄弟兩人連心嗎?老話說好,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他兩合夥准能壓過富家兄弟,”

    鄭麼妹拿著本書進了院,沈蘭香抑揚頓挫演講生嘎然停止,目光閃躲,心虛地招呼道,“麼妹,放學了,”自從捉姦之後,她就有些怕跟鄭麼妹對視,總覺得麼妹那眼睛能看出人心底想法,晶晶亮,怪瘮人。

    喬夏氏推了推沈蘭香,壓著聲音壞心眼地說,“你跟我說沒用,建打小就是個有主意人,我做不了他主,你跟麼妹說說,把她說動了,這事就成了一半,”她可不認為沈蘭香能說動鄭麼妹,也不覺得鄭麼妹脾氣好到能不計前嫌。

    “跟我說什麼?”麼妹抱著書,笑盈盈地走過來,可笑意卻不達眼底。

    沈蘭香笑著討好道:“剛和娘還說道麥麥呢?說麥麥考試又拿了第一,說喬棟打算抱鎮中學,對了,麼妹你知不知道鎮中學要擴建事,”

    “知道,”鄭麼妹在心裡翻著白眼,心想,你這不是廢話嗎?我媽家蓋門臉房事你們又不是沒聽說。

    搬了個凳子送到鄭麼妹跟前,沈蘭香一副妯娌好地套近乎道,“你二哥想接一塊來做,可他現在手頭上沒那麼多錢,我想建現在也沒事做,錢存在銀行,利息也沒多少,不如兩兄弟一起合夥幹,”

    鄭麼妹看了一眼凳子,不客氣地坐了上去,佯裝很感興趣地問,“學校擴建倒是真能賺錢,不過,我聽說那招標會至少要有五十萬身家才能進去,二哥能籌出這麼多錢,”

    沈蘭香見有門,忙說,“你二哥從熟人那打聽到富老三已經拿到了請帖,還說他為了能標到工程,還專門註冊了間公司,看樣子有七八成把握,”笑了笑,“那富老三不是麥麥乾爹嗎,若老三去說要摻一股,富老三能駁他面子,到時候咱們再跟你弟借點錢,這一票幹下來,指定賺翻了,”

    鄭麼妹笑更歡暢了,“是挺賺錢,不過,”話音一轉,“咱兩家合作,誰說算啊,誰管錢,誰負責採買,按說這錢是我們出,活是我們接,怎麼著也該是我們家占大頭,我們建說算吧,”

    沈蘭香笑容滯了滯,“你們家占大頭是應該,但建在這方面不如你二哥熟,認識人也沒他多,採買方面還得靠你二哥,他認識人多,採買上也能拿到最低折扣,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讓建管賬,”擺手,笑道,“親兄弟,沒必要分太清,以後日子還長著呢?”無論如何,採買部分要抓在手中,那才是暴利集中點,以為鄭麼妹一介老師,不懂這個中門門道道,想著先糊弄過去再說。

    “別,還是現在說准了,別到時分錢時你娘家哥哥又指著我們家建鼻子罵他個狗血噴頭,”鄭麼妹似笑非笑地說。

    沈蘭香咬了咬嘴唇,看著鄭麼妹這副要笑不笑摸樣,只覺得彆扭和刺眼,不由地惱怒起來,惡聲惡氣地問:“鄭麼妹,你這話什麼意思,”

    鄭麼妹撇了撇嘴角,扯了一個諷刺笑,說:“二嫂,合作講究一個誠意和誠信,很可惜啊,這兩點,你們都沒有,”

    沈蘭香蹭一下站了起來,指著鄭麼妹咬牙切齒道:“得瑟什麼,不就是有幾個臭錢,誰稀罕,投機倒把賺來錢,早晚賠光光,”

    鄭麼妹聳肩,莞爾一笑,“我只希望,無論我是貧窮還是富貴,你都離我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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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8號是個大吉日,宜嫁娶、冠笄、出行、祈福、伐木、入宅、移徙、栽種、動土、上樑,喬建房子也建好了,趁著好日子,入住儀式和乾親儀式一起辦了。

    喬建原打算蓋上下四間房兩層小樓,圈個獨立小院,院裡打上水泥地,到時候孩子們睡樓上,他們夫妻在樓下過二人世界,到時候小日子過別提多滋潤了,也找喬二伯核算過費用,人工加材料算下來一萬來塊錢,這點錢對他來說,不算多。

    跟鄭麼妹一說,被鄭麼妹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說,槍打出頭鳥,你嫌自己不夠惹眼是吧,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大款,又說,你既然跟劍鋒一起開了公司,以後也不常住家裡,蓋那麼多房間放著長黴啊。

    喬建想想也是,以後他是要在鎮上或市里買大房子讓鄭麼妹過城裡人大太太有保姆伺候生活,現在蓋這麼好房子也是浪費,再說公司剛成立,用錢地方還很多,能省就省點,便決定蓋一層四間小平房,上面是方便以後加層獨立矮瓦房,圈了院子,院子裡打了水泥地,打門窗時特意讓人加了厚,隔音那種。

    這認乾親和蓋房一樣,主家是要擺宴席宴請賓客,別看農村不富裕,但特講究,尤其是人情禮節來往,那是相當重視,主家有沒有錢,看席面,人緣好不好,看吃客,關係鐵不鐵,看份錢。

    因為是雙喜臨門,喬建特意叫了大師兄陳淮過來當主廚,陳淮又叫了他兩個徒弟馬良和陳栓過來幫忙,席面是八碟八盤八大碗,所謂八碟八盤八大碗就是八碟涼拼,八盤熱炒,八大碗燉菜,以雞鴨魚肉為主,八盤八大碗要盤盤見葷腥,婉婉有肉塊,此乃三八席,是紅白喜事才有大席面。

    鄭劍鋒一大早便開著他小轎車,載著鄭守儀、溫嵐過來賀喜,後面跟著個機動三輪車,車上拉著一台21寸大彩電、一台洗衣機、一台電冰箱。

    人群裡頓時鬧騰起來,一圈圈黑壓壓人圍著三輪車轉,直咂舌,這出手也太大手了,喬夏氏聽信趕來,看著三大件,激動腿都直哆嗦。

    先不說電視,就這洗衣機和冰箱,在村裡除了富老三家,旁人沒有了,這三件還都不是有錢就能買到,得有人,這可不僅僅是富,而是貴了,看鄭麼妹眼神,都帶著幾許膜拜味兒。

    鄭麼妹只知道弟弟給自家買了台彩電,沒聽說還搭送洗衣機和電冰箱,也是一臉驚訝,拉過鄭建,話都說不利索:“買這些幹啥,有點錢就亂花,多少錢經得起你這樣折騰。”

    鄭劍鋒笑,招呼著姐夫往下卸,圈著老姐肩膀說:“還是老師呢,不知道千金散去還複來,這錢掙來就是花,沒見過你這樣,白給還不要。”

    鄭麼妹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這得多少電錢啊,你買起我還用不起呢?”

    鄭劍鋒笑更燦爛了,說:“姐,你只管用,電錢我給你報銷。”

    說完,走到專管收禮記帳孫會計面前,隨了五千塊錢禮,一同來玩唐愛和唐海燕也一人隨了一千,這加起來就七千塊,把孫會計駭眼睛都掄圓了,接過錢,顫顫地數了好一會,嶄新百元大鈔,他當了這麼多年收錢記帳員,還頭一次收到這麼多錢。

    不禁多瞧了鄭劍鋒幾眼,覺得這氣勢有點像電視裡黑社會老大,忒牛逼了,尤其這老大後面還跟著兩貴氣逼人跟班,太范了,太得勁了。待三人簽完名進院後,他激動地扯過村裡小廣播連播了幾遍。

    鄭麼妹走過去,猛地將鄭劍鋒扯到一邊,輕叱道,“你當自己是散財童子啊,再說你出這麼多禮,讓你姐夫那邊怎麼隨?”

    說著,就要將錢還回他,鄭劍鋒眼一抬,將錢又推了回去,不耐煩地說,“他們怎麼隨是他們事,我跟他們不熟,沒必要遷就他們。”

    沈蘭香生鄭麼妹氣,不願意過來湊熱鬧,聽王大娘跟她學後,以為自己聽錯了,特意跑過來確認了一番,看到電視機她眼紅,看著電冰箱,她紅眼,看著洗衣機,她咬牙,待看到那嶄新五千大鈔時,差點沒撲過去搶。

    孩子吃喜面時,她為了給自己長臉子,讓喬家眾人高看她一眼,大出血私下拿了三百塊錢給她娘家哥哥,讓他們給買了輛自行車、添了輛娃娃車,另外兩個哥哥還一家出了一百塊錢禮錢,這時人情來往兄弟姊妹之間二十塊,關係鐵朋友十塊錢,鄰里之間五塊到十塊不等,一百塊隨禮,已經讓她在鄰里之間出盡風頭,賺足面子。

    如今一個小小拜親和搬遷宴,鄭麼妹娘家就隨了五千,還送了那麼多電器,可見鄭麼妹那不著調弟弟是真發了,不禁又氣又恨又饞又妒。

    見男人們圍著鄭劍鋒熱絡地問這問那,女人們圍著喬小麥誇她衣服好看,誇她長得俊,誇她長得跟觀音菩薩身邊兒玉女似,說鄭麼妹好福氣,攤了這麼個好爹好媽好弟弟,說孩子看著就是有福之人,將來必是大富大貴。

    恨胃抽、腸攪,總之就是一個不舒服,又聽說富三叔給幹閨女添了一張實木床、一個燙花大衣櫃還有一張寫字臺,富三嬸給打了一對銀鐲子、一個銀項圈,還有一副銀碗筷。

    還未等她緩過氣來,門口又有人報,說:富三叔大哥富景春和富三叔二姐富春梅來了。

    富景春是誰,那是富家掌舵人,帶領富家一族奔向康莊大道牛人,因為長年在外闖蕩,村裡嫁娶都是只出禮,人不到,如今不僅親自來參加富老三乾親儀式,還送了喬小麥一對金鐲子當見面禮,給足了喬家人面子,尤其是那對金鐲子,讓守在一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看直了眼。

    掂掂鐲子,相當有分量,喬小麥樂跟喝了蜜小老鼠般,啾啾很是討人喜歡。

    富老三又讓錢瞎子將幹閨女命格說給富景春聽。

    富景春比他弟弟還信錢瞎子,錢瞎子曾給他批過命,說他父母早亡皆因他八字太沖,還說他二十五歲之前不能結婚,否則必克妻克子。二十歲時他叔給他張羅了門親事,結果,她媳婦難產,一屍兩命。

    入殮那天,錢瞎子說你出去吧,你事業你婚姻都不在這兒,於是他出去了,84年回來,領著媳婦,牽著兒子,胳肢窩下夾著黑皮包裡放著錢,絕對衣錦還鄉。

    如今聽錢瞎子這麼說,也覺得麥麥這孩子看著就帶著股貴氣、福氣和大氣,抱起盛裝打扮喬小麥,從口袋裡摸出個玉菩薩系她脖子上,見喬建攔著,說,“不值錢,給孩子玩玩。”

    說著,又從口袋裡摸出兩個玉佛讓富老三給喬棟喬梁系上,指指三個親侄子,說,“不值錢,一人一個,保平安,”又從皮包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盒子交給溫嵐,客氣地說,“嬸子,工程事麻煩你了,不成敬意,”

    溫嵐推辭不掉,只能收下,打開一看,是個玉鐲,玉石和玉感都很好,看樣子,倒是很喜歡。

    喬小麥上世聽過富景春大名,知道他是個低調玉石大亨,也做金銀珠寶首飾,卻還是被他拿玉石當石頭撒行徑震撼了,要知道這些和田玉現在不值錢,但不久將來都是價值連城,抵得上一套別墅啊。

    之後,聽富老三說道一番,大家才知道富景春將工程上事都交給了富老三,自己跟人去新疆收購和田玉籽料加工玉石賣,遇到好玉石都囤積起來,手上資金都壓在石頭上了,料定玉石在不久將來價格會翻幾翻。

    喬小麥很佩服這樣人,想法太超前了,做事業,只有比別人看得更遠,才能真正做出成績來。就像鄭劍鋒,就像富景春,所以他們能那麼成功,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富老三見喬小麥聽認真,便打趣道:“閨女,你說,這石頭能賣錢嗎?”

    “能,能賣大錢,”喬小麥眼含金光地道,引來大人們一陣歡聲笑語。

    “承你吉言嘍,丫頭,”富景春朗聲大笑,他既然敢囤積這麼多貨,自然有信心在玉石上大撈一筆,不會因為喬小麥一句話而改變決定,不過,從錢運算元認定小福星嘴裡聽到吉言,還是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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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7-5-3 23:4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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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早日完成學業,早點過上老公、孩子、熱炕頭夫妻雙雙把家還日子,喬小麥決定跳級讀三年級,鄭麼妹知道小女兒學習能力很強,想著反正二年級三年級都是她教,跳級就跳級吧,不用多浪費一年時間和金錢,便跟校長申請讓她參加跳級考,試卷由別老師出,按照三年級同等程度出試卷,如果麥麥雙科都在98分以上,便允許她跳級。

    富三見小自己兩歲麥麥要跳級,便也鬧著要跳,富三嬸見老兒子如此有上進心,哪有不成全份,便嬉笑眉開地提著禮物去找校長,請求給他兒子一個跳級考機會,考過了自然好,考不過也讓孩子死心,順便也能看看孩子程度。

    成績出來後,喬小麥以雙科滿分成績成功跳級,富三數學100,語文96,比喬小麥差點,但也達到跳級標準。

    自打認乾親無望後,紀老四便打上了跟富家聯姻主意,論年齡,富三跟紀曉雲最合適,而富三年齡小,性子愚,比兩個哥哥好拿捏,便想趁兩人在一個班,多多培養感情,來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不曾想他如意算盤被跳級打散了,他倒是也想讓女兒跟著跳呢,可紀曉雲跳級考試成績慘不忍睹,連及格都談不上。

    這也是意料之中,紀老四夫妻倆都不是文化人,不像喬小麥和富三有鄭麼妹給開小灶,紀曉雲之所以在班裡排名第三,也是因為她好強爭勝,想跟喬小麥一比高下。

    三年級放寒假,喬小麥又提出暑假後要跳級直升五年級,富三知道後一咬牙一跺腳,叫著麥麥跳他也跳,反正不能拉在她後頭,推掉一切娛樂活動和‘應酬’,發了狠般埋頭苦讀起來,大有頭懸樑錐刺股衝勁,富三嬸樂了,還有比兒子有出息更讓父母安慰樂和事嗎?於是一天三頓肉地給他補,朝喬家送奶次數更勤了,沒有喬小麥刺激,哪有老兒子發憤圖強啊。

    被刺激還有富二和喬梁,如果兩小跳級成功,就會跟他們一班,兩人不淡定了,也要跳級,同時要跳級還有不死心紀曉雲,為了能追上富三步伐,紀老四特意幫紀曉雲找了個補習老師——紀曉雲複讀三年才考上一所師範大學大表姐。

    90年春天,喬家村小學掀起了一股跳級熱,一時間,整個校園學習氛圍超好,打架鬥毆事件也比往年較低百分之五十,孩子愛學習,家長們都笑了,學生愛學習,老師們都笑了,校園裡沒人打架,所有人都笑了。

    結果喬梁富二在埋頭苦讀了一個學期後才發現他們現在是四年級,不管跳不跳級他們明年都會上五年級,兩人氣,撓頭捶胸,最後放狠話,如果弟弟妹妹要跳級,他們就就……就跳河,富三也就算了,跟比自己小四歲麥麥一個班,太丟份了。

    鄭麼妹其實也不同意,麥麥原就比同齡人早兩年入學,又跳了一級,八歲上五年級也就罷了,好歹在自己眼麼前,還能照看著,若九歲上初一,生活都不能自理,便給攔了下來。

    喬小麥一看因為自己跳級,二哥和幹二哥都以死相逼了,這人命關天,她妥協了,讓她娘給買了筆墨紙硯,跟姥爺要了幾本字帖和畫冊趁著空餘時間練起了大字和水墨畫,上世喬大款忙著賺錢,喬棟喬梁不帶她玩,她一到週末就被送到姥姥家,被姥爺硬摁在桌前練大字和學畫,因為老爺子堅持和強勢,讓她考上了兩千人中只錄取一人B市美院,現在想想,這也是一個避開獨木橋繩索,她現在繪畫功底和技巧都有了,只需要勤加練習,以求達到人字合一、人畫合一地步。

    喬小麥都不跳級了,富三自然也被富三嬸給摁住了,說:妹妹小,還指著你跟她一個班照顧她呢?再說你基礎知識沒麥麥牢,沒有她在一旁刺激你、鞭策你,你就是上去了早晚也要退下來,還是別折騰了。

    富三神經粗跟電纜有一拼,對自己老娘看低自己行為並未感到惱火,反倒覺得鬆快多了,為了緊隨喬小麥腳步,他已經很久沒去捉魚、爬樹、掏鳥蛋了。

    紀曉雲參加三次跳級考試,終於在第三次三年級跳五年級時成功跳級,又跟富三、喬小麥一個班,一同跳級還有陳清和王陽。

    喬小麥知道後,癟嘴,還真是陰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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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年,中城市化進入高速發展新階段,在經濟體制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和城市際化進程中,大城市,特別是沿海大城市獲得了空前高速發展,鄭劍鋒建材生意也在這一年紅火了起來,忙不可開交,公司漸漸成了規模,他任董事長,唐安任總經理,喬建任副總經理,並叫來了幾個退役老戰友過來幫忙。^

    91年3月,鎮初中、高中完成擴建合併成一個學校,命名為青陽高中。

    91年4月,富三叔在學校承建過程中認識一個叫王攻權包工頭,王攻權告訴他海南正在建設,缺就是像他這樣有財力有實力建築老闆,富三叔跟他哥說了一下,帶了一個親信跟著王攻權去了海南。

    說好了,到地就打電話來,可去了一個月都沒打電話來,富三嬸急了,喬建也急了,在家裡又等了一個月,還是音信全無,喬建叫上鄭劍鋒兩個戰友,去海南尋人。

    半個月後,打來平安點火,說已經跟富三叔會合,要在海南呆著時日,並向鄭劍鋒借了五十萬,後來才知道,他們在海南搞不是建築而是房地產,兩人在海南呆了一個年,從開始不敢置信、猶豫不決、戰戰兢兢到後來熱血沸騰,瞅准機會加入了當時熱火朝天炒房大軍中。

    “一開始都不敢相信,不敢簽,在1樓簽了房產買賣合同,到6樓加價就賣了。”92年春節,富三叔往家裡打電話時,是這樣說,語氣那叫一個激動和膽顫。

    富三嬸將那邊情況悄悄說給鄭麼妹聽,鄭麼妹總覺得心裡不踏實,這錢也太好賺了吧,不像是搞房地產,倒像是賭博。

    可,富老三太興奮了,根本聽不進富三嬸勸,甚至一通電話打來,富三嬸連話都說不上兩句,那邊就匆匆掛斷了。

    鄭麼妹接到喬建電話,還沒來及說個喂,就聽話筒那頭喬建激動狂吼聲傳來,媳婦,你就等著跟我吃香喝辣吧!

    那年春節,富三叔和喬建沒回來,期間打了幾個電話,沒說上幾句便掛了,只說讓麼妹和富三嬸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孩子照顧好家。

    92年7月,對富家來說是可喜可賀一年,富大以全市第三成績考入了鎮高中,代培費一分不拿情況下,還獲得了學校二等獎學金,獎金五千,富三以248分高分考入了鎮初中,擇校費一千。

    92年7月,對喬家來說是個碩果豐收一年,喬棟以全市第一成績被鎮高中錄取,代培費一分不出情況下,還獲得了學校一等獎學金,獎金八千,喬小麥以滿分成績被鎮初中錄取,擇校費全免。

    小學課程少,考試科目只有三門,語文、數學、小三門,一共250分,考試題目也簡單,喬家村小學這屆參加考試有六十四名考生,近五十人考了230分以上,240分以上有十人之多,可考滿分全鎮乃至全市只喬小麥一人,這是喬家榮耀,也是喬家村小學榮耀。

    按說語文這科不可能拿滿分,就算前面不失分,作文這一塊是多少都會扣兩分,可麥麥到底比旁人多活了二十幾年,又是寫慣論文博士生,小學生作文對她來說簡直是小兒科,小學作文考得是寫作基礎和遣詞造句,只需要審清楚題意,抓住中心思想,題材新穎、用詞恰當,通篇下來語言順暢,邏輯明確,字體工整,沒錯別字,就是高分作文。

    再加上喬小麥從上世幾歲時候就跟她姥爺學書法、練字帖,別說正楷,一手草體更是行雲流水,任哪個閱卷老師批到喬小麥試卷,都會被她一手漂亮正楷字所折服,再看卷面,整潔乾淨,不見一處塗寫,這兩分卷面分便拿到了,卷子審完後,只覺得賞心悅目、心生喟歎,就是想扣分也找不到地方,大筆一揮打了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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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村習俗,誰家孩子要考上重點高中、重點大學,是要辦酒席宴請鄉親,可富三叔和喬建在海南回不來,便讓喬大伯張羅著給辦場流水席,招呼著全村老少都來吃酒,並請了只有在紅白喜事上才請戲班子。

    喬家院子沒富家大,但門前路寬面廣,鄭麼妹跟富三嬸商量了一下,宴席就在她家做,富三嬸自然沒意見,一來這是喬大伯在幫忙張羅,二來,喬大伯人面廣、經驗足,調動起人來也方便。

    村裡人凡是在家,無論男女老少都來捧場,不看喬建面,也看喬大伯面,不看喬家面,也看富家面,總之這喬家、富家在村裡是實打實有錢人。

    院裡,富三嬸、鄭麼妹端著瓜子糖果招呼著村裡大姑娘、小媳婦。

    偏房,村裡幾個老姐妹圍著喬夏氏道喜恭維道。

    “老姐妹,您好福氣哦,老大當官,老三開公司,幾個孫子孫女讀書又好,長大也是個能耐人,您老享盡兒孫福嘍,”喬夏氏老姐妹趙奶奶磕著瓜子,咧著一口缺門板牙,唾沫星子四射。

    “呵呵,我老嘍,操勞了一輩子,也該享享清福嘍,”喬夏氏樂褶子裡都能藏牙籤了。

    “聽我兒媳婦說,麼妹明年就不在咱這教書了,說是去鎮實小教書,是真嗎?”趙奶奶繼續噴著唾沫星子,問道。

    “實小是請她去來著,她還沒答覆,不管去不去,明年都不在這教書了,”喬夏氏不動聲色地避開,樂呵呵地回答。

    “三個孩子都在鎮中上學,她在家哪能呆得住,”隔壁李大娘善解人意道。

    “就是這樣說,麼妹她爸媽都忙,要上班,自個孫子都是請人帶,哪有時間照顧麥麥他們,麼妹多半是要搬鎮上照顧孩子,聽說,圓圓這次考也不差,去鎮中還是去田中?”

    “去田中,她媽哪肯花三千塊讓她上鎮中,”李大娘歎氣,她年齡跟喬夏氏差不多,但輩分小,也跟喬夏氏一樣有四個兒子三個女兒,只是兒孫沒有出息人,四個兒子都幹建築隊,兩個在喬二伯手下幹,幾個大孫子沒有一個認學,只這小孫女還有點出息,跟喬小麥一個班,這次考試考了238分,若上鎮中興許還能有出息,只是她那短視老娘,哎----好說歹說,只肯讓孩子上完田中。

    喬夏氏瞅見沈蘭香沉著一張臉朝這走來,忙跟老姐妹趙奶奶使了個眼色,幾十年老姐妹,這點默契還是有,於是,趙奶奶亮著嗓門問道,“老姐姐,秀蘭也去鎮中上吧,”

    秀蘭跟喬梁一年人,月份還比喬梁大兩月,可由於沈蘭香不管不問,她比喬梁晚一年上學,如今跟喬小麥一個班,她成績中等,這次只考了232分,去鎮中要拿擇校費三千元才能上。

    “不知道,蘭香這兩天也沒來我這,我也沒問過,”見沈蘭香過來,忙說,“蘭香來了,你趙大娘剛還問我,秀蘭去哪上呢?”秀蘭到底是她養大,對爹媽失望,卻希望這個大孫女能給她爭口氣。

    “去哪上?考那點分數,還上啥啊,”沈蘭香斜倚著門框邊,氣咻咻地說。

    “孩子考成這樣,你能怪她,你若對她像麼妹對麥麥那般上心,她也不至於就考這點分數,秀蘭上學到現在,書本費你出過幾回,平日孩子要個錢買只筆都要被你數落半天,交學費也從來沒說要就給過,哪次不托拉半個月,你這樣當娘也少見,秀蘭這麼小,你不讓她上學,讓她幹啥,啊,要不是你平日總是支使她幹這幹那,連個寫作業看書時間都沒有,她學習能這麼差?你不好好反省你自己,還好意思罵孩子沒出息,我都不稀得說你這個刻薄短視娘,”喬夏氏是喜歡孫子,但秀蘭是她一點點拉巴扯大,對秀蘭感情,比對任何孫子孫女都要深上一些,如今聽沈蘭香不讓孩子上學,氣拿拐棍直嗑地,語氣上也不免重了許多。

    沈蘭香也知婆婆勢利眼,見老三出息了,這些年越發看她不順眼,可卻不像今天這般當眾讓她難堪,遂臉色鐵青道:“你當我不想讓秀蘭上學啊,可田中那環境,那教學品質,好好孩子送進去都成混子了,”

    “那就花點錢上鎮中,週末抱個補習班,好好補補,成績也能跟上來,”

    “你當我不想讓秀蘭上鎮中,可她這成績,上鎮中要拿三千塊擇校費,老二工程款還沒下來,家裡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錢,麼妹爹是鎮高中部老師,往年喬棟喬梁擇校費都是全免,今年麥麥滿分,擇校費一分不收,我想這名額不能白白浪費,便跟麼妹說,把這名額讓給秀蘭,可還沒等我說完,麼妹就把我哄了出來,”

    喬夏氏未等她說完,便恨恨地罵道,“是我我也不肯,沈蘭香啊,沈蘭香,你怎麼一點記性都不長,先前幹混帳事你不記得,你當別人都跟你一樣沒腦子,”調唆秀蘭偷金鐲子被當場人贓並獲情景就在眼前。

    低聲,小聲嘟囔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沈蘭香經她這麼一提醒,好似想起什麼般,臉色越發難堪,有些底氣不足地說,“娘,我知道你現在向著鄭麼妹,向著老三家,不就是三千塊錢,拿不出,我們就不上了,”說完,扭身氣衝衝走了。

    喬夏氏沉著臉,對趙奶奶說,“好好兩孩子,都被她教壞了,”

    “老姐妹,想開點,兒孫自有兒孫福,”身為喬夏氏聽話筒,喬家內宅事,趙奶奶也是知道,誰家都有扯不清事,如今,只能這麼勸她。

    大門外,戲班喇叭吹著,小曲唱著,怎麼熱鬧怎麼來,人群湧動,歡聲笑語,倒比結婚還鬧騰,喜慶。

    今天主角是富大、喬棟,喬二伯特意在房間裡開了兩桌給他兩招待同學用,因為路遠,兩人只請了相熟幾個好友,約摸八九個,來人裡只有兩個女孩,長都挺漂亮,高個子長直發叫戴春燕,大眼睛馬尾辮叫徐甜甜,都住柳泉鎮,家境也都不錯。

    兩人一來到,喬小麥眼睛就亮了,時間是個魔術師,彈指一瞬間,喬棟像抽了條般,‘嗖’一下竄成了大小夥子,一米七八個頭,長那叫一個銷魂奪魄、垂涎欲滴,劍眉大眼、深邃銳利,一雙像極了鄭麼妹大眼睛,堪稱電眼非凡,不電則已,一電則女暈一大半,男暈一小片,輪廓縱深,高鼻薄唇,俊美非凡,非凡啊,非凡。

    難得是這大哥性子沉穩,且德才兼備,太完美了,太完美了。

    孩子大了,也到情竇初開時候了,喬小麥一邊感歎一邊好奇,兩個女孩,到底哪個是大哥練愛對象。

    她剛要跟進去,想好生觀察一番時,就被大哥給轟了出來,喬小麥越發覺得裡面肯定有貓膩,腦筋一轉,便打算找她娘要點瓜子和糖塊,充當一回侍應生。

    紀曉雲見喬小麥走來,環著秀蘭胳膊,大聲說道:“什麼天才,不就是仗著自己媽媽是老師,比咱們學早點、學多點而已,哼……得意什麼?有本事進了初中後也一直拿第一,”

    不知是因為惺惺相惜還是臭味相投,秀蘭和紀曉雲竟成了好朋友。

    喬小麥撇嘴,在我地盤還敢這麼囂張,真是活膩歪了。

    她雖不喜歡紀曉雲,但也不願以大欺小,所以一直以來都直接將她無視,如今她不搭理,倒成了別人好拿捏軟柿子,真是老虎不吼吼,你當我是小貓。

    喬小麥彈了彈身上灰,小邁步地走到兩人跟前,笑呵呵地對紀曉雲說,“我用十一分勤奮加一顆正常腦袋,考出勉強高你那麼一丟丟兒成績,結果竟成了你眼中天才,呵呵……真是慚愧慚愧,不敢當,不敢當,”

    紀曉雲聽出來她話中譏嘲,重重地‘哼’了一聲,環著秀蘭胳膊手緊了緊,扭頭挑撥離間道,“鄭老師不是你三嬸嗎?怎麼就知道給自己女兒開小灶,也不幫你輔導輔導功課,她是不是怕幫你輔導功課後,你會蓋過她女兒,搶了她風光,”

    秀蘭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喬小麥,“誰稀罕她媽給輔導功課,”

    喬小麥噗嗤一聲笑出聲,“紀曉雲,你倒是又請家教又上培訓班,不還是沒趕上我搶走我風頭?你說,這是為什麼呢?”小手捂著嘴,自問自答道,“難道說是你腦容量太小原因,喔吼吼,喔吼吼,”

    “你?”紀曉雲小臉白慘慘,放開秀蘭,指著麥麥,就要罵她,卻被喬小麥快嘴搶白,“我什麼我,我聰明伶俐、活潑可愛、氣質高貴、待友熱情、對敵冷酷,你,天下之大,大不過你缺那塊心眼,你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半死不活浪費人民幣,倒是這兩片嘴唇,切切倒有一大碟子。”眼睛不眨、嘴皮動動,一串話溜完後,就見紀曉雲瞪大了雙眼,一副癡呆狀。

    翻著白眼,甚是鄙夷道,“切,就這點能耐還敢跟我叫板,我勸你,趕緊買點書提升提升你文學修養,語文八十幾分作文從來都是東拼西湊人也敢跟我叫囂對罵,不嗆你哭爹喊娘,那是我懶得費神搭理你,”

    又看向拿她當仇人親堂姐,搖頭,歎息,“秀蘭姐,我都不知道說你啥好,虧你還上了這麼多年學,讀了這麼多年書,連親疏遠近都不分,被人當槍使,還充上大炮了,”

    秀蘭咬唇,看了眼繼續傻愣中紀曉雲,哼了一聲,扭頭走人。

    “喬小麥,你少得意,”半響,紀曉雲吼出一句話。

    “我幹嘛不得意,我就是比你好看,就是比你聰明,就是比你美,”喬小麥微笑,柔聲細語、一字一頓道。

    “喬小麥,你欺人太甚,嗚嗚,喬小麥,你欺負人,”說著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這哪兒哪兒,就這樣哭了?臉皮還真薄,比上世紀曉雲可差遠了,估計道行還淺緣故。

    正想著,就聽後面有人走來,然後就見紀曉雲仰著一張淚水漣漣小臉,絞著小手,怯生生地控訴道,“泰哥哥,喬小麥,她欺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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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1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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