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teae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腿毛略粗]第一科舉輔導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1
發表於 2018-3-8 00:49:04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我很有錢

  宋問一手一個雕制品,左右看了看,難以抉擇,便問道:“你選哪個?”

  唐毅別開臉:“你自己留著吧。”

  “見者有份啊。”宋問道,“而且你也勞苦功高嘛。”

  唐毅:“……”

  唐毅怒道:“此事與我無關!你自己留著!”

  “拿去送禮也是很好的。我知道,你們的同僚們嘛,沒事就喜歡擺擺宴。生孩子要擺,娶妾要擺,百日宴要擺,什麼都要擺。你能不送禮嗎?”宋問將兩個都塞到旁邊的小箱子裡,大度道:“我的也送你了!”

  唐毅:“……”

  春風樓二樓。

  掌櫃的目送的宋問等人離去,噔噔衝上二樓,立在一旁問道:“請問客官,哪位叫李洵?”

  李洵疑惑轉過頭。

  掌櫃的道:“方才走的那位客官說,麻煩您結賬。”

  李洵:“……”

  眾學子:“……”

  眾學子瞠目結舌的望向他。

  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李洵淡定的繼續吃道:“沒帶銀子。身上分文沒有。”

  掌櫃臉上的笑容頓時掛不住了:“公子……莫不是在玩笑?”

  馮文述心眼靈活,最先反應過來,攤開手道:“我這也是,剛放完堂出來,身上分文沒有。”

  孟為埋怨道:“先生怎麼也不先打個招呼呢?”

  掌櫃冷汗涔涔:“殿下似乎不大舒服,他走的急。只說讓一位叫李洵的人結賬。這……”

  李洵繼續淡定道:“既然如此。請人去御史府,找我爹來贖我吧。”

  張炳成一聽,臉色瞬間白了。

  御史大夫是誰?掌監察執法。

  李伯昭是誰?出了名的廉潔不阿。

  他不來自己的麻煩,已經是謝天謝天。

  哪還有自己湊上去送死的道理?

  如此奢華無度的一餐,叫御史公子請客,不是正是活膩歪了嗎?

  張炳成立馬道:“我來付!誰也不用與我客氣。哪有讓小輩付錢的道理?這頓,算是我請。”

  掌櫃道:“可……那位客官交代了,您是他的貴客,決計不能讓您付錢的。”

  李洵擦擦嘴站起來:“還是去我家拿的。這點銀子……大概是有的。”

  “不不不!”張炳成按住他道,“我請,我請。”

  掌櫃又道:“不敢不敢。”

  張炳成怒然拍桌:“管你敢不敢,我說了我請!”

  趙主簿也知事情嚴重:“大家不必衝動,不要傷了和氣。這頓飯……原本就該是老爺請。宋先生為百姓出了良策,老爺愛才惜才,想感謝他,所以才來赴宴。這原本就是老爺的本意嘛。”

  張炳成吐出一口氣道:“不錯不錯。”

  起碼名聲先給掙住了。

  張炳成朝他套近乎:“賢侄啊……”

  馮文述這猴精一拍腦袋道:“我險些給忘了!院長說今日要親自給我們授課的。這可跑不得。快快快,都別吃了!還要回一趟書院,趕不及就要宵禁了。”

  梁仲彥收到他眼神示意,拍著手站起來,拍掉旁邊孟為的筷子道:“還吃?這時辰已經不早了。還不快走!”

  其余學子紛紛放下碗筷,起身。

  李洵出列,朝他致謝道:“如此多謝張縣令款待。”

  其余學子也跟著齊聲道:“勞縣令破費了。”

  隨後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

  一群人攜手散席,酒桌頃刻便空。

  張炳成仍舊呆坐在原地,和趙主簿面面相覷。

  款待?

  破費?

  人已離去。

  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總不會……

  趙主簿終於回過神來,拍桌,心道:“著道了!”

  好他的宋問!

  好大的膽子!

  他是萬萬沒想過這種可能的。

  這長安城裡,竟然還有敢這樣誆騙他們的人。

  這宋問不過一介商賈之後,初來京城,不敢相信有這樣的膽量。

  是以他雖然覺著奇怪,卻不曾放在心上。

  趙主簿偏頭看了眼張炳成,不知道他回過味來沒有。

  也在遲疑要不要告訴他。

  多是他們坑人。怕是第一次,被人坑了。

  還偏偏,說不出別的話來。

  張炳成問:“多少銀子?”

  掌櫃:“五百二十一兩。這零頭免了,五百二十兩。”

  張炳成:“什麼?!”

  不多不多。

  也就他十年的俸祿而已。

  雖然他不是靠俸祿過活的。

  張炳成白眼一翻,幾欲暈倒。

  趙主簿在後面也是抽了口氣。心道還好沒叫御史公知道。

  一頓飯吃它個五百多兩,陛下都沒有這樣的排場。

  外間傳出去,他們是有口難言。

  只是……

  張炳成抖著手道:“你哪來那麼貴的菜?你春風樓這是什麼?欺客嗎?你看清楚我是何人!”

  “不敢不敢啊。”掌櫃的低下頭快速道,“只是,那客官還拿走了我鎮風水的兩座木雕,他說也算在賬上。那雕品,出自名家之手,選材,雕工,那都是上佳。有價無市啊。”

  “宋問……”張炳成咬牙,“好他個宋問!”

  走出春風樓的幾位,各個眉飛色舞。

  孟為摸著肚子大笑道:“早知道是那張縣令付銀子,我就該多點它幾道菜!我還能吃!”

  幾位學子紛紛附和:“我能再多吃一頓,吃撐了不怕。”

  趙恆:“難怪先生總叫我們快吃快吃,多吃多吃。可我還頗為忐忑。”

  馮文述見好友有些沉默,靠過去問道:“李兄,怎麼?”

  “為何先生要得罪張縣令呢?”李洵蹙眉,不得其解道:“他似乎並不在意,得罪他的後果。”

  馮文述也是困惑道:“這長安城之中,誰敢得罪國師?有的是叫人死無其所的法子。怎樣說張縣令也是國師的遠親,幾次三番,倒覺得他是故意的。”

  馬車內,唐毅也在問宋問這個問題。

  “就是我不得罪他,他也討厭我。何況我就想知道,他能對我做什麼。”宋問笑道,“看他是能給我下咒,還是能讓惡鬼附我的身了。”

  唐毅:“要人死,多的是辦法。何況你一無官職,二無家室,誰給你的這信心?”

  宋問:“嗯?自然是因為有恃無恐咯。”

  唐毅:“你恃什麼?”

  宋問聳肩道:“我是人啊。”

  唐毅翻了個白眼,不欲和她說話。

  宋問哈哈笑道:“我是人,自然是恃才咯。沒聽說過恃才傲物嗎?”

  唐毅道:“恃才傲物的人大都死的早。三國許攸,西漢楊輝,你想做哪個?”

  宋問打開折扇朝他笑道:“我可是打定了主意,要抱殿下大腿的。你總不能踹開我吧?”

  唐毅哼道:“我為何要讓你抱?”

  “我有錢呀!”宋問理所當然道,“我非常有錢!”

  唐毅挑眉。

  宋問嘿嘿笑道:“先前,消息還沒有傳出去之前,我找主簿,以一千兩,在未來的商業街上,買了十六間商鋪十年的租用期。他還送了我十多個空余的攤鋪。等那邊建設起來了,我就用五千兩一年的價格全數轉租出去。轉眼間,我就可以賺四千兩。明年,我再提個一番價,就能賺到一萬兩,乃至更多。十年之後,我就有賺了九萬四千兩!”

  宋問搓著手,越想越高興,仰頭大笑道:“我父親在江浙做一輩子的生意,恐怕也賺不到我這筆錢!”

  唐毅看著她,又一次生出此人有病的想法,哼了一聲道:“轉眼你就想賺個一百番?你覺得會有人買嗎?你知道什麼叫做,痴人說夢嗎?”

  這想賺錢的心,也未免太狠了。

  宋問拍手笑道:“哈哈,殿下,您不知道房地產的魅力。只要是有錢賺的,就一定有人租。這行商嘛,歷來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唐毅搖搖頭道:“別說你父親。我一輩子,也賺不到,一萬兩。”

  宋問:“這我是知道的。但我父親,一萬兩還是有的。”

  唐毅朝她一瞪。

  宋問賠笑道:“我可以借你嘛,我會賺錢啊。你可以跟著我買買買,我保管你賺錢。”

  唐毅斷然拒絕:“不必了。”

  宋問湊過去道:“殿下啊。根據馬太效應。有錢的人,會越來越有錢,而窮人,會越來越窮。譬如說殿下您。我先前去您府中看的時候。嘖嘖嘖,那是真窮呀。一點都沒有您身份的尊貴感。”

  唐毅怒道:“我不認識什麼叫馬太的人!我也不認為他說的是對的!我府中是素樸!素樸!”

  “成成成,素樸。所以我現在想勸您奢華起來。”宋問安撫道,“殿下啊殿下。你那麼素樸,當真不考慮考慮?我又不收您銀子。”

  唐毅被她氣樂了。

  前面馬車停下,已是到了王府。

  唐毅率先下去,將人甩在身後。

  “殿下~殿下喲~”宋問笑哈哈的追去,“殿下——!”

  唐毅回頭,指著她道:“你回去!聞樂,送他回去!”

  宋問揚手:“回見!下次見啊殿下!”

  唐毅腳底下一個趔趄。

  不。

  沒有下次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2
發表於 2018-3-8 00:49:22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文武偏見

  宋問近日非常無聊。

  張炳成沒來找她的麻煩,京城也是什麼事也沒有。

  宋問和學生們講了兩堂商業街的課之後,原本就沒什麼計劃性的內容,就卡了。

  宋問道:“我如我給你們講講經義吧。現在翻出孟子,梁惠王篇。”

  趙恆驚道:“先生,您還會講經義啊?”

  “呸!我就是經義先生好吧?”宋問怒道,“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專業素養!”

  幾位學生大笑。

  馮文述起身道:“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裡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先生,這些我們都會背,也都明白意思,你不如給我們講講其他的。”

  眾學子附議道:“就是就是!”

  “我不信。”宋問道,“孟為你會?”

  孟為抬起頭:“我……”

  眾人盯著他。

  孟為摸摸後腦,心虛道:“近日不是沒有教這些嗎?”

  “唉。”馮文述搖搖頭坐下了。

  “我沒有教,是因為我覺得你們都會。可是如果你們都不會,那我就教了呀。”宋問鞭策道,“你們是要參加科考的人吶,看看看看,嘖嘖,一點正形都沒有。難不成你還能跟我上一輩子的課?”

  孟為掏出書本道:“我今日回去,定把它們都背下來。真的。先生,您講些別的吧。”

  梁仲彥壓著孟為道:“先生,我來督促他。”

  幾人跟道:“我們也督促他!”

  “既然如此。”宋問站起來道,“我來給你們講講算科?”

  “算科?”孟為不解道,“算科有什麼好講的?”

  宋問瞪眼:“嗯?”

  孟為自覺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要小看算科。算科能解決很多事情。應用廣泛,超乎你們的想像。”宋問道,“我倒是覺得,將算科拘泥於做帳,普通的加減,就是大錯。你們這些進士科的學生,更應該學習算科才是。”

  馮文述道:“是嗎?可先生,平日裡,也用不到多難的算術啊。”

  宋問道:“那是因為你們沒有想著去用。比如說,密碼本。用數字來表示文字。將要信轉換成,只有你才能看得懂的密碼。這個作用,就廣泛了啊。軍師啊,密報啊,可以說相當厲害了。”

  眾生私下探討,驚道:“聞所未聞。”

  不過聽著確實可行。

  宋問搖扇:“那是,你們聞所未聞的事情可多了。”

  馮文述:“請先生接著講。”

  “嗯……”宋問道,“比如說概率學吧。概率學是個大難題啊。但是,非常厲害。”

  梁仲彥問:“先生不講密碼本了嗎?”

  宋問道:“現在講了你們也用不到啊。我還是給你們講一個,錯位重排的問題。”

  她跳下講台,背著手給幾人:“編號一至六的六個信封,以及編號一至六的六張信紙。現在,要將不同的信紙塞進信封裡。要求是,信封和信紙的編號不能相同,一共有多少種可能。”

  諸學子乍一聽,覺得挺容易的,提筆便寫。

  宋問嘿嘿一笑。

  錯位重排對他們來說,應當是相當復雜的。哪怕是現代,也是一種較難理解的數學模型。

  涉及到排列組合的相關內容。

  宋問笑道:“你們慢慢算。我出去逛逛。”

  “誒!”孟為頭也不抬道,“我馬上就算出來了,先生你等等!”

  宋問才不信他:“算出來再說嘛。”

  隨後便轉身走了出去。

  學堂裡的學子們開始騷動。

  馮文述:“怎麼覺著有點不大對?”

  梁仲彥撓頭道:“這能算的盡嗎?”

  李洵:“這裡面應該是有什麼訣竅的吧?”

  孟為朝旁邊張望道:“不是就十多種嗎?”

  “孟為。”馮文述笑道,“好在你念的是進士科啊!”

  “小可愛們小可愛們!”

  剛走的宋問又很快衝了回來,靠著門框,猥瑣笑了兩聲:“都別算了!大好時光算這些做什麼?”

  馮文述抬起頭:“先生,您這麼快就逛完了?”

  “不。我看見了春夏之交裡,最美麗的景色!”宋問張開雙臂道,“小可愛們。要為國效力,最重要的兩件事是什麼?”

  諸學子面面相覷。

  宋問道:“那就是文明的精神,和強健的體魄!”

  諸學子:“……”

  “不要總坐在學堂裡。”宋問抬手一指外面,“我要帶你們去征伐雲深書院!”

  要去征伐的小兵們,不明所以的跟在宋問後面,去了雲深書院後面的草地上。

  那裡是一個蹴鞠場,武舉班的學生,正在進行蹴鞠比賽。

  馮文述驚道:“先生,您總不是讓我們和他們比吧?”

  孟為擼袖子:“好!上次沒找著機會打,這次來個痛快!”

  “先生!”趙恆發狠道,“我們乙班與他們勢不兩立!”

  宋問道:“嘖,做什麼就勢不兩立呢?說話要留有余地。你現在嘴裡呼的氣,還有他們吐出來的呢。你們怎麼不把自己嘔死?”

  眾生:“……”

  群眾臉色蒼白,想想的確有些惡心。

  武舉班的學生也看見他們了。

  為首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抱了竹藤球,朝他們走來。

  青年道:“這裡是我們先來的,你們想做什麼?”

  馮文述針鋒相對道:“你先來便是你的了?我每日都比你先來書院,這書院便是我的了?簡直是無稽之談!”

  青年不屑冷笑一聲:“看來是打架來的了?”

  馮文述:“黃世謙,你是就等著這個機會吧?以為我們會怕你不成?有本事比文啊!”

  “笑話!人都在這裡了,還娘們兮兮的比什麼文啊!”黃世謙帶領著諸同窗扎上袖子,“想來?那來啊!”

  “且慢。”宋問抬手攔在兩人中間,冷冷道:“都當我死的呢?”

  黃世謙看她一眼,半生不熟:“你?又是誰?新來的?”

  宋問點頭:“我的確是新來的。”

  黃世謙囂張道:“我管你新還舊?新來的也得講規矩!”

  宋問補充:“新來的先生。”

  黃世謙:“……”

  眾武舉班:“……”

  “哈哈哈!叫你們橫!”進士科諸學子幸災樂禍,在一旁大笑:“先生,的確該同他們講講規矩!”

  宋問回身,一個個腦袋敲過去:“閉嘴閉嘴,通通閉嘴!我該先跟你們講講規矩!無賴嗎?禮記都學哪兒去了?上來就強詞奪理,我看你們才橫著呢!”

  眾學子頓時蔫了。

  黃世謙一愣,而後也大笑起來。

  宋問扭頭,對著他一戒條抽了下去:“還有你們!憑什麼就覺得只他們有錯,憑什麼就覺得我不會罵你們?你傻呀?”

  黃世謙:“……”

  進士科學子看見,背著宋問,樂嘻嘻對他們做鬼臉。

  黃世謙憤然舉報:“先生,你看他們!”

  宋問反手一抽。

  孟為抱著被打中的手臂彈起,委屈呼道:“先生!為什麼打我?”

  宋問道:“反正你肯定鬧了。”

  孟為:“可那也不止我一個呀。”

  “都站好!”宋問對著自己的一干學生喝道,“我又不是帶你們來找茬的,我是帶你們來交朋友的。都是同窗,好歹還有相識的緣分。平日裡常要見面,往後指不定還會共事。怎麼,不想著和解,只管著挑釁?知道錯了沒有!”

  眾生點頭,乖巧道:“錯了。”

  孟為還想說話,被馮文述一手肘撞在腹部,給堵了回去。

  後面伸出一雙手,趁機捂住了他的嘴。

  武舉班諸位看得津津有味。

  一人忽然拍腦袋道:“先生莫非就是,傳聞中新來的那位?能讓葫蘆變成西瓜的……道長?”

  宋問:“……”

  道長二字深深刺痛了她的大腦。

  宋問說:“我不止能讓葫蘆變成西瓜,我還能讓西瓜長出葫蘆娃。然後葫蘆娃去救爺爺。”

  眾生皆是一頭霧水:“什麼?”

  “我是說!不要輕易聽信傳言,這樣多可笑啊?”宋問扯著自己的衣服道,“哪點看我像道士了?你哪裡覺得我像修仙的人了?”

  幾人噤聲。

  “聽不懂的事你們還信?信了你們還傳?你們還有半點讀書人的自覺嗎?”宋問批道,“不懂便問!虧你們還是同一書院的學子呢,怎麼就沒想過,來找我求證?”

  武舉班的人,也乖巧的埋頭聽訓。

  孟為:“知道我們先生的厲害了吧?”

  黃世謙哼道:“那你是你們先生厲害,與你們有何關系?”

  宋問得瑟道:“說的不錯!”

  黃世謙等人上道,立馬朝她拜禮:“見過先生。”

  進士科學子紛紛嚎道:“先生——!”

  胳膊肘歪了喂!

  “但是!”宋問轉了個語氣道,“先生厲不厲害,卻不是看先生的水平,而是看學生的水平。既然我是一位好先生,那我的學子們,應當也是好學子。”

  眾生又滿意的哼哼,朝對面撣撣衣角。

  驕傲之情溢於言表。

  武舉班集體黑線。

  這群臭不要臉的。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們結惡的原因。”

  宋問指著武舉班的人問道:“這樣。你們先說,瞧不起他們什麼地方?”

  幾人立馬爭先恐後的貶低。

  “做作虛偽。”

  “空講大話,自命不凡。”

  “娘們兮兮!”

  “光知道念些之乎者也,出事了卻躲的最快。”

  進士科學子咬牙。

  終於論到他們。

  宋問:“那你們呢?”

  “他們粗魯莽撞!”

  “渾身汗臭,毫無君子之風。”

  “凡事只想著武力,做事根本不經思考!”

  “不聽人言,自以為是。”

  “沒別的原因,就是他們太笨了,還偏偏要自作聰明。”

  雙方都狠狠數落了一頓,罵個痛快。

  宋問摸著下巴道:“其實都有些道理。”

  眾人:“先——生!”

  “人的確是有缺點的,不管什麼人都有。甚至有一些,根本不能算是缺點,只是誤會而已。”宋問道,“這就是所謂的第一印像,先入為主。只要換個人,做同樣的事,你們恐怕就不會討厭了。”

  幾位學生不服,別過了臉。

  宋問道:“你們方才說的,是毛病嗎?非也,不過是個模糊印像而已。這種印像,就是文人與武人間的刻板印像。和你們各人己身,未必相同。”

  宋問指著黃世謙問:“你洗澡嗎?”

  黃世謙驕傲道:“一日兩次。”

  宋問又指著孟為問:“他娘嗎?”

  黃世謙語塞:“額……”

  宋問攤開手:“看!”

  “朝中有文官也有武官,一個安邦,一個治國。看似截然不同,說到底,卻是殊途同歸。”宋問道,“他們能像你們一樣,隨性而為?能毫無根據的跟對方挑刺,找對方決鬥嗎?他們若是只因為不喜歡,鬧起來了,你們以為最倒霉的人會是誰?”

  “你們討厭讀書的,那許大將軍還是從文轉武呢。你們討厭學武的,宋太傅年輕時候,劍術也是名滿江湖的。”宋問道,“自古英傑追求的是文武雙全,你們自己少了一半,不覺得羞愧,還去嘲笑另外一半。什麼意思啊?”

  幾人這麼一想,忽然覺著有些好笑。

  “何況。一人品行如何,應當從他的言行中觀察而出。高貴的人,品格便也高尚了嗎?威武的人,意志也堅定了嗎?這才叫無稽之談!我就說風度吧,風度總無關乎文武了吧?”宋問兩邊,一人一掌,從頭上拍下去:“你們兩邊都是因為沒有風度,才鬧出這樣的事情。彼此彼此,各自給我好好反省!”

  “你看看人家蒙恬和蒙毅,你再看看人家藺相如和廉頗。慚愧不?”宋問說,“不過對比起來,我還是更喜歡廉頗。”

  馮文述小聲問:“為何?”

  宋問道:“因為我欣賞,有勇氣道歉的人。”

  幾位學子悻悻低頭。

  李洵抱拳道:“抱歉了。”

  “對不住。”

  “方才是我們無理。”

  “我們口出惡言的。”

  兩邊互相作揖。

  雖然還是惡聲惡氣,卻客氣了不少。

  “很好很好。”宋問摸摸眉毛,滿意道:“這才叫青春嘛!”

  宋問從黃世謙手裡拿過藤球:“既然是春天,那就是奔跑的季節。我們都已經出來了,不如就來一場別開生面的蹴鞠大賽!”

  “大賽?”武舉班的人挺直腰背,秀出自己的胸肌。

  黃世謙道:“你們和我們?比蹴鞠?”

  “我們這裡,自然也是有厲害人的。”宋問一揚手,“孟為!叫他們見識一下你的體魄!”

  孟為出場,聳動了一下肌肉。

  “嘁。”武舉班學生不屑扭過頭。

  “不正經蹴鞠賽。不講形式,不講人數。以勝利為目標,以和諧為己任!拋棄規則,意在交流。”宋問舉手道,“現在,我來開球!”

  那邊頓時手忙腳亂。往場中間跑去。

  進士科學子:“先生等等,還未站好!”

  武舉班:“你們選哪邊場啊?”

  孟為:“進士科都到我身後來!”

  黃世謙:“你們全班都上?武舉班的學生都進場!”

  宋問抬手擋住陽光,見眾人如此活躍,欣慰至極。

  不給他們反應調整的機會,抽腳,猛踢出去。

  蹴鞠遠遠飛起,場中眾人抬眼一看,顧不得站位,拔腿開追。

  眾人視線皆是盯著那球,就見球滑出一個高高的弧度,徑直飛出了場地,終於要落到地上。

  只是要落地的地方,衝過來一個人。

  眾人迎風,齊聲吶喊:“啊——!”

  宋問:“哇——!”

  球穩穩砸了上去。

  目標人物撲街。

  宋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3
發表於 2018-3-8 00:49:36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無證之案

  人倒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凝固住了。

  然後朝著傷員開始狂奔。

  宋問忐忑的伸出一指,試探對方鼻息。

  有氣,估計就是被震暈了。

  頭上也只是紅了一小片。

  畢竟是個藤球嘛,沒多麼的殺傷力。

  眾人齊齊呼出一口氣。

  孟為後怕道:“先生,您這踢的也大力了!您是瞄准了踢的吧?”

  宋問:“呸!我要有這技術,一個個先把你們都踢趴下!”

  黃世謙:“那開球也不是這樣開的呀。這那兒,到這兒,一般人還真踢不出來!”

  “不會開球才開嘛!我哪知道我還有這功力?”宋問道,“而且我的弧度是可捕捉的,他的行跡是不可捕捉的!他可以做無規則運動,躲開呀!”

  幾人七嘴八舌道:“先生,您這一點風度都沒有!”

  “先生,哪有這樣的蹴鞠賽啊?一個招呼都不打你就開球了。”

  宋問揮手道:“都散開散開!給他喘口氣!你們這廢氣都堵著了。”

  幾人將頭朝後遠離了一些,留出一個空間。

  可憐的娃緩緩睜開眼,就見一群人圍著他。

  坐起身,摸了摸額頭,懵道:“怎麼了?”

  宋問吸了口氣,真誠道:“你太餓了,所以撲街了。”

  眾生:“……”

  那鄙視的目光真是不加掩飾。

  宋問:“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哪個班的?還有哪裡不舒服?”

  撲街男子四面轉了一圈,沒有理會她的問題。

  忽然眼睛一瞪,大聲叫了出來。

  “李洵!”

  他喊著,然後撲過去抱住了李洵的大腿。

  眾生:“!!”

  李洵驚嚇,連忙後退:“你做什麼!”

  幾人去掰他的手:“喂!有話好說,不是李兄踢得球,你先放手!”

  男子喊道:“李洵!”

  他們越用力,那人也抱的越用力。

  李洵後退,他跟著膝行追上,哭得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現場又是亂作一團。

  無數雙手抓在李洵和撲街男子身上,要將他們分開。

  兩邊都是痛苦不堪。

  宋問怒道:“我去!你丫碰瓷也碰的太明顯了吧?是我踢的球!是我踢的球!!”

  眾生喊道:“是先生踢的球!”

  男子聲嘶力竭的喊道:“救——命!”

  “比大聲是不是?”宋問道,“李洵,你也喊救命!”

  李洵:“……”

  男子終於放開李洵的腿,跪到地上猛力磕頭,懇求道:“求求你,李公子。救救我大哥,我真是走投無路了!”

  幾人立在原地,紛紛望向宋問。

  這腦袋……就砸壞了?

  武舉班一學子驚呼道:“我認得他!他是明經科的學生,前幾日還聽說他阿兄因為……犯事被抓了。”

  宋問一驚:“真……是碰瓷?”

  “學生名叫鄭域。冤枉的,我大哥真是冤枉的!”鄭域痛嚎道,“我願指天發誓,如有虛言,不得好死!”

  李洵緩了緩,問:“你大哥現在何處?”

  鄭域說著又哭道:“人現在衙門。”

  “人在衙門,你也應該去衙門喊冤啊。我從未聽說過有人攔著學生喊冤的。”宋問道,“別說李洵只是個學生,縱是他想管,御史台也是管監察糾劾,管不了衙門斷案啊。”

  “誰人肯見我!!”鄭域瘋魔道,“我一無背景二無人脈,此事還牽扯到了國師的公子,縣令哪肯聽我一言?我出現在縣衙門口,他們便要將我打出去!”

  又是國師。

  宋問皺眉。

  此人真是無處不在啊。

  鄭域低伏在地,哽咽道:“我真是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縱是無法,也求您讓我見大哥一面。求您了。”

  李洵問:“他究竟犯了何事?”

  武舉班的學生好心提醒道:“我奉勸你們還是別管的較好。徒惹得一身麻煩,而且真是插不上手的。”

  鄭域悶聲道:“奸淫。”

  眾人倒抽一氣。

  “真的不會是他!”鄭域抬起頭激動道,“我大哥素來為人正派,何況他與那位姑娘已是有婚約在身,如何會行這荒唐之事!更重要的是,我阿兄當時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那個地方!”

  如此這般,從情理上講,的確是說不通。

  宋問:“那又為何會牽扯到國師公子?”

  “楚姑娘不堪受辱,自行了斷,留了封絕筆。楚家去衙門報案。衙門不予受理。她祖父,原是國子博士。氣之不過,便奏疏一封,遞給了太傅。太傅開口,張炳成才不得不辦。卻是不加審訊,便差人來拿了我大哥!”鄭域捶地,大罵道:“禽獸!畜生!”

  宋問:“……”

  一句話也沒提到國師公子啊。

  感情根本沒聽她說話呢是吧?

  鄭域抹了把臉道:“我父早亡,長兄如父,若非是他,我早已隨先父而去。若大哥喊冤而死,我亦無法為之昭雪,不如也下了黃泉,以報恩情。”

  宋問:“……你這報恩情的方式,有點獨特啊。”

  有人小聲道:“國師的事,誰人敢管?認命吧。”

  宋問拿著戒條指向他們:“這莫非是什麼險惡世道?認命二字你們也說得出來?”

  黃世謙別過臉:“先生,實在是有前車之鑒。”

  “大家都不敢管,那誰人管?”鄭域仰頭絕望道,“說是天子腳下,是天要亡我嗎?!”

  “我知道你們多有顧慮,我也不求別的了,我想見我大哥一面。”鄭域再一次抱住李洵的大腿晃道,“就一面,讓我送他一行,求求你了,李公子!我不求冤屈,就見一面!”

  李洵有些無措,望向宋問。

  宋問用竹條敲敲鄭域的肩膀:“撒手。”

  鄭域終於失了最後一絲希望,癱軟到地上。

  宋問蹲到他旁邊:“我……講緣分。既然你的頭是我砸的,那我就管一管。”

  鄭域不解看向她。

  宋問站起來,一手指天道:“本次經義課,我們就講,斷案!”

  宋問行事,向來迅速。即刻便帶領學生回到學堂。

  眾人將書桌都推到一旁,中間留出一塊空地。

  武舉班的人也留了下來。

  馮文述小聲道:“先生,您可要想好了。”

  宋問道:“唉,擔心什麼?我就問問嘛。問了又不一定管,是吧?”

  “你們這邊,喊威武。”宋問指揮道,“馮文述,李洵,還有梁仲彥,你們三人問話。其余人拿筆記錄。”

  梁仲彥站上上首,有些不知所措道:“這怎麼審啊?”

  李洵開口:“堂下何人?”

  鄭域又要跪下。宋問道:“坐著,不用跪。我們這又不是真大堂。”

  黃世謙便從後面給他搬了一張椅子。

  鄭域坐下,情緒已經平復了許多,也能說的清楚了,便講事情都說了一遍。

  鄭域與他大哥,鄭會,出身寒門。

  鄭會才學甚高,機緣巧合下結識了楚姑娘。

  楚博士原是四品官員國子博士,雖然楚家本輩已無人在朝為官,但也是書香門第,名門大家。

  楚家未嫌棄鄭會的家室,許兩人定了親。

  大約半月前,楚姑娘忽然暴斃。

  隨後不久,官府直接來家中拿了人。

  梁仲彥:“朝廷有什麼證據嗎?不然如何拿人?”

  鄭域搖頭:“不知。他們不說。”

  梁仲彥:“人證也沒有?”

  鄭域:“什麼也未跟我說,就將人抓走了。”

  李洵問:“那你如何知道,與張兆旭有關?”

  鄭域直起身道:“我大哥先前從楚府吊唁回來,大醉一場,夢中低泣,不住咒罵張兆旭。他被抓走那日,也是喊的張兆旭的名字。不是他還有誰!”

  李洵:“也就是說,並無證據,僅是猜測?”

  鄭域急道:“我連我大哥都見不到,我哪裡來的證據!”

  馮文述:“那你總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你大哥無罪吧?”

  鄭域搖頭。

  馮文述:“你去楚家問過了嗎?這凶犯是誰,他們總知道吧?你不是說楚姑娘留了封絕筆嗎?”

  “絕筆在我大哥那裡,我未曾看過。大哥被抓後,它究竟還在不在,我也不知道了。”鄭域道,“至於楚家,我大哥出事後,他們便避不見客,我根本見不到他們!”

  馮文述攤手:“那你這什麼也不知道的,如何證明你大哥是無罪的呢?”

  鄭域指天發誓道:“我所言句句屬實!確有絕筆,能證清白!”

  馮文述:“可你拿不出來啊!”

  “錯。”宋問走上台道,“沒有證據證明他無罪,不代表他就是有罪。”

  台上三人將位置讓出來。

  “疑罪從無,寧可放過,不會錯殺。刑部備案,若是證據不夠充足,一律會被打回。”宋問道,“譬如,若是我要誣陷你偷了東西。我沒有辦法證明它,可你也沒有辦法證明自己,那你就是有罪的了嗎?這樣是不行的。”

  眾人點頭。

  李洵意味不明道:“可刑部尚書……”

  是國師的人呀。

  宋問抖眉:“……我去!”

  這特麼犯罪還一條龍服務啊?

  宋問端坐,認真問道:“你大哥認識張兆旭?”

  鄭域低聲道:“是。”

  宋問:“而且關系應該不錯。”

  鄭域道:“是。張兆旭表面禮賢下士,我大哥有心入朝,的確與他交好。”

  宋問:“衙門開堂審理了嗎?”

  “沒有!”鄭域膝行兩步上前,“我大哥只是個書生,原本身體就不好。我怕衙門故意在牢裡用刑,再弄個偶感傷寒。拖個幾日,我大哥就一命嗚呼了啊!”

  “這也只是你的猜測而已。”宋問寬慰道,“你見不到他,心裡慌了,不要自己嚇自己”

  “我哪是自己嚇自己!”鄭域捶地激動道,“這不正是他們張家人的作派嗎!!”

  宋問看向李洵。

  李洵嘆了口氣。

  人人都知道他們作惡,可是他們偏偏還能繼續作惡。

  難道還真是一顆扳不倒的大樹,除不掉的毒瘤嗎?

  “這個案子,沒有人證,沒有物證,也沒有罪證,有意思。”宋問手指敲著桌面道,“如果真像你說的。衙門不開堂,一來,是想拖。二來,他們覺得自己還不夠安全。”

  這說明,沒有證據能證明鄭會有罪,但卻可能有證據,能證明張兆旭有罪。

  等他們一切都處理好了,那鄭會真是要一命嗚呼了。

  宋問自語道:“沒有見到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即便是要找疏漏,找突破,也要有鄭會的供詞。”

  李洵:“可如今的問題是,不讓我們見,我們也的確見不到。”

  鄭域忽然道:“我想起來了。楚姑娘出事那一天,大哥跟我說,他有事要去城南的興安賭坊一趟。而楚姑娘出事的地方,是在城北啊!他若是去了興安賭坊,再趕去楚家,然後重新趕回來。來不及的,都宵禁了。”

  宋問:“你大哥還會賭啊?”

  “他不會!”鄭域道,“他說去見一位朋友。是誰,我不知道。”

  馮文述附到她耳邊輕語道:“我見過張兆旭出入興安賭坊。那賭坊想必跟他是有關系的。”

  宋問微微頷首。

  “今日就這樣吧!反正你也什麼都不知道。”宋問站起來拍拍手,“時辰差不多了,大家散!”

  鄭域:“那我……”

  “那你想我們做什麼?”宋問道,“說了只是問一問嘛。”

  鄭域吐出口氣,自嘲的笑了一聲。憔悴朝幾人作了個揖,轉身離去。

  宋問望向武舉科的人:“你們留下,是想摻和?”

  幾人無奈搖搖頭,也跟著離開。

  宋問收拾了東西,和諸位告別。

  李洵數人追上來,問道:“先生,您要去哪裡?”

  宋問:“我去衙門看看風景。”

  孟為大驚:“先生,您還敢去啊?”

  “我為何不敢去啊?”宋問攤手無辜道,“我與張老爺,關系不是挺好的嗎?”

  眾生:“……”

  李洵道:“先生,去了也無用的。”

  如果真是有心包庇,無論是誰,都不會讓見的。

  “有用啊。”宋問道,“我可以去膈應一下他嘛。”

  眾生:“……”

  宋問說了便做,轉道去了。

  如今說要求見,必然是不會見的。

  宋問就在衙門不遠處,來回轉悠,碰碰機會。

  轉啊轉的,她就看見了一個熟人。

  唐毅端著茶杯,坐在對面的茶攤上,一臉生無可戀的看著她。

  宋問:“……”

  宋問跑過去,坐到他對面,驚道:“殿下,您怎麼在這兒?”

  唐毅:“散步。不知不覺就走過來了。”

  宋問嘿嘿笑道:“我記得你說你再也不來這裡了的。”

  唐毅不理她。

  宋問於是猜道:“你有事,找張炳成?”

  唐毅沉默。

  宋問:“還是不得不找他的事。而且你知道他多半不會答應。”

  唐毅繼續沉默。

  宋問打了個響指:“鄭會!”

  唐毅眼睛猛得一睜,表情凌厲道:“你怎麼知道?”

  “我隨便猜猜的。巧了!鄭會的弟弟,是我們雲深書院的學生。”宋問搭過唐毅的肩膀,感慨道:“所以說啊。世界,很小。你我,很有緣。”

  唐毅:“……”

  宋問:“殿下,您跟這事又有什麼關系?”

  唐毅沒回答她,朝那邊一指:“人出來了。”

  張炳成帶著主簿,從縣衙大門走了出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4
發表於 2018-3-8 00:49:59 |只看該作者
第23章 賭坊逃命

  “老爺!”

  宋問快步向前,朝張炳成行禮,一臉自責道:“先前殿下喝醉了,宋某走的匆忙,沒來得及付銀子,聽聞是老爺墊付的,慚愧慚愧。實在是宋某考慮不周。”

  張炳成抬起眼皮。

  難道她要還錢了?

  “原本,說好了是我請的。應當將銀子還給老爺。只是如此,反顯得您斤斤計較。”宋問道,“何況李洵說了,您是一番心意。我哪能搶了老爺的心意,這銀子,我也不好給您了,你看這……多尷尬啊!”

  張炳成瞪眼。

  別尷尬啊!

  他好意思收啊!

  宋問拍額:“不如這樣,我再請您去春風樓吃一頓,如何?”

  趙主簿大聲咳嗽,用手肘撞了撞張炳成。

  多吃一次五百兩,怕是縣令府都要空了。

  誰知道這宋問還有什麼鬼主意。

  “可惜了可惜了。”宋問湊過臉去道,“老爺不會生我氣吧?”

  張炳成咬牙恨恨道:“自然不會。”

  宋問:“哈哈,也是。老爺您這般寬宏大量之人,怎會與我計較呢是吧?宋問便也放心了。”

  張炳成拂袖要走。宋問錯步上前。

  張炳成怒斥道:“你想做什麼!”

  “老爺近日很忙吧?聽聞城中出了一樁大案。”宋問道,“天下腳下,竟敢有人違法亂法,老爺是想如何處置?”

  張炳成哼了一聲:“自然是律法處置!”

  宋問:“能否見一見如此為非作歹之徒?”

  張炳成冷笑,陰狠道:“我倒是很想讓你進去見一見。不妨你可以試試。”

  宋問搖手道:“那便不必了。”

  張炳成:“閃開!”

  宋問讓開:“正午出門,老爺是要去見什麼貴客嗎?”

  張炳成未再理她,直接走了。

  宋問望天。

  然後小步跳的跟了上去。

  唐毅從後面追了過來。

  兩人照著車轍,在後面慢慢追著。

  直到在楚府後門,看見停住的馬車。

  宋問靠在牆上,問旁邊的人道:“這楚家好歹也算名門望族,為什麼出了這樣的大事,長安城裡,卻一點風聲也沒有呢?”

  “你想他們自己去宣揚,還是國師去宣揚?鄭域若想他兄長死得更早一點,也盡可以去說。”唐是低垂著眼,嘲道:“何況知道的人,都恨不得自己不知道。”

  宋問:“殿下啊,你會管這件事,是因為那鄭會,還是因為這兒的人?”

  唐毅沉默半晌,道:“楚老先生,是我的啟蒙恩師。也曾經追隨過,安王。”

  宋問:“哦——。”

  安王便是唐毅的生父。

  難怪從此之後,楚家再無人入仕。

  只是再遭遇這等無妄之災,卻是如此境地,委實叫人心涼。

  對唐毅來說,各中滋味,想必很難形容。

  唐毅:“你看我做什麼?”

  宋問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放心。這次有我在,我一定幫你。”

  “你幫我?”唐毅輕呵道,“你有幾條命可以幫我?”

  宋問道:“一條命就夠了。我就是命特長。算起來,快是你的兩倍。”

  唐毅:“……”

  淨特娘的胡扯。

  唐毅又往門口瞥了一眼,決定離開。

  宋問跟在他的身後。

  張炳成會來這裡,多半是威脅封口來著。

  只是憑他那副嘴臉,宋問覺得他多半會適得其反。

  唐毅忽然道:“你說的是錯的。”

  宋問:“什麼?”

  “誰謂犬能欺得虎,焉知魚不化為龍。”唐毅道,“虎落平陽被犬欺。而且我也從未見過化龍的魚。”

  宋問摸摸眉毛:“殿下,您這也太消沉了吧?不是您沒看見,而是您沒遇見而已。”

  “魚能不能化為龍我不知道。但盡完人事,才能聽天命。否則我是不甘心的。”宋問停下腳步道,“何況此案才剛剛開始,想必您也不會放棄。殿下不妨報些期待。”

  唐毅回頭問道:“你想做什麼?”

  宋問道:“鄭域說,楚姑娘出事當天,鄭會去了城南的興安賭坊。”

  “呵,我道你要說什麼。”唐毅擺手道,“興安賭坊是張兆旭私下的產業,你問那裡的人,是問不出什麼的。”

  宋問:“錯。我沒有說要去找張兆旭的人。”

  唐毅:“那你想找誰?”

  “每一個賭場裡,都會有一個,不管春夏秋冬,霜雨霧雪,都按時出現在那裡的人。他嗜賭如命卻偏偏逢賭必輸。”宋問小跳著衝到前面帶路,“我猜興安賭坊,也有這樣一個人。只要他能證明,鄭會當日出現過,就能說明他是無罪的。”

  唐毅道:“即便他看見了,也不會為你作證。他們這些人,小心謹慎,不會惹禍上身的。”

  “哦對了。”

  宋問忽然轍回來,從腰間抽出一把折扇,塞到唐是的手裡:“送你了。也算是,名家手筆。比你先前的要好。”

  唐毅困惑接過:“你送我折扇做什麼?”

  宋問反手抓住唐毅的胳膊,雙目有神,定定道:“哪怕魚化不了龍,被人欺負我。就算我打不過那個人,也會讓魚把少了的都補回去。”

  “你。”唐毅手指一緊,蹙眉道:“……在羞辱我?”

  宋問:“……”

  唐毅沉臉道:“誰告訴你我沒有扇子?我有很多扇子!比你這個好的!”

  宋問四處張望,辨了下方向,點點手指。

  走反路了。

  於是越過唐毅,往旁邊的小路過去。

  唐毅跟在她後面,鄭重申明道:“我府中也有許多扇子,還有李斯的真跡,只是未拿出來。”

  宋問聽不過去,提醒道:“哥,李斯那時候,還沒有紙呢。”

  唐毅:“竹書。”

  宋問:“竹書還能用來做扇子?”

  唐毅咬牙:“扇骨。”

  “哦——這樣啊。”宋問道,“殿下您家真的是要奢華啊!”

  唐毅惱羞成怒:“宋問!!”

  宋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兩人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宋問閃身想躲進巷後。

  一個急轉彎,一個急跟上。

  就在轉角處,直直撞了個正著。

  宋問:“……”

  李洵:“……”

  兩人站起,彼此對視。

  場面相當尷尬。

  李洵問好:“殿下,先生。”

  宋問瞪道:“你跟蹤我!”

  李洵結巴道:“巧……巧合。”

  宋問教育道:“說謊的時候,緊張,就不要看著別人的眼睛。”

  “是,先生。”李洵受教點頭,別過臉道:“是巧合。”

  宋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還是不放心。”李洵道,“先生。縱然是進了牢裡,也未必能見得到鄭會的。”

  “呵呵。”宋問不屑道,“你當我是誰?你是覺得我太蠢,還是覺得我太衝動?”

  李洵搖頭道:“學生只是覺得先生太大膽。”

  宋問:“……”

  老實孩子。

  宋問朝他身後看了眼,戒備道:“還有誰?”

  “沒有了。我讓他們都先回去了。”李洵問道,“學生可以跟著先生嗎?只是想漲漲見聞而已。”

  宋問:“跟吧。”

  宋問便在前頭引路,回頭一看。

  兩人亦步亦趨的跟著。

  很像她的小弟。

  宋問:“誰知道,興安賭坊在哪裡?”

  兩人:“……”

  半個時辰後。

  三人停在賭坊的門口。

  唐毅遮遮掩掩的往後躲:“我不能進去。”

  朝廷命官是不得私下聚賭的。

  雖然他其實沒有官職,但是他怕彈劾。

  一彈一個准。

  宋問:“那你留這兒看門?”

  唐毅斷然拒絕:“不行!”

  豈不是更丟臉了?

  宋問抽出折扇,打開,擋在他的面前:“看,這不就用上了?”

  唐毅自己抓住了扇柄。

  想想這個動作,露在外面的眉毛,擰成了一團。

  李洵問:“先生,還有嗎?”

  宋問抓起他的手,擋在自己臉前,點頭道:“你這樣就可以了。”

  李洵:“……”

  偏心!

  於是唐毅用折扇半遮著臉,李洵用長袖半蒙著面。

  宋問正大光明的往裡面逛。

  三人衣著氣質都是不錯,就是動作鬼鬼祟祟,很惹人注意。

  宋問不像是找人的,在各個賭桌上駐足觀看,對什麼都似乎很有興趣,李洵手都快發酸,急了,在一旁催促道:“先生,您究竟是要來找誰的?”

  宋問道:“先看看。看完就知道了。”

  唐毅:“你要看什麼?我幫你看!”

  “你幫我看?”宋問驚道,“你還能眼睛長到我身上?”

  “冷靜一點。”宋問道,“像這樣的大賭坊,暗地裡盯梢的人不會少。賭坊魚龍混雜,聰明人不想惹禍上身,看著有絲毫的可疑的,都要被請出去。”

  李洵看了眼周圍:“我們幾人……可疑嗎?”

  宋問點頭:“你現在很猥瑣。”

  李洵:“……”

  猥瑣兩字仿佛說在唐毅心口。

  唐毅拂袖道:“所以行事利落些,問清楚了就走!”

  “哪有人來賭坊,是來問人的?你信不信只要你開口,他們就會出來了。”宋問走在前面,小聲道:“所以只能多看,少說話。”

  宋問逛了兩圈,終於停了,笑道:“這家賭坊,很有意思。”

  李洵:“先生?”

  宋問徑直去了正中間,人最多的一張賭桌。

  在裡面挑了個人,湊在那人耳朵邊上喊道“喂!”

  賭徒沒理,依舊大喊:“大!大!大!”

  宋問拍了拍他的肩。

  那人很是嫌棄的從她手下滑了過去。

  宋問:“……”

  宋問從袖口抽出一張銀票,拍在他的肩上。

  賭徒終於有了反應,轉身殷勤問道:“有事兒?”

  “沒什麼大事兒。”宋問說,“就是想送你一句話。玄不改命,氪不改非。”

  賭徒錯愕:“什麼意思?”

  宋問:“意思就是說,就算把整個國庫都送給你賭,你也是贏不了的。”

  “呸!”賭徒勃然大怒,直指她的面門道:“小白臉你詛咒我?”

  “不是我詛咒你。子不語怪力亂鬼神。賭坊裡會發生的不尋常的事,原因我不信你想不多。”宋問道,“你輸的還不夠啊?”

  賭徒微愣,然後道:“你什麼意思?”

  前面的莊家道:“賭坊是來快活的,這位小郎君,從進門起就鬼鬼祟祟,究竟意欲何為?”

  宋問笑道:“自然是來玩的呀。”

  莊家一指桌面:“那請下注吧。”

  宋問笑道:“這樣吧。如果你用左手的骰子,我就下大,如果你用右手的骰子,我就下小。如果你用中間的那兩副嘛,我還真得看運氣了。”

  她從袖口掏出一張銀票,也看著對方道:“你先選吧。”

  莊家眼神閃避了一下,而後猙獰道:“你是何意?這是誣陷我們賭坊出千?知道這是哪裡嗎?興安賭坊也是你這種人可以造次的!”

  周遭一陣騷動。

  賭坊若是出千。這群瘋狂的賭徒,可以砸了這裡了。

  “如果你們不是做得這麼明顯的話,我還真看不出來。畢竟我不會賭。”宋問道,“只是從概率學的角度上來講,你甩出的數字,已經明顯不合常理了。”

  “有何證據?”莊家一揚手,從四面八方走出十多個打手來。

  他惡狠狠道:“今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要麼跪著爬出去,要麼橫著躺出去。”

  唐毅與李洵頓時緊繃,靠到宋問旁邊。

  唐毅郁悶道:“真是……比你們大膽。”

  “殿下跑得快嗎?我攔住左邊的人,你和先生跑出去。”李洵觀察周圍,嘴唇發苦道:“千萬別三人都被抓了。”

  “怎麼?送個出去好收屍?”宋問道,“都慌什麼!”

  李洵:“……”

  唐毅去夠宋問的手,宋問卻掙開了。

  “大家都想想!”宋問上前一步,高聲喊道:“一副骰子,如果經常出現一和六,會叫人注意。可是如果經常出現三和四,卻不會叫人注意。因為大家總是下意識的認為,出現中間數字的可能,是比較大。但不是!出現一、三、四、六的概率,應當是一樣大的!”

  莊家直起身,指著她道:“你是說我對這副骰子做了手腳?放屁!白面小兒空口無憑的,你倒是說說什麼手腳!”

  他抓過左手邊篩盅,隨後一搖,打開一看,是一副小。又抓過右邊的,篩盅,一搖,是副大的。

  松了口氣,抬起頭對宋問呵呵冷笑一聲:“還有什麼屁話要說?”

  幾位打手就要上前。

  唐毅和李洵,更加死死擋住自己的臉。

  唐毅隨手拉了個人,推到宋問的前面去。然後抓住了她的腰帶。

  李洵另一手摸向自己腰間的牌令。

  如果迫不得已,也只能對不住他父親了。

  宋問沒理他們,接著道:“一副骰子,如果經常沒有一和六,會引人注意,可是如果經常沒有二和五,卻不會有人多放在心上。因為大家往往只關注兩端的數字。加上他不是只用一副骰子,四副混著來,混淆視線。醉心賭博的時候,根本不會觀察得到。”

  “他左邊的篩盅,開了十六次,出現帶二的場數有十五次。三個骰子,翻出二的共有二十二次。這也太奇怪了。畢竟,照常來講,出現二的次數,應該是在八次左右才對。”宋問道,“因為三和四,是對立面。二和五,也是對立面。單單一個二或五,還決定不了點數的大小。只能可能變高了而已。偏偏他今天手氣太好,該大的大,該小的小,就被看出來了。①”

  宋問道:“我不說全部吧。但起碼有一個骰子,是有毛病的。”

  人群立馬開始騷動起來。

  “這樣一說,確實是這樣。一邊很少有二,一邊很少有五。中間的兩副,很少有三或四。”

  “他是四副輪著來的,所以根本看不出!”

  “出千!興安賭坊出千!”

  莊家趁大亂之前,對大手呼喝道:“抓住他!別聽他在這裡造謠生事!”

  他舉起了兩邊的篩盅:“大家不要衝動!骰子都在這裡,若是你們不信盡可以自己查!”

  宋問迅速上前,一腳踹上桌子。

  然後撲去,用手將上面的銀子都揮了下去。

  隨著銀子落地,尖叫聲頓起。

  眾人再顧不得其他,一個勁嘶吼著往前面的地方擠。

  旁邊桌位的人聽見動靜,跟著湧了過來。

  打手都被推到了後面。

  鬧事之人,趁亂開始明爭暗偷。

  整個賭坊陷入一片瘋狂之中。

  唐毅還拽著宋問的腰帶,不防她力氣如此之大,跟著撲了上去。

  宋問被重力壓在桌角上,旁邊又是不斷推攘的人流,頓時一口心竅血都要被擠出來,身負重傷。

  前面莊家已從桌下掏出一條長棍,對著她腦袋要敲下。

  李洵同唐毅,俱是驚駭。

  抓著她的手猛力往後拉扯。

  宋問只覺得關節處一陣刺痛,能切實的感覺自己要長高了。

  然後旁邊一位可憐的胖子補位上來,以頭迎棍,擋下了那蓄力的一招。

  翻了個白眼,癱倒在桌上。

  宋問放聲喊道:“興安賭坊不僅出老千,還想打劫啦!”

  外圍的人陷入恐慌,看不見裡面的情形。

  搶到了一些,不管多少,開始往門口擠去的人流瞬間轉變了方向。

  幾位打手,在群眾的大趨勢面前,被蹂‥躪得不成樣子。

  唐毅拽著她,往門口擠去。

  宋問眼疾手快,又拉了之前那個賭徒出來。

  李洵已經被身後的人撞出了門。

  三人出了賭坊,玩命狂奔。

  李洵耿耿於懷,倉惶道:“我方才,擋住臉了嗎?”

  唐毅一驚,望向自己的雙手。

  扇子已經不見了!

  宋問道:“露臉了的都是英雄!怕什麼!”

  賭徒哭爹:“救命啊——!救命!好漢我真沒銀子啊!”

  宋問拐進小巷,將人甩到地上。自己也差不多廢了。

  一停下來,剛才被撞的腹部就疼的厲害。

  坐到他的對面,搖頭道:“喊什麼呀?我們就是在救你啊。”

  賭徒叫苦道:“莫開玩笑了。你們把興安賭坊鬧得一團亂,還帶著我走。你們這是害我啊!”

  “嘁。”宋問指著他道,“你就說,你撿了多少吧。如果被那幾個打手抓住了,你是想卸手,還是想剁腳啊?”

  賭徒心虛的抱住自己的胸口,然後搖頭。

  宋問又說:“你知道,貪得無厭,是人性的死罪嗎?”

  賭徒撇撇嘴。

  唐毅一手扶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李洵在旁學習,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宋問道:“你經常在賭坊,肯定認識一個叫鄭會的人。”

  賭徒點頭道:“是認識啊。誰不認識啊?張公子經常帶他來的。”

  宋問:“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

  “我哪知道啊!”賭徒試探道,“他……不是惹事了吧?”

  他瞬間改口道:“我不認識他,我只是見過他!”

  宋問掏出銀票,放在他面前:“你上次見到他去賭坊,是什麼時候?”

  賭徒搖頭:“我……我不記得了。”

  “你不要緊張。”宋問道,“他之前告訴我,那賭坊是張公子的地方,他答應替我引薦的,收了我的銀子人卻不見了,所以我才要找他。”

  賭徒看著她的眼睛,暗自思忖,沒有說話。

  “只要你說,沒人知道是你說的。賭坊那麼多人,他哪能想到你啊?”宋問道,“我不會出賣你的,何況我出賣你也沒什麼用處。也不會去找鄭會麻煩的。你看我這樣的人,我不過一介書生。找他就是想心裡求個明白。”

  賭徒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好吧。念在這次你的確幫了我,我便說了。”

  宋問點頭:“說。”

  他從宋問手裡抽過銀票,揣進懷裡說:“我記得很清楚的。上月二十,鄭會來賭場,幫張公子收銀子。之後就沒見過他了。他若是不在家,或許就在張公子那裡。他們關系很好的。”

  宋問:“什麼時辰?”

  “晌午啊。”賭徒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看看你是不是在騙我。”宋問道,“畢竟我是付了銀子的人。”

  賭徒咋舌:“我雖是老賴,可我沒必要騙你呀!”

  宋問又問:“他們二人的關系真的很好?不會是那鄭會一廂情願的吧?或者,鄭會不過是虛與委蛇,靠近張公子,圖謀利益而已。”

  “哼,這你便不懂了。”賭徒給她語重心長的教育道,“你知道這興安賭坊,一月之間,能賺進多少銀子嗎?張公子會讓那鄭會來收賬,必是對他深信不疑。那鄭會原本是要陪楚姑娘去上香的,這邊張公子傳信,他立馬便回了人家。”

  賭徒道:“他們這樣,若還稱不上是朋友,那如何才能算得上交情?”

  宋問:“……”

  她第一次聽人將爽約,說得如此清新脫俗的。

  “哦——原來如此。”宋問點點頭道,“可是,你怎麼連人家的家事都知道?”

  賭徒抬手一指:“他自己說的呀。因為他同楚姑娘快成親了,所以心情好,便聊了起來。”

  “哦——”宋問又點點頭,“你可以走了。”

  賭徒不敢相信道:“我……真可以走了?”

  宋問:“走吧。”

  賭徒:“沒別的要問了?”

  宋問真誠道:“你看我像惡人嗎?我真的只是,來救你的。”

  賭徒看傻子般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拔腿即跑。

  宋問:“……”

  宋問指著巷口道:“你們把他拉回來,我要多問他幾句。”

  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出來。

  李洵和唐毅跑不動了。

  靠過來,也坐在她旁邊休息。

  “我來一個合理的推測。”宋問道,“張兆旭知道,鄭會約了楚姑娘去上香。於是故意在那時候讓他去收賬。鄭會以為自己深受重用,便喜滋滋的去了。托人去回絕楚姑娘,這個是誰就不知了,或許就是張兆旭。總之最後見到楚姑娘的人,是張兆旭。”

  李洵道:“看來這鄭會,是真被利用了。張兆旭哪曾將他放在眼裡?”

  “雖總說人無貴賤,卻分高低啊。”宋問感慨道,“高階的人但凡對下面的人稍好一些,便會感恩戴德。呵呵。”

  唐毅:“不如說,是他自己送上門的。他竟然不會防備張兆旭,也是因為想往上爬罷了。”

  人的弱點,往往就是自己的貪欲。

  這樣的弱點,致命,而弱智。

  宋問道:“現在的事情,大致,或許已經清楚了。”

  唐毅:“原本就是清楚的。可仍舊是什麼也做不了。”

  “起碼我知道,鄭會,是確實無辜的。安心了。”宋問道,“張炳成會這樣明目張膽的包庇,且親自上門勸誡。長安城裡不漏一絲風聲。除了張兆旭,怕是沒有第二人了。”

  李洵道:“又如何?是張兆旭,那便更遭了。”

  這意味著孤立無援,困難重重。

  “這案,斷的不是真偽,不是是非。”宋問摸扇子的手,摸了個空,頓時有些惆悵道:“是世道啊。”

  李洵問:“先生,那您還斷嗎?”

  宋問:“殿下,您斷嗎?”

  唐毅目視前方,眼神飄渺:“我斷的是恩情。縱然有心無力,也不能坐視不管。”

  宋問道:“那我斷的是兄弟情。朋友有難,豈能袖手旁觀?”

  唐毅望向她,提醒道:“你惹不起國師的。縱是三公九卿,也要敬他三分。他若要殺你,易如反掌。”

  “喔。”宋問擦擦臉道,“這年頭神棍的地位這麼高?”

  宋問腹誹:沒湊上秦始皇,也沒湊上漢武帝。但是他湊上了同樣瘋狂的今上啊!

  李洵問:“先生您不信嗎?”

  宋問驚道:“你信啊?”

  “原本我也是不信的。”李洵道,“但自我見過之後,找不到不信的理由。”

  宋問:“那你也就瞎信信唄。”

  李洵:“……”

  “這樣說來。”李洵疑道,“先生您真的不會賭博嗎?為何短短時間,就能看出他們在出千?”

  絕大多數的賭博,實際上,都可以通過對概率學的運用來提高勝率。

  牛逼的數學家,連六‥合‥彩的規律都算出來過。

  “這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宋問得瑟道,“不要問我什麼會,什麼不會。天知道。哈哈哈!”

  兩人:“……”

  “那天知道,你今日會發生什麼嗎?”

  渾厚狠戾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宋問笑聲一滯,循聲望去。

  巷口被幾個滿身橫肉的大漢堵住。幾人身上還穿著興安賭坊標志的衣服。

  宋問默默扭回頭,看眼唐毅,又看眼李洵。

  宋問:“會爬牆嗎?”

  兩人搖頭。

  “好巧哦。”宋問道,“我也不會。”

  所以說,掌握一門逃生技術,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宋問四處一看,巷子裡空蕩蕩。

  伸手一摸,身上也是空蕩蕩。

  連個防身的武器都沒有。

  唐毅起身,開始扎袖口:“你們自己保重。”

  李洵也擺好架勢:“先生。你應該是學過些身手的吧?”

  宋問:“……”

  她什麼都學過,就是武力值沒學過。

  宋問轉身撲牆:“你們攔住,我來爬!”

  那牆高不說,還滑。

  上面積了一層苔蘚,無處落腳,也無處使勁。

  宋問撲騰了兩下,還在原地。

  累。

  她可累了。

  唐毅那邊喊道:“小心!”

  宋問應變能力超強,直接下蹲,躲過,然後轉向,往前爬去。

  來人雖胖,但動作靈活。

  手腕一翻,朝她後背砸來。

  宋問准備就地滾,滾到一半,後背被一股大力扯住。

  抱住頭,等著一頓胖揍。

  不認命的繼續撲騰。

  然後一人道:“站穩!”

  宋問兩腳踩實,睜開眼,發現不知何時,眼前站了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少年衣著有些窘迫,個子不是很高,但看著很是精神。

  一雙手穩穩抓住了那根棍子。

  宋問呼吸一滯,淚目道:“英雄!”

  英雄道:“付銀子,我救你。”

  “……”宋問,“少俠,你誰啊?”

  “你好,我叫林唯衍。”林唯衍道,“一百兩,多少人我都救下你。順便還有你的朋友。”

  被藐視了的壯漢怒吼道:“去死!”

  他抬腳一踹,就見林唯衍也抬腳一踹。

  大腳底板對上小腳底板。

  然後壯漢飛了出去。

  宋問瞠目結舌。

  他不是開玩笑的。

  林唯衍轉身將她拉遠了一些:“快點考慮。不然我走了。”

  宋問掏了掏耳朵:“你方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林唯衍重復道:“一百兩銀子,我救你。”

  “你怎麼不去搶呢!”宋問大怒道,“你讓他們把我打成十級傷殘,我把骨頭再接回去都不用這麼多!”

  林唯衍道:“那……少一點。十兩。”

  宋問:“成交!”

  就等她這話。

  林唯衍反手握住背後的長棍,然後衝上前去解圍。

  唰唰唰幾道風聲,還在糾纏的幾人就被打飛出去。

  這少俠力氣真是極大,出手間招式也很漂亮。

  壯漢被揍了一拳,吃痛道:“我們給你一百兩,將那幾人交給我們!”

  “願意出這麼多銀子的,肯定是不珍惜銀錢的。不珍惜銀錢的,肯定都是不義之財。賺不義之財的。”林唯衍很有道理的分析了一通,然後舉棍:“打!”

  那壯漢腹部中擊,發出一聲慘叫,兩眼暴突。又一次橫飛出去。

  宋問驟然間出了個寒顫。

  砍價真是個好習慣啊。

  林唯衍立在三人面前,扎下馬步:“接著打,還是跑?我窮寇不追。”

  幾人想也不想,互相攙扶著,屁滾尿流的跑了。

  不過幾個眨眼,一群人都被清了個干淨。

  宋問忽然有了一絲懷疑。

  ……他們這是仙人跳?

  林唯衍站直,將長棍往地上一震,灰塵蕩起一圈。

  宋問眉毛一挑。想給這位大佬獻上膝蓋。

  人總是要崇拜一些自己沒有的東西。

  林唯衍朝她伸出手。

  宋問感動的握了上去:“少俠。多謝你路見不平。”

  “還好。”林唯衍道,“我跟你們一路了。”

  宋問:“……”

  林唯衍:“付錢。”

  宋問:“……”

  林唯衍:“我知道你有錢。”

  宋問:“……”

  宋問退開一步,不服道:“我們三個,他們倆穿的都比我好,為什麼你要找我!”

  林唯衍很實誠道:“因為你看著最需要幫助。”

  “神特麼幫助!”宋問指責道,“你這叫打劫啊!”

  林唯衍依舊不鹹不淡道:“還好。因為我沒錢了。”

  宋問:“……”

  宋問抹了把臉,乖乖掏錢,然後拍到少年手裡。

  肉疼。

  特娘的幫鄭域查個案子,怎麼消耗那麼大?

  李洵過來道:“先生,不如你再給他一百兩,讓他貼身保護你。”

  “……”宋問呸道,“誰給了你我很有錢的錯覺?”

  唐毅此刻發型凌亂,心情也很凌亂,說:“但是你很危險,不是一種錯覺。”

  “明白了。”林唯衍快速道,“那我就便宜你十兩。你只需要給我一百兩。”

  宋問:“……”

  “不用了。”宋問摸著自己的腰包道,“十兩是救我的命。一百兩是要我的命。以命換命的行為,我是不贊同的。你殺了我吧,順便,把十兩還給我。”

  林唯衍悠悠道:“生命可貴……”

  “我知道生命可貴!老特麼的貴的!”宋問怒道,“老子都養不起自己的命了好嗎!我一世英名,我不能接受!我寧死不屈!”

  李洵道:“先生,他這樣的身手,值一百兩了。那些高官富商的護衛,也比不上他。”

  “我不會保護他們。”林唯衍握著自己的木棍道,“我的道。不會。”

  宋問:“好巧。我的道,也不會。”

  林唯衍:“我的是義道。”

  宋問:“我的是智商道。”

  林唯衍:“……”

  林唯衍勉為其難道:“那好吧。我只收你十兩銀子,你包食宿,我保護你。”

  他補充道:“因為我覺得你是一個好人。”

  宋問眯眼看著他。

  她總覺得這人在碰瓷。

  最近的社會風氣真的是太差了。

  唐毅沉沉呼出一口氣,疲憊道:“我回去了。”

  李洵:“學生也回去了。”

  “我們也回去嗎?”林唯衍道,“需要我背你嗎?”

  宋問簡直快哭了,撲到他背上:“走吧走吧,包食宿。你是我大爺。”

  林唯衍將長棍遞給她,宋問伸手一接,險些沒拿住。

  這重量,哪是木棍,得是鐵棍吧?

  林唯衍道:“你要是拿不動,掛我胳膊上。別讓它掉下去就成。”

  幾人終於散了。

  宋問一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

  青紫了一片,於是在家修養了幾日。

  等她再次出門的時候,發現,鄭會,要被開堂提審了。

  匆匆趕去書院,眾學子看見她,幾要涕零。

  宋問:“你們怎麼不去找我呀?”

  孟為道:“先生,沒人知道您住哪兒呀!”

  宋問:“……”

  宋問覺得老委屈了。

  你們一個個住哪兒她都知道,她住哪兒竟然沒人知道。

  沒有愛。

——————————————————————————————

  ①:靈感來自狂賭之淵。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5
發表於 2018-3-8 00:50:11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十尺之內

  然而其實他們找到宋問,也並沒有多大的作用。

  畢竟宋問左右不了縣衙開審。

  宋問左右看了一圈,問道:“李洵呢?”

  馮文述道:“好幾日沒見到他了。你請假之後,他也請假了。”

  宋問疑道:“他也受傷了?”

  “也?先生您受傷了?您不是風寒嗎?”馮文述腦子一轉,怒道:“先生,該不是您去找張炳成,他動手了?”

  馮文述聲音不小,叫其他人也聽見了。

  頓時群情激憤。

  孟為拍桌站起:“張炳成實在欺人太甚,想只手遮天不成?!”

  “想什麼呢?都給我坐下!”宋問拍拍胸脯道,“傷,是我身為男人的證明!”

  梁仲彥小聲道:“先生,我聽聞,興安賭坊前幾日被人劫了,該不是……”

  “胡說!”宋問喝道,“我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怎麼能劫的了人家的賭坊!”

  然後她拍了拍自己瘦弱的肩膀,以示清白。

  諸生將信將疑。

  傅知山站在門口喊道:“宋先生!”

  久違的語調啊。

  宋問立馬站起:“助教!”

  “書院裡, 無關人等還是不能隨意進出的。”傅知山搖頭道,“你怎能將家屬帶進書院,還不加安置呢?”

  “家屬?”宋問想了想道,“不。我家不養老鼠。”

  林唯衍背著他的武器,從門扉後面走出來。

  宋問:“……”

  傅知山指著他疑道:“他不是你弟弟嗎?”

  “……”宋問,“這個說來話長。”

  傅知山回過神來:“不是宋先生帶你進來的?你是偷溜進來的?”

  “偷?”林唯衍不滿道,“沒人看見我,可我是正大光明走進來的。”

  傅知山不信道:“無關人等, 豈會放你進來?不然你隨我去找他對峙!”

  林唯衍腳下站實:“我不走。找到宋問了,我為什麼還走?”

  宋問頭疼,站到兩人中間道:“我會處置,我來。助教,請把他交給我。”

  傅知山:“可是……”

  宋問一路送他出學堂,忽悠道:“我自有打算,助教,您看這快上課了。”

  待她回來,林唯衍已經被眾星捧月般的圍住,各種詢問。

  馮文述:“你背上背的是什麼?”

  林唯衍:“這是一把劍。”

  “劍?”馮文述道,“這看著不像劍啊,這不是棍子嗎?”

  林唯衍道:“它曾經是一把劍。但是背著劍走,很麻煩。所以我把它融成了一根棍。”

  “哦——”眾生佩服道,“厲害!”

  林唯衍有種惜字如金的冷漠感,但是對待別人的問題,都會一字一句很認真的回答。

  這是一個很認真的孩子。

  還是一個邏輯新奇,不著套路的很認真的孩子。

  所以宋問和他住了兩天後,感覺整個人都不正常了。

  孟為小心道:“我能拿拿嗎?”

  林唯衍兩手環胸,點頭。

  孟為試了一把,驚道:“好沉!”

  眾生又是佩服的:“喔——”

  宋問:“……”

  宋問抹了把臉。

  一幫學生,也是智商堪憂。

  “為何背著劍走會很麻煩,而背著棍子走就不麻煩呢?不都一樣那麼沉嗎?”梁仲彥上手掂了掂道,“而且劍,不是背在身上,是配在腰間的才對嗎?”

  趙恆笑道:“這麼沉的劍,配在腰間?那還穿褲子嗎?”

  林唯衍道:“因為我背著劍,它的原主人會來找它。”

  眾人:“……”

  現場忽然詭異的安靜了。

  林唯衍補充道:“這是我贏來的。現在是我的劍。”

  “那……”馮文述試探道,“他為何還要來找?”

  林唯衍:“他想用銀子和我買,我拒絕了。”

  宋問插嘴道:“為什麼不賣?”

  “先生。”

  幾位學生這才看見她。

  孟為眼中帶著向往:“江湖人的武器,自然不是可以隨意舍棄的。銀子算什麼?順手的兵器才是無價!”

  宋問呵呵道:“順手?順手到他融了做成棍?”

  諸生有一次沉默。

  是啊……好神奇的。

  林唯衍點點頭,贊許道:“因為那人賺的是不義之財,我不能收他的不義之財。”

  宋問:“……”

  孟為等人卻很是景仰。

  馮文述感慨道:“果然是血性江湖啊。”

  宋問:“……”

  她只聽出了血啊!血淚的血啊!

  身為他們先生簡直是要哭了啊!

  宋問拍桌:“你給我回去!”

  “不行。以防你有危險,我必須要寸步不離的保護你。”林唯衍道,“我既然收了你的銀子,雖然不多,但卻不能食言。”

  馮文述耳尖道:“先生有危險?”

  宋問沉痛道:“我最大的危險,就是遇到了他!”

  林唯衍不為所動。

  林唯衍依靠自己的武力,和獨特的氣質,迅速拉攏了宋問的一干學子。

  幾人騰出位置,讓他一起上課。

  “先生。”馮文述問道,“鄭會的案情,先生有頭緒了嗎?”

  宋問:“那你們呢?”

  “鄭域什麼都不知道,我們想問,也問不清楚啊。”孟為道,“連案子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他也說不清楚。”

  馮文述正色道:“這幾日,學生們去西明寺問了一下。情況怕是不妙。”

  宋問:“說說。”

  馮文述:“我們拿著鄭會的畫像去問的,不說名字,也不說緣由,大多人都說沒見過。可問他們鄭會,卻口風一變,說是二十日當日,見他來過了。”

  宋問:“什麼時辰。”

  馮文述:“巳時。”

  宋問:“從哪裡上去的?”

  馮文述:“西口。”

  宋問:“你們一路問下去了嗎?”

  馮文述點頭道:“一路問了,說他從西口上山,半路不見,轉到旁邊的密林裡。”

  “看。我們不知道的,對方告訴我們了。真凶是在巳時到的西明寺,從西口上山,半路拉著人進密林行凶。”宋問道,“越多的借口,就是越多的漏洞。他們知道的事情,往往會忘了別人不知道。為了讓一切變得合理,真相,也會隨著謊言冒出來。”

  宋問道:“這世間沒有能遮天的手,也沒有能變白的黑。只看你是願意呆在陰影下面,還是主動去尋求真相。所謂愚昧,一半是因為愚蠢,一半是因為自欺欺人。”

  林唯衍大力鼓掌。

  其余學生愣了一下,也開始跟著鼓掌。

  宋問:“……”

  她是在講課,但不是在演講。

  林唯衍道:“我娘告訴我,這世間,能傷的人,不是劍,而是人。”

  宋問深吸一口氣,有感而發道:“就像這世間,殺人最多的,也是人。”

  眾人心中,都有股莫名的情緒在躁動。

  宋問道:“此事你們不用再插手。”

  馮文述站起,挺胸豪情道:“先生不必擔憂,我等已做好覺悟。若今日在此退縮,往後也會退縮。今日退一步,往後會退百步。”

  宋問撓撓腦袋,道:“不,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怕你們打草驚蛇而已。”

  諸生:“……”

  “不知道開審的時候,會有什麼證言證詞。也不知道鄭會,會受到什麼指證。更不知道鄭會如今是個什麼態度。我們甚至,連案發的經過,走向,細節都不知道。是否別有隱情,也無從確定。”宋問道,“你們做的越多,他們也會做的越多。先等衙門第一次提審完了,再做決定。這幾日,都給我安分呆著,當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不要再自作主張,去做調查了。”

  學生失落道:“是。”

  宋問倒沒料到,這群學生對這案子,會那麼感興趣。

  真怕他們出事,將事先壓下,等著朝廷開審。

  一直到提審當日,宋問去縣衙旁聽。

  雲深書院不少學生也來了。乙班的幾位,圍在她身邊。

  宋問敲著一把新扇子,詫異道:“李洵,竟然沒來?”

  這樣的日子都沒來,不似他的作風啊。

  馮文述擔憂道:“真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不會是出事了吧?”

  叫他這樣一說,宋問也有些擔心。

  “我昨日去他府中問過,似乎是被罰了,不知道惹了什麼,御史公非常生氣。”孟為道,“出事……總不會吧?只是要被罰多久就說不准了。”

  宋問摸摸眉毛。

  她覺得不是的。

  就算被罰,也不應該半點消息都沒有。

  宋問後退,朝林唯衍使了個顏色,林唯衍靠過來:“怎麼?”

  宋問:“你身手好嗎?”

  林唯衍:“你覺得呢?”

  “……”宋問道,“你幫我去李洵家裡看看情況,究竟是怎麼了?”

  林唯衍很盡職的道:“不行。我不能離開你身邊。”

  宋問無語道:“你得了吧。這裡人多,不會出事的。”

  林唯衍搖頭。

  宋問:“一錢銀子。”

  林唯衍:“我速去速回。你就呆在人多的地方,保重。”

  宋問掏掏耳朵。

  我去他的義道!丫就是個小財迷!

  宋問同其他看熱鬧的人,遠遠被擠在公堂外。

  張炳成走出來,卻沒開堂。

  往下走了一圈,一樣看見宋問。

  眯著眼,抖抖長袖,對旁邊的衙役道:“把他,給我趕遠一些。十尺之內,不想看見他。”

  宋問:“……”

  不至於吧?之前不是還很相親相愛嗎?

  宋問還想開口,張炳成譏諷一笑,已經走開。

  宋問旋即扭頭對那要上前的衙役道:“不用你動手,我可以動腳。”

  因為張炳成的反復無常,宋問搖著扇子,去坐在遠處的樹蔭下。

  孟為同幾位學生,負責給她輪流通傳情況。

  宋問哼唧。還更涼快,自在。不錯。

  一行人又等候了許久,還是不見升堂。

  這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人群開始騷動的時候,終於,又有人從後堂走出來。

  唐清遠,和許繼行。

  兩人坐到左側備好的椅子上,唐清遠同身邊人寒暄道:“少將軍怎麼今日也來?”

  “老先生蹭也是我恩師,聽過他兩堂課,受益匪淺。何況我父親,與老人家也頗有交錢。不問世事已久,卻遭逢變故,自然是來看看的。”許繼行道,“下官並無要事情,來便來了。不想殿下也有空來?”

  唐清遠道:“是太傅托我多上心。他與楚先生,畢竟二十多年同僚情誼。”

  “誒。”唐清遠扯著許繼行問道,“你先前給那份提案,又是誰給你的?”

  許繼行道:“自然不會是我做的,是雲深書院一位先生,叫宋問。”

  “原來如此。”唐清遠暗自回憶了一下,好在自己並沒明確說,是自己的主意。

  許繼行:“怎麼?”

  唐清遠道:“先前見到他,並不知情,與他聊了兩句。我想他是誤會了。當我搶了他的功勞吧。”

  許繼行心裡好笑。這難道不是事實,嘴上恭維道:“殿下多慮了吧?”

  他看了眼前面道:“誒,我看今日那麼多雲深書院的學生,會不會他也來了?”

  “不妨去問問。”唐清遠偏頭對旁邊的內侍道,“去問問,有沒有一個叫宋問的人,把人請過來。”

  內侍領命。

  於是宋問翹著二郎腿,在樹下喝茶啃糕點的時候,聽見一群人在呼喊她的名字。

  孟為急急跑來:“太子殿下請您進去!”

  宋問拍拍手站起來:“哦?”

  張炳成坐在上首發愣,抬眼乍一掃,發現宋問進來了。

  再仔細一看,發現是太子身邊的內侍領著進來的,頓時大驚。

  怎麼趕人,還趕到跟前來了?

  宋問背著人群,對他拋去一個飛吻。

  張炳成捂住自己的心口,幾欲暈厥。

  陰魂不散。

  簡直是惡靈纏身吶!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6
發表於 2018-3-8 00:50:23 |只看該作者
第25章 我騙你的

  宋問摸摸眉毛,對著張炳成長長嘆了一氣。

  命運轉折來的如此之快,她也是很意外的呀。

  “宋先生。”唐清遠很客氣的問好道,“又見面了。”

  宋問朝他一施禮:“殿下。”

  而後轉向許繼行。

  她是沒有見過許繼行的,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唐清遠見她遲疑,試探道:“哦?宋先生不認識少將軍?”

  “哦。的確是不認識什麼少將軍。”宋問再施禮道,“原來先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

  許繼行:“先生玩笑了。先前與先生聊了幾句,受益匪淺。一時忘了說清楚。擅自借了先生的點子,先生沒有生氣嗎?”

  宋問:“哪裡。是宋某榮幸。能為民謀福,感激不盡才是。”

  “商業街的事情,先生還有別的想法嗎?”許繼行抬手示意,“先生請坐。”

  兩位從來沒有見過的人,靠著擠眉弄眼,一副甚是熱絡的模樣聊了起來。

  唐清遠道:“給先生擺張椅子。”

  張炳成與趙主簿已經是聽呆了。

  商業街……原來就特娘的是宋問搞的鬼!

  那前前後後的事……

  張炳成一想通,指尖顫抖,氣到嘔血。

  宋問啊!他怎敢!

  “張縣令。”唐清遠更大聲喊道,“張縣令!”

  張炳成終於回神:“殿下。”

  唐清遠:“給宋先生,搬張椅子。”

  張炳成道:“殿下,這……於禮不合吧?”

  唐清遠不悅道:“哪來的禮啊?我與少將軍是不請自來,那也算於禮不合咯?”

  “不不不。”張炳成回身道,“快。”

  衙役給宋問搬了椅子來。

  宋問搬著椅子去了遠處,坐下。

  唐清遠:“宋先生?”

  宋問笑道:“老爺不是說,十尺之內不想見到我嗎?沒有這麼遠, 您將就著吧。”

  唐清遠看了眼張炳成:“這是何意?”

  “玩笑話。”張炳成只能扯下臉來賠笑,對宋問道:“本官隨口說的,先生還當真了。”

  “我也是玩笑話,老爺還當真了。”宋問搭著腿道,“這裡看得清楚一些。我只想知道,犯人究竟長什麼樣子。”

  唐清遠對許繼行道:“是嗎?那我們也過去吧。”

  於是三人的位置,從高台附近,搬到了公堂中間的左側。

  等坐定,終於升堂。

  張炳成傳了鄭會。

  一通尋常的問話,鄭會一字不發。

  案情毫無進展,宋問打了個哈欠。

  不要循序漸進了,知道他們肯定是有所准備的。

  終於,張炳成拍驚堂木:“傳人證。”

  一老漢被帶了上來,跪在鄭會身旁。

  宋問換了只腳翹著,然後直起背。

  “不錯,就是他!上月二十,他去了西明寺,在我的攤上買了個小木人,送給人姑娘。”老漢道,“哦對了,後來我還看見他與那位姑娘在爭吵。”

  鄭會跪著,依舊毫無反應,眼神中已全是死意。

  張炳成:“你看清楚了?”

  老漢點頭:“看的清清楚楚。”

  “再仔細看看吧。”宋問插嘴道,“你看他這幅模樣,形容憔悴,衣衫不整。是我,我認不出。你一眼就認出來了?”

  老漢頓時收了聲,眯著眼睛,又仔細看了鄭會一會,而後局促道:“是他。”

  宋問好笑。這演技,也是絕了。

  張炳成不耐悶哼一聲,問道:“你如何確認,他就是鄭會?”

  “我聽見了。”老漢道,“他們爭吵,吵得很厲害,那姑娘叫了他的名字。叫鄭會!”

  宋問:“楚姑娘是大家閨秀。在大庭廣眾之下,直呼鄭會的名字,是不是有些不合理?”

  “宋先生!”張炳成咬牙道,“這裡是公堂,不是誰人都可以插嘴的地方!”

  “抱歉抱歉。”宋問認錯道,“做先生習慣了,就喜歡給自己的學生糾錯。”

  張炳成:“既然如此,你聽見了鄭會的名字,也認得他的臉。是嗎?”

  好漢:“是的。”

  張炳成:“鄭會,你可有話要說?”

  鄭會譏笑一聲。

  馮文述蹙眉道:“這證據分明是假的,不講常理了嗎?”

  趙恆搖頭道:“假的又怎樣?在他們這裡,都是真的。”

  馮文述:“這鄭會又是那般回事?如果他想活著,理應辯解。他莫非是一心求死?那誰能救得了他?”

  梁仲彥跺腳道:“哎呀,這李兄究竟是去哪裡了!”

  “大家都先不要慌亂,我相信先生。”孟為倒是難得鎮定,“先生這次能上公堂,也許,就是天不要鄭會亡。”

  “唉。”馮文述嘆了口氣,搭上孟為道:“有時候,能像你想的這般簡單,也是很好。”

  孟為哼道:“人貴有自知之明。這一點上,我好上你們許多!”

  高台上,張炳成又問:“你看見鄭會的時候,是什麼時辰。”

  老漢:“約是巳時。”

  張炳成:“又是什麼時候走的?”

  老漢回憶了一下:“也就,午時初科左右吧。”

  張炳成:“你為何記他記得那麼清楚?”

  “因為這小郎君,長相俊俏,來的時候是陪著姑娘的,走的時候卻只有一個人。”老漢說,“而且他走的很匆忙,還撞到了個人。所以我記得他。”

  張炳成拍案:“鄭會,你可認罪?”

  鄭會依舊不語。

  張炳成:“即是沉默,便是無話可說。”

  “且慢且慢。他無話可說,我有兩句話想問。”宋問站起來道,“這位老伯,你還記得,楚姑娘走的時候,是什麼時辰?”

  老漢剛想開口,宋問又搶白道;“你既然因為楚姑娘才那麼關注鄭會,想必,也定然是記得楚姑娘的。”

  老漢將說到一半的話又噎了回去,改口道:“未……未時吧?”

  宋問:“未時嗎?我怎麼記得是申時?”

  老漢:“是未時末刻,申時初刻吧,記不大清楚了。”

  “宋先生!此處是公堂,斷案的人是本官!”張炳成道,“何況你休得在這裡胡言亂語。這楚雲走的時辰,分明是酉時,王氏已經收攤,如何會知道?”

  宋問:“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他可以說沒看見。騙我做什麼?上堂作證,非要答上每一個問題,而不是答對問題,這不是很奇怪嗎?”

  張炳成:“那你又騙他做什麼?”

  “我詐一詐他。”宋問笑道,“此人眼神飄忽,神情緊張,一臉告訴別人他在撒謊的模樣,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對過的供詞是沒有問題,但人心態卻不好。

  畢竟也沒做過這樣害人的事情,問些別的,立馬就慌了。

  張炳成握驚堂木的手用力到有些發白,重重一敲,失態道:“你給我認真答話!”

  老漢頓時低伏在地,抖如篩糠。

  心裡殘存的勇氣,也全被吼沒了。

  宋問走過去,蹲到他面前道:“我不是故意要找你麻煩。只是有些疑慮,我相信大家都有。忍不住想問出來,你若是真看見了,尋常作答便可。”

  張炳成:“這是公堂!”

  宋問:“殿下覺得呢?”

  “無妨。”唐清遠開口道,“我也有些奇怪。”

  張炳成就知道,這宋問進來了,絕無好事。

  只是唐清遠還壓著,只能勉為其難道:“便許你問兩句。”

  宋問:“謝老爺。”

  孟為松了口氣,緊張道:“來了來了!”

  梁仲彥:“縱然先生能找出紕漏,也不容樂觀,他們肯定准備了不止一個人證。”

  馮文述道:“但論氣勢,卻是我們要贏了!”

  “噓!”孟為道,“快聽。”

  宋問擋在老漢和鄭會之間,問道:“你看他的臉,真的看得清楚,也記得清楚嗎?”

  老漢避開她的視線,硬著頭皮道:“是的。”

  宋問:“那他臉上有痣嗎?在左邊還是在右邊?”

  老漢視線下意識的朝她這邊飄來,宋問道:“這還需要考慮嗎?盡管說就是了。”

  老漢道:“左……左邊有。”

  宋問:“沒有,我編的。”

  老漢臉上濕了一塊,不知是熱還是緊張:“我記不得這些了。有痣也不明顯。”

  宋問又問:“那他眼睛哪邊大?左邊還是右邊?”

  老漢舔了舔嘴唇:“左,左邊吧?”

  宋問笑道:“我還是騙你的。”

  老漢:“你——!”

  “最後一個問題。”宋問道,“他臉上有疤嗎?左邊還是右邊?”

  老漢搖頭道:“沒有。”

  “有哦。”宋問過去,掰了鄭會的臉過去給他看,道,“而且還很明顯。就在眉骨的位置。”

  “我……”老漢張口結舌道,“是,我順口就答了。”

  “你莫不是在戲耍他?還是在戲耍本官?”張炳成怒道,“那疤明明是後來添的!”

  “不錯,我是在騙他,可他同樣,也是在騙我。他不是說他看得很清楚嗎?為何口供還三翻四覆的?”宋問道,“真或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態度。他的態度告訴我,他在說謊。他根本沒有見過鄭會!他的證詞,不應取信!”

  張炳成指著她道:“那也是因為你的問題三翻四覆,才帶得他也三翻四覆。我看是你的話不應取信才是!”

  孟為按捺不住,喊道:“強詞奪理!”

  其余人應和:“這樣的話也包庇,道理何在?”

  “這分明是有假啊!”

  “不可取信!”

  “沒錯,不可取信!”

  張炳成拍案:“何人擾亂公堂!肅靜!”

  許繼行道:“我倒是也覺得,有些奇怪了。”

  “這也不該叫擾亂公堂吧,確有疑點。”唐清遠道,“但是宋先生,你這樣的問法,有失妥當。”

  宋問欠身告罪:“那宋某換個問法。”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7
發表於 2018-3-8 00:50:37 |只看該作者
第26章 新仇舊恨

  宋問:“當時你看見他的時候,你離他多遠?”

  老漢埋頭含糊道:“大約……十尺吧。”

  宋問:“十尺?”

  十尺也就三米三的距離。

  宋問推開幾步,空出大約三米的距離,道:“這麼近?鄭會就這裡爭吵?可如果那是你的攤子,他站的不就是官道中間了嗎?”

  老漢又改口道:“二十尺,他當時在我的對面。”

  “二十尺。”宋問走到門口,比了比距離,點頭道:“你過來。”

  老漢猶豫的跪在原地, 兩手抓著膝蓋,瞥向張炳成。

  宋問朝他招手:“你過來嘛。”

  許繼行走過去,笑吟吟的站到她旁邊。

  宋問對上他的視線,禮貌一笑。

  看來還好,討厭姓張的不只她一個。今日還有兩個幫手。

  老漢起身,因為跪太久,還險些將自己給絆了。

  宋問扶住他的胳膊,往前帶了兩步。

  “看見那個人了嗎?”宋問指著道,“中間那位,穿著雲深書院衣服的胖子,左邊的那個。比他稍矮一些。”

  老漢:“看見了。”

  宋問:“仔細看看。”

  老漢:“看……看清楚了。”

  孟為那邊不服喊道:“……先生,我是壯,不是胖!!”

  “噓!”宋問一扇打開,擋在老漢的眼前, 然後對著他們招手:“你們幾個進來。”

  十來位身著書院服的學生走進來,一字排開,站在老漢的面前。

  宋問收回扇子,問道:“你方才看見的是那一個?”

  老漢說不出來。求救般的看了眼宋問,又看眼幾位學生。

  然後隨手指了一個。

  另一側的馮文述舉手道:“方才你指的是我。我在這裡才對。”

  老漢:“我……”

  宋問搭著他的肩道:“大伯,別鬧了。你看東西,都下意識的眯著眼。連看自己的手也是。二十尺遠的地方,看清別人的臉。別人行,你不行。”

  公堂一陣寂靜。

  公堂外也是一陣寂靜。

  老漢轉身撲到地上,顫聲道:“我錯了,我確實是沒有看清。”

  外間一片嘩然。

  唐清遠在手心拍著扇子,搖頭道:“擅作偽證,這是藐視公堂?”

  張炳成深吸兩口氣,無法,再次拍案令道:“肅靜!!大膽刁民!將人帶下去,責杖三十。”

  老漢臉色發白,喊道:“老爺!唔——!”

  已被衙役捂住嘴,如爛泥般拖了下去。

  “杖三十嚴重了些吧?”宋問道,“他年事已高,怕是撐不住。不如讓人代為受刑。”

  許繼行道:“自然應當是何人犯錯,何人受罰才對。你若擔心,我去看著。”

  宋問:“既然如此,張老爺,請繼續吧。”

  學生們推出去,張炳成於是叫了下一位證人。

  一位中年婦人。

  宋問笑著道:“記得說實話。如果說假話,是會被看出來的。方才你前面就有一人,不懂事。”

  她指了指張炳成,一字一句道:“老爺明察秋毫,你若是藐視公堂,老爺定會,秉公處置。”

  老婦匆忙點頭。

  張炳成咬牙,恨恨看向宋問,大為光火。

  閉眼,將情緒壓下。

  宋問說完,又悠哉的坐回了椅子上。

  張炳成問:“上月二十,你可曾見過楚雲?”

  婦人:“見過。”

  張斌成:“何時?”

  “即不是未時,也不是申時,是酉時。我家小子不聽話,吃完了飯,在街上玩鬧。我便在旁邊看著。”婦人道,“天色已經有些黑了,我見一姑娘只身一人從山上下來。失魂落魄的,還去同她搭話,只是她沒理我。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

  張炳成指向鄭會:“那你當日看見他了嗎?”

  婦人搖頭:“不曾。”

  張炳成被氣得梗了一口:“想清楚些,看清楚些。早上,中午,晚上,都沒見過他嗎?”

  婦人還是堅持道:“不曾。”

  宋問輕笑。

  誰還敢替他做偽證?命只嫌長不會嫌短。

  張炳成也料不到會有此般變故。

  這婦人開了頭,只怕後面打點好的功夫,也全都要廢了。

  他很想將手上的驚堂木,砸到那宋問的頭上去。

  新仇舊恨,此事沒完!

  張炳成陰狠怒視。

  只要宋問敢留在長安城,這仇他一定要報回來。

  馮文述幾人已是准備提前相慶。

  這一審想必是沒有問題了,鄭會暫且安全。他們還有更多的時間。

  隨後張炳成又傳召了幾個人,不出所料,先前說好指認鄭會的口供,全都沒有了。

  只說看不清楚,不知道。

  張炳成原本對他們就沒花多少心思,又不懂安撫,倒不怪他們反水。

  他越看不起他們,他們便越不信任他。

  只能說他是活該。

  張炳成知道再審下去,也是無果。

  “退堂,擇日再審!”

  張炳成離開,現場竟爆發出一陣歡呼。

  大多數人是來看熱鬧的,並不知真相。

  只是這熱鬧看得很開心就是了。

  一群學生在外面,揮手高喊著宋問的名字。

  宋問朝著唐清遠致禮道:“多謝殿下。”

  唐清遠:“今日本宮還有事,改日請先生喝茶。”

  宋問忙將手又舉高了一些:“恭候。”

  唐清遠點點頭,便先走了。

  宋問走出公堂,學生圍住了她,七嘴八舌道:“先生,您怎麼知道他看不清楚?”

  “他轉頭看我的時候看了很久。可明明我離他那麼近,有什麼必要?”宋問道,“何況上了年紀嘛,眼睛有些毛病,也算正常。”

  學生:“先生,您方才真是太威風了!”

  宋問搖扇,笑道:“哪裡哪裡,狐假虎威而已。”

  這個還真是。借了唐清遠和許繼行的面子,否則她早被丟出去了。

  孟為:“先生,您怎麼認識太子殿下?”

  宋問:“還可以。今日是第二次見他。”

  眾生驚道:“豈會?”

  第二次見面,就這樣相幫?

  宋問也誇張道:“豈什麼會!書院今日不上課了?還留在這裡看什麼?快回去上課!”

  “哎呀!”馮文述拍拍腿,“險些給忘了!”

  耽擱了太久,早已過了時辰。

  這次怕是要被傅知山罵透了。

  一群人又擁攘著趕緊回書院。

  學生散去,宋問在外面的樹下等了一會兒,林唯衍終於從御史府回來了。

  他看著還去別處逛了一會兒,懷裡揣著包吃的,說道:“人不在。”

  宋問:“不在哪裡?”

  林唯衍道:“不在家。房間裡是空的。可還是有人按時往裡面送吃的。看下人好像不知道他不在。”

  宋問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這樣啊。”

  林唯衍也在她旁邊坐下。

  “你這麼關心他,為什麼什麼都不問我?”林唯衍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宋問扭頭看他。

  林唯衍年紀不大,看著有些呆。

  或許是漂泊習慣了,身上確實帶著一點江湖浪客的影子。

  拳頭很硬,背影很挺。

  哪怕他個子的確不高,也有扛起千斤萬石的氣魄。

  而且他的武藝和年齡之間,顯然是有一截不正常的差距的。

  宋問撓撓頭道:“你想我問你什麼?”

  林唯衍:“問我從哪裡來。”

  宋問於是道:“你從哪裡來?”

  林唯衍思考了一會兒,答道:“我從長安來。”

  宋問:“……”

  媽個雞,她不是很想和他說話。

  林唯衍推推他:“你再問我來這裡做什麼。”

  宋問:“你可以自己問自己。你娘生你的時候,也沒問過你,你要出生嗎?”

  林唯衍:“……”

  林唯衍點頭:“有點道理。”

  宋問:“……”

  林唯衍便自己道:“我從七歲起,開始走南闖北。”

  “哦。”宋問興趣寥寥,“那你對長安一定很熟。”

  “我是不日前剛到長安的。”林唯衍道,“我去過很多地方,學過各門各派的功夫。”

  宋問奇道:“各門派?他們都願意教你?”

  “不是教。”林城衍很認真的看著她,糾正道:“是我自學。”

  宋問:“……”

  去你丫的!不就是偷師嘛!

  林唯衍看向自己的掌心:“這次,我是回來報仇的。”

  宋問一凜,小心問道:“報什麼仇?”

  “血海深仇。”林唯衍道,“找一個死人報仇。”

  宋問:“……”

  她和這位少年,真的是有點代溝。

  林唯衍又說:“有人跟我說,你是一個好人。”

  宋問:“他在騙你。”

  林唯衍:“你會騙人。”

  宋問:“是的。”

  林唯衍繼續說道:“但你的確是個好人。”

  “……”宋問痛心疾首道,“我就知道你是來碰瓷的!”

  “這是我對你的信任。當然,我也沒有那麼輕易的相信別人。”

  林唯衍帶著股未明的驕傲道:“所以,我決定先看看你的實力。”

  宋問:“如果我做不到呢?”

  林唯衍:“我願意再給你一個機會。”

  宋問:“……”

  宋問:“那如果我做到了呢?”

  林唯衍很平靜道:“那你就值得我再給你一個機會。”

  宋問:“……”

  我去你丫的!

  林唯衍欣慰道:“你做的很好。”

  宋問:“……”

  宋問:“我呸!”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8
發表於 2018-3-8 00:50:51 |只看該作者
第27章 三省吾身

  宋問正謀劃著把這人丟護城河裡去,林唯衍忽然臉色一變,喝道:“出來!”

  背後的長棍, 已經出手,迅猛朝身後砸去。

  那百年古樹一陣抖動,落下成沓的枯葉。

  宋問蹦起,搖頭躲開。再去看,樹干上已經留下一道劃痕。

  “日!”

  宋問倉惶四顧。

  不知道這裡要不要賠的啊!

  扯著林唯衍的衣袖道:“快收武器,不要傷到花花草草!”

  許繼行從樹後走出來,拍手道:“好功夫。”

  “少將軍?”宋問道,“偷聽做什麼?正大光明的出來聊嘛。”

  林唯衍手腕一轉,長棍帶了兩道風聲,重新回到他的背上。

  許繼行:“原本我是要走了的,想想還是要和宋先生解釋一下。”

  宋問:“如果宋某記得清楚,這其實,應當你我第一次見面,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許繼行:“我怕你誤會我與三殿下的關系。”

  宋問:“什麼關系?”

  “就是因為原本沒關系,才怕你誤會。”許繼行笑道,“他那樣的人,我自然不會與他為伍。”

  “是嗎?”宋問偏頭一笑,“實不相瞞。少將軍,看見你,我便想到了方才公堂上的證人。”

  許繼行:“先生所指為何?”

  “看著他們,我也是不知該作何選擇。”宋問玩著手裡的扇子道,“責備嘛,不好。畢竟也知道,多半是身不由己,他們也算無辜。可,要認同他們嘛,也不好。從事實來講,他們的懦弱與妥協,不只是愧對了他自己的良心,還是對別人的傷害與謀殺。”

  許繼行看了她一會兒,饒有興趣道:“宋先生是見誰,都要批上兩句嗎?”

  “吾日三省吾身嘛。我每日見到自己,也要批評兩句。”宋問撥弄了一下頭發,“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遠怨矣。”

  許繼行求教:“譬如?”

  宋問仰頭,對著陽光憂傷道:“長的太帥,為人太博學,行事太正直。”

  許繼行被她一句話逗樂了,也被她的無恥折服了,點點頭道:“是。先生,今日聽您一課,記得了。先行告辭。”

  宋問:“恕不遠送。”

  衙門後堂。

  張炳成摘下官帽,狠狠踢翻旁邊的木椅,一拳捶在桌上,怒目切齒道:“宋問!這宋問!!”

  覺得還是憋不下,一手將桌上的東西都砸了個爛。

  “原本我想一次提審就結案,以防變故,若非這宋問從中作梗,壞我大事,怎會落得如今這般,騎虎難下!”張炳成道,“鄭會必須死!”

  如今原先找來的人證,全都沒用的,還反成了鄭會的人證,叫百姓多是站在他那邊。

  事情已經宣揚開,拖得越久,怕是漏洞越多。

  趙主簿在一旁小心道:“老爺?”

  張炳成喉結一動,嚴重滿是陰狠:“畫押!一定要他親自畫押,然後直接上報刑部。批核,行刑。”

  “這……”趙主簿道,“怕是不妥吧?”

  張炳成指著他腦門罵道:“怎麼叫妥?保住你我的項上人頭妥不妥?”

  趙主簿低垂這頭應道:“是是是。”

  張炳成拂袖道:“走,隨我去見刑部尚書。”

  林唯衍道:“剛剛那人的腳步很輕,輕功很好。”

  宋問點頭。

  林唯衍:“我吃飽的時候,可以跟他一樣。”

  宋問繼續點頭。

  林唯衍重復道:“我吃飽的時候,可以跟他一樣。”

  “我不需要你跟他一樣啊。”宋問吸了口面,搭著他的肩膀道:“咱們,保持低調就可以,好吧?”

  林唯衍:“……”

  他還是一個在長身體的孩子。

  宋問客氣往他面前一推,道:“來,這是你的饅頭。”

  林唯衍:“你在這裡等人?”

  “我在這裡吃飯呀。”宋問道,“順便等人。”

  林唯衍:“……”

  順便等人,會跟土狗般蹲人家門口?

  宋問吃了半碗面,她想順的人,就順出來了。

  馬夫牽了馬車到側門,然後張炳成與趙主簿,從打開的側門裡走出來。

  宋問拍拍衣擺站起來道:“又見面了,老爺,好巧啊!”

  張炳成斜睨二人。

  宋問單刀直入道:“關於商鋪的事情,宋某覺得還是要來問問老爺。畢竟我一個人也用不了那麼多,也沒有那樣的人脈。”

  反正雙方已經撕破臉了,也不再怕什麼。

  張炳成上前一步道:“宋問,你別太囂張。得罪我,你以為能有什麼好處?你未免太自以為是了。”

  “那你未免太小看了。”宋問大聲笑道,“我不止要得罪你,我還要得罪本案的真凶,還有他背後的靠山。你覺得,我能有什麼好處?”

  張炳成斥道:“你就是個瘋子!”

  “周於利者,凶年不能殺。周於德者,邪世不能亂。”宋問風輕雲淡道,“我沒瘋。只是我想,能清醒的活,也能清醒的死而已。”

  張炳成哼道:“死不得其所,多是你這樣的人。迂腐不化。”

  宋問:“是嗎?死得心安的,也多是我這樣的人。”

  宋問道:“趙主簿也是讀書人,一定是明白我意思的。”

  張炳成不屑道:“他是一個聰明人,和你不一樣。走!”

  張炳成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趙主簿爬到半途停下,半側著身,對她微微抖了抖衣袖,然後比出一個二。

  朝她作一揖,方跟上張炳成。

  隨後馬車起行,消失在街口。

  林唯衍貼近一步道:“他剛剛在勾引你。”

  宋問:“……”

  宋問翻白眼:“你不會說話,可以保持沉默。”

  “不要穿衣服,二更,去找他。”林唯衍認真道,“我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我見過。”

  宋問:“……”

  宋問給這倒霉孩子跪了。

  “你平日裡見的都是什麼呀?”宋問無語道,“他的意思是,春風盈袖,春風樓。二,我們先前就在二樓見過。”

  林唯衍皺眉:“是嗎?”

  宋問捂住自己的眼睛:“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我是沒睡好還是怎麼的?從出來後,右眼就停不下來。”

  林唯衍問:“跳,是跳來的意思,還是跳去?”

  宋問搖搖頭道:“不吉利。”

  林唯衍好奇道:“你也信這些?”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這是心安的問題。”宋問失望道,“唉,李洵不在啊。靠山沒有了,感覺好沒有底氣的。”

  林唯衍跟上,指了指自己。

  宋問搖頭。

  林唯衍問:“你還會做生意?”

  宋問:“馬馬虎虎吧。”

  林唯衍鄭重點頭:“你是個高手。”

  高手現在手上空著十幾家商鋪,有點肉疼。

  不知道朝廷到底要規劃到什麼時候。

  既然是唐清遠上的題案,想來應會施行。

  宋問怕的是張炳成因己私怨,暗自壓下,非要拼個兩敗俱傷。

  那就是真坑爹了。

  宋問回過身道:“放下這倆饅頭,帶你去吃好吃的!”

  林唯衍看她的眼神,帶著光。

  兩人去了春風樓,點了一桌菜。

  宋問吃完面,肚子都是飽,林唯衍倒是吃的很痛快。

  可待天色開始發暗,酒樓都快打烊了,趙主簿也沒來。

  “他在騙你。”林唯衍抹抹嘴道,“這都快宵禁了。”

  宋問咬著手指搖頭。

  不。

  他沒自己那麼無恥。

  這邊話音剛落,趙主簿正從樓梯口上來。搭在扶手上,喘著粗氣道:“來晚了,叫宋先生久等。”

  “哪裡哪裡。”宋問道,“請坐。”

  趙主簿坐到她旁邊緩了緩,端起茶猛灌一口,也不講風度。

  宋問:“主簿這般匆忙找宋問來,可是有事?”

  趙主簿捶手正色道:“有事,大事啊!”

  “宋先生!”趙主簿起身對著她躬身行禮,“先前我以為你與那些沽名釣譽之徒並無兩樣。今日在公堂上,一睹先生風采,才知道先生,是一位真名仕啊。趙某自愧不如。”

  宋問虛扶他起來:“這實在當之不起。”

  “知先生不是凡俗之輩,我也不多客套,趙某便直說了。”趙主簿靠近了她,臉色蒼白道:“鄭會一案,老爺想強行畫押,然後上報刑部。蓋棺定論。”

  “什麼!”宋問大驚,而後怒然拍桌道,“荒唐!他以為他是誰?長安城什麼時候輪到一個五品官,來玩弄綱紀國法了!”

  “趙某也是食人俸祿,身不由己。不瞞先生說,的確幫老爺做過不少虧心事,算不上什麼好人。”趙主簿苦笑道,“但,趙某也還記得,自己是梁國子民,也還記得,孔聖先師的教導。這等殺人凶案,無道之事,豈敢再包庇啊!”

  那張炳成實在是太過衝動,又絲毫不聽勸告。

  此案根本不是宋問的問題。

  雖然交由縣衙審理,但少將軍在看,太子在看,太傅和太保也在看。

  縱然指使他的是國師,也不見得,出了事,國師會保他。

  不過是一顆旗子而已。

  他人微命賤,卻不想卷進這樣的風波裡。

  “多謝主簿犯險告知。宋某,心裡有數了。”宋問義憤填膺道,“這張縣令,怕是真糊塗了!”

  趙主簿:“好。我便只是想來同你說這件事情。”

  “天色不早,怕是馬上要宵禁了。”宋問道,“我先回去了,這事,容我再多思考思考。”

  趙主簿又是點頭。

  宋問帶著林唯衍走了兩步。

  “宋先生。”趙主簿忍不住又叫住她,“你自己當心。”

  宋問回頭一笑:“多謝。”

  兩人出了酒館。

  林唯衍抱胸道:“你方才笑的,很惡心。”

  宋問:“……”

  宋問怒道:“我去你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29
發表於 2018-3-8 00:51:03 |只看該作者
第28章 另辟蹊徑

  林唯衍背著他的長棍,跟在宋問的後面,一路沉默。終於忍不住道:“你在想什麼?”

  “這件事情非常糟糕。”宋問道,“張炳成這是困獸猶鬥,最差也就落得魚死網破。可他若打定主意要做,鄭會就完了。”

  林唯衍道:“你相信那個人是的?我看你們先前,分明關系不好。”

  宋問:“這和我們的交情怎樣沒有關系。我只需要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就可以了。”

  林唯衍:“我就是說,你們沒有交情,怎麼能隨便相信他說的話呢?”

  “等等。”宋問奇道,“難道你判定真假的方式,就是你們之間的交情嗎?你知道有多少人,就是被自己的身邊人所背叛的嗎?”

  林唯衍:“那你看什麼?”

  “自然是看人。”宋問道,“像趙瑞安這樣的人,膽小怕事,又貪慕虛榮。當涉及到他利益和安危的時候,他就會說真話。”

  宋問道:“不用管他是想利用,還是想討好。他既然會過來,說明能改變局勢的,是我們。他不信任我,我們也沒有必要信任他,只是各取所需罷了。”

  宋問負手道:“雖然這話說著很心涼。但這世上,最牢靠的,不是情義,而是利益。情義是看不見的,辨不出的。但利益,卻是切實可以分析出來的。”

  林唯衍點點頭,問道:“那你信任我嗎?”

  宋問怒指道:“你的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了!你就是個碰瓷的!”

  林唯衍:“……”

  從趙主簿那裡得到的消息看,他們是把張炳成給逼急了。

  准確的說,是國師把張炳成給逼急了。

  對於張炳成才說,他就是一人得道後,僥幸跟著升天的雞犬。

  他雖然愚笨,卻也很認得清自己的身份。

  他的一切,不過就是國師一句話而已。

  這其中包括他的榮華,他的家人,還有他的生死。

  因此張炳成很明白,張兆旭死不得。

  最起碼,他不能在長安死。

  宋問同樣也知道,她必須在張炳成動作之前,有所應對。

  可這是一樁注定不會再提審的案子,宋問一時也沒有頭緒。

  這兩天她一直在外打聽。

  事實證明,朝廷內部事情,只能問朝廷內部人員。

  可惜內部牽線員李洵同志不在。

  她也不敢讓學生去觸這個霉頭。

  宋問終於明白。

  哎呀~果然還是應該去找三殿下啊。

  緣分吶緣分。

  然而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還沒去禍害唐毅,張炳成已經鋌而走險了。

  他動作很快。

  在眾人都還在等待後續的時候,鄭會“被”俯首認罪。

  也不過短短兩天時間而已。

  馮文述先從家中得了消息,便急著來書院找宋問。

  諸位學子聽聞,皆是大驚。

  畢竟還沒見過黑得這麼正大光明的官兒。

  “你說的當真?這怎麼會如此之快?”

  “是啊!上次提審,是非對錯,已是一目了然。那鄭會怎可能忽然認罪?”

  “馮兄,你這消息,確切嗎?”

  “這哪是快不快的問題?這分明是草菅人命,膽大妄為啊!”

  “他豈敢!”

  “敢不敢他都做了,你說的不全是廢話嗎?”

  幾位吵吵鬧鬧,宋問坐在一旁,揉了揉額頭。

  馮文述走過來道:“先生,莫非您已經知道了?”

  “嗯,有點准備,有人告訴過我了。”宋問道,“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馮文述問:“那您心中有數嗎?該怎麼辦呢?”

  宋問摸摸脖子,皺眉道:“讓我再想想。”

  眾生還是第一次見宋問如此煩惱的模樣。

  心下一涼,說不出的失望。

  不是因為張炳成的昏庸,而是面對這種不平之事,他們竟然無能為力。

  “鄭會若是落到刑部的手裡,還能有活命嗎?”

  “罪責一定下,輕則杖一百,重則絞死。我看鄭會那身子板,輕重都是死。此番真是在劫難逃了。”

  “分明在上次提審中,理是站我們這邊的。這也未免太蹊蹺了。”

  “蹊蹺?誰人不知有蹊蹺?恨就恨在,明知有蹊蹺,也只是心余力絀,無可奈何啊。”

  “真是回天乏術了,這刑部與縣衙,都是他們的人。還能如何?”

  “我看事後,他們也不會有好結果的。”

  宋問敲著扇子,面沉如水,靜靜的看著眾人。

  眾生還沉浸在消息中,憤恨不平的指責,一時沒人去注意她。

  馮文述看她神色,當她也是心情不好,走過來道:“先生,您也別自責,您已盡力了。是那張炳成太過目無法紀。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宋問搖搖頭道:“我很失望。”

  幾位學生聽見,便跟著寬慰道:“先生,這並非您的過錯。”

  “我很失望。不過我不是對張炳成失望。我從來沒有期望過他,所以我不會失望。”宋問道,“讓我失望的是你們!明不明白!”

  諸生微愣。

  宋問嚴肅問道:“你們這是已經接受事實了嗎?”

  孟為弱弱道:“那……還能怎樣?先生不也沒有辦法了嗎?”

  “沒有辦法?你們想過辦法了嗎?你們只是聽見了結果,卻沒有想過怎麼改變它。你們在抱怨它如何難以接受,然後又接受了它!”宋問從椅子上站起,怒其不爭道:“你們現在仔細想想,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諸生閉了嘴。眼觀鼻,鼻觀口,一臉小媳婦的模樣。

  宋問嘆道:“如果你們都是這樣一副態度,那不管是什麼案子,你們都會辦不成。隨意來個人擋在你們前面,你們就會自亂陣腳。”

  望向宋問道:“先生,您不覺得氣憤嗎?”

  “氣憤又如何?悲慟又如何?這些情緒,能幫助你們突破困境嗎?能幫助你們了解現狀嗎?混混沌沌的大腦,除了迷惑你們自己,還有什麼用?”宋問道,“當事情出現變故的時候,就是最需要你們冷靜的時候!你們措手不及,對方也會以為你們措手不及。機遇還是打擊,轉變就在一念之間。如果你們連向前的念頭都沒有了,那讓你們滅亡的,是你們自己。”

  “這……這不是人之常情嗎?”梁仲彥道,“何況,這不是打擊,更不可能是機遇,這分明已經是絕路了啊!他已經是孤注一擲,哪裡還給我們留了機會?”

  “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鴣,而反求諸身。”宋問指道,“馮文述,你說說這是什麼意思!”

  馮文述垂下眼:“箭如果沒有射中靶子,應當責求的是自己。”

  “這世間上,路有很多條,但正確的,是要靠自己走出來的。只要你走的好,死路也可以走活。但永遠不要覺得一切已經結束了。”宋問厲聲道,“當你放棄反抗的時候,一切才是真的失敗。哪怕你下一秒就要死亡,前一秒也給我要思考!”

  宋問打開扇子搖了搖,補充道:“何況現在要死的又不是你們!”

  眾生叫她說得熱血沸騰,點頭道:“是!”

  他們確實沒法改變一場不提審的案子,但如果能找到關鍵性證據,倒逼官府重新開審,也不是不可能的。

  眾人互相對視,眼中已滿是決心。

  就聽宋問道:“鄭會雖然已經畫押,可刑部還未受理,我們還有機會。”

  眾生略驚,急急問道:“什麼機會?”

  莫非她已經找到證據了?

  “在刑部審批之前,將他移交大理寺。”宋問道,“我不信他們真的如此神通廣大,連大理寺也奈何不了。”

  諸生一齊愣住。

  這算什麼法子?

  馮文述道:“可大理寺只接管重案,此案已經被衙門經手了,也處置了,如何能移交?”

  “那就把他鬧成大案。”宋問道,“給他加兩條罪,讓他罪孽深重,不得不移交大理寺。”

  “哪……哪有這樣的?”馮文述被聽懵了,驚道:“先生,您這究竟是要救人,還是害人啊?”

  “置之死地而後生。”宋問道,“只要移交大理寺,下令徹查,還有洗清冤屈的可能。”

  梁仲彥:“可隨隨便便的構陷,無法叫人信服。若是不隨便的,鄭會真擔上那麼罪名怎麼辦?”

  “這也就是,早死或晚死,臭名昭著的死,或是更臭名昭著的死,的選擇。”宋問道,“何況現在,也不知道鄭會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只是給你們提個意見,幫你們打開思路。這不也是一種絕境下的選擇嗎?”

  馮文述小心問道:“那,是什麼樣的案子?”

  宋問摸摸額頭,很干脆的道:“不知道。”

  眾生:“……”

  孟為道:“也就是沒有?”

  “不一定啊。”宋問道,“查查才知道嘛。什麼事都知道了,那還需要做什麼?”

  眾生:“……”

  總覺得有那麼一點不對味?

  宋問拍拍手,准備開溜道:“你們加油,我先去了!”

  馮文述不可置信的在她背後喊:“先生?”

  然而人已經跑了。

  課堂裡再一次只剩下了學生們。

  孟為問道:“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馮文述攤手:“你們問我?”

  趙恆說:“這,李兄不在,自然問你了嘛。”

  馮文述竟無法反駁。

  他想了想,試探道:“找……能構陷鄭會的案子?”

  說出來自己都覺得不靠譜。

  這什麼和什麼呀?

  宋問在書院裡,走到半道,和林唯衍撞上了。

  宋問驚道:“你怎麼進來了?”

  林唯衍:“你怎麼出來了?”

  宋問理所當然道:“我課上完了就出來了呀。”

  林唯衍也很理所當然道:“我翻過牆就進來了呀。”

  宋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30
發表於 2018-3-8 00:51:16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暢想未來

  林唯衍背著他長棍,跟在宋問的身後,問道:“你現在要去哪裡?”

  宋問:“小五小六呢?”

  林唯衍:“在家裡。”

  宋問道:“你來了之後,你解放了我的兩個小廝。”

  林唯衍點頭:“我會讓他們跟我說謝謝的。”

  “……”宋問,“我呸!”

  林唯衍坐上車轅:“去哪裡?”

  宋問道:“去找三殿下。”

  三殿下看見他們兩人的時候,表情是很豐富的。

  唐毅問:“找我何事?”

  宋問燦爛笑道:“想找殿下聊聊天?”

  唐毅揮手,對外喊道:“聞樂,送客!”

  宋問道:“不用送不用送,太客氣。我們再坐一會兒。”

  唐毅:“……”

  林唯衍初次來,免不得要四處打量。

  唐毅的府邸,位置不錯,風水也不錯。

  但搭得起它格局的裝潢,能沒有的都沒有。

  林唯衍很實誠的說:“這裡感覺像被搶過了一樣。”

  唐毅心口被戳一箭。

  宋問立馬道:“人家這叫樸素。”

  林唯衍在兩人中間巡視了一番,有些驚訝道:“原來皇子也那麼窮。”

  唐毅再中一箭。

  宋問搭上他肩膀:“知道什麼叫人艱不拆嗎?”

  林唯衍:“什麼意思?”

  “就是一些無關痛癢的謊話,就不要去拆穿了。給對方留一點面子,彼此留一點余地,這樣下次見面的時候,才能避免尷尬。”宋問語重心長道,“不是凡事都要去爭個對錯的。你爭贏了,又怎樣呢?你能開心多久呢?你這樣會失去一個朋友的。”

  唐毅老血幾欲噴湧。

  宋問這樣的人,一定沒有朋友!

  宋問還扭頭道:“殿下,您說是吧?”

  唐毅忍無可忍,拍桌道:“你們要同我談品味?你們見過那家宅子是鑲金鑲玉的?聞樂!帶他們去看看我的馬車!”

  宋問差點笑瘋了。

  馬車?

  欺負林唯衍不是本地人嗎?

  宋問拍著林唯衍道:“朋友,你知道全京城,誰的家裡,最不怕遭賊嗎?”

  那就是一出門,就能帶走全部財產的人。

  唐毅臉色一沉,拿手戳她,喝道:“宋問!”

  宋問抬手擋住:“好好好,我不說了。其實我今日來,是想和殿下說一說鄭會的事情。”

  唐毅依舊很不高興,冷漠道:“我已經聽說了。你很威風。”

  宋問樂道:“原來你去看了?”

  唐毅:“我是聽說的!”

  宋問順道:“成成成,您說的都對。不過我要說的不是這事,我是說鄭會已經畫押認罪了。”

  唐毅驚道:“什麼?”

  宋問便將來意說明白了。

  唐毅一陣沉默。

  宋問:“長安城這邊的事情嘛,你比我熟。有沒有什麼懸案,是可以扣到鄭會頭上的?”

  唐毅被她駭住了:“你這想法……也太特別了。”

  宋問轉著扇子道:“特別不特別不重要,你覺得可行嗎?”

  唐毅低頭想了想,道:“從道理上來講,的確可行。不過施行來說,很難。”

  唐毅道:“那鄭會,畢竟只是一介書生。即無前科,年紀又輕。硬說他犯了什麼罪惡滔天的事情,是沒有人信的。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大理寺是不會接管的。”

  可如果有了足夠的證據,那就等著直接定罪好了。

  林唯衍站在一旁道:“這件事情告訴我們。寧惹君子,勿惹小人。”

  君子太過正派,就會自己的路給絕了。

  宋問:“……”

  雖然他說的話是對的,但明顯內在意思是不對的。

  宋問懇求道:“這位朋友,請記住我對你說的話。當你不會說話的時候,可以保持沉默。”

  林城衍:“為什麼?”

  宋問悲痛道:“因為我不想接你的話!”

  唐毅震驚道:“你竟然也有說不過的人。”

  宋問深深嘆道:“這貨就是個邏輯死。”

  宋問就是靠著七彎八拐的邏輯繞暈別人,但林唯衍不認繞。

  他根本不在乎你說什麼,他只管自己要說什麼。

  讓宋問時時刻刻感受到,人生艱難。

  “總之,這主意太過荒誕。”唐毅重歸舊題道,“若是弄巧成拙了怎麼辦?真的加了一項洗也洗不清罪名怎麼辦?”

  “人生不就是各種意外嗎?死和死之間的選擇,還需要猶豫嗎?世間還有比□□更為人不恥的罪名嗎?”宋問道,“當然,如果他真的心甘情願選擇俯首認誅,我也無話可說。只不過,有一點機會,我也希望他能看見。”

  唐毅道:“其實你做這許多事,都不如找到當初那封絕筆信來的有效。”

  “就是找不到嘛,連還在不在也不知道。”宋問側過身道,“誒,殿下。不如你去問問你的恩師?或許他知道。就當是去拜訪一下,總是沒有問題的吧?”

  唐毅搖頭道:“他不願意見我。想來是不想再受到什麼牽連了。”

  宋問:“我同你一起去看看,再去一次唄。”

  唐毅忍不住問道:“你為何對此事如此上心?這能有什麼好處呢?”

  這是宋問第二次聽見這個問題了,不禁笑道:“沒什麼好處。只是他們越不讓我做,我便越想做。僅此而已。”

  唐毅:“……”

  果然這是一個,不能以常理度之的人。

  “何況。”宋問笑道,“他送我一份大禮,我就忍不住想要還他一份驚喜。”

  林唯衍在一旁很是無聊,於是真的跟聞樂看馬車去了。

  唐毅斟酌片刻,道:“好吧。我可以同你去拜訪一下先生,但是他會不會見我,我不做保證。”

  宋問點頭:“自然。”

  於是三人坐上了唐毅那輛昂貴的馬車。

  林唯衍正襟危坐:“殿下。”

  唐毅:“嗯?”

  林唯衍道:“您很有錢。”

  唐毅:“……”

  宋問指指自己:“我將來很有錢。”

  等她把手上的店鋪賣了。

  “我也是。”林唯衍點頭鼓勵,“你加油。”

  宋問:“……”

  宋問道:“少年,我這是基於現實的合理猜測,你那是純屬個人的無端臆想。”

  林唯衍不理他,他現在有了個新的目標,繼續對著唐毅道:“殿下。將來我會成為像您這樣有錢的人。”

  唐毅:“……”

  他此刻心情很復雜。他選擇保持沉默。

  宋問嘖嘖搖頭。

  他的將來一定很美麗。

  年紀小的人,就是不懂事。

  三人心思各是不同。唐毅頗有些坐立難安。

  因為對面的少年,總是在朝他微笑。

  可他一點也笑不出來。

  終於,馬車在楚府偏門停下了。

  三人相繼跳下車。

  唐毅上前叩門。

  等了許久,放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請問是何人來訪?”

  唐毅道:“退文求見先生。”

  又是沉默片刻,隨後裡面道:“主人身體抱恙,不便見客,殿下請回吧。”

  唐毅看向宋問,宋問點點頭。

  唐毅道:“學生此次前來,無意叨擾。只是有一事,想告訴先生。嫌犯鄭會,已畫押認罪。不日將交由刑部處置。”

  裡面人道:“謝殿下。老奴會轉告主人的。”

  唐毅:“請先生保重身體,學生告辭。”

  裡面傳來一聲壓抑的咳嗽,卻沒人出聲。

  唐毅等了片刻,還是沒有動靜,便帶著宋問等人離開。

  宋問問道:“楚博士以前對您很好嗎?”

  “非常好,更甚親子。他以前對我,頗為照拂。”唐毅說者,很是傷感。幾不可聞的嘆了一聲道:“是我連累他了。”

  宋問:“殿下,您這話聽著,會讓人傷心的。”

  唐毅偏頭:“為什麼?”

  宋問抬頭,望向遠處:“誰都不會希望,自己的好意與付出,會被認為是被拖累。”

  唐毅半闔者眼,扯起嘴角道:“你說的對。”

  唐毅平復了一下心情,而後道:“這裡看來是無甚收獲了。還是先送你們回去吧。”

  宋問朝後一指:“不必了。方才在路上,我看見了我的學生。我去接他們。”

  唐毅:“那就此別過吧。”

  宋問點頭。

  宋問回過身,看著後面的少年道:“你能這麼安靜,真是少見。”

  林唯衍道:“人在傷心的時候,我的確不知道該怎麼說話。所以我保持沉默。”

  心倒是挺細的。

  宋問好笑道:“那你現在可以解除封印了。”

  林唯衍跟上前,憋不住問道:“你之前說的問題,還沒告訴我答案。”

  宋問疑道:“什麼問題?”

  林唯衍:“誰的家裡,最不怕偷?”

  宋問打著扇子,和善道:“你覺得呢?”

  林唯衍認真道:“我想了很久,應該是陛下。”

  宋問:“為什麼?”

  林唯衍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們偷東西,對陛下而言,只不是是將自己家裡的物件,換個位置而已。”

  宋問欣慰點頭,拍拍他的腦袋:“你說的特別對。這就是答案。”

  林唯衍也很欣慰:“果然如此。”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19 20:1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