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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藍晶] 夢幻泡影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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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9-15 17:48  
看到謝小玉飛近,陳元奇滿臉狐疑地問道︰「你小子太托大了吧?」

「您多長時間沒看到我出手了?這半年來 ...

夢幻泡影25

謝小玉意外從魔道中人口中得知魔門的陰謀,頓時感到草木皆兵,遂設下精密的局中局,甚至連親密戰友一併瞞過,果然揪出意想不到的奸細。
一番清算後,謝小玉重返天寶州,欲更進一步打探消息,竟在當年的「發跡之處」有了意外的收穫⋯⋯

【第一章】──各有圖謀
【第二章】──佈局.入局
【第三章】─局中局
【第四章】──聯絡簡家
【第五章】──熟悉的一切
  

【第一章】──各有圖謀

流水潺潺,蜿蜒而行,兩岸鬱鬱蔥蔥,一片松林中,兩塊怪石上各自端坐一人。

怪石已經被劍削平,表面光滑如鏡,還有一塊大石頭能當成桌子用。

端坐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謝小玉,他正低頭看著東西,另外一個人便是那個向謝小玉求取藏空攝形太陰刀符的道君。

此刻那道君早已經沒有當初的憤怒,他好像從來沒和謝小玉結過仇般,也沒有發生自家弟子被殺一事。

但並不是那道君健忘,而是他不敢,畢竟先不說謝小玉此刻的地位,只說實力,他就沒把握將謝小玉一舉拿下。

那道君和謝小玉相隔不到一丈,心裡居然有點發毛,在這樣的距離之下,沒人能和謝小玉比速度。

謝小玉正在看的是一卷圖錄,說不出是什麼質地,橫經豎緯,肯定是織造品,卻非絹非帛非綾非綃,輕若無物,上面密密麻麻寫滿文字,最右面有三個字── 「天符冊」。

這並不是謝小玉原來猜測的東西,不過謝小玉看《天符冊》的內容卻和《劍符真解》及青嵐手中的那些殘篇相似,甚至一些內容都差不多。

這卷《天符冊》上的內容沒有《劍符真解》和那些殘篇繁雜,卻勝在條理清晰、體系完整,讓人看得明白。

謝小玉修的是符道,雖然他很久沒有制符,手法已經生疏,最近一段日子又轉攻機關造器術,心思已經不在符道上,但是對於符道的認知絲毫不弱,加上有天機盤相助,他對符道的理解遠在同輩之上。

看完這卷《天符冊》,謝小玉以往不太明白的地方都清楚了,而且《劍符真解》中那些串不起來的內容,他也隱約間找到一絲線索。

《天符冊》絕對是謝小玉要的東西,不過他並不急著交換,反而隨口閒聊起來。

「孫前輩,您想必聽說過一些我的事。我的一身所學主要來自兩個地方,其一是無意中所得的劍宗傳承,也就是我主修的《六如法》;其二是當年在天寶州從蘇明成手中所得的《劍符真解》。」

孫道君點了點頭,這些都不是祕密,現下蘇明成也是小輩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看過《劍符真解》的人也不少,洛文清、麻子、法磬全都看過全篇,還有一些人看過一部分。

謝小玉繼續說道︰「《劍符真解》乃《十方道藏》的一篇,可惜只是解,不是經,裡面的內容支離破碎、晦澀難懂。」說著,謝小玉拿起《天符冊》隨手劃了幾下,道︰「這些文字我都在《劍符真解》上看過,幾乎一模一樣,而另外近兩成的文字雖然字句不同,但是意思差不多……」

「閣下懷疑《劍符真經》在我派手中?」孫道君頓時明白了。

孫道君當然知道肯定沒有,不過他沒有急著爭辯,反而沉思起來。

孫道君並不認為謝小玉騙他,此事真假不難分辨。看過《劍符真解》的人很多,其中一部分文字已經流傳出來,確實高深莫測而晦澀難懂,而且和《天符冊》的內容隱約間有些關聯。

「這《天符冊》乃是我隱霧島十五代祖師所創,我這位祖師也是奇人,原本也是資質平常並不受重視,後來不知怎麼得了奇遇,修為突飛猛進,最終奪得掌門之位。」

孫道君既然確定兩者之間有些淵源,就不隱瞞《天符冊》的來歷,甚至連他都覺得這位祖師可能得到《十方道藏》的一些殘篇。

「那他是否留下了什麼?」謝小玉急忙問道。

「就只有這篇《天符冊》。當年祖師為了本門殫精極慮,以至誤了修行,一直在真仙之境的門檻上不得寸進,最後無奈坐化。」孫道君輕聲嘆息,雖然他說的是自己祖師,卻想到他自己。

道君並非永生,只不過是長生罷了,比常人多活千餘年,修練一道,不成真仙皆是枉然。

一聽到那位祖師已經坐化,謝小玉也是一陣黯然,不過他的心思和孫道君不同。

道君坐化是大事,遺物要當眾清點,然後確定傳承之人,這既是避免有人中飽私囊,也是為了保證傳承不絕,而孫道君對《劍道真解》一無所知,說明遺物中肯定沒有這東西。

「您的這位祖師可有留下什麼典籍?」謝小玉還抱著一絲希望。

孫道君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謝小玉並沒有懷疑孫道君,他就是從藏經閣出來,元辰派歷代祖師中,有人很喜歡編纂典籍,往往一書架全都是他寫的典籍;也有人懶得動筆,一輩子只留下一、兩篇文字作為生平傳承,比如這卷《天符冊》。

雖然失望,謝小玉倒沒打算拒絕交易,他掏出那道符放在桌上,可讓他意外的是孫道君居然沒接。

「這是何意?」謝小玉問道。

「之前多有得罪。」孫道君一揖到地。

爭鬥的時候,孫道君看著弟子被殺、寶符被奪,確實憤怒且焦急,想把東西拿回來.,但是到了晚上,消息傳到山門中,掌門、長老和太上長老們一商量,方向馬上就轉了。

因此孫道君這次不是來交換東西,而是藉這個名頭前來投誠。

現下情況已經很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大家都心裡有數,明夷一脈肯定會失勢,碧連天恐怕也好不到那裡,老三的位置必然不保,甚至還可能被璇璣、九曜諸派冷落一旁,如此一來,五行盟存在的意義就不大,轉而投靠謝小玉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該說得罪的是我,反正我在這場爭鬥中沒任何損失。」謝小玉不軟不硬地說道。

孫道君頓時老臉一紅,畢竟十個打一個,最後打成那樣,確實夠丟臉,不過他不敢表露出來,只是一個勁地說道︰「還請真君既往不咎。」

「此事既然已經過去,就不要再提了吧﹗」謝小玉當然知道見好就收,不過他並沒有收下寶符,而是推到孫道君面前,說道︰「此物我不能收,既然當初說好是交換,就請你拿回去。不過我對您所說的那位祖師很感興趣,他這一脈總有留下什麼東西吧?」

孫道君心領神會,而且暗自高興,因為他這一脈就是那位祖師流傳下來,不然藏空攝形太陰刀符也不會落在他手中。

孫道君正要答應,謝小玉突然停下來朝著一個方向看了看,然後站起身說道:「有人找我,我去去就來。」

「是我叨擾太久,告辭。」孫道君站起身連聲說道,他一加猜測來的人肯定是和他一樣,看出碧連天情況不妙打算改弦易張。

孫道君告辭離開,一出翠羽宮,就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一個是白髮蒼蒼的老者,另一個是氣質淡雅的女人。

看到這一幕,孫道君心中了然,這邊巳經動手,開始對五行盟分化瓦解。

松林仍舊是那片松林,怪石仍舊是那幾塊怪石,只是人不一樣了,氣氛自然也不一樣。

當初隱霧島派弟子挑戰謝小玉,還賜下藏空攝形太陰刀符,顯然在對付謝小玉這件事上也很積極。

而謝小玉接待孫道君,一來是對藏空攝形太陰刀符感興趣,懷疑這和《劍符真解》有關,想查個水落石出;二來也是為了分化瓦解五行盟,隱霧島和祝融宗 一樣在五行盟中是很活躍的門派,把它拉過來,加上碧連天十有八九會踢掉祝融宗,五行盟就算不分崩離析也名存實亡,再也掀不起風浪。

可這兩個門派卻不同,謝小玉和這兩個門派沒仇,加上這兩個門派擁有的能力正是他需要的,所以他是真心拉攏,對待的態度自然不.一樣。

這兩位道君是翠羽宮宮主幫忙接待,在來這裡之前,翠羽宮宮主已經帶著他們去了內山門的工地,讓他們看到飛天劍舟。

此刻,即使在璇璣派,也只有陳元奇、玄元子知道飛天劍舟的存在,連洛文清、蘇明成等人都一無所知,可見他對這兩個門派的重視。

寒暄一番後,謝小玉直入話題︰「兩位師叔,我想知道海上是否也有可用的 植物?能不能種?」

兩位道君同時一愣,他們原本以為謝小玉請他們來是商議脫盟之事,沒料到謝小玉不提此事,卻說起其他事情,他們是受命而來,但是在來這裡之前並沒有做過這方面的準備。

「我對此並不太熟,不然……容我問問?」花白頭髮的老者連忙說道。

在一旁的百花谷女道君要好一些,畢竟女人天生喜歡花花草草,聽謝小玉問起,她猶豫一會兒,說道︰「可以在海上生長以花草、浮萍之類為多,想長成參天古木幾乎不可能,就算有藤,也大多細嫩,不堪大用。」

謝小玉靜靜聽著,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

過了片刻,女道君又道︰「不過有一種東西倒是可以種,那就是寄生之木,是以其他花草的元氣為食,到處都能生養、繁衍。」

「寄生之木?」謝小玉頓時高興起來,道︰「不知寄生之木可有能用的?我要生長快速、通體堅韌以取代金鐵之物,至少要能取代輕金。」

「這倒是不少,但是任何草木想長到這等地步,少則百年,多則千年,恐怕 ……」顯然女道君並不看好此事。

謝小玉輕笑一聲,說道︰「這倒用不著發愁,我有辦法化十年為一月。」

「劍宗還有這等秘法?」

女道君頓時坐直身體,她知道有這類秘法,百花、青木兩宗真仙級的人物都有這樣的手段,不過這種秘法不可能輕易施展,更不可能大規模運用,而如果真有一種秘法能大規模催生靈木,得到好處最大的莫過於百花谷和青木宗,所以除了震驚之外,她更多的是欣喜。

「此事不急,等出海後再說。」謝小玉原本就要去一趟天寶州,想辦法引誘那只木精,正需要兩派幫忙,到時候自然不會隱瞞,現下卻還要故弄玄虛一番。

「明白、明白。」花白頭髮的老者連聲說道,他和女道君一樣,都當這種秘法是劍宗所有,此刻人多眼雜,謝小玉不方便找劍宗的人討要,出海後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了。

「還請兩位費點心思多收集有用的寄生之木,最好是蔓藤一類,還要多準備能在海中快速生長的草木作為寄生之基……最好還能讓人獸食用。」謝小玉一邊想,一邊說道。

「這個容易,浮萍、水藻之類最賤,生長極快,繁衍旺盛,以其為基最為適合, 而且這兩種東西皆無毒,都可以吃,後者味道不錯,而且對健康有益。」女道君 立刻說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謝小玉連聲說道。

想在大劫中生存,人和資源都必不可少,人的問題已經解決,資源卻是一個麻煩。

出海後,金鐵之物不容易尋找,就算有,也沒時間挖礦造爐。

原本謝小玉的設想是用妖獸身上的材料加上一部分蠱蟲的東西,比如絲囊、 棘刺、甲殼、外皮之類,現下又多了草木這一大類。

「那就拜託兩位了。」謝小玉站起身,顯然是送客之意,可他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招攬的話。

兩位道君沒想到會面這麼快就結束,迷迷糊糊地告辭離開。

翠羽宮宮主送那兩人走,轉身回來後第一句話就是:「高,確實高。你雖然沒說出一句拉攏的話,卻讓這青木宗和百花谷死心塌地跟你走。」

「這沒什麼,大勢所趨罷了。」謝小玉並不在意。

謝小玉請翠羽宮宮主帶這兩名道君看過飛天劍舟,結果就已經決定,用不著再多囉嗦。所以他和兩人見面後,說的都是立刻要辦的事,如果對方照著他的意思去做,就意味著上了他的船,根本就用不著刻意拉攏,再說他這樣做,也顯露出對兩派的尊重和需要,遠比碧連天為了拉攏而拉攏高明得多。

如果那兩名道君回去後,青木宗和百花谷仍舊猶豫不決,那麼這兩派的人不是愚不可及就是貪婪成性,便沒有拉攏的必要。

「智通大師那邊進展得怎麼樣了?」謝小玉岔開話題,問道。

「問題不大,半個月後肯定可以出發。」翠羽宮宮主猶豫一會兒,想了片刻, 又道︰「其實現下出發也沒問題,圓德禪師已經招來他的師兄圓光禪師,你做和尚時的那個好友慧明和尚也已經到了,憑他們手上的佛寶,足夠將你的人全都帶走。」

「慧明和尚已經到了?」謝小玉頓時精神一振。

佛門中和謝小玉有交情的人不多,慧明和尚是一個,除此之外,就只有他在婆娑大陸認識的那五個人,其中兩個還是入了魔門的叛徒。

「阿彌陀佛,施主騙得我好苦,我剛剛才知道施主就是赫赫有名的劍宗傳人。」老朋友久別重逢,慧明和尚第一句話居然是抱怨。

「出家人不打誑語,當年我困厄纏身,不得不在普濟寺出家,法號圓無。既已出家,以前的一切都成了過眼煙雲,所以圓無就是圓無,不是什麼劍宗傳人,只不過我後來又還俗了,變回謝小玉。」謝小玉做過和尚,對於和尚那套激辯的本事倒是有幾分心得。

「不瞞你說,知道你是劍宗傳人,我睡夢中都要笑醒。這段日子為了大劫將至,我愁得頭都快裂了……現下好了,總算鬆了 一 口氣,我把慈嚴寺的和尚全都帶來,你不介意吧?」慧明和尚是個心直口快之人。

慧明和尚只是上人,也就相當於真人,他是住持,慈嚴寺可想而知不是什麼大寺,全寺僧眾不過一百多人。

「這沒問題,不過你慈嚴寺修的是大乘佛法,這有些麻煩。」謝小玉提醒道。慧明和尚無奈地點頭,他當然明白大乘佛法已經到了懸崖邊,一步踏空就是萬丈深淵。

「改宗吧﹗現下還來得及。我這裡有一群密宗和尚,他們修練的龍王變是我無意間得到的一門上古佛門功訣,雖然也借用信念願力修練,卻是由族人供養,並無願力崩塌之虞。你先加入此宗將來再脫離,怎麼樣?」謝小玉早已幫慧明和尚想好退路。

「就依你。」慧明和尚並不在意,像他這種身處底層的僧人,能夠度過此劫已經心滿意足,那裡還會有其他想法?

至於宗派傳承慧明和尚更不在意,慈嚴寺並不是名門大寺,也不是大宗門的分院,和萬佛山上那些廟宇一樣,都是某個和尚四處化緣建起一座小廟,然後逐年添磚加瓦,日久年深,總算有了點規模。

說完大事,謝小玉與慧明和尚閒聊片刻,不知不覺天色漸暗。

「你遠道而來,想必累了,先休息一下吧。」謝小玉說道。

「也好。」

慧明和尚確實困乏,不過他不是趕路勞累,而是心中的大石頭落地,整個人放鬆下來。

將慧明和尚安排妥當,謝小玉突然想起那兩個叛入魔門的和尚。

當初謝小玉從三連城遺址的無盡空間中出來,也把那兩個和尚帶出來,除此之外還有一群魔道中人.,謝小玉回到蠻荒後,這批人就交給羅老看管,然後他就忘得一乾二淨。

房門關上,在床榻上盤腿坐好,謝小玉放出分身。

現下謝小玉仍舊不敢以本體外出,但分身就沒什麼可擔心了。

幾個時辰後,謝小玉的分身來到碧連天外海的那片竹樓中。

莫倫老人、天蛇老人、敦昆、瑪夷姆都已經去了翠羽宮,現下這裡只有羅老,他是苗人的頭,自然離不開。

赤月、白衣兩寨的人也都走了,如果再加上歸屬於中軍的莫倫老人和敦昆的手下,最初逃往蠻荒深處的那五千多名苗人都已經離開,剩下的都是後來加入的苗人。

沒有驚動到任何人,謝小玉直接找到依娜,問清楚關押那幾個魔道中人的地方。

關人的地方並不遠,就在大巫們住的竹樓不遠處,那裡有一座獨立的竹樓,四四方方,下半截浸在水中,沒有窗戶,只有一扇很小的門。

謝小玉開門進去,見裡面黑漆漆的,隨手一彈,放出一道飛劍,白色的劍光頓時將這裡照得通亮。

底下是一片水光,這是一座水牢,那些魔道中人都被綁在竹竿上,竹竿豎在海水中,現下是漲潮,海水已經淹到他們的下巴,再過一會兒肯定會淹沒頭頂。

如果換成以前,這些魔道中人肯定不會在乎?,但是現下他們的法力全都被封,還穿了琵琶骨,不比普通人強多少,能夠憋那麼長時間的氣倒是不容易。

「是你?」突然,水牢的角落裡傳來一道謝小玉熟悉的聲音。

謝小玉轉頭看去,只見角落有一個蓬頭垢面的人被綁著,頭髮和鬍鬚卷成一團,因為留得太長,臉都蒙住了。

「亞魯,是你?」謝小玉彈了 一下手指,一道劍光疾射而出,瞬間在那個人的腦袋上轉了幾圈,頓時蓬亂的頭髮和鬍鬚紛紛落下,露出被海水浸泡得發白的皮膚。

「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我們。」亞魯苦笑道。

「我們也算是熟人,當初你幫過我不少忙,雖然你未必安好心,不過這分人情我還記得。」謝小玉看了亞魯淒慘的模樣一眼,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會讓人把你和拉吉夫放下來,可今後你們仍舊要被關著,不過那些苗人不會再虐待你們了。」

「我們不在乎,反正當初叛入魔門是為了活命,在這裡當已決犯,至少一條小命還能保全。」亞魯搖了搖頭,臉上居然還帶著一絲微笑。

亞魯的話音落下,旁邊傳來一道謝小玉熟悉的聲音︰「我們現下知道了,你就是劍宗傳人,跟著你可以活命,我們向你投誠怎麼樣?」

謝小玉哈哈大笑起來,這是他聽過最可笑的笑話。

「拉吉夫,怪不得你只能當打手,亞魯的腦子比你好多了,他就不會說這樣的傻話。你們從小就在佛寺長大,可大劫臨頭,你們立刻背叛佛門投靠魔門,要我怎麼相信你們,又怎麼敢相信你們?」

拉吉夫頓時不服氣,反問道︰「你自己不也修練魔功?而且修練得比我們都要精深﹗」

「我修練魔功不假,可我並沒有加入魔門,沒有和魔界暗通款曲。同樣是為了活命,我選擇建造天劍舟、選擇逃往海外,而不是向異族投降。」謝小玉的聲音越發嚴厲︰「我問你,等魔界打開,諸天魔頭降臨這個世界的時候,要你們殺人明志,你們願不願意做?會不會做?」

亞魯兩人被問得啞口無言。

修練魔功和叛入魔門的區別就在這裡,修練魔功並不意味著立場改變,有可能是為了以魔制魔;叛入魔門就不同了,那是甘當異族的爪牙。

「我若是告訴你一個祕密,你可願意放過我?」亞魯突然問道。

亞魯的話音落下,四周頓時響起一陣嘈雜聲,有人喝罵,有人惶恐。

「可以。」謝小玉毫不猶豫地說道,他和亞魯相識一場,不打算趕盡殺絕。

「你真會放過我?」亞魯不是言而有信之人,自然不容易相信別人。

「我會把你扔在一座荒島上。」謝小玉很清楚,這樣說亞魯反而相信。

「好,我告訴你。」亞魯一切牙,不管旁邊的人如何咒罵和阻止,大聲說道: 「兩個月前,我們都感應到魔主的召喚。魔主要我們忍受痛苦跟著你一起出海, 他可以隨時知道我們的位置。」

謝小玉頓時心頭劇震,這絕對是一個重要但也非常糟糕的消息。

能夠確定別人方位的辦法很多,隊伍中只要有人發道信符出去,對面立刻可以知道;身外化身之類的神通也一樣,分身和主體之間有著某種特殊的聯繫,同樣可以瞬間知道對方的位置。

不過這些辦法都可以防,將來出海後,信符來去肯定受到限制,而對付身外化身稍微難,好在一旦施展這種神通,同樣沒辦法隱匿,別人或許不知道分身去那裡,卻知道有人放出分身,其他有可能洩漏方位的神通和法術,謝小玉也都一一制訂了對策。

但是現下突然出現一種來自上界的秘法,謝小玉完全沒有預料到,更沒有可行的對策。

當然,亞魯的話不能完全相信,他會不會是撒謊?會不會那位魔主根本就是騙他們?這兩種可能性都有。

魔門原本就無所不用其極,戰場上更是兵不厭詐,完全有可能故意放出一個假消息,讓他們疑神疑鬼、互相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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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小玉意外從魔道中人口中得知魔門的陰謀,頓時感到草木皆兵,遂設下精密的局中局,甚至連親 ...

叛徒並非只有這些人,在各門各派中難說沒有叛徒,這個消息絕對會讓大家慌了手腳,到了最後,很可能不敢聚集在一起前進,而是各奔東西給異族各個擊破的機會。

不過,謝小玉更願意相信真有這樣一種秘法。

佛門有無上感應之法,不管在何處念誦佛名,佛都能聽到,這可不是佛門自誇之語,佛門大能確實有這樣的能力;而魔門的實力不在佛門之下,甚至佛門的 很多神通還是來自魔門,有這樣的秘法並不令人驚訝。

「你可以兌現剛才的承諾了﹗」亞魯大喝一聲。

謝小玉回過神來,隨手一劃,飛劍朝著亞魯身上一繞,瞬間斬斷捆綁他的鎖煉。

其他人頓時不停掙扎起來,嘴裡發出咒罵聲。

謝小玉沒興趣和這些人多囉嗦,不管這件事是真是假,留著他們絕對是威脅,之前沒殺他們是因為這些人劣跡未顯,現下卻顧不得了。

劍光一轉,在狹小的水牢裡繞了幾圈,頓時一顆顆頭顱被斬落下來,海水頓時被鮮血染紅。

「你跟著我,到了天寶州再放你。」謝小玉翻手掏出一個蓮座,此物正式這幾個魔道中人之一的東西,當初在無盡虛空中,他就是用此物帶著這此人四處逃,躲避佛門的追擊。

想到那時的情景,謝小玉唏噓不已,畢竟當初是救命,現下卻是殺人;曾經為友,現下卻是仇敵。

將亞魯扣在蓮座中,謝小玉出了水牢,化作一道劍光迅速遠去。

一道道信符四處亂飛,這個糟糕的消息眨眼間散播開來,得到這個消息的人全都皺緊眉頭。

「他到底想幹什麼?這不是弄得人心惶惶嗎?」

璇璣派內山門一座大殿中,一大群長老聚在這裡,正中央一張長榻上,玄元子盤腿沈思,這個消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必須解決。」朱元機很明白輕重緩急,弄得人心惶惶固然不好,但這個威脅不解除,將來大劫降臨,出海也不安全,甚至可能更糟糕。

「要不要我再跑一趟太虛門?」陳元奇自告奮勇地問道。

玄元子連連搖頭,道︰「你先別管這邊,那邊更要緊。現下清兒管著數萬人馬根本脫不開身,只有你能待在他身邊。」

玄元子所說的「他」,自然是指謝小玉。

飛天劍舟的出現讓玄元子一陣茫然,因為他居然一無所知,謝小玉竟直接跳過璇璣派讓翠羽宮負責此事,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謝小玉成功創出「偽元神」,還弄了一個強悍無比的分身。

謝小玉離開他們的視線才幾天工夫,就一下子冒出這麼多東西,玄元子那裡還敢讓陳元奇四處亂跑。

「還是我去吧。」朱元機連忙說道。

「你還是算了,這裡同樣離不開你。」玄元子想都沒想,立刻阻止道。

當初讓朱元機前往婆娑大陸,玄元子已經後悔了,早知道會那麼凶險,他絕對不會讓朱元機過去,這不只是顧念師兄弟的情意,也是因為朱元機對璇璣派來說太過重要。

在海上可沒辦法踞險而守。

「謝小玉勞師動眾,不惜造成人心惶惶,為的恐怕也是盡快找到解決辦法。」鍺元修也幫著謝小玉說話。

「他恐怕還有幾分顧慮,怕我們和碧連天一樣,因為一己之私隱藏這個消息,只圖自家擴充實力,不管將來出什麼問題。」陳元奇對謝小玉比其他人更了解。果然陳元奇這樣一說,玄元子、朱元機和另外兩位長老同時點頭。

「其實我們何必在這裡瞎猜?這件事說難很難,說容易很容易,歸根究柢,一切都看能不能找到對策,有了對策,人心自然安定;沒有對策,出海也不保險。」朱元機隨即說道。

眾人又是一陣點頭。

「此事既然和上界有關,就非我等可以解決,不知道太虛門是否已經聯絡好仙界?」玄元子喃喃自語。

當初得知佛門已經聯絡上佛界,李素白回來後立刻召集道門各派開始聯絡仙界,但確實晚了一點。

「這可麻煩了,如果不去除這些妖族,想大規模出海根本不可能。」朱元機眉頭緊皺。

這個道理誰都懂,問題是想在茫茫大海上找到妖族的蹤跡絕對不容易,更何況找到後還要打一仗。

現下已經準備好出海的門派確實不少,也有實力,可惜碧連天急於求成,事情辦砸了,五行盟根本是一盤散沙,每個門派都替自己打算,撈好處個個爭先,想讓他們出力卻門都沒有,加上謝小玉剛放出一個壞消息,這些門派肯定會選擇觀望。

此刻如果對妖族開戰,能夠調動的只有璇璣、九曜、北燕山、摩雲嶺、翠羽宮諸派的人馬,連碧連天都未必會參戰。

「要不要問問謝小玉的意思?或許他有辦法。」陳元奇問道。

陳元奇這話很傷自尊,不過在場諸人倒沒人表示反對。

「要打,肯定要打。」謝小玉的回答沒有一絲猶豫。

「那我走一趟。」一個身材肥胖的老道站起來,此人叫趙元則,管的是器堂。玄元子沈思片刻,點了點頭。

雖然趙元則不像陳元奇、羅元棠屬於玄元子這一脈,也不像朱元機、鍺元修那樣肯為門派犧牲,卻是可以信賴之人。

璇璣派內部也有紛爭,只是比其他門派好些──掌門一脈獨大,沒有和掌門作對的支脈,頂多就是一些小分歧,而器堂確實完全中立,且從來不爭什麼。

「那就有勞趙師弟了。」玄元子朝趙元則拱了拱手。

眾人正要分頭行事,突然殿外傳來一陣微弱的波動。

「是羅師弟的消息。」玄元子頓時一驚。

殿外的禁制瞬間破開,一點火光飛進來。

「出了什麼事?」陳元奇連忙問道。

玄元子皺了皺眉頭,臉色沉了下來,說道︰「當初你們發現的那群妖族開始有動作了﹗ 一支船隊遭到襲擊,毀了兩艘天劍舟,死了好幾千人,押船的道君中有兩個重傷、五個輕傷。」
  
此刻謝小玉也在大殿中,不過這裡是翠羽宮的大殿,四周的人有婦人、和尚、 苗人……男男女女都有。

「問題是怎麼打?這一次恐怕連碧連天都指望不上,其他各派更會在一旁觀望。」陳元奇立刻問道。

「那可未必。」謝小玉笑著搖了搖頭。

這就是謝小玉和玄元子最大的區別,玄元子是一派掌門,看待問題是出於門派的角度,自然會有這樣的想法.,謝小玉則不同,他現下是散修,獨來獨往,所以看待問題是從個人的角度。

「我們可以發榜招募,哪位道君願意幫忙,就可以帶上一百人跟我們一起出海。」謝小玉說出他的打算。

眾人全都一愣,沒想到是這樣的主意。

「好辦法。」翠羽宮宮主第一個回應過來,道︰「碧連天不是指望不上嗎?他們可以不來,別人卻會來,到時候總不可能讓出力的人吃虧吧?」

「對極﹗對極﹗不是有門派四處造謠嗎?說什麼出海也不安全,並非保命的退路,他們可以不出海,待在中土肯定更安全。」陳元奇也已經明白謝小玉的意思,說話就沒有那麼好聽了。

這招說穿就是一個「賭」字,不拉攏任何人,只提供一個機會讓大家賭,覺得出海安全的人自然會賭上一把。

「大哥,我們明白了,你又像當年一樣逼著大家跳船,誰跟你一起跳,誰就是兄弟。」李福祿猛地一拍大腿,大叫起來。

如果換成在其他地方,像這種有道君參加的會議,真人根本沒資格進來,這裡卻不同,像慧明和尚只是上人,多羅那加宗的扎倉多吉只是上師,但是他們都代表一方勢力,既然他們能進來,身為謝小玉的老兄弟,李福祿等人當然也有資格列席。

李福祿這一吵嚷,眾人頓時醒悟過來,原來這是已經用過的招數。

當初跟著謝小玉從那艘飛天船上跳下來的人,除了幾個不幸在北望城之戰中殯落,其他人都跟著謝小玉不離不棄,看來這個辦法果然管用。

「這個辦法不錯,最妙的是招募的是個人,和門派無關。」智通禪師點頭道。

如果是門派或許有各種顧慮,而且一個門派裡從來不會只有一個聲音,商量 到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觀望;可換成個人就不同了,只要覺得出海更安全,為了這條退路,肯定有人會來。

另外還有一個可能──那些始終抱持觀望態度的門派也會推一、兩個道君過 來幫忙,反正搶個位置再說。

因為是個人自願,這些道君絕對會聽從命令,相比之下,代表門派過來的道君反而難以調派,讓他們打頭陣,有拿他們當墊背的嫌疑,可讓他們躲在後面,有看不起他們的嫌疑,他們說話還不能不聽。

「不過得另外找一個理由,招募來的那些人中說不定有異族的眼線,如果讓妖族知道我們打算對付牠們,說不定會出意外。」謝小玉沉吟道。

「理由很容易找,就說船隊遭到襲擊,需要增加護衛人手,每一隊至少要十位道君,還需要二十位道君能夠隨時增援。」陳元奇瞬間想到理由。

「這樣至少需要一百四十位道君。」翠羽宮宮主已經算出需要招募的人數。

現下每五天就有一支船隊從碧連天出發,整個航程是兩個月,這意味著有十二支滿載人員的船隊在這條航線上,每隊十人,再加上二十位負責增援的道君,確實是一百四十人。

「就招募三百人。」謝小玉一下子將人數增加一倍。

在場的人當然不會反對,能打的人越多越好,畢竟妖族那邊不知道有多少大妖。

「萬一原來劍派聯盟的人跑過來怎麼辦?」青嵐突然問道。

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這個……倒是有點難辦。」陳元奇看著謝小玉。

劍派聯盟和他們是老相識,從謝小玉回到中土一直沒有消停過,兩邊的仇越結越深,特別是天門一戰,劍派聯盟年輕一輩幾乎被一網打盡,這已經是死仇。

謝小玉可以和蘇明成化敵為友、可以和佛門化敵為友,卻不可能和劍派聯盟化敵為友,另外還有九空山也一樣。

「為什麼問我?」謝小玉裝起傻,說道︰「就算要對付那些妖族,也應該由璇璣派起頭,我頂多參與其中。」

這下子輪到陳元奇感到為難,不過他也滑頭,稍一猶豫就立刻說道︰「我又不是掌門,何必傷那個腦筋?這事讓掌門煩惱吧﹗」說著,陳元奇打出一道信符。

這道信符去得快,回來得也快,此刻對這邊的消息玄元子絕對不敢怠慢。

「玄元子師兄怎麼說?」翠羽宮宮主急忙問道。

「這個……」陳元奇的舌頭彷佛打結般,好半天才說道︰「師兄的意思是來者是客,自然不能怠慢。」

「說得輕鬆。」綺羅一向不在乎身分高低,別人還沒開口,她就回道。

「放心,洛文清的師父智慧深遠,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危險,他不會允許內鬥發生,就算允許劍派聯盟的人加入,也肯定會將他們另外編成一隊,進則同進, 退則同退。」謝小玉替玄元子解釋,事實上這也是他的看法。

謝小玉和劍派聯盟之間已經結下死仇,不過沒必要爭個你死我活,何況劍派聯盟中的諸派也都打算退往海外,在這一點上和他的想法完全一致,將來說不定還會在海上相遇,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互相克制,就算不幫忙,也別互相拆台,戒心肯定要有,不過大家都別表現出來,如果不小心迎面撞上,轉身走開就是。

「先不說這個,劍派聯盟會不會派人過來還不一定,先別白費心計。」陳元奇擺了擺手,覺得這種頭痛的事到時候再說,眼前還有問題要解決,便說道︰「師兄讓我問你,你有沒想過怎麼打?」

「這也要問我?」謝小玉奇道。

「修士當中有幾個人帶過兵、打過仗?難道去朝廷討要一個將官擔當統帥?」陳元奇翻了個白眼。

謝小玉頓時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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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徒並非只有這些人,在各門各派中難說沒有叛徒,這個消息絕對會讓大家慌了手腳,到了最後,很可能不敢聚 ...

【第二章】──佈局.入局

一片雲霄急如電,剛才還遠在天邊,眨眼間已經到了面前。

雲霞收起後,一個面如冠玉、胸前垂落三尺長髯的中年文士負手而立,在他身旁站著兩個童子,一男一女,都是十二、三歲左右,粉妝玉琢,煞是可愛。

這三人落下之處,正是翠羽宮前山。

翠羽宮早有人迎上來,這段日子來的客人全都是道君級的人物,自然不能怠慢。

突然從翠羽宮後山傳來一陣隆隆的轟鳴聲,那聲音猶如驚雷滾滾,又猶如群山崩塌。

中年文士停下腳步,抬頭看去。

只見一個形如長劍的東西從翠羽宮後山飛出來,傾斜而上,越飛越高,越飛越快,後面拖著長長的火焰,彷佛一道流星劃過天際般。

「這難道是天劍舟?不對……天劍舟並不是這樣。」

中年文士搖了搖頭,他去過碧連天,雖然沒有靠近,卻看過天劍舟遠去的情景,天劍舟也是飛天船,只不過樣子有些不同,再加上扇輪移到後面,並且用長筒套起來,之所以一日夜能飛近兩萬里,奧妙恐怕就在那長筒中,不過天劍舟飛起時絕對不會噴出火焰。

「這可不是天劍舟,而是飛天劍舟,雖然只差一個字,兩者卻天差地遠。」引路的女孩得意地解釋道。

「哦?差了多少?」中年文士立刻問道。

「天劍舟是裡面搭起骨架,外面蒙上皮膜;飛天劍舟卻不一樣,通體都由輕金打造,代價大得多,但具體差在那裡我不太清楚,不過來去天寶州好像只要半個月不到。」說到最後一句話,女孩臉上得意的神情越發深了。

「半個月不到?那豈不是比天劍舟快了許多倍﹗」男童驚詫地問道。

「如此說來,此船一晝夜能飛八萬餘里。」中年文士悚然動容,同時也恍然大悟,最近這段日子壞消息接連不斷,但是璇璣、九曜、翠羽宮諸派卻始終不在意,原來他們手裡還有好東西,只是一直未曾拿出來。

「好像不止,聽說是宮主下令,不許飛太快,怕出問題。」引路的女孩繼續說道。

「竟然還能更快﹗」中年文士很慶幸自己能夠過來,他賭對了。

一進入翠羽宮後山,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宗師弟,你居然也來了﹗」遠遠的就有一個老道朝著這邊打招呼。

中年文士連忙回禮︰「道兄近來可好?小弟這廂有禮了。」

「你我是什麼交情,何必這麼客套?」老道笑呵呵地走過來,到了近前,他從袖裡掏出兩顆丹丸遞給那對童子。

「還不謝過師伯?」中年文士示意兩個童子接下這份禮。他很清楚,老道出手絕對不會吝嗇。

「一邊玩,但別給我惹禍。」中年文士朝著兩個童子說道。

「你這副模樣幾百年都不會變,還是這樣嚴厲。」老道呵呵一笑,拉著中年文士到了旁邊的樹林中。

「道兄來這裡多久了?」中年文士問道。

「三天了。」老道笑了笑,然後他指了指飛天劍舟飛起的方向,道︰「剛才那東西你看到了?」

「果然不同凡響。」中年文士早就猜到老道拉他過來,肯定是為了這件事。

「翠羽宮不簡單啊,將所有人都蒙在鼓裡,明著把出發地的位置拱手讓給碧連天,暗中將真正的好處撈到手,還拉了條板凳在旁邊看碧連天的好戲。」老道嘿嘿一陣輕笑,嘴裡嘖嘖連聲。

中年文士倒沒有懷疑其中另有蹊蹺,他同樣以為這件事是翠羽宮棋高一著,頂多懷疑璇璣派也有參與,兩家合起來坑了碧連天一把。

「聽說明夷道人已經出發前往天門了。」老道壓低聲音說道。

此刻前往天門就是貶罰的意思。

「看來他成了最大的輸家。」中年文士不由得輕嘆一聲,畢竟前幾個月,明夷還意氣風發,轉眼間就落到這樣的地步,果然世事無常。

「最大的輸家?」老道嘿嘿一笑,搖了搖頭,道︰「最大的輸家絕對不是他,之前曹家一位天仙、三位道君都去了天門,他們難道真的留在天門?」

中年文士一陣默然。

那四個人確實去了天門,不過只在那裡待了幾天就不知所蹤。

所謂罰去天門根本就是給外人看的,比較大劫將至,任何一位道君都是寶貴的戰力,那裡會如此浪費?

明夷肯定也一樣,去一趟天門然後悄悄回來,只不過從今往後只能隱於幕後,再也無法站到台前。

「難不成真正的輸家是明和老道?.」中年文士恍然大悟。

「師弟說得沒錯,掌門地位最尊,還在那些真仙之上,就是因為一派榮辱興衰全在掌門身上,所以門派興盛是掌門之功,門派衰敗是掌門之過,碧連天出問題,他這掌門難辭其咎。」老道說這番話,多少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上有真仙掣肘,下有同門拆台,明和這個掌門做得也難。」中年文士有點同情明和。

「師弟,你是閒雲野鶴所以不知道其中奧妙。」老道微微一笑,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道:「大門派最忌諱的就是真仙篡權,如果明和沒有其他心思,他完全可以抬出門規讓那幾個太上長老閉嘴。」

「你的意思是說,明夷所為同樣也是他所想?」中年文士頓時明白了。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罷了。」老道輕嗤一聲。

「別人家的事沒必要管,道兄有什麼打算?」中年文士不敢再說下去,連忙換了一個話題。

「我?」老道苦笑一聲︰「師弟想必知道我的處境,平時有好事從來輪不到我,這次要和妖族拚命就有人想到我……不過這也是一個機會,我這一脈只有五個徒弟,趁這個機會全都帶走,反正他們在山門中也派不上用場。」

老道看著中年文士,他說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就是托孤。

一個人修練到道君境界,需要的資源數不勝數,雖然老道對自家門派頗有怨言,不過他能有今日的地步,離不開門派的栽培,所以於情於理都要和門派共存亡,他的弟子就只能拜託好友照顧。

「我還未曾打定主意……」中年文士有些為難。

「師弟,你還有什麼可猶豫?中土是死地,天門就是妖界的出口,婆娑大陸還有魔界出口,北燕山鬼門是鬼界出口,大劫一至,異族必然蜂擁而入,就算逃往蠻荒或漠北也只是苟延殘喘,出海是唯一的活路。」老道耐心規勸。

「海上也有妖界出口。」中年文士是精細之人,免不了有點猶豫不決。

「但少得多,而且大海茫茫,廣闊無邊,退路多的是。」老道再勸道。

「最近傳聞的魔主神通也讓人難以取捨。」中年文士仍舊有顧慮。

中年文士是散修,沒有門派約束,平時游山玩水、到處閒逛,所以知道不少隱祕之處,這一次跑來翠羽宮只是想出海看看,多條退路,並沒有最後做出決定。

「此事用不著你我多管,璇璣、九曜諸派肯定比你我更急。」老道這次沒辦法反駁,不過他的心裡很平靜,一點都不在意。

正說話間,突然天空中劃過一道劍光,這道劍光顏色朱紅,隱約可見百鳥齊飛,隨著劍光碟旋而舞。

「那不是龐真的朱雀劍嗎?他怎麼來了?」老道喃喃自語道。

「真是稀奇,天劍山的人都跑來湊熱鬧,也不怕被人趕出去。」中年文士臉上掛著一絲冷笑。

如果換成在以前,各大門派因為仿造天劍舟的事對劍派聯盟還有一些好感,但是現下碧連天外海面上停著成排的天劍舟,各大門派都已經明白其奧妙,所以原來的人情就沒人在意,反而是天門中劍派聯盟意圖不軌,仍讓很多人耿耿於懷。

「天劍山都來人了,你還覺得退往海外不可靠嗎?」老道趁機問道。

這時,中年文士真的有點動心了

天空中,一艘飛天劍舟破空而行,外面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裡面卻鴉雀無聲。

和其他飛天劍舟擠滿了人不同,這艘船顯得很空曠,後半部放著一張長桌,三個人坐在那裡,面前鋪著一張地圖,謝小玉正在地圖上寫寫畫畫。

「兩支船隊都沒有遭遇任何攻擊?」謝小玉轉頭問道。

坐在謝小玉左側的是姜涵韻,她被調回來協助謝小玉。

這次對付妖族以璇璣派為主,翠羽宮為輔,璇璣派的人主要負責統領那些招募來的道君,身分相當於軍中的校尉;翠羽宮負責的是傳令和輜重,而想讓這套體系如臂使指,除了翠羽宮宮主親自前來,就只有姜涵韻這位少宮主最合適。

「沒有。」姜涵韻一直和各方面都有聯絡。

謝小玉搔著頭想了半天,最後無可奈何地說道︰「那麼再派兩支船隊過去。」

謝小玉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魚不上鉤並不是他的問題。

這一次制訂計畫的時候,謝小玉在各方面都考慮到了,其中就包括前往天寶州的船隊中有異族的奸細,所以從碧連天出發時全都是真的船隊,等到人們上船後會封鎖一切消息,然後船隊繞道而行,行進在原來航線上的就成了誘餌船隊。

「要不要在我們進去過的那座傳送陣上打主意?或許妖族已經修復那座傳送陣。」另一邊站著的是陳元奇,他名義上負責和謝小玉的聯絡,實際上是當保鏢。

「換成我是妖族,肯定會在那裡設下陷阱等著對手上鉤,保證進去多少人死多少人。」謝小玉和陳元奇沒什麼可以客氣,說話一向直截了當。

「當我沒說過。」陳元奇連忙改口。

「就是這麼一小片海域,想找到對方竟這麼難。」姜涵韻心有所感。

之前幾個壞消息一起傳來,姜涵韻確實慌了手腳,但是此刻到了茫茫大海上,她頓時醒悟──想在海上找尋目標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出海確實是一條極好的退路。

四周是雲,濃密的雲,而且因為雲層太濃,陽光甚至照射不進來,偶爾船也會鑽出雲層,這時候能看到的只有翻捲的波濤。

飛天劍舟在海上漫無到達站飛行著,如流星般的火尾早已經消失,現下需要的不是速度,而是無聲無息的飄蕩。

整整半個月,原本期待的攻擊沒有出現,誘餌船隊已經派出六十幾隊,妖族卻彷佛突然消失般。

隨著時間的推移,謝小玉越來越焦慮,此刻他跑到船頂上就是為了散心。

這兩天來,謝小玉一直在想是不是因為大規模招募道君的緣故,導致妖族起了疑心?又或是禁止傳遞消息的措施沒起到效果,以至於妖族得到消息?

謝小玉感到心亂如麻,因為當初制訂計畫的時候,他想過可能出現紕漏的地方,特別設了重重手段防止出問題,不過再嚴密的措施也總有出紕漏的時候,或許有人玩忽職守,或許負責監視的人中也有奸細,又或許翠羽宮本身都出問題……

「你的心好像很亂。」不知道什麼時候,青嵐也登上船頂。

「妳告訴我,我如果失敗了會怎麼樣?」謝小玉不答反問。

除非這次全軍覆沒,不然你不會受到任何指責。」青嵐想都沒想,立刻說道。

「不會受到任何指責?」謝小玉苦笑一聲。

這話聽起來不錯,實際上卻和現下的明和一樣,雖然明和在碧連天也沒受到質疑,甚至隨著明夷的黯然退場,手中的權柄越發鞏固,可明和卻不高興,因為他的處境也不妙,碧連天上上下下對他已經沒有以前那樣信任,連他這一脈的人也都有了其他想法。

「告訴我,當初你在天寶州的時候是怎麼做的?」青嵐走到謝小玉的身邊,輕聲問道。

「妳是指守戊城的時候?」謝小玉思索起來,雖然才過了幾年,可他感覺卻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

「我聽很多人說起那場戰役,蘇明成說過,麻子偶爾也會提到,不過說的最多的就是李福祿那幾個人。在他們口中,那時的你無所不能。」青嵐輕笑道。

青嵐的笑聲讓謝小玉的心情輕鬆許多,他確實有些印象,那時候他好像遠沒有現下這麼緊張,更沒有這樣的焦慮。

「或許是因為那時候我只想搏一把,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念頭。」謝小玉已經明白青嵐的意思,當年他一無所有,也就沒有那麼多顧慮;現下他實力變強了,也有了聲名,又建立自己的勢力,更關鍵的是他已經將自己放在李太虛的位置上,有太多想法,早已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也就失去那顆無畏之心。謝小玉用力拍了拍臉頰,那微微的痛楚讓他清醒了一些。

「要我幫你來一下嗎?」青嵐舉起巴掌。

謝小玉將臉伸過去,卻說道︰「我會報復的。」

「那算了。」青嵐連忙收回手。

「嗯哼--」旁邊傳來一道冷哼,綺羅居然也跑上來。

「一轉眼的工夫就看不到你們兩個的身影,沒想到跑來這裡打情罵俏。」綺羅酸溜溜地說道。

「那就三個人一起打情罵悄,這樣總可以了吧?」謝小玉走到綺羅的身後輕輕搭住她的腰,半開玩笑地說道。

「看來你的心情好多了。」綺羅的醋味越發濃了起來。她很不爽,但不是因為謝小玉和青嵐在一起,而是因為青嵐居然解開謝小玉的心結。

「我只是想起以前的自己,大不了從頭再來。」

謝小玉這次徹底想通了,他並不是李太虛,即使是李太虛本人,在神道大劫結束前也不是天下第一人,此刻他應該想的是如何度過這場大劫,而不是大劫結束後的風光。

「回船裡去嗎?這裡太潮濕了,風又很大。」謝小玉朝著綺羅兩女說道。

謝小玉這是好意,但綺羅不領情,一聲冷哼,語氣冰冷地說道︰「我不上來,你們一邊聊天一邊看風景?,我一上來就要躲回去了?」

「妳這個女人……」謝小玉已經說不出話來。

突然謝小玉一把抱起綺羅,將她扛在肩上,瞬間挪移回到船艙內。

玉溝粉股,臀波乳浪,鶯聲燕語,低吟輕婉,說不盡的春意,道不盡的旖旎。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動靜才小一些,不再像剛才那樣瘋狂,變得輕緩而滿是柔情。

「我好還是青嵐好?」綺羅一邊喘息,一邊囈語般的問道。

「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謝小玉不想回答。

「我就是想知道。」綺羅又開始不講理起來。

「好吧﹗青嵐太瘦,而且青澀了一些。」謝小玉肆意揉捏著那滑嫩的嬌軀。謝小玉是故意往歪處說,不算正面回答,不過對綺羅來說這已經夠了。

霓裳門教弟子的時候從來不講抓住男人的心,她們覺得不實際,霓裳門的弟子只需要做到得寵。

綺羅除了要得寵,另一個在意的就是大婦的地位,這一點正是她能接受青嵐的原因,她知道青嵐對她沒有威脅,因為青嵐要的不是名分,換成慕容雪就不可能。

「你這個壞家伙,我原本打算到洞房花燭夜時才給你的。」此時,綺羅唯一不爽的就是這件事。

「恐怕有點困難,我本來打算出海前和妳訂下婚事,沒想到臨時出意外,到了天寶州恐怕也不會安寧。」謝小很無奈,不過他的無奈是真是假,恐怕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如果真要舉辦婚禮,當初在苗疆就可以辦,甚至在翠羽宮的那段日子也行,反正修道之人合籍雙修不同於凡俗婚禮,沒有那麼多講究,可謝小玉沒這麼做,是因為隱約間他有點抗拒。

青嵐不要名分,連小外家的名分都不要,如果他和綺羅熱熱鬧鬧辦了婚事,謝小玉總覺得對青嵐有所虧欠,還不如像現下這樣糊裡糊塗確認關係,反正他和綺羅是一對早已經成為公認之事。

「那你幹嘛碰我?.」綺羅伸手在謝小玉的咯吱窩擰了一把。

謝小玉裝出一副吃痛的樣子,切牙道︰「妳不是急了嗎?」

「誰急了?」綺羅越發怒了,不停擰了起來。

綺羅這是惱羞成怒,說實話她確實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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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佈局.入局

一片雲霄急如電,剛才還遠在天邊,眨眼間已經到了面前。

平時綺羅看似大剌剌的,可身為女人,在同樣的事上都很敏感,她已經感覺得出來謝小玉不願意舉辦婚禮,這樣一來,她的身分始終無法確定,這讓她有些發慌,剛才她跑上去興師問罪除了醋意勃發之外,也有一點借題發揮的意思,沒想到結果變成這樣。

可這倒也是個解決的辦法,她的身分總算確定下來,儘管不怎麼理想,但有總比沒有好。

綺羅一頓亂擰讓謝小玉有點發火,雖然他不會打女人,不過要對付女人並不一定要用粗暴的辦法,他看了那麼多雜書,其中不免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謝小玉將手繞到綺羅的身後輕輕托住那團軟綿,手指一下子扣住幾個要緊的穴位,稍一用力,綺羅頓時渾身酥麻,再也使不上勁。

呻吟聲越來越大,動靜變得比剛才大了許多。「我不敢了、我不敢了……」綺羅知道不妙,連聲討饒起來。

然而謝小玉有意要提振夫綱,絕不肯輕易繞過綺羅。

顛鸞倒鳳,一弄就是大半個時辰,直弄得綺羅雙眼上翻、雲鬢散亂、身體癱軟如泥,這才漸漸停下來。

「我以為自己要沒命了。」綺羅有氣無力地說道。

「以後還敢胡鬧嗎?」謝小玉問道。

「不敢了。」綺羅的身體不禁顫抖一下,蒼白的臉龐突然流露出一絲羞紅。

綺羅之所以害羞,是因為她感到害怕的同時,心底居然還有那麼一絲期待,而那一下顫抖既是身體本能的恐懼,又是興奮的回應。

「抱我起來好嗎??」綺羅嬌聲問道,此刻她連手指都沒力氣動一下,渾身軟得像是沒骨頭一樣。

「妳要幹什麼?」謝小玉問道。

「我告訴你一套口訣,你依法催動,對你我都有莫大好處。」綺羅略帶害羞地說道。

「就是那部《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謝小玉頓時來了興趣,他倒是不在乎雙修秘法,他在意的是能夠同時擁有兩種主修功法,隨即將綺羅抱起來在床頭坐好。

綺羅就像一團泥似的軟軟趴在謝小玉身上,任由他擺佈。

等兩人面對面擺好姿勢,綺羅這才香唇輕吐,將一篇千餘字的口訣念出來。

「為什麼不通篇都告訴我?」謝小玉一聽就知道不全。

「不行,這部功法對男人沒用,也不能讓男人知道。」綺羅輕咬著嘴唇,有氣無力地說道︰「那本書雖然是陳元奇帶給我,但他如果在半路上翻看,也只能看到我現下念的口訣,只有女人可以看到通篇文字。」

謝小玉微微一愣,他倒是聽說過有些功法帶有禁制,不是選定之人根本看不到,這類法門要不屬於先天大法,暗含大道真意,冥冥中有某種力量維護;要不就是魔門法訣,有魔頭潛伏。

謝小玉正在想這件事,卻聽到綺羅輕聲問道︰「你還打算繼續完善《吞日噬月羅喉大法》嗎?」

綺羅很清楚謝小玉當初放棄大夢真訣,選擇《吞日噬月羅喉大法》的目的,除了修練起來容易之外,不只身體的回應會變快,速度和靈活性也會提升,這幾個好處沒什麼特別,而且這種提升和謝小玉的那具分身相比根本不算什麼,練到極致恐怕也就兩、三成的程度。

綺羅如此詢問自然有她的私心,她很希望謝小玉能夠改回《大夢真訣》,然而謝小玉想都沒想,立刻說道︰「當然。」

「為什麼?」綺羅想不透。

「我一直覺得太古玄門的修練之法才是正確的,吞日精、吸月華、煉化陰陽,這是最快也最穩妥的修練法門。」謝小玉解釋道。

「這不就是道重於法的想法嗎?」綺羅有些意外,在她看來,神道大劫已經證明這條路是錯的。

當今天下最普及的幾種功法中,就有一部《混元經》,那是和《力士經》同一層次,走的就是吞吐日月精華、煉化陰陽的路子。

這類功法在神道大劫之前曾經盛行一時,大劫後卻很少有人修練,時間一長,這類功法漸漸散失,變得殘缺不全,也沒人願意補全,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這類功法的威力實在太差。

不只人族如此,妖族中也一樣,那些吞吐日月精華的妖族幾乎都屬於最底層。

「不是道重於法,妳不明白。」謝小玉輕嘆一聲,他不敢多說,因為這涉及到大道和天道的區別。

現今的功法大多屬於五行之道,即使像璇璣派這種利用星辰之力修練的門派,築基的模式也是借用五行。

五行是這方天地衍化出來的道,屬於天道的範疇;陰陽就不同了,那是大道的領域,天道頂多另外做了一番詮釋。

謝小玉有些慶幸,當初他不是以五行築基而是以蜃氣築基,重修《吞日噬月羅喉大法》之後,更是用陰陽重新築基,受天道的限制就小得多。

這種事只能自己明白,不能對任何人提起,就算用意念傳訊也不行,畢竟天道無所不在,天意無所不能,只要謝小玉對任何人提起此事,立刻會被天意察覺,他可不想招來天道的仇視,連劍宗之祖都扛不住,更別說他了。

真相不能說,卻要說服綺羅,謝小玉頓時煩惱起來,苦苦思索半天,他總算想出一個理由。

「好吧,我告訴妳﹗我覺得『快』有兩種不同的形式,那具分身就代表其中一種,這種『快』不僅意味著速度,還意味著力量,越快,力量就越大,破壞力就大。

「另外一種『快』則類似光、雷電、神念,是無形無質的東西。鬼魂和元神也算,它們可以在虛實間變幻,能穿梭虛空、往來各界,連最普通的鬼魂都可以做到瞬息千里。可鬼魂的速度還不是最快的,羅元棠的身外化身更快,一個時辰就可以從天寶州到中土。

「最快的是域外天魔,這些不為人知的存在早已經超脫時空的束縛,想來就來,想去就去,無論遠近,瞬息即至,這是一種純粹的快,和力量無關,也不會增加破壞力。

「而這兩種快就如同陰陽兩面,我會虛空無定曼荼羅,能夠化入虛無,只是時間太短.,六如所指的夢、幻、泡、影、露、電都是虛幻短暫之物.,羅喉的本體是一團吞噬一切的暗影,同樣無形無質。這三種功法都有同樣的特性,所以下一步我修練的方向就是化實為虛,掌握另外一種快。」

謝小玉一開始只是找個藉口,但是話一說出口,他的思路反而理順,之前他有過迷惘,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麼走,此刻他再也沒有迷惘,方向很明白。

不過謝小玉自己都覺得這個選擇實在太特別,別人都是本體為實,分身為虛,比如羅元棠就是這樣;他卻偏偏相反,似乎有點頭重腳輕,本末倒置。

一陣波動,青嵐出現下房間內。

謝小玉的房間很小,長九尺,寬五尺,高只夠身體站直,裡面除了一張床再也沒有其他家具,所以本來就很擠的房間多了一個人,越發顯得擁擠。

看著謝小玉和綺羅的模樣,青嵐臉頰通紅,心更是撲通撲通直跳,她不是沒經歷過這種事,但她第一次的時候可沒有這麼瘋狂,現下她有點後悔進來。

青嵐感到尷尬,綺羅也一樣,她這樣子怎麼能見人?更別說是被青嵐看到,她敢保證,此刻青嵐心裡肯定罵她淫蕩。

「妳怎麼跑進來了?」心裡越不願意,綺羅越要裝得不在乎,反正霓裳門的名聲本來就不好。

「陳元奇讓我來叫他,那邊已經吞餌了。」青嵐並沒有綺羅那樣的心態,她低著頭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謝小玉聯盟將綺羅抱下來放在床上,隨手給自己施了一個清身淨體的法術,然後抓起扔在一旁的衣服套在身上,慌忙沖出門。

青嵐轉身也要離開,卻聽綺羅慢悠悠地說道︰「想學《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嗎?」

青嵐頓時停下腳步。

《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能夠讓人同時擁有兩種主修功法,就連謝小玉都為之心動,青嵐當然更不用說。

「過來,坐到床邊。」綺羅看到青嵐的窘樣,羞怯之心頓時淡了許多,膽子一下子變大,頓時腦子裡產生一個念頭,那就是把青嵐也拖下水,乾脆兩個人一起滾泥塘,誰也別想笑話誰。

已經沖出門外的謝小玉當然不可能知道綺羅又動了小心眼,他穿過走廊來到後艙。

推門進去,謝小玉就看到一群人等在那裡,不但陳元奇、姜涵韻在,連王晨、吳榮華也跑來。

看到謝小玉進來,姜涵韻搶先問道︰「沒打擾你修練吧?」

之所以讓青嵐進去而不是直接敲門,就是因為謝小玉的房門上掛著閉關的牌子。修練的時候不能受到驚擾,很容易走火入魔。

「沒什麼。」謝小玉擺了擺手,不想多說,畢竟這件事有些尷尬,他連忙轉移話題到正事上,道︰「誘餌怎麼樣了?.」

「襲擊船隊的是那頭鳥妖,速度極快,差點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姜涵韻連忙報告道。

「鳥妖?」謝小玉微微一皺眉,那三頭妖一向同進共退,從來沒有單獨行動過,瞬間他想到一種可能,道︰「這恐怕是調虎離山計,用鳥妖吸引那支船隊,等其他人全都調動過去,另外兩頭大妖就襲擊其他船隊。」

因為前後兩支船隊相隔五天出發,互相隔著近十萬里,這是短距離傳送陣可以達到的範圍,所以每一支船隊都有一艘船用來布設傳送陣,一支船隊遇襲,前後兩支船隊都可以增援,加上那負責機動的二十位道君,就可以同時集中五十位道君。

這套互相增援的策略可以最大限度集中力量,不過兵力集中在一處,也意味著其他地方兵力空虛。

「誘餌暴露了嗎?」謝小玉不怕調虎離山,只怕對方看破真偽縮回去。

「對方來得太快,我們的人根本來不及回應,被那只鳥妖幹掉兩艘船,等到我們的人出來,那家伙已經飛遠了。」姜涵韻連忙說道。

「也就是說沒暴露。」陳元奇總結道。

「沒暴露就行,另外兩支船隊要小心了,傳送陣隨時準備好。」謝小玉命令道。

陳元奇朝著姜涵韻努了努嘴。

「我已經讓他們這麼做了。」

身為居中調度者,姜涵韻很多時候也要當副統帥的職責,像剛才謝小玉不在,她就必須立刻做出應對。

「很好。」謝小玉點了點頭,緊接著又問道︰「瑪夷姆那邊怎麼樣?」

「她的人都已經放出去了。」姜涵韻同樣沒忘記這件事。

對付那三頭大妖並不是關鍵,阻止對方攻擊船隊也不是目的,這一次興師動眾真正的目的是找出傳送陣。

想在茫茫大海上尋找一件東西可不是容易的事,能想到的辦法只有兩個──一個是順藤摸瓜,給那些來犯之敵弄上印記,然後跟著印記一路找下去;另外一個辦法就是四處撒網。

這段日子派出一支支誘餌船隊,為的就是引出妖族,以便順藤摸瓜,而瑪夷姆負責的就是撒網。

「現下就只有等待了。」說著,謝小玉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

謝小玉經歷過戰爭,當然知道打仗並不是兩軍擺開陣勢來回殺,實際上大部分時間都在等待。

當初守戊城,就算戰鬥最激烈的時候也只是早中晚各進攻一次,一次投入千餘人,戰鬥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可就算是這樣的進攻,也只有在開始和結束的時候發生過,中間很長的一段時間謝小玉大多數時間都在等待。

那段日子,大家該幹什麼就幹什麼,除了按時巡邏站崗,其他時間或是修練或是講法,日子過得很充實。

當然現下情況有些不同,那頭鳥妖速度太快,謝小玉不敢做其他事,只能在這裡等待。

飛天劍舟上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幾個要緊人物全都守在長桌前,角落裡還盤坐著一個老苗,那是天蛇老人,負責聯絡各方的就是他。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陳元奇閉目養神,他的境界高、涵養深。

謝小玉耐心靜坐,此刻他已經沒有心結,不再糾結於成敗,所有一切對他來說都成了過眼煙雲,成固然好,敗也沒關係,反而讓他不至於為盛名所累。

王晨和吳榮華也差不多,他們都經歷過北望城之戰,知道戰爭是怎麼回事。只有姜涵韻有些心浮氣躁,雖然也靜靜坐在那裡,手指卻不由自主扣著桌角,

畢竟她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天蛇老人睜開眼睛。

剎那間,陳元奇、謝小玉、姜涵韻、王晨、吳榮華……船艙裡的每一個人都看到一段影像。

那段影像凌亂而模糊,隱約可以看到一道白光劃過,眨眼間幾艘天劍舟凌空解體,其中一艘天劍舟更在半空中轟然炸開,化作一團翻滾的火球朝著海面徐徐墜落。

一起墜落的還有人,很多人像天女散花般掉落至海中,有些人身上還著火,他們一邊掉落,一邊發出聲嘶力竭的哀號,那景象有種說不出來的淒慘。

此時,海面上白浪翻滾,一道長又大的身影驟然間冒出來。

那是一條龍,一條青色的虯龍,夾帶著萬丈波濤從海中沖天而起。

波濤化作水箭,每一枝水箭都有百餘丈長、水缸般粗細,這一股箭雨將大半支船隊都罩住了。

那些船有防禦法陣,而且法陣已經開啟,不過沒有全開。那一枝枝水箭撞擊船底,蕩起一圈圈漣漪。

水箭被撞碎了,變成翻滾的浪花,又化作飛散的水珠,如同瓢潑大雨般傾瀉而下。

一枝水箭沒有起到作用,兩枝水箭也沒有起到作用,但是數不清的水箭劈裡啪啦打在船身上,防禦法陣終於承受不住。

這畢竟是一頭大妖蓄勢已久的攻擊,威力可想而知。

那一圈的漣漪被沖開,船底被洞穿一個個大口子,一艘艘天劍舟凌空解體,碎片殘骸紛紛落下,中間還夾雜著殘肢斷臂。

海中不只有這條虯龍,還有許多道細長的身影,只是都比不上虯龍。

這些細長的身影有的躍出海面,朝著剩下的那些天劍舟沖去;有的則四處撲咬,不放過一個落水之人,鮮血迅速將海面染成紅色,翻滾的海浪全都變成赤潮。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尖嘯聲,大片紅雲翻卷著朝著這邊飛來,其疾如風,其快如電,更令人膽寒的是那驚人的聲勢。

滾滾熱浪隨著這片紅雲到來,飛散的水花瞬間變成蒸氣,彌漫得到處都是,

掉落的天劍舟殘骸更直接被點著。

紅雲中隱約可見兩道長影,一大一小,小的狂猛而凶暴,身體一抖,無數火球朝著四面八方亂射。

海中那些翻滾的細長身影顯然知道厲害,看到火球亂射,立刻四下散開。所有火球連環爆炸,狂飆的氣浪朝著四面八方蕩開,將一切撕得粉碎。那道小一點的長影仍舊不滿足,滿空亂舞,身邊的火雲不停往外擴散,所到之處,只聽見一陣陣嗤嗤輕響,散落的水花沒等落到海中就化作蒸氣,海面上也像燒開似的咕咕冒著氣泡。

這絕對是一幅地獄般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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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9-15 17:49  
平時綺羅看似大剌剌的,可身為女人,在同樣的事上都很敏感,她已經感覺得出來謝小玉不願意舉辦婚禮,這樣 ...

【第三章】局中局

上百道遁光漫天飛舞,這些人至少是真君,其中還有四十三位道君。

妖族來得太快,特別是虯龍從海中發起突襲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布設傳送陣的飛天劍舟在船隊的中央,恰好在攻擊的範圍內,也一同被毀,所以有七位道君來不及傳送過來。

不過有四十三位道君也夠了,在穩住陣腳後,其中六位道君飛身上前,兩個人一組,各纏住一頭大妖。

論戰力,兩位道君絕對不是一頭大妖的對手,五、六位道君或許還勉強頂得住,再多幾個人可以戰成平手,十幾個打一個應該可以贏,不過此刻他們需要做的只是纏住不讓對方脫身,兩個人就夠了。

另外三十六位道君飛到高空中,在雲層上凌空而立,每個人都佔據一處天罡陣位。

剎那間,一股強大無比的「勢」驟然出現,將數十里方圓全都罩住。

天地間的一切都被這股「勢」定住,飛濺的水花停在半空中,點燃的火苗也凝固了,在海中翻滾的長影也不動了。

只有那三頭大妖沒有被定住,不過牠們明顯沒有剛才靈活,兩條龍還好,差別並不明顯;那只鳥妖就不對勁了,剛才來去如電,快得讓人來不及回應,現下一下子變慢許多,甚至連拍打翅膀的動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以天罡為名的陣法極多,這座大陣叫做天罡鎮海大陣,是堂堂正正以勢壓敵的陣法。

那三十六位道君將法力融合於一處,以陣法發出,被陣法籠罩住的群妖全都受到這三十六位道君的鎮壓,而們掙扎的力量卻相互抵消,這就是此陣的奧妙所在。

三頭大妖知道不妙,那只鳥妖尖嘯一聲,全力發動,瞬間掙開身上的束縛,化作一道白光朝著遠方射去,逃了。

這倒不是貪生怕死,三頭大妖中鳥妖的速度最快,天賦神通和空間有關,翅膀拍一下就能飛出萬里之遠,的攻擊力也不弱,那對爪子相當厲害,一爪下去無物不裂,連空間都能撕開,但是防禦不行,遠沒有那兩條龍皮糙肉濃,所以見勢不妙就立刻脫逃。

突然海水朝著四面八方分開,那長又大的虯龍扶搖直上。

天罡鎮海大陣並非無法可破,此陣以力制力,所以可以用更強的力量破去,三頭大妖中說到力量,絕對以這條虯龍最強。

另外那條螭龍躲在火雲中一動也不動。在天罡鎮海大陣的壓下,如果胡亂掙扎只會抵消同伴的力量,所以不動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一陣無形的震動朝著四面八方蕩開,海面上頓時掀起十幾丈高的巨浪,這是兩股巨力的碰撞。

就在那一瞬間,螭龍動了。

只見火雲分化,瞬間一卷,螭龍帶著那條小螭龍連同另外十幾條又細又長的東西挪移出去。

「困住那條小螭龍﹗只要逃不了,那條大的絕對不會先逃,而且會束手束腳﹗」半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喝。

發出命令的是其中一位道君,此人居中而立,顯然是發號施令的人物。

「我看你們誰有這個本事?﹗」大螭龍怒發欲狂,小螭龍是的命根,更是牠的逆鱗。

大螭龍猛地將身體一抖,頓時一大片火雲分化而出裹住小螭龍,朝著來的方向飛了回去。

此刻還有一位道君空閒著,瞬間追向那團紅雲。

不過妖族的速度更快,一道白光電射而至,無數爪影鋪天蓋朝著那道君罩下來,竟是剛才逃跑的鳥妖又轉回來。

「這邊有我們,剩下六個人也去追﹗」剛才發號施令的道君再一次下令。原本負責纏住三頭大妖的六位道君立刻化作六道遁光,朝小螭龍追去。

「不﹗」大螭龍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嚎。

「我儘可能擋下他們﹗」鳥妖厲聲喝道,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化作無數虛影攔在那六位道君面前。

遠處的雲層中,另外一艘飛天劍舟上,謝小玉、姜涵韻、陳元奇正看著這一幕。

計畫第一步成功了」謝小玉猛地錘了一下桌子,他雖然已經看開,但是事到臨頭仍舊無法完全淡然。

「現下要放出蠱蟲嗎?」姜涵韻立刻問道。

這些船隊之所以稱為誘餌,就是為了讓對方下,船上的人自然不是活人,而是以血肉鑄成的傀儡,外面蒙上皮膚,看上去像人的樣子,那些血肉事先用特殊的材料炮制過,還攙雜一種名為牽絲蠱蠱蟲的卵。

妖有人的習慣,就算被禁止這麼做,也免不了會兩口血,身上的血可以洗去,進肚子的血就沒那麼容易吐出來。

而牽絲蠱就算隔著幾萬里遠,也能夠感應到這些血,這邊只要一放蠱,蠱蟲就會立刻追蹤過去。

「讓他們等一下,等那條小螭龍逃遠一點再說,不然很可能會被三頭大妖看出破綻。」

謝小玉知道戰場上時機非常重要,遲了早了都不行。

「拖住那三頭大妖,拖的時間越長越好,特別是那頭鳥妖,不能讓牠太輕鬆。」謝小玉切牙說道,然後他又坐下來。

菩提珠內,地面上金光閃亮、流光四溢,其實是天機盤。

此刻的天機盤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沒有大大小小的轉盤,也沒有互相咬合的齒輪,只有一片細碎的金鱗鋪在地上。

那其實就是轉盤,只不過縮小無數倍,大的僅如指甲蓋,小的更是細若微塵,它們互相巢狀著朝四面八方伸展,之所以會閃爍金光,就是因為這些細小的零件不停轉動著。

新的天機盤擁有更快的速度、更高的效率,正因為如此,謝小玉眼前浮現的虛影越發多了起來,而且和以前不同,這些虛影有明有暗,那些看起來頗為清晰、輪廓異常分明的虛影,就代表最有可能發生的未來。

所有的一切都在謝小玉的計算中,甚至包括這次突然襲擊,這是數百萬種可能中的一種,與之相應的應對之法也有幾百萬種,此刻謝小玉採用的是最簡單、最容易實現的一種。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那邊仍舊在苦戰,不過謝小玉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這片戰場,他關心的是小螭龍還有一起逃走的十幾頭蛟,那是虯龍的手下,牠們也被挪移出來,不過們沒有小螭龍幸運,只能靠自己的力量逃跑。

「差不多了,放出蠱蟲﹗」謝小玉大聲喝道。

姜涵韻猛地一點頭,緊接著雙目緊閉,發消息給各處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命令一層一層下達,這需要時間。

過了整整一刻鐘,姜涵韻終於有回應了,她從桌上取過一張紙,上面快速寫了起來,寫的全都是角度。

那些蠱並不需要一路追蹤下去,這樣很容易暴露,他們只需要知道蠱蟲飛行的方向,就可以測算目標的位置。

此刻方圓十五萬里的這一大片海域,每隔千里就有一隊人潛伏,只要沒逃出這片海域,那些吞下血水的妖族就別想逃脫。

姜涵韻在那裡書寫,謝小玉已經在計算。

過了片刻,謝小玉拿起一把直尺在地圖上畫了起來,片刻工夫,地圖上就密密麻麻全是直線,一開始的直線是按照那些方位角度畫的,縱橫交錯,互相交叉,那些交叉點就是逃跑的妖族所在的位置,後面十幾條直線是按照們逃跑的方向畫,隱約可見這些直線全都匯聚在差不多的地方。

「這就是傳送陣的位置?」陳元奇明白其中的奧妙。

這個計畫的關鍵處就是纏住三頭大妖,讓那些小妖逃跑,大妖狡詐機敏,小妖未必有那樣的頭腦,就算有一、兩頭小妖特別狡猾,其他小妖卻不會想到提防什麼。

如此一來,傳送陣的位置就很明白了。

「那座傳送陣應該在這個區域。」謝小玉在交叉點附近畫了個圈。

「這片範圍仍舊不小。」陳元奇皺起眉頭。

雖然在地圖上看上去是不起眼的一小塊,但是換成真實的海域,長至少有兩千里,寬也有七、八百里。

「至少範圍縮小很多。」謝小玉當然要往好的方面說。

「要不要讓瑪夷姆手底下的另外那批人動一動?」姜涵韻剛才有些急了,此刻更忍不住想收網。

「別,時機還沒到。」謝小玉連忙阻止,那批人同樣是他的寶貝,他情願因為時間晚了而失去目標,也不願意有人折損。

「至少應該放出蠱蟲吧?」姜涵韻幾乎是用吼的。

姜涵韻急,謝小玉卻不急,他幹脆坐下來說道︰「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冷靜、冷靜,學學這個家伙。」陳元奇在一旁幫謝小玉說話。

姜涵韻張了張嘴,還想勸說,但最終還是沒開口,只能無奈地跟著坐下來。

在另外一片海域,一個美婦人正浸在海中,整個人彷佛和周遭大海融為一體。瑪夷姆並不是單純的火巫,她是水火同修,所以白衣寨建造在水上。

瑪夷姆不但將自己和海水融為一體,還讓旁邊幾個人也變成這樣,這就是巫法的妙處,佛、道、魔任何一門的法術都沒有這樣的本事。

「告訴底下的人,可以放出靈蟲了,但別搞錯了,是靈蟲,不是蠱蟲。」瑪夷姆特意關照一番,深怕底下的人出錯。

「那邊還沒下命令呢﹗」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老者怯怯地在一旁提醒道,他正是瑪夷姆的兒子,也是白衣寨的寨主。

瑪夷姆知道自己兒子是一番好意,不過這樣的怯懦讓她不喜,她搖了搖頭道︰「不會有命令,那小子曾經說過讓我便宜行事。」

「不會有命令?」老者連忙問道,他的腦子不夠聰明,但是活了這把歲數,見識自然不差,一聽就明白其中肯定另有玄機。

「你猜得沒錯。那小子從一開始就不信任招募來的人,也不信任璇璣派和翠羽宮的人,畢竟裡面只要出現一個奸細,整個計畫就完了,所以他真正的指望是我們。不過他同樣怕我們的人中有奸細,所以對其他人全都隱瞞真相,只有我知道他的真正打算。」瑪夷姆解釋道,這些話之前不能說,現下總算可以了。

「這豈不是說,他對我們的信任遠在那些漢人之上?」老者一陣欣喜。

「別想得這麼美好,只是因為我們這個環節不容易出問題罷了,就算有奸細也沒關係,畢竟真正做事的是那些靈蟲,那些異族再神通廣大,總不能讓這些沒有智慧的蟲子變成奸細吧?那個小子心思深沉,他情願相信蟲子,也不相信人。」

瑪夷姆對謝小玉沒有惡感,但也沒有好感,兩邊純粹就是互相利用,這番話一方面是點撥自己兒子,另一方面是讓族人別和謝小玉走得太近。

「好深的心機。」聽瑪夷姆一分析,老者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別囉嗦,讓底下人將靈蟲放出去。」瑪夷姆擺了擺手。

老者連忙照做,白衣寨也有一套互相聯絡的辦法,並不需要透過天蛇老人,瑪夷姆也心機深沉,同樣不信任外人。

命令傳下去後,瑪夷姆母子倆都從腰際摘下同樣的葫蘆,拔出葫蘆口的塞子,一只只蜘蛛爬了出來。

這些蜘蛛的樣子都不一樣,有的完全透明,如玻璃般晶瑩剔透;有的銀光閃閃,彷佛銀子鑄就;有的顏色墨綠,上面隱約可見樹葉的斑紋,扔在樹叢中肯定看不見;有的顏色火紅,還一亮一亮,像火炭又像岩漿;有的顏色土黃,上面疙疙瘩瘩如同一塊泥巴。

不過當這些蜘蛛落到海面上全都變成透明的樣子,瞬間消失在海中。

這些蜘蛛都會在金、木、水、火、土五種形式之間變來變去,們正是李光宗、李福祿等人手中土蜘蛛的後代。

原本土蜘蛛擅長土遁,能在地底快速遁走,變成五行俱全後,越發厲害許多,天上、地下、水裏、火裏無處不可去,現下已經不能叫土蜘蛛,換成五行蜘蛛或許更貼切。

所有蜘蛛入水後隨即消失,除了瑪夷姆之外,沒有人知道們去那裡。

飛天劍舟內。

謝小玉靜靜坐著,就在剛才天蛇老人已經悄悄告訴他,所有的蜘蛛已經放出去,現下就只有耐心等待,等那些蜘蛛帶來需要的消息。

有一點連瑪夷姆都不知道──她並不是最後一個環節,事實上,謝小玉還有另外的佈置。

謝小玉確實不信任這些苗人,苗人裡或許沒有異族的奸細,但是很可能會有對方收買的眼線,就算以前沒有,他到了苗疆後肯定有。

一切都按照計畫一步步進行者,謝小玉的心變得越來越平靜,如果這樣還失敗,那就不是他的過錯,只能說運氣不好。

「那只鳥撤了,另外兩條龍也想走,不過被我們纏住了。」姜涵韻報告著最新的情況。

「撤得可真早。」

謝小玉有些不滿,以那只鳥妖的速度,很快就會追上小螭龍,到時候說不定會發現身上的蹊蹺。

「另外一架傳送陣已經布設好了,要不要再傳一些人過去?」姜涵韻問道。

「再傳一一十個人過去,裝也要裝得象樣點。」謝小玉並不在意那邊的戰局。

謝小玉抬頭看著天花板,手指有節奏地輕敲著桌子,計算著時間。

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謝小玉突然說道︰「讓底下的人再放一次蠱蟲,重新確定一下方位。」

姜涵韻連忙將命令傳達下去。

下達命令仍舊是那樣緩慢,一刻鐘後姜涵韻才回道︰「牠們改變了方向。」

「把新的角度給我。」謝小玉坐直身體,之前他就預料到那些手腳可能會被對方發現。

「剛才應該出擊,一舉佔領那座傳送陣。現下妖族已經知道不妙,機會一去不復返。」姜涵韻忍不住切牙道。

「這算不算指責?」謝小玉感覺得出姜涵韻話語中的怨氣。

「我只是覺得可惜。」姜涵韻絕對不能承認,不說現下的謝小玉對翠羽宮有多麼重要,在大戰中對主帥提出質疑原本就是禁忌。

「做好妳的工作,現下我沒時間解釋,也沒興趣解釋。」謝小玉淡然道。

姜涵韻閉上嘴巴,然後拿過一張紙寫了起來,但她的心情顯然不佳,字跡有些潦草。

仍舊和剛才一樣,姜涵韻在寫,謝小玉已經開始計算起來。

其實用不著所有的角度,只需要前面幾個角度,謝小玉就已經大致推算出方這一次逃跑的方向有點偏,傳送陣所在的位置快接近邊緣了。

菩提珠內,天機盤上空浮現一幅圖,正式那片海域的全景圖,比謝小玉桌上的地圖精細許多。

此刻這張全景圖上出現一些紅色的小點,還有一些帶有箭頭的線段,箭頭所指的方向是一片明黃顏色,那是傳送陣最可能在的區域。

這張圖迅速變化著,一會兒多了許多流動的淡藍色痕跡,那是海流.,一會兒多了高低起伏如同山巒的形狀,那是海底構造?,一會兒又多了一些星星點點的斑紋,那是海裡的魚群,彷佛白紙上染上一滴墨汁,一切變得再明顯不過。

這片明黃色的區域中,有一個地方充滿亂流,海下百丈深處是一道道漩渦,海底更是犬牙交錯,更有一道深溝橫亙而過。如果換成在陸地上,這絕對是人跡罕至的絕地,是用來埋伏的好地方。

謝小玉的嘴角露出笑意,一切都如同他的計算,此刻他倒是很想拉著姜涵韻好好解釋一番,好讓她明白,憑她的腦子根本無法理解他的智慧。

當然,謝小玉還不至於這麼沒風度,他克制住這種衝動,仍舊靜靜坐在那裡,彷佛一位老僧打坐。

謝小玉沉得住氣,陳元奇也一樣,他坐在那裡雙手抱肩,目不斜視。時間就在這種沈悶的氣氛中一分一秒流逝。

太陽漸漸往西邊落下,海風漸漸多了幾絲涼意。

突然謝小玉睜開眼睛,身上散發出逼人的氣勢。

與此同時,原本閉目盤坐的天蛇老人也猛地睜開眼睛。

姜涵韻茫然地轉頭看著謝小玉和天蛇老人,不只那逼人的氣勢嚇了她一跳,更因為她和外界的聯絡一下子中斷,但是她知道天蛇老人正不停往外傳送消息。

此時,姜涵韻已經明白謝小玉暗中另有安排,所謂讓她統管全局根本是虛名,她掌控的只是表面上的東西,真正的關鍵都隱藏在暗處。

一條條命令朝著四面八方傳遞,其中一條命令瞬間傳回江洲,不過並非發往翠羽宮,而是傳到萬佛山。

此刻萬佛山的氣氛和以往完全不同,每一座寺院的和尚都穿好袈裟聚攏在大雄寶殿前,所有的鑼鼓鐘磬都已經備好,香燭旗也已經插上,大和尚們面前鋪經書。

萬佛山上上下下都流露出一股緊張的氣氛,但是每一座寺院都鴉雀無聲。

萬佛山最高的山頂原本是金光寺,後來成了通德寺的寺院裡,此刻寺裡的方丈正站在院子裡,大殿裡則是一群外來的和尚,為首的正是智通禪師。「快快快,傳令下去讓他們可以開始了﹗」智通禪師大聲喝道。

站在院子的方丈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般,一下子跳起來,轉頭就吩咐下去。

一群和尚立刻朝著山下飛遁而去,一時之間,萬佛山上鐘磬禪唱之聲大作,聲音直沖雲霄。

籠罩在萬佛山每一座寺院上的濃鬱願力在禪唱聲中漸漸匯聚成一團,化作一片金霞蒸騰而上。

和尚們念誦的這卷佛經並不長,也就一千餘字,當那些大和尚念完最後一個經文,所有經書瞬間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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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9-15 17:50  
【第三章】局中局

上百道遁光漫天飛舞,這些人至少是真君,其中還有四十三位道君。

「取血﹗」站在院子的方丈大聲喝道。

那方丈率先伸出手指,猛地逼出幾滴心頭精血,這幾滴精血飄飄蕩蕩,朝著正中央一口缽盂飛去。

逼出精血後,那方丈元氣大損,不過臉上神情異常輕鬆,好像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地。

其他人紛紛跟著照做,有實力的和尚都是自己動手,實力低微的弟子則由他們的師父幫忙取血。

片刻工夫,所有精血都存入那口缽盂中,缽盂瞬間飛入大殿。

一口口缽盂從萬佛山各處飛來,裡面裝著的也都是精血。

「我佛慈悲。」智通禪師念了一聲佛號,小心翼翼地將這些缽盂收起來。殿外同時響起念佛聲,眾和尚臉上滿是前所未有的虔誠,他們身上漸漸透出一層淡淡的金色,像方丈、監寺這樣的大和尚更是金光大盛,遠遠看去彷佛一尊尊佛像。

這是佛門虹化之法,是佛門轉世的法門,照理說只有上師才能做到,可萬佛山上上下下那麼多僧眾,上師不過寥寥可數十幾位,大部分和尚根本沒有這個能力,但是此刻整座萬佛山被一座巨大的佛陣籠罩著,凝聚在頭頂上的驚人願力正強行注入每一倘和尚的體內,迅速化成佛力。

突然,「啵」的一聲輕響,戒律院首座化作一片金色霞光爆散開,霞光中有一點金芒瞬間飛起,然後投入到大殿頂上的一只圓盤中。

那只圓盤正是從北燕山借來的輪回盤,投入的金芒則是戒律院首座的魂魄。又是「啵」的一聲輕響,這次輪到藏經閣的首座。

金光變得越來越盛,萬佛山上空凝聚的願力正迅速消耗,化作澎湃的佛力。這股佛力直沖雲霄,整個江洲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遠在數十萬里外的海面上,當然不可能知道江洲出現的這驚人一幕。

此刻,一道白光正拖著一片紅雲以極快的速度劃過天空。

那只鳥妖的速度確實快極,不過拖著東西飛行就沒那麼快。

鳥妖一邊飛,一邊注意著左右,大妖的神念遠達萬里,一魚一蝦別想逃過的注意。

鳥妖早已發現飛過的地方全都有一種怪異的蟲子,說是妖獸,氣息卻很微弱.,說是蠱蟲,卻又沒有意識相連。

雖然不明白那是什麼玩意,鳥妖卻可以肯定這些蟲子是人族豢養,就如同獵狗一樣用來追蹤目標。

「真是失算,早知道這樣就不該帶你們出來。」鳥妖罵道。

螭龍心中不忿,卻無法發作,牠的父親實力雖然在這頭鳥妖上,地位卻相差不多,如果惹得鳥妖發怒將牠扔在這裡,父親也沒辦法說什麼。

「回去之後太平一些,別再沒事找事,將來機會有的是,這方天地有的是人。」鳥妖半是警告半是規勸。

就如妖族的血肉對人族來說是極好的材料,不管是煉丹還是煉器都無與倫比,這些妖族對人的血肉同樣充滿渴求。

妖修練出來的是妖氣,不同的妖,妖氣完全不同,雖然能轉化,但是轉化後頂多只剩一成,效率不高.,人就不一樣了,人修練出來的是真氣,純淨凝練,對妖來說是大補之物。

「就這樣便宜那些人?」小赤螭滿臉不忿地問道。

「怎麼可能﹗他們拿一支船隊出來當誘餌,想找出我們藏身的地方,卻不知道我們也設了一個陷阱,等著他們往裡面鑽。」鳥妖發出刺耳的鳴叫聲,那是鳥的笑聲。

「難不成我們就是誘餌?」小赤螭頓時惱怒起來。

「別對著我發火,要發火沖著那頭老狐狸發,計畫是牠設計的。」鳥妖順便挑撥一番,巴不得這父子倆大鬧一場。

「這個賤奴﹗」小赤螭果然恨得切牙切齒,不過也明白在背後罵兩聲沒關係,當著其他妖的面卻不能表露出來。

狐族並沒有了不起的天賦,就算修練到九尾,也不過幻術厲害一點,但是們的腦子很厲害,不是當智囊,就是當管家、師爺,雖然地位不高,但是執掌暗權,連小赤螭家的管家也是狐狸。

「沒本事別亂發火,那只老狐狸還是有點本事,拿你現下這個狀況來說,就事先預料到了。」鳥妖說道。

小赤螭舔了舔嘴唇,只吞了幾個人立刻感覺到不對勁,那些人一點靈氣都沒有,根本不像修士。

「追我們的人中有四十幾個道君,能不能把他們全都留下?」小赤螭沒有吃到修士,心裡很不舒服,主意打到那些道君身上。

「想吞了他們?這可不容易﹗別看你父親一個能打他們七、八個,但是想殺他們卻做不到。」鳥妖搖了搖頭,到了這個層次,自然明白想殺死同層次的強敵是多麼困難的事。

不掐斷對方的退路,對方就算打不過也可以逃;想掐斷退路,可卻又談何容易?就算掐斷對方的退路,如果空間夠大,兩邊很可能陷入纏鬥,時間一長,仍舊可能被對方逃脫。

想滅殺那些道君,除非將他們引入那個小千世界,這也是老狐狸制訂的計策的核心。

不過計策雖然制訂出來,但誰都不敢說肯定能成功。

人族從太古之時就以精明著稱,狡猾奸詐不在狐族之下,想讓他們上當絕對不容易,再說現下的人族已經不同於太古之時,再也不會為了族群視死如歸,相反的,修練到這等境界的人全都貪生怕死。如果他們不知道那個小千世界的情況,或許還可以引他們上當,可惜之前他們進去過,知道裡面的凶險,想讓他們上當幾乎不可能。

鳥妖對前景並不抱太大希望,小赤螭卻不覺得。

「有誰能在您面前逃脫?對您老人家來說,抓幾個道君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小赤螭一個勁地拍著馬屁。

「我可不敢這麼說,雖然我追得上他們,不過人族有一句話說得不錯──窮寇莫追,真把他們逼到絕境,他們也會拚命。」

鳥族身體孱弱,憑的是速度和天賦神通,一向不以妖力強悍見長,所以鳥族對於吞吃活人的興趣遠比其他族群小得多,又因為身體孱弱,如果對方發狠拚命想同歸於盡,牠們最可能倒霉,所以這樣的傻事才不會做。

一聽到小赤螭胡言亂語,想從自己這裡撿便宜,鳥妖心中頓時不爽起來,猛地揮了幾下翅膀,速度一下子加快許多。

小赤螭頓時說不出話來,凜冽的罡風迎面而來,只憑凝聚起來的那團火雲根本沒辦法擋住,一張嘴,罡風就會灌進來,雖然沒有大礙卻很難受。

小赤螭安靜了,鳥妖也不再多說,一個勁埋頭趕路。

不知道過了多久,鳥妖突然收攏翅膀,一頭扎進海中。

這片海域從海面上看不出任何問題,同樣波濤翻滾、一望無際,但是到了底下就不同了,這裡漩渦連著漩渦,遠遠看去彷佛許多龍捲風聚攏在一起。

海面上的景象完全是假象,是那條虯龍施法住漩渦。

這就是陷阱,不過真正的殺招並不是這些漩渦,想靠這些漩渦殺死道君簡直就是笑話。

此刻,海底凝結著大片結晶,特別是那道深谷中,連兩側崖壁也都是結晶,這些結晶全都是壬水精氣凝結而成。

這片海域原本就是一座海眼,還是凝結出靈眼的海眼,當年謝小玉等人踏遍天寶州四周千里內所有的海域,就是為了尋找這樣的海眼。

鳥妖並不在乎四周的漩渦,卻不敢亂碰這些結晶,這些結晶並不穩定,就像是用玻璃封住一股巨大的力量,不碰的話沒關係,可一旦敲到,很可能會瞬間炸開。

如果只是一塊結晶炸開鳥妖倒是不在意,問題是這些結晶互相緊挨著,一塊爆炸立刻會影響到旁邊的結晶,引發連鎖回應。

這就是妖族為那些道君準備好的殺招,就算那些道君不敢進入小千世界,牠們也可以讓他們損失慘重。

想殺掉這等境界的人物,除了掐斷退路、甕中捉鱉,另外一個辦法就是瞬間發出遠遠超過這些人能承受的攻擊,讓對方連逃的機會都沒有,剎那間煙消雲散。

這是剛才鳥妖沒辦法答應這條小赤螭的另外一個原因,就算能殺死那些道君,也不會留下屍體。

前面就是海底,在那條海溝中有一片空地是唯一沒有被結晶覆蓋的地方,那裡有一座傳送陣。

鳥妖神念一掃,傳送陣頓時亮了起來,隨即一頭撞進去。

傳送陣發出刺眼的閃光,四周的海水劇烈地波動起來,一道道黑色裂縫憑空出現,空間馬上就要翻轉了。

突然,鳥妖感覺到傳送陣裡好像多了什麼。

傳送陣一下子卡住了,緊接著一片佛光驟然出現下四周,這片佛光柔和卻無比宏大,那澎湃的佛力瞬間壓得鳥妖透不過氣來。

剛才三十六位道君擺成的天罡鎮海大陣並不能住這三頭大妖,可此刻匯聚萬佛山上上下下數百座佛寺、上千年願力,加上十萬名僧眾燃燒神魂、犧牲性命換來的恢弘至大的力量,讓鳥妖再也無法掙脫。

「不──」鳥妖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

此時此刻鳥妖已經明白對方圈套裡還有圈套,牠們只識破表面上的圈套,卻沒識破暗地裡的圈套。

然而鳥妖明白得太晚,龐大的佛力猛然間壓下,同時引爆所有結晶。

海水猛地震動一下,整個海床更是瞬間往下沉了一丈,傳送陣附近兩、三里的範圍一下子變成巨大的深坑。

傳送陣沒了,原本是傳送陣的地方只剩下一顆黑色的圓球,就像一個無底的深洞。

這確實是一個洞,一個直接在空間上打出的洞,剛才那一瞬間,直徑兩三里內的一切都被壓進這個洞里,有海水、砂石、淤泥。

洞的那頭是小千世界,剛才傳送陣翻轉到一半,兩個空間已經連接在一起。

突然這顆黑色圓球變大,就彷佛一個張開的大嘴,一下子擴張到方圓數里的規模。

擴張得快,收縮得也快,眨眼間黑色圓球又縮回去,然後徹底消失。

大海中憑空多出一個空洞,海水根本來不及倒灌,所以詭異的一幕出現了──海水如同懸崖般壁立,中間卻是幽深的海底。

這番景象只持續彈指工夫,隆隆巨響中,四周的海水灌入空洞中。

這邊是奇景,那邊卻是地獄般的景象。

小千世界內,數不清的妖族圍攏在一座傳送陣周遭,這裡同樣有埋伏。

傳送陣緩緩轉動起來,所有的妖全都提起精神,但們等來的不是傳送陣完全翻轉,而是劇烈的爆炸。

隨著一陣無聲的震動,整個小千世界都晃動起來,瞬間所有的一切都炸碎開,房屋、城牆、埋伏在暗處的眾妖族……一切都炸得粉碎,大半座城一下子就沒了,剩下的那小半座城也只剩下殘垣斷壁。

爆炸的中心同樣出現一顆漆黑的圓球,猛然間擴張開來。

這個突然出現的空間巨洞對外面來說不算什麼,但是這裡不行,因為這裡只是一個小千世界,裡面的空間立刻變得不穩定。

當年太古妖都、遠古魔都曾經發生過的一幕,在這裡再次重演。

一陣莫名的波動,一道人影憑空出現下謝小玉面前。

來的人是羅元棠,不過這是他的元神分身,此刻他的臉上滿是疲憊,嘴角卻掛著一絲微笑。

一看到謝小玉,羅元棠說道︰「成功了﹗那個小千世界已經開始崩塌,就算能阻止,通往這邊世界的出口也肯定會被堵塞,想打通最起碼要一、兩百年的時間。」

「也就是說那個小千世界已經廢了?」謝小玉哈哈大笑起來,覺得這段日子的辛勞總算得到回報,他用不著擔心別人的質疑。

謝小玉和羅元棠在那裡你一言我一語,姜涵韻則在旁邊生著悶氣,感覺被耍了。

強忍著憤怒,姜涵韻轉頭對陳元奇說道︰「這件事你肯定從頭到底都知道。」

「我不知道。」陳元奇連連搖頭道︰「我只知道這家伙要我給羅師兄帶封信,請他幫個忙,具體幫什麼忙我一無所知。」

姜涵韻看著陳元奇的臉,陳元奇顯得很無辜。

「現下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吧?」姜涵韻轉過頭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她是個足智多謀的人,越是這樣的人,一旦被別人耍弄,就越是難以接受,好奇心也越重。

「你說還是我說?」羅元棠找一張椅子坐下來。

此刻羅元棠是身外分身,根本沒必要坐,這只是他的心理回應,他感覺到累了,坐下能好受一點。

「好吧,還是我來解釋。」謝小玉笑了笑。

沒等謝小玉開口,姜涵韻搶先說道︰「我明白了,我也是誘餌,恐怕從你決定招募外人開始,這盤棋就已經開始下了。」

姜涵韻的腦子不錯,冷靜下來後已經明白一些關鍵點。

「說得很對,從外面招募來的人根本沒辦法保證他們的可靠,再嚴密的措施都沒用,裡面肯定有異族的眼線。」謝小玉承認姜涵韻的猜測。

「你用船隊當誘餌,其實就是拿我當誘餌。妖族那邊也有聰明的家伙,我的作用就是吸引牠的注意,讓牠以為已經識破我們的計畫。」姜涵韻搶著說道,她很清楚,她不這麼講謝小玉可能就不會說。

「這麼認為也行。」謝小玉聳了聳肩,他確實沒有這個意思,不過結果也確實是這麼回事。

「恐怕瑪夷姆也是誘餌,她肯定不知道全部的計畫。」姜涵韻繼續分析道。

「不錯,瑪夷姆和一樣也是擺在表面上的人物,苗人中也有異族的眼線,這幫苗人……」回答的是陳元奇,他搖著頭。

姜涵韻上上下下打量著陳元奇,好半天才恍然大悟地說道︰「看來你也不是那麼空閒,你扮演的是什麼角色?監視者?

「猜對了,不只是我,還有敦昆、莫倫和羅老,我們負責的就是暗中監視。」
陳元奇承認了。

「效果怎麼樣?.」謝小玉問道。

「很不錯,前前後後找出六個探子,還順藤摸瓜抓到一條大魚。」陳元奇笑得很開心。

「我猜到的只有這些,現下輪到你說了。」姜涵韻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盯著謝小玉。

「好吧。」謝小玉聳了聳肩,現下已經可以說出一切了︰「苗人中免不了有異族收買的探子,所以對方肯定知道我們每隔千里就放了一隊苗人,必然會防備,最有可能的對策就調虎離山、瞞天過海、釜底抽薪、將計就計這四招,每一種我都有應對的辦法。」

「對方用的是將計就計?」姜涵韻回想起那頭鳥妖的回應,立刻明白了。鳥妖突然間改變方向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將他們引到陷阱裡。

「沒錯,我對應的辦法就是將計就計。瑪夷姆手中有一種靈蟲,精於五行遁法,擅長隱匿藏形,不過更關鍵的是,你們不是蠱蟲,不受苗人的控制。那些苗人肯定以為我情願相信蟲子也不願意相信人才做出這樣的選擇,可他們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羅師叔的身外化身可以附在這些靈蟲身上控制牠們的行動。鳥妖一轉向,我就猜到陷阱的位置。」說到這裡,謝小玉看了羅元棠一眼。

之後的一切就不言而喻。

身外化身最厲害的地方就是速度,甚至比鳥妖還快,苗人每隔千里潛伏一隊人馬,羅元棠要做的就是趕到最近的一隊人那兒,然後附在其中一只蜘蛛身上,然後一路潛行,搶先一步到達那片海域。

如果鳥妖不帶著一個累贅,羅元棠未必趕得上,不過對方既然想將計就計,肯定會帶那個累贅。

與此同時,萬佛山的法事也開始了,這更是關鍵中的關鍵。

萬佛山或許也有異族的探子,不過那些探子肯定不知道一群和尚做法事和遠在幾十萬里外的一場戰鬥有關,更何況就算有探子,法事開始後也沒機會傳遞消息,澎湃的佛力會扭曲一切法術,而且法事結束後,萬佛山的和尚都會燃燒法力,軀體虹化,只剩下神魂被收入輪回殿中。

並不是所有和尚都會虹化,那些探子就肯定不願意,還有一些心智動搖之輩事到臨頭也會退縮,這些人會被放棄,探子就等於自動失去作用。

反正萬佛山的法事開始後,結局就已經確定了。

搶先一步到達那片海域的羅元棠就潛伏在傳送陣中,他躲在蜘蛛體內,蜘蛛藏在海底的岩石中。

由於蜘蛛的氣息本就微弱,被羅元棠稍一遮掩加上岩石的阻擋,鳥妖根本沒有察覺到。

當然,這也和鳥妖的疏忽有關,畢竟都到家門口了,誰都會鬆一口氣,正是精神最鬆懈的時候,加上四周那些壬水結晶太過危險,誰都會下意識想遠離,鳥妖也一樣,所以沒有用神念掃過四周。

反正,最後的結果正如謝小玉的預料,鳥妖沒有發現潛伏的羅元棠,直接進入傳送陣。

傳送陣會卡住正是羅元棠的功勞,羅元棠的另外一個使命就是引導那股佛力,然後他就溜了,那只蜘蛛就成為傳輸佛力的橋樑。

這股佛力化作金剛大咒,濃重堅硬、固若金湯,就像一個不可能損壞的罩子扣住那個地方,所以那巨量的壬水結晶引爆後只有往兩個地方宣泄──一個是海底,所以整片海域都被壓下一丈;另一個就是傳送陣,那裡已經翻轉,和另外一個空間相連。

一個小小的空間通道那裡承受得住這樣恐怖的力量?結果就是空間通道被撕裂,這邊因為有天道的壓制,撕開後馬上被強行合攏,也就是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而那邊只是一個小千世界,空間並不穩固,結果就是崩潰。

所有一切都環環相連、絲絲入扣。

「還剩下最後一件事。」現下謝小玉已經徹底放鬆,道︰「還剩下兩頭大妖,如果不把們幹掉,這條航線仍舊不太平。」

「你肯定已經安排好了吧?」姜涵韻黑著臉問道。

「這就難說了,那兩頭大妖可能做出任何選擇,能不能幹掉們要看運氣。」謝小玉說道。

「太謙虛就沒意思了。」羅元棠搖了搖頭,他知道所有的計畫,這件事也是他負責的。

「你的計畫是什麼?這一次可以告訴我嗎?」姜涵韻抱著手,語氣冰冷地問道。

「很簡單,我賭那兩條龍來不及得到消息,們有六成的可能會去最初的那個傳送點。」謝小玉說道。

這次謝小玉確實沒有太大把握,可能的機率不到三分之一,不過他並不在意,就算不成功也沒關係。

謝小玉賭妖族不想暴露太多底牌,這樣傳送陣絕對不會太多,之前已經暴露一座傳送陣,這一次又暴露兩座傳送陣,剩下的傳送陣頂多還有一、兩座,如果那兩頭大妖不知道小千世界已經崩塌,牠們會前往傳送陣試圖逃回去。

羅元棠也在那座傳送陣上做手腳,那座傳送陣一旦發動,同樣會卡住,就像一個籠子,被關在裡面的話既沒辦法挪移也沒辦法躲閃,如果遭到攻擊,絕對死路一條。

不過,以大妖的實力想讓傳送陣重新翻轉回來並不是難事,所以必須在傳送陣翻轉回來前殺死大妖,不過這就是羅元棠和陳元奇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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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血﹗」站在院子的方丈大聲喝道。

那方丈率先伸出手指,猛地逼出幾滴心頭精血,這幾滴精血飄飄蕩蕩, ...

第四章 聯絡簡家

空氣微微震動著,一把看不見的飛劍在雲層中穿梭。

這算不上完美的隱形,如果仔細看,仍舊能看到一絲透明的痕跡,那把飛劍就像玻璃所製,光線投射在上面會被扭曲折轉。

這具分身不會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雖然六欲天魔分身投影已經被消滅,但始終是謝小玉的心病,而且分身不是本體,對六欲天魔更沒有抵抗力。

謝小玉甚至沒有讓分身修練琉璃寶焰佛光和無相佛光,這兩種佛門秘法早已經和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融為一體,根本分不開。

此刻這具分身所用的隱形之法名為「分光化影劍法」,和分光化影手同出一門,都是最粗淺的,只能分化光影,讓自己變得透明,並不能真正隱匿身形,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用於飛遁。

謝小玉對隱形之法有一套自己的理解。

謝小玉的速度已經很快,在這樣的速度下,飛劍只要不發光,原本就難以發現,能發現的人至少是道君級,面對這樣的對手,能不能隱身已經無所謂,所以與其追求無影無形,還不如多考慮如何消除飛遁時產生的其他動靜。

首先是聲音,飛劍破空會發出聲響,速度越快,聲音越大,到最後如同雷鳴般震耳欲聾。

謝小玉的本命飛劍仍舊有這問題,只是聲音稍微輕一些,就連陳元奇的飛劍也有極輕微的咻咻聲,而這把飛劍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為了打造這把飛劍,謝小玉費盡心思。

飛劍的樣子頗為奇特,長六寸,寬僅一指,通體密布著綠豆般大小的細鱗,看上去就像一條小魚,飛在半空中,劍身居然不停顫動著,如同活魚一樣。

這是一把軟劍,飛劍中幾乎沒有軟劍,只有江湖人為了方便攜帶才會用,這把飛劍絕對屬於另類。

因為是軟劍,所以能順波而動、蕩波而行,那細密的鱗片全都是符篆,其中自然少不了避波分水陣,除此之外還有弱水陣、彌合陣。

避波分水陣能分波劈浪,弱水陣能夠讓外力化於無形,而震動正是一種外力,至於彌合陣,卻是讓劈開的空氣重新合攏、恢復原來的模樣,所以這把飛劍雖然做不到無影無形,但是在無聲無息、無跡無痕方面絕對比其他飛劍好得多。

穿過一片片白雲,突然飛劍猛地一折,朝海面落去,離海面還有十丈,飛劍像是撞上什麼東西似的,半空中一陣波光抖動,緊接著消失得無影無蹤。

飛劍撞上的是一道結界,看不見的結界,結界不大,長僅百丈,寬才三十餘丈,高不過十丈。

一進入結界,裡面有一片空地,那是一座浮在海面上的平台,大僅畝許方圓。

平台底部和海水並不碰觸,所以不會對海流造成任何影響’平台上搭著一排排帳篷,和謝小玉那座大營一模一樣,每一座帳篷只有一尺多長,看上去像小孩的玩具。

飛劍從半空中落下,立刻縮小許多,下一瞬間白光一閃,飛劍變成人的模樣。「你總算來了。」旁邊一座營賬的簾門輕輕掀開,一群老人和幾個中年人走出來。

那幾個老人正是簡家的幾位老祖,中年人中有一個正是當初帶謝小玉回簡家的苦竹。

「前幾天那邊大事未定,我怎麼放心過來?」謝小玉連忙解釋道,然後他轉頭看了看四周,感到奇怪的問道︰「人這麼少?」

「你早半個月過來的話,就可以看到很多人了。」老族長笑著說道。

「你那套蟲王變很有意思,我們研究一下覺得確實管用,乾脆讓族人全都照著練了。」苦竹補充道。

「那東西有問題!」謝小玉急了,因為連他都不敢這麼做。

「知道,你給我們的信上有提過。」老族長當然不會拿自家人開玩笑,劍宗現下不但是一個宗派,還是一個大族,大家都是親戚,越發要謹慎小心。

不過劍宗從不缺乏闖勁,劍宗之人也從不缺膽量。

「你們找到對策了?」謝小玉只能這麼猜,他可不敢小看這些人。

劍宗更是從來不缺創新,萬年來,簡家一代代人都想著重現當年的輝煌,不過他們追求的不是名聲,而是劍宗曾經擁有過那些強大而又神奇的力量。

以北燕山的六代祖師爺為例,此人想造的輪回殿就是複製劍山的一部分功能,而且雄心勃勃想融入輪回之道,而在簡家,這樣的人數不勝數。

「這要看是哪種對策。」老族長撫著鬍鬚,平靜地說道︰「如果只想不讓人魂飛魄散,很簡單,壓制那種本能反應就可以了,破壞總比創造容易得多﹗」

「這倒是個辦法。」謝小玉沈思起來,一邊想,一邊說道︰「還有一個問題,變異的過程中腦子也會受到牽連,記憶會變得混亂……」

不等謝小玉說完,一旁那位乾瘦的四爺哈哈大笑起來︰「這有什麼關係?簡家的子孫只要記住自己是劍宗傳人就夠了,以前那些記憶根本沒用,忘了也沒關係。」

謝小玉眨著眼睛,這番豪言壯語讓他愣住了,不過仔細一想,不得不承認四爺說得沒錯。

原本大部分的簡家人都是普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劍宗後人,甚至沒聽說過劍宗的名頭,他們的記憶就算不是雞毛蒜皮,也不會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而從他們正式成為劍宗弟子的那一刻起,他們和以前就徹底斬斷關係,不過連自己的父母兄弟是誰都忘掉也未免過分了。

「你們狠。」謝小玉切牙道,他不佩服都不行。

「你這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找我們幹什麼?」老族長問道。

「只是過來看看。」謝小玉確實有目的,不過只需要順帶一提,他之所以跑過來,主要是為了和劍宗取得聯絡。

帳篷內全都是一排排棺槨,棺槨用水晶鑄成,每口裡都躺著一具骨架,上面已經附著一層血肉。

「這是蟲王變?」謝小玉滿臉怪異,他原本就有心理準備劍宗的人可能會大改一番,不過親眼看到這一幕還是大吃一驚。

蟲王變原本不是這樣,一開始仍舊是人的模樣,然後身體架構一點一點改變,整個過程就如同脫胎換骨,又有點像化蛹為蝶。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融入滴血重生之法,再加上萬劍之體的練法。」滿臉橫肉的屠爺不以為然地說道。

話從屠爺的嘴裡說出來,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總有一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味道。

「就算你們玩這一手已經很熟了,蟲王變卻是新東西,你們……」謝小玉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這沒什麼了不起,劍宗別的本事或許差一點,給人換軀殼的本事絕對沒人可比。」屠爺越說越得意。

「你別忘了,祖師爺當年收那麼多殘魂,每一道殘魂都需要一具肉身,最後靠的也是滴血重生之法。

「你知道劍宗為什麼成了簡家嗎?不只是因為祕密傳承的關係,其實我們祖輩得到的身體都是祖師爺用自己的血製造,第一批總共造了六十四個人,也就是祠堂內排在老祖宗底下那六十四塊金色牌位,雖然其他人和他們是同輩,實際上是用他們的血再造的身體。

「神道大劫結束後,簡家對滴血重生這類法門一直非常重視,就拿這萬劍之體來說,其實就是從滴血重生演變而來。滴血重生仍舊要經歷幼年、童年、少年,想重新成長少說要十幾年的時間,說起來不長,但是真到了危急關頭哪有這麼多時間?所以簡家歷代先祖都在研究怎麼改進這套法門。

「你這小子的蟲王變其實並不新鮮,簡家的老祖宗裡也有人搞過類似的東西,什麼毒蛇、蜥蜴、老虎、獅子,都有人試過,只不過沒人想過蟲子,這東西實在太低等了,而且和人的差異太大。」

苦竹在一旁將來龍去脈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屠爺很不爽被人搶了話頭,所以立刻搶過話頭,用力拍了一下謝小玉的肩膀,說道︰「你這小子能成功完全是運氣,居然想到用龍的血脈中和,不然肯定不可能成功,因為蟲子和人的差別太大。」

謝小玉一邊聽一邊點頭,對屠爺的話他完全相信,莆煥派那個青年就是最好的證明,那青年現下奄奄一息,只能勉強吊住性命。

「這些老祖宗肯定留下了什麼吧?」謝小玉試探著問道。

「就知道你對這個感興趣。」屠爺哈哈大笑起來。

「這方面的東西得問他。」老族長看了屠爺一眼。

謝小玉的臉頰肌肉抽動兩下,突然想起一件事──屠爺可不是外號,他真的是屠夫,以前簡家沒人知道他是修士,只知道他是個殺豬的,村裡要殺豬宰羊都會找他幫忙。

難不成這也是熟悉身體構造?想到這裡,謝小玉不敢再問下去,忙岔開話題︰「簡家有多少人跟著出海?」

「兩千多人,還有不少人情願留在家裡,人各有志,也就不為難他們了。」老族長看得很開,既沒有黯然也沒有哀傷。

「那些不願意離開的人全都已經洗掉記憶,從此之後,他們就是真正的簡家後代。」苦竹嘆道。

「兩千人……」謝小玉暗自盤算,這數量稍微少了一點。

「放心,只要證明這是成功的,我們就會準備一大堆身軀,一方面可以替換,另一方面也是為新人做準備。當年祖師爺救了那麼多人,現下輪到我們了。」屠爺雖然滿臉橫肉、一臉凶相,為人卻很善良,不善良的人也不會研究這方面的東西。

「萬劍之體需要替換?」謝小玉注意到另一件事。

謝小玉的這具分身就是蟲王變加萬劍之體,萬劍之體是提取五金的精華重鑄身軀,一旦練成,鋼筋鐵骨、銅皮鐵膚,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而且渾身都能化為劍刃,真正做到人即是劍,劍即是人,如此難道還有弱點?

看到謝小玉一臉疑惑,苦竹連忙解釋道︰「劍修一道寧折不彎,只進不退,很容易死。當年老祖宗想出這套法門,就是為了多一分活命的倚仗。」

「萬劍之體本來就是為了拚命用的。」屠爺這句話道盡其中的奧妙。

「如果加上本能反應煉成分身,那就更完美了。」老族長最傾向的還是謝小玉現下的做法。

儘管萬劍之體少了很多後顧之憂,但仍舊不保險,因為修練萬劍之體的人往往太過倚賴身體的強橫,這可不是件好事。

在老族長看來,像謝小玉這樣才是最完美的戰體,有著堅不可摧的身軀,又有本能反應。

老族長提到謝小玉的這具分身,謝小玉感覺時機到了,連忙問道︰「我正想問你們,我這具分身走的是陽剛的路子,我打算讓本體走陰柔的路子,往化實為虛方面發展,恰好一虛一實、一陰一陽,和我自創的功法也相配。」

謝小玉這次過來除了要和劍宗取得聯絡,另一個意圖就是想問這件事。

「本體化虛,分身為實……」一個老頭嘖了一聲。

其他人也是一臉古怪,這個想法確實新奇,別人都是分身為虛,本體為實,這樣修練起來容易,畢竟本尊法體才是根本。

「說實話,我沒聽過有第二個人這麼做過。」老族長也搖頭苦笑,不過他並不想打擊謝小玉,思索了片刻,又道︰「你如果想知道怎麼化實為虛,我倒是可以指點你。六爺、德叔在這方面也有所長,他們可以指點你,至於你這條路是否能走通,就難說了。」

一旁幾個老人也是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謝小玉心裡苦澀,這可不是他要選的路,而是路選上他。

謝小玉原本就是一個重根基的人,練氣層次就重修三回,那裡會不明白根基的重要?

化實為虛,虛實變化,看上去非常美妙,代價卻是根基不穩。

這就和鬼修一樣,虛體無法容納太強橫的法力,越往上,這種差距越明顯,而法力是根本,再簡單的法術如果灌注大量的法力進去,威力也會變得極大,如果法力不夠,根本無法施展強大的法術,神通持續的時間也會極短。

「不然你乾脆放棄這具分身算了,或是再修練一具分身出來,兩具分身一虛一實。」胖胖的海叔笑道。

謝小玉聽到後面的半句話,心頭頓時一動,覺得這倒是一個好辦法,不過轉念間,他又不敢多想了。

實的分身容易修練,就算不用奪舍的辦法,練成元神後,找一件法寶融為一體,就是一個分身,大部分人都是這麼做,比如陳元奇和眼前這些人。

可虛的分身就沒有那麼容易修練,通常都是修練玄功,然後練成身外化身。其他辦法就要看運氣了,比如找到一件可以寄托元神的異寶,這件異寶還必須能化虛為實。

如果蜃珠沒有煉成菩提珠,倒是可以派上用場,可現下想再找一顆同樣的寶貝就沒有那麼容易。

或許,大劫降臨後可能會有機會。

分身在簡家的營中,小玉的本體此刻則在飛天舟上。

飛天劍舟發出隆隆的轟鳴聲,以驚人的速度在雲層上方百丈的地方飛行。

船頭逼開的氣浪朝著四面八方蕩漾,在下方的雲層上映出一片清晰的痕跡,和船只在水中劈開波紋很有幾分相似。

「那條虯龍逃了,螭龍卻沒能逃脫。這家伙急著回歸小千世界,一頭鑽進傳送陣裡,被十六位道君連手所滅,連元神都被煉化。」

姜涵韻傳來的消息替這次行動劃上句號。

不過還有一頭大妖活著總不是好消息,幸好那頭大妖一向低調,並不怎麼囂張,如果換成螭龍還活著,謝小玉等人就頭痛了。

「這頭大妖會不會潛伏起來伺機破壞?牠擅長水遁,在海裡沒人是牠的對手,也沒人能夠抓到牠。」陳元奇有時候大剌剌,有時候卻很謹慎。

「我賭牠八成會躲在天寶州四周窺探我們的情況,將來大劫到來,妖族大舉進入,那時候牠作為地頭蛇,能發揮的作用更大。」謝小玉說著自己的猜測。

「這豈不是很糟糕?」姜涵韻臉色微變。

「對大局來說確實很糟糕,但是對我們未必如此。」謝小玉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變得非常冷酷,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旁邊幾個人全都感受到這分沉重,他們明白謝小玉的意思。

那條虯龍將來肯定是大麻煩,但是眼前航路暢通,讓所有人對這邊充滿信心。「幫我注意這幾個人。」謝小玉從旁邊那迭紙裡取過一張,快速寫了起來。謝小玉寫的大部分是招募來道君的名字,可最末尾幾個名字卻是翠羽宮的人。「你一直在監視她們?」姜涵韻臉色陰沉,彷佛籠罩著一層烏雲。

謝小玉默然地點了點頭。

這次行動,其中一個目的就是引出異族的奸細,天門之役雖然已經清理一批,卻仍有疏漏,更何況異族事後肯定有所行動,又弄了一批奸細。

「難道沒有懷疑過,為什麼每一組人馬都安插一個苗人?真的只是為了互相聯絡方便嗎?」陳元奇笑嘻嘻地問道。有些事現下可以說了。

姜涵韻傻了,每一組人馬中確實都有一個苗人,當初謝小玉解釋那是天蛇老人的手下,負責相互間的聯絡,她確實相信了。

「這些人全是敦昆的手下,也相當於敦昆的分身,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敦昆暗中主持,每一艘船上,每一個人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敦昆的眼睛。」謝小玉笑著解釋道。

這是真相,不過只是一半真相。

敦昆充其量只是眼睛,他看到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傳到謝小玉這裡,連有人打噴嚏這樣的小事都照傳不誤。

而真正的監視者是謝小玉本人,他將敦昆傳過來的一切都扔給天機盤計算。人或許會出錯,可天機盤卻不會。

「這些人隱藏得不錯,可惜他們有很多事不得不做,既要向外面傳遞消息,又要不引人注意地拖後腿,再怎麼小心都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謝小玉隨手一點,將一些記憶直接送入姜涵韻的腦中。

這些記憶全都和那幾個翠羽宮的人有關,包括這幾個人十幾天來的一舉一動,也包括謝小玉對她們的分析結果,連負責接頭的人都被出來,是翠羽宮名下的一個佃戶。

「這怎麼可能?楊姨、黎師姐……」姜涵韻有些不知所措。

「那位師叔肯定是異族的奸細,另外幾個人就難說了,有可能是被奪了魂魄。」謝小玉說道。

這也算是一種安慰,是否被奪魂沒人能確定,除非抓到人後直接索記憶。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小,一直以來,他們都沒抓到過異族的探子,就算生擒,那些探子也有秘法讓腦中記憶全都消失,最後只能得到一些支離破碎的東西。

「這些人怎麼辦?」姜涵韻茫然地問道,另外幾個人就算了,楊姨代表的可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支脈,上上下下共牽連十幾個人。

「沒必要動她們,只要和師父心裡明白就行了。」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你打算順藤摸瓜?」姜涵韻已經猜到謝小玉的意思。

「恐怕一些東西已經洩漏出去了。」陳元奇的臉色同樣陰沈似水。

謝小玉知道陳元奇指的是什麼。

「金球的祕密肯定保不住,那東西並沒有難度,只是以前沒人想到罷了;飛天劍舟倒是用不著擔心,最關鍵的地方是那個流星火尾,只有我、她、她師父,以及另外兩個人知道其中的奧妙,那兩個人絕對不會是奸細。如果不明白奧妙,就算仿造出來也只是徒具外表,弄得不好還會爆炸。」

謝小玉有這個自信,甚至異族想打造出一個徒具外表的東西也不一定辦得到,因為飛天劍舟實在太複雜,遠遠超出普通機關法器的範疇。

「異族得到金球的祕密已經是一件不得了的事,特別是那些妖族。」陳元奇沒有謝小玉那樣輕鬆。

「放心,中土和婆姿大陸靈脈盡毀,異族也只能用丙火聚靈陣聚集丙火精氣,或到海上尋找海眼聚集壬水精氣。」說到這裡,謝小玉冷笑一聲。

妖、鬼、魔三族中,妖族內鬥比人族還厲害,幾百萬年過去,妖族仍舊保持著太古時弱肉強食的道統,上族壓制下族,不但有生殺予奪的權力,還動不動就滅掉整個族群,正因為如此,那些上族絕對不會允許其他上族擁有更強大的力量,但金球加上丙火聚靈陣,會讓火屬性的妖族實力變得很強,這絕對是其他族群不願意看到的事。

至於鬼族,金球對虛體的效果不大。

唯獨麻煩的是魔門,不過魔門就是人族,如果魔門贏了,人族同樣能得以保全。

「不過這件事給了我們一個警醒,接下來我再創出什麼東西,肯定要加強控制。」謝小玉順勢拋出自己早就有的想法。

謝小玉這個理由冠冕堂皇,沒人反駁,就算知道他有私心,也沒辦法揭穿此事。

好在陳元奇等人並不在乎,因為璇璣派、翠羽宮的地位已經無可動搖,頂多是內部安排上有所改變。

「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們了。」謝小玉站起身。

現下謝小玉需要休息,每一場戰鬥都讓他心力交瘁。

謝小玉回到房間,一看到躺在床上的兩個女人,就知道休息的想法注定落空。

謝小玉不明白什麼時候綺羅和青嵐的關係變得如此親密,居然躺在他的床上做那假鳳虛凰的勾當,不過這倒是個讓內宅安穩的好辦法。

「怎麼?事情了結了?」綺羅星眸蒙地轉過頭來,眼睛像是抹了糖飴似的。

「三頭大妖幹掉兩頭,只有那條虯龍見勢不妙,逃了。」謝小玉隨手搭上門閂,然後開始解扣子。

綺羅輕笑一聲將青嵐轉過來,摟住她的腰,讓她不能動彈,然後朝著謝小玉拋了一個媚眼。

不需要多言,當中的意思三個人都懂。

謝小玉猜得到綺羅的想法,這是報復,也是惡作劇,更是為了尋求心理平衡。

青嵐也明白,她知道綺羅這個小心眼想拉她一起下水。

然而沒人反對。

對謝小玉來說,他正巴不得這樣。

至於青嵐,她將身子給謝小玉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準備。

隨著一聲呢喃,房間內頓時春色無邊,那景致之美,比起之前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更美妙幾分,當然動靜更大了許多。

狂風起,雨聲急,這番狂風驟雨持續好幾個時辰才漸漸平息下來,不過並沒有雲停雨畢,只是聲勢小了一些罷了。

一股精純而又濃重的真元在青嵐的體內流轉著,這和她本身修練的真元截然不同。

謝小玉緊摟著青嵐,一邊控制著這股真元,一邊用天機盤進行推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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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聯絡簡家

空氣微微震動著,一把看不見的飛劍在雲層中穿梭。

此刻謝小玉已經搞清楚這套功夫真元流轉的路徑,只是缺少心法的部分,照說問題應該不大,可惜解析半天卻是一團亂麻。

剛才謝小玉甚至偷偷用了一下他化自在有無形劍氣,可讓他鬱悶的是,以前無往不利的融合萬法的特性居然也失去作用,好像真如同綺羅所說,這套功法只能女人修練,冥冥中自有一種力量阻止他明白其中的奧妙。

謝小玉很不甘心,但沒用,除非有朝一日他的力量強大到足以破開這道禁制。

「怎麼?心裡不舒服?.」綺羅斜躺在床上輕笑著問道,她不擔心會打擾青嵐,這部功法非常特別,修練的時候不怕別人打擾。

雙修,顧名思義是兩個人修練,有些確實需要抱元守一,不過那大多是道門正統雙修之法,並不需要男女交合,《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可不是,這是真正的雙修之法,免不了玄牝相合,這種狀態下能夠做到平心靜氣那才叫見鬼了。

「沒什麼不甘心的,妳們是我的左膀右臂,們實力強了,對我也是不小的幫助。」謝小玉顯得很大方。

「這話聽著就不像出自真心。」綺羅撇了撇嘴,道︰「反正你的本體要走化實為虛的路子,法力再深濃也沒用,不如便宜了我們。」

綺羅言者無心,聽者卻有意,謝小玉原本就為將來的路而煩惱,綺羅的話讓他靈機一動。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道門有修練外丹之法,佛門也可以凝練出法珠,都是將法力儲存在體外的法門。

謝小玉以前之所以沒有想到,是因為這兩種法門都有缺陷,最大的缺陷就是效率很低,十成的法力儲存起來後只剩下四成。

如果換成在以前,絕對沒人願意幹這種賠本的買賣?,可如今這個問題已經不是問題,有金球輔助,加上《吞日噬月羅喉大法》的一些特性,法力的累積根本不是問題。

而將法力儲存在體外的法門還有一些缺陷,畢竟是體外的東西,先要轉入體內才能使用,而法力的輸送只能用涓涓細流形容,所以這類東西一般只能在煉丹造器時補充法力,打斗的時候根本派不上用場,除非自爆外丹,不過那會傷及元氣,甚至導致修為下跌。

不過這對謝小玉同樣不是問題,他從不和人比拚法力,一般都是速戰速決。

「太好了,幫了我一個大忙。」謝小玉探過頭在綺羅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幫了你一個大忙?」綺羅被弄糊塗了,心想難道自己把青嵐拉下水,讓這個臭男人感到很爽?

「提醒了我,可以將法力儲存在體外。」謝小玉看到綺羅臉上露出的醋意,立刻知道她又想歪了,不得不解釋道。

綺羅想了想,很快就猜到謝小玉的想法,道︰「你打算修練外丹?這東西用處好像不大,不說那極低的效率,釋放法力的模式也是細水長流,打鬥的時候沒用。

「一切都不成問題,效率低,有金球輔助,至於細水長流……」謝小玉沉吟半晌,原本他想回答這也不是問題,因為他的戰鬥風格意味著戰鬥不會持續很長,但是轉念間他又有一個新的想法,便說道︰「大不了我多煉幾顆外丹,一顆外丹是細水長流,聚少成多,也能變成洶涌江河。」

「這倒是個好辦法。」綺羅眼睛一亮,不過隨即醒悟過來,這個辦法只對謝小玉有用,換成她根本毫無意義。

綺羅不打算走謝小玉那條路,就不存在法力極限的問題,再說,她修練的飛針絕技對法力的需求之低,是任何一種道法所不能比,所以渾濃的法力對她來說用處原本就不大,更不用說專門修練一顆外丹;反而是青嵐可以占點便宜,她修練的畫篆一脈,集畫道、符道、陣道為一體,而陣法需要的法力不多,卻恰恰是細水長流的那種。

不過綺羅倒不感到嫉妒,因為她知道青嵐也不會走謝小玉的路,煉一顆外丹固然不錯,可沒有外丹的情況也差不多,所以只能說占點便宜。

「我讓你想到這麼好的辦法,你打算怎麼謝我?」綺羅嫣然一笑。

謝小玉看了下面一眼,雖然什麼話都沒說,可意思卻已經不言而喻。

綺羅臉頰一紅,然後怒氣沖沖在謝小玉身上亂擰起來。

「別誤會、別誤會。」謝小玉連忙擋下綺羅的手,道︰「我只是想到一個辦法可以讓外丹同時被我所用。」

謝小玉情急生智,編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綺羅頓時眼睛一亮,和謝小玉、青嵐不同,她修練並沒有特別的目的,霓裳門的弟子大多胸無大志,原來的願望是和其他師姐妹一樣嫁人生子、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並不奢望永恆不滅,甚至連道君境界都沒想過。

而和所有胸無大志的人一樣,綺羅也喜歡不勞而獲。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現下的情況變了,綺羅有了目標就變得勤奮起來,但是能偷懶的話,她當然想偷一下懶。

從軟玉溫香中出來,謝小玉仍舊有一絲意猶未盡的感覺,他猛地甩了甩頭,強行將這樣的想法趕出去。

溫柔鄉是英雄塚,這話確實有道理。

下一瞬間,謝小玉的身影從房間消失,進入芥子道場。

那座丹爐並沒有被點著,洪倫海已經很久沒有煉丹,他正盤坐在蒲團上練氣打坐。

洪倫海也不是勤奮的人,在這一點上他和綺羅很像。

事實上,大部分煉丹師在修練方面都有些懶散,因為他們可以靠煉丹提升修為。

不過這一次有點不同,洪倫海看著謝小玉的那具分身眼紅,所以這段日子拚命修練,為的就是也弄一具分身。

看到洪倫海在修練,謝小玉一陣愕然,不過隨即就猜到洪倫海的心思,緊接著他又想到自己的父母。

洪倫海身為修士,又在煉丹爐內躲了幾十年,都無法忍受這裡的生活,更別說自己的父母。想到這裡,謝小玉不由得感到愧疚,他其實早就可以讓自己家人出去,不管是托付給那幾位大巫還是交給翠羽宮,都可以保證自己家人的安全。

見洪倫海收功還早,謝小玉乾脆打開通往下層的禁制徑自飄落。

下面那一層仍舊空蕩蕩的,幾座洞門緊閉著,謝小玉放出神念一掃,自己父母居然在睡覺,他的哥哥姐姐們也大多在睡覺,並非如他想像中在修練。

看到此情此景,謝小玉不由得輕嘆一聲,心裡充滿無奈。

謝小玉花那麼大的力氣幫自己家人脫胎換骨,將他們引上修練之路,可惜肉胎好換,性情難改,普通人就是普通人,不可能像真正的修士那樣耐得住寂寞、熬得住枯燥。

修士如果做不到這兩點,就算有再好的條件也不會有成就。

不過謝小玉並不打算強求,道門講究順其自然,佛門也有佛度有緣的說法,如果連這一點都勘不透,就沒必要修道了。

既然知道家人都在睡覺,並沒有打坐練功,謝小玉結了一道清涼法印打出去。

法印瞬間起了效果,躲在洞裡睡覺的人都清醒過來,打著呵欠、伸著懶腰,從床上爬起來,然後一座座洞門緩緩開啟。

「小玉,你怎麼有空過來?已經大半年沒看到你的人影了。」第一個發話的是謝小玉的父親謝景閑,這話說得有幾分怨氣。

「爹,這半年我都在鬼門裡歷練,不敢將芥子空間帶進去,怕萬一出事將你們也搭上。」謝小玉撒謊的本事一流。

「進鬼門關?」

謝小玉的父母同時嚇了一跳,雖然已經成為修士,不過他們和李福祿那群人一樣,心態沒有完全轉變,對修士的世界仍舊一知半解,所以謝小玉提到鬼門,他們首先想到的卻是鬼門關,覺得那豈不是閻羅王待的地方。

其他人也臉色大變。

謝小玉知道自己父母誤會了,不過他並不打算解釋,誤會有時候也是一件好事。

「爹,以前在中土的時候,我擔心有人打你們的主意,所以不敢讓你們出去;現下不怕了,我們已經登船出海,很快就要到天寶州。我打算把你們托付給小妹,她現下在翠羽宮過得不錯,不但是掌門親傳弟子,修為也到了真人境界,絕對可以保護你們。」謝小玉說出自己的打算。

「好啊﹗好啊﹗」幾個小孩首先大叫大嚷起來。

小孩子性情活潑,整天待著這個地方,一開始還好,要不打坐練功,要不互相打鬥玩耍,但是幾年下來他們早就憋得快發瘋了。

「小玉,當初你不是說大劫還有五、六年才到嗎?怎麼……現下時間提前了?」謝小玉的二姐心思轉得最快,稍微一算就知道時間不對。

「本來就要提前一年出發,現下只不過又早了一年。」謝小玉說道。

謝小玉說得輕鬆,他家人卻不這麼想,謝景閑一陣緊張,神情慌亂地問道︰「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提前?是不是情況不妙?」

「不,沒什麼問題,只是計畫有點改變,我們打算在天寶州待上一年,主要是打造一些東西。」謝小玉連忙解釋道。

「真的沒出事?你別騙我。」謝景閑仍舊疑神疑鬼,自從謝小玉出事,他家就遭遇一連串變故,早讓他成了驚弓之鳥。

「放心,你可以親眼看看。」謝小玉很無奈,畢竟剛才說謊話家人居然都信,現下說實話反而懷疑他撒謊。

「你們想不想出去?」謝景閑轉過頭,對著其他人問道。

「外面真的安全嗎?」

謝小玉的大哥猶豫一會兒,他和謝景閑一樣,都經歷太多磨難,膽子變得很小,即使以前他們整天都想著出去看看,但是事到臨頭又退縮了。

「先出去看看再說,如果覺得不安全,還可以躲回來。」謝小玉沒辦法,他基本上可以肯定他的家人不可能有太大的成就,因為身為修士,必須擁有一顆無所畏懼的心。

「是啊,就算不為我們幾個大人,也該替孩子想想,總不能讓他們和我們一起坐牢吧?」謝小玉的母親看著幾個孫子、外孫,頗有些心疼地說道。

一提到孩子,謝小玉的哥哥姐姐們終於心動了。

「不如我們出去看看?」謝景閑看到兒女都有了想法,口風頓時鬆了。

「對了,小玉,你媳婦呢?當初不是說出海前就把婚事辦了嗎。」謝小玉的母親關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謝小玉最不想提起的就是這件事,他好不容易搞定綺羅,絕對不能再起波折,所以連忙回道..「修道之人哪有那麼多講究?我和綺羅已經合籍雙修,而且不只是她,青嵐也和我合籍雙修了。」

「好好,一妻一外家,正該如此,你現下也是一個有身分的人了。」謝景閑眉開眼笑。

謝小玉一臉無奈,覺得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哪怕脫了凡胎也成不了真正的修士。

「這怎麼行?人生大事……」謝小玉的母親仍舊在一旁嘮叨。

「娘,這件事就別管了,如果照的想法操辦起來,肯定要請一大堆客人,說不定其中就有異族的奸細,他們對付不了我,卻有可能對你們下手。」

謝小玉很清楚自己父母想的是什麼,藉他的事大操大辦一番不過是為了圖個面子,不過和面子比起來,性命當然更重要。

果然,謝小玉父母的臉色頓時變了。

「那我們自家辦一下總可以吧?」謝小玉的二姐提議道。

「俗世之人講究天地君親師,但是修士乃出家人,只敬天地,沒有成親這種說法,合籍雙修也只是互稱道友,修道路上互相提攜。你們別在這事上作文章,說出去只會被人笑話。」謝小玉對自己父母不能拉下面子,對姐姐就不怎麼在乎。

謝小玉說這話也是抓住家人的要害,他的父母兄弟對他的婚事其實並不在乎,說來說去就是面子問題,剛才是對外講究面子,想風風光光顯示謝家的身分;之後是對內講究面子,想給新媳婦一些下馬威,這在俗世人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而現下謝小玉這樣一說,他家人肯定不會再有想法了,愛面子的人最怕的就是丟面子,半路出家的人最忌諱的就是別人說自己半路出家。

「還有去了小妹那邊,你們也別亂抖威風。小妹就很聰明,做什麼事都小心翼翼。出去後別到處亂走動,連翠羽宮的地盤也別亂晃,裡面也有異族的探子,已經找出好幾個,其中一個還是小妹的師叔,我們這兩天就要動手……」謝小玉正打算繼續警告幾句。

「算了、算了,我們別出去了,外面太危險。」謝景閑的臉色都變了。

「我們也不出去了。」謝小玉的哥哥姐姐們也一起搖頭。

「娘」一個最小的孩子可憐兮兮地叫道。

其他小孩也都變得愁眉苦臉。

「外面也沒有那麼危險,反正別亂走動,跟著小妹就沒錯。」謝小玉知道自己說得太嚴重,連忙勸道︰「讓你們出去是為了散散心,順便見見世面。」

謝小玉把「見見世面」四字咬得極重,同時朝幾個小的努了努嘴。

「也對,咱家將來也是豪門望族,沒點見識可不行。」謝景閑終於點頭了。

謝小玉鬆了一口氣,總算將自己家人請出去,不過有些事仍舊得提醒︰「我最後再說兩句,到了外面,肯定有很多人奉承你們,到時候聽小妹的,她現下的見識比你們多。」

「知道了。」謝景閑點了點頭。

謝景閑這輩子算是幾度浮沉,小玉被元辰派看中,他家也跟著風光,買宅子、買地,十年間成了謝家主支之外的第一等人家,那時候叔伯兄弟沒少奉承他;但是謝小玉出事,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平時奉承得最厲害的那幾家人更翻臉將他家產業奪個乾淨,要不是他見機得快,恐怕早就沒命了。

背井離鄉的這幾年,謝景閑也看慣世態炎涼,絕不可能因為別人的奉承就輕易相信別人。

「還有一件事大家必須記在心裡。」謝小玉朝著頭頂指了指,道︰「你們和上面那位已經很熟了,但到了外面,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他的存在,不然會有大麻煩。」

「有大麻煩?」謝景閑的臉色一下子變白,他現下最怕的就是麻煩。

「我們幾個大人倒是沒問題,就怕……」謝小玉的大哥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和旁邊幾個小孩。

「這倒沒問題,我會幫你們在意識中設一道禁制,萬一有人提到他,這道禁制就會發作,會警告你們別亂說話。」謝小玉早就有了想法。

「那好、那好。」謝景閑連連點頭,他知道這類禁制並不好,但是他不擔心謝小玉會對家人不利。

這時,謝小玉單手結印,然後抬手放出一道白光,這道白光在半空中分化成十幾道,分別射入眾人的眉心中。

做完這一切,謝小玉終於鬆了一口氣,道︰「你們先收拾一下,我去看看那人,然後就送你們出去。」

其實洪倫海早就醒了,謝小玉在底下說了什麼,他都聽得清清楚楚,看到謝小玉上來,他怪異地看了謝小玉一眼,說道︰「你總算想通了?」

「想通了﹗我可以翼庇他們一時,卻沒辦法翼庇他們一世,與其把他們關在這裡像坐牢似的,還不如放他們出去見見世面,順便結交各門各派的人。」謝小玉確實想通了。

洪倫海看了看底下,然後重重嘆息一聲,現下謝小玉一家人已經可以出去,他卻仍得待在這個地方,只能怪他的身分太過尷尬。

外面的人把洪倫海也當成劍宗傳人,是劍宗專修丹道的一脈,如果真是這樣,他倒是可以躲到劍宗,但他不是。

「不然你跟著我練劍算了。」謝小玉對洪倫海多少有些歉意,洪倫海幫了他不少忙,他卻把洪倫海坑慘了。

「算了,我還是待在這裡吧。」洪倫海連連搖頭,他對謝小玉的本事確實很羨慕,但是真讓他選擇,他絕對沒興趣成為劍修。

一個真正的劍修要無所畏懼,但洪倫海做不到;劍修講究的是一往無前,他同樣不可能,他更喜歡的是煉丹,萬不得已要和人爭鬥,他更願意用毒解決。最近這段日子洪倫海一直在研究蠱術,這合他的胃口。

「好吧。」謝小玉也不強求,然後說起正事︰「我已經決定了,分身走『實』的路,本體走『虛』的路。化虛有化虛的好處,卻也有壞處,最大的壞處就是法力不夠深濃,我想了一個辦法,就是靠外丹彌補。」

「外丹?」洪倫海明白謝小玉為什麼要找他了。

外丹也是丹,屬於丹藥的一種,也是出自煉丹師之手,只不過用法不同,不像丹藥那樣需要服用,反而更像法器。

「外丹可不太好煉。」洪倫海皺起眉頭,他張開嘴,一顆珠子從嘴裡緩緩飄出來,道︰「我煉到現下就煉成這麼一顆,已經自己用了。」

謝小玉正感到奇怪,因為外丹確實比一般丹藥難煉一點,但是對洪倫海這樣的宗師級人物來說,應該難不到那裡,不由得心想︰為什麼說不太好煉?

等到謝小玉看清楚那顆外丹,頓時大吃一驚。

「靈丹……」謝小玉瞪大眼睛,同時他知道洪倫海誤會了。

外丹不同於普通丹藥,不但有丹的特性,還有法器的特性,所以靈丹級的外丹不僅需要有靈性,還必須帶有一絲大道痕跡。

而洪倫海這顆外丹顏色赤紅,表面火光流轉,上面隱約可見一絲大道印痕,乃火之道。

「怪不得你急著修練神魂,原來有這樣一件寶貝。」謝小玉明白了。

既然是靈丹,肯定帶有一絲靈智,卻沒有自我意識,被洪倫海煉化成為外丹後,自然而然和他融為一體,只要他也能做到神魂獨立存在,就能和那顆外丹相合,煉成分身,將來還能煉成第二元神,再進一步的話,還可以像羅元棠那樣練成身外化身。

突然謝小玉整個人定住,腦中全都是海叔的提議──為什麼不練一虛一實兩具分身?

以前謝小玉沒有這麼想,是因為想練出一具虛的分身,難度實在太大──他必須再弄到一顆類似蜃珠的異寶,甚至就算得到這樣的寶貝,成功的可能性也只有兩成,而且蜃珠畢竟是外物,用這種方法煉成分身,成長的速度非常緩慢,眼下雖有用,但是到了道君境界就成了雞肋,雖然能重煉,卻有極大的風險。

然而此刻,洪倫海卻讓謝小玉看到一條光明大道。

「你的這顆珠子可以化實為虛嗎?」謝小玉急忙問道。

洪倫海一陣愕然,說道:「當然可以,此物屬火,火是無形之物……」突然洪倫海醒悟過來,指著謝小玉驚詫地問道︰「你是想……想把這東西也練成身外化身?」

「我不行,我修練的功法中只有琉璃寶焰佛光和火有關,但琉璃寶焰佛光並非我的主修功法,而且和這團火的特性也有差別,但是你可以。」謝小玉連忙否認,不想讓洪倫海誤會。

「是啊,我可以。」洪倫海傻愣愣地坐著,臉上一片茫然。

此刻,洪倫海總算知道什麼叫好事成雙。

「你幫我也煉一顆。我的好煉,只要陰陽平衡。」謝小玉已經改變主意,不打算走分身實,本體虛的路,而要煉成一實一虛兩具分身。

此刻,謝小玉有些慶幸選擇《吞日噬月羅喉大法》作為主修功法。

外丹要和主修功法特性相符,洪倫海專精煉丹,修練的是火行功法,為此他甚至沒有用五行築基,所以他的外丹如此熾熱,如同燒紅的鐵塊,又像是火山中的熔岩。

想煉成外丹,所需的材料就不簡單,洪倫海的外丹用的都是火屬性材料,很難調和,能煉成已經不易,想生出靈性更難如登天,洪倫海不知道浪費多少珍貴材料,這才煉成這顆外丹。

相對而言,謝小玉的外丹好煉多了,陰陽調和,不偏不倚,材料好找,調和也容易。

「你要兩具分身幹嘛?難道你打算以後用這具虛的分身和劍宗聯絡?」洪倫海問道,他原本不是好奇的人,但是此刻事關自己的未來,他不得不弄個明白。

謝小玉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想到很多東西。

沉默了好一會兒,將腦子裡的想法全都整理一遍,謝小玉這才開口。

「太古之前一片渾沌,太古之初天地兩開,而後萬物生衍。太古之人觀察天地,悟出其中的道理──無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無是無極、是大道之本源.,一是太極,是變化之端,萬千大道由此而生.,二是兩儀,是天地、是陰陽、是虛實、是剛柔,代表著正反兩面二是有序,在天,是日、月、星,在地,是山、川、原,在人,是君、臣、民,世間萬物都是由此而演化。」

謝小玉說了一大堆,聽起來和洪倫海的問題毫不相干,不過洪倫海聽懂了。

這番道理是玄門的源頭,更是道門的根本,身為道門弟子他不可能不懂。

玄門最初的修練之法完全按照這套理論,將自己視為太極調和陰陽,以求平衡,後來才漸漸衍化四象、五行、八卦、九宮等諸多法門。

當今世上很少有人走這條路,但是謝小玉修練的《吞日噬月羅喉大法》就屬於這一類。

這部功法明為日月,暗合陰陽,這兩具分身一虛一實,同樣暗合陰陽。

如果按照分身為實,本體為虛修練,那麼變化就到此為止,但是現下本體仍舊按照陰陽調和修練,兩具分身一陰一陽,恰好是一生二──本體為主,分身為輔,這裡面就分了主次,定了序列,這便是二生三。

「三」這個數字在各個教派中都有特殊的意義,代表著最高成就。

魔門中有三祖,道門中有三清,佛門中有三佛,佛道魔三家都有三位一體的說法──道門是一氣化三清,佛門是過去、現下、未來,魔門是創造、維持、毀滅。洪倫海的腦中轟的一聲巨響,猛然浮現一個念頭。

洪倫海被這個想法嚇壞了,因為那實在太過遙遠也太過龐大,與之相比,什麼飛升仙界、什麼十尊者、什麼天地大劫都差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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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謝小玉已經搞清楚這套功夫真元流轉的路徑,只是缺少心法的部分,照說問題應該不大,可惜解析半天卻是 ...

【第五章】熟悉的一切

到處是房子,凌亂而擁擠,蜘蛛網般的街道朝著四面八方鋪開,無數行人還有雙輪車在這些道路上來來往往,忙碌而熙攘。

所有的一切都和謝小玉第一次看到時沒有兩樣,但感覺卻不同了,當初他第一次看到臨海城,心裡充滿茫然,因為對前途一無所知,還有憤怒,因為命運的不公;此刻,謝小玉看著這座凌亂又骯髒的城市,心裡卻有那麼一絲親切。

這是謝小玉發跡的地方、是他命運轉折的所在,也是在這裡,他知道什麼是親情、什麼是友誼。

「想不想下去看看?」不知道什麼時候,綺羅來到謝小玉的身後。

「船好像不停。」謝小玉確實有點想,不過飛天劍舟並不會在臨海城降落。

天寶州無所不在的瘴毒讓人敬而遠之,所以羅元棠等人在海上找了一片島嶼群作為臨時落腳點,離天寶州有一萬多裡。

「不停怕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地方。」綺羅早就悶壞了,正想出去走走。和其他人不同,綺羅挺喜歡天寶州的,這就是霓裳門與眾不同之處。

天寶州看似是個苦哈哈的地方,只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來這裡,卻有著遠超中土的喧鬧和繁華。

「這就是天寶州?看起來很不錯啊﹗」謝景閑趴在旁邊的艙口上,他看著窗外,原本還想當年謝小玉被發配來此不知有多麼淒慘,沒想到看見的是這樣一番景象。

謝景閑還沒有舉家逃亡之前,甚至沒出過幾趟遠門,而大禹州偏東北,再往北兩個州就要出邊境,屬於偏遠州郡,即使州府也算不上繁華.,而臨海城人口千萬,整座城沿海鋪開十幾里,放在中土也是一等一的大城。

「仔細想來這裡確實不錯。」謝小玉點了點頭。

天寶州可怕的是瘴毒,如果沒有瘴毒,以此處大量的機會,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人間樂土。

從天寶州回到中土轉了這麼一圈,謝小玉也弄明白其中的緣由──就是因為這無所不在的瘴毒,所以有身分、有地位的人不肯來。因為這裡的人層次都很低,所以彼此間的爭鬥也屬於低層次,從忠義堂、信樂堂這樣的堂口居然也有資格揮斥方遒就可想而知。

爭鬥的層次越低,越講究人多勢眾,這樣一來,吸引更多人投靠就成為最重要的事。

想吸引人,肯定要拿出好處,只知道作威作福、好處一人獨得,在中土沒問題,但是在天寶州絕對不可行。

天寶州的人比起中土好過得多,在其他地方活不下去,到了天寶州可以有條活路,原因就在此。

「別再多想了,走不走?」綺羅催促道。

飛天劍舟的速度極快,這一愣神的工夫已經從臨海城上空飛過。

「好吧,下去看看。」謝小玉頗有些遺憾,李光宗他們不在,不然有他們帶路,一切就方便多了。

「你們想不想下去走走?」謝小玉轉頭問道。

謝景閑沉吟半晌,最後點了點頭,他是個俗人,愛的是繁華,貪戀的是熱鬧。

「我也下去看看。」陳元奇從走廊那一頭走過來,他也是個喜動不喜靜的人。謝小玉自然沒理由不答應,有陳元奇在他還更放心,這絕對是最好的保鏢。

突然,謝小玉想到陳元奇不可能如此無聊,轉念一想就明白了。

「你恐怕是為了躲開明通老道吧?」謝小玉笑著問道。

碧連天這次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璇璣、九曜都和他們疏遠,翠羽宮乾脆另外弄了一個落腳點,和那片島嶼群相隔十幾里,遠倒是不遠,但是這意味著什麼卻再明顯不過。

碧連天肯定會找人拉關係、說軟話,而最合適的人選無疑是明通。

真要面對明通,不管是謝小玉還是陳元奇都拉不下臉,不見的話,情面上又有些過不去,畢竟明通和他們的關係不錯,從天寶州回中土的一路上一起出生入死,算得上是生死之交,所以陳元奇想找藉口躲開。

「你難道沒這個意思?」陳元奇不屑地問道。

謝小玉沒辦法回答,剛才他確實沒想到這一點,但是此刻明白過來後,肯定也要找機會避開。

「再算上我。」姜涵韻快步走過來,身後理所當然跟著慕容雪,再往後則是謝小玉的妹妹謝小釵,她們不知道怎麼得到消息。

姜涵韻的目的和謝小玉、陳元奇一樣,她也怕麻煩。

姜涵韻和明通沒有私交,但是她可以肯定明通會找她幫忙,讓謝小玉見他一面,她答應的話,會讓謝小玉為難.,可不答應的話,她會非常為難,所以最好的辦法也是躲著不見。

半空中一陣異樣的波動,一群人突然出現。

謝小玉等人出現的地方是一條夾弄,臨海城的房子造得很亂,所以這樣的夾弄很多,這種陰森的角落大多是藏污納垢的所在,不遠處就有幾個賊眉鼠眼的人靠牆而立。

這幾個混混倒是有點眼色,看到這麼一大群人憑空冒出來,立刻知道不是簡單人物,倒不敢跑上前觸霉頭,只是有幾個人在心底暗想能不能拿這個消息出去賣幾個錢花?

謝小玉早已經注意到這幾個混混,也能猜到他們的打算,他轉頭問道︰「你們誰認識信樂堂的人?」

謝小玉想找個響導,畢竟李光宗和蘇明成都不在這裡,雖然帶著王晨和吳榮華,但他們在天寶州待了半輩子,卻對臨海城不熟,王晨一直在南方晃蕩,吳榮華則是以狩獵為生,對這裡的山林峽谷都很熟,卻不太去城裡,就算去也都是直接進內城。

思來想去,謝小玉最後想到信樂堂的人。

當初信樂堂還有二十幾個堂主留在天寶州,這些人和謝小玉有過一面之緣,倒是可以找來當響導。

「信樂堂?」幾個混混互相對望一眼。

「修士老爺,信樂堂早就沒了,不只是信樂堂,所有堂口都已經沒了。」一個年紀最長的混混連忙說道。

「所有的堂口都沒了?」謝小玉有些意外。

「都被官府征召,聽說下一批就要征召當兵的和獵戶了。」另一個混混搶著說道。

「老羅沒說這邊已經動手了。」陳元奇有些疑惑,這樣大規模的舉動羅元棠居然一無所知,看來這邊肯定出問題。

「怎麼會是官府下令?」謝小玉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官府現下被道府代替,難道是道府中的某些人有了想法??」陳元奇瞬間想到許多種可能,他此刻說的只是情況最輕微的可能。

事實上,陳元奇更懷疑是碧連天的人搞鬼,不過此刻這裡是明通在管,以明通的為人,絕對幹不出這種事。

「先看看情況再說。」謝小玉並不打算立刻下結論。

「想打探消息可以直接去內城。」王晨在一旁說道。

天寶州的各座城市都差不多,外城的規模很大,為了擴展方便,大多沒有城牆,反正土蠻攻城的話,可以直接拆房子臨時堆起一圈圍牆,真正的城其實是內城。

內城的規模不會太大,除了官府、道府和礦業會所,就只有酒樓、客棧之類的地方,而有資格進入內城的除了官府和道府的人,只有修士,自然而然的,那裡就成了修士之間交換消息的所在。

「用不著所有人都去,老王,你對那種地方最熟,拜託你跑一趟,我們……四處走走看看。」謝小玉說道。

謝小玉轉頭看了看那幾個混混,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至於你們就好好睡一覺,睡醒後就什麼都記不得了。」說著,謝小玉一拂衣袖。

那幾個混混撲通撲通栽倒在地,緊接著就響起呼嚕聲。

「現下可以走了?.」陳元奇問道。

「還有一件事,我們現下這個樣子太過與眾不同,最好變個模樣。」謝小玉既然要搞清楚這裡的情況,自然得儘可能低調。

「我們應該沒問題。」謝景閑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兒女,他現下穿的這身衣服還是謝小玉遇到他們的時候買的,在芥子道場裡一躲就是好幾年,始終沒有換過。

「最好別穿得太好。」

謝小玉有經驗,天寶州和中土不同,這裡很亂,有錢人也不敢穿得太光鮮,頂多就是件乾淨點的長衫,穿得好的人意味著能保護自己,至少是練武之人,更多的是修士,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哪有這麼麻煩。」陳元奇輕描淡寫地說道。

轉眼間,所有人都感覺身上有點異樣,緊接著他們的樣子都變了,全都是一身粗布長衫。

謝家人大吃一驚,很多人連忙拉了拉衣角,這才發現衣服仍舊是原來那身衣服,只是樣子變了。

「別再弄了,只是幻覺。」謝小玉連忙說道。

謝景閑老臉一紅,感覺自己就像個土包子。

與此同時,謝景閑也覺得慶幸,總算長眼了,覺得什麼時候也有這樣的本事就好。

謝小玉能感覺到謝景閑的心思,只能在暗地裡搖頭,因為以謝景閑現下的修為,這種障眼法也可以隨手施展.

當初謝小玉離開的時候留下一本濃濃的冊子,裡面全是練氣層次能修練的法術,但顯然他的家人根本沒碰那本冊子,甚至可能連翻都沒翻過。

謝小玉不忍心再看下去,快步出了夾弄,跑到街口,朝著迎面而來的雙輪車招了招手,立刻有五、六輛空的雙輪車跑過來,停在謝小玉面前。

既然找響導的計畫落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坐車。

片刻後,那幫人回來了,身後各跟著幾輛雙輪車。

「送我們去黃帽子街的四方樓。」謝小玉說出到達站。

「各位想必是剛從中土過來吧?有沒有找好落腳的地方?」車夫不忙拉車,先是笑嘻嘻地問道。

最近這段日子,大批船隊從中土過來,修士自然住在外海,但是那些被運過來的普通人就沒有這個資格,大部分都安排在沿海各座城市。

這麼多人湧入,少不得吃、穿、住、用這四項,對這些拉車的人來說,幫人介紹生意可以多賺一筆錢。

「少囉嗦,拉你的車,地方我們早就找好了。」謝小玉在這裡待過,對這種事一清二楚,聽這些車夫的話,十有八九要吃虧。

「我告訴你的地方肯定比你找的地方好得多,誰能比我們更熟悉這裡?」車夫仍舊不肯放棄,畢竟這群人老老少少共有十幾人,這是一大筆進項。

「你這車結實嗎?」謝小玉答非所問。

「當然結實,怎麼可能不結實?」車夫有些莫名其妙。

「不見得吧﹗」謝小玉搖了搖頭,然後在左側扶手上捏了一把。

那扶手是鐵製的,外麵包了一層赤紅銅,絕對夠結實,就算拉上五、六百斤的東西都沒問題,但是等到謝小玉的手放開,上面居然多了五道手指印。

車夫頓時閉嘴,既然知道謝小玉是練家子,他那裡還敢亂動心思?

那些條件好的客棧根本用不著這車夫幫忙招攬生意,他熟悉的客棧全都是地方偏遠、住處簡陋卻一點都不便宜,謝小玉肯定不會滿意,到時候鬧起來,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往最前面那輛車上一坐,腳往車杆上一擱,謝小玉回頭招呼一聲︰「你們都上車。」

眾人各自上車,綺羅和青嵐當然和謝小玉坐在一起,謝小玉的哥哥姐姐們也都是夫妻倆坐在一起,姜涵韻和慕容雪、謝小釵師姐妹三人共乘一車,只有陳元奇身分太高,獨坐在最後面那輛車上。

除了謝小玉、王晨、吳榮虎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坐這種車,多少感覺有些新鮮,車跑起來後速度不快,這分悠哉卻是任何一種飛遁之法所沒有。

「回頭我們也做幾輛車,沒事就這樣在街上閒逛。」綺羅喜歡紅塵喧鬧,更喜歡俗世間的享樂。

「以前不是來過嗎?」謝小玉感到奇怪。

「當初我來這裡是為了找你,那裡有機會出去亂逛?再說……也沒那個心情。」綺羅訕訕地說道。

其實還有一個理由──當初綺羅來天寶州時還是少女,不管霓裳門的門風如何,每一個少女總認為自己冰清玉潔,別說坐這種車,就算在這條街上走過都感覺髒得不行,看到那些車夫絕對要遠遠避開;可現下不同了,少女變成少婦,比這髒的東西都接觸過,自然不怎麼在意。

「飛輪比這速度快,可惜少了那麼一絲閑情逸致。」青嵐也說道。

「等大劫過去後,我就做一部輦車陪妳們遊歷天下。」謝小玉輕聲調笑道。

這時後面傳來一陣咳嗽聲,顯然謝小玉三人的濃情蜜意讓後面的人看不過去,咳嗽聲最響的自然是慕容雪,雙眼中甚至噴吐著嫉妒的火焰,讓謝小玉不得不坐直身體。

車跑得不慢,不過片刻的工夫,謝小玉曾經看過的竹樓就出現下眼前。

臨海城外城大多是竹樓,因為竹子長得快、加工容易、價錢便宜。

「我們這邊人多,再幫我叫幾輛來。」謝小玉朝著最前面那個車夫說道。那個車夫立刻將另外幾個車夫湊在一起,互相嘀咕兩句,然後其中一個人留下看著車子,另外幾個人朝著隔壁幾條街跑去。

四方樓就是當初謝小玉買到《六如法》,又幫李光宗他們挑了《力士經》的地方。

那家店鋪既然有修練的功法,頭家肯定和修士有關係,但是那個人本身不是修士,年紀也不小,就算官府征召,肯定輪不到他,謝小玉覺得在他那裡應該可以打聽到一些消息。

同樣是竹樓,這裡的竹樓和南疆的竹樓完全不同,沒有通透的感覺,反而異常濃重,所有牆壁都是兩層竹筒迭在一起,至少有一尺濃,裡外兩層蒙了竹席,外牆還抹了一層灰泥。

這座四方樓比其他房子更考究,朱紅的油漆上面描著金線,猛一看還真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從車上下來,謝小玉掏出一把銅子往座位上一灑。反正這些車夫自己會分。

謝小玉進了大門,就往後面走,他記得四方樓後面就是客棧,果然,一到後面就聽到人聲嘈雜,院子裡像茶館似的,一群人聚攏在那裡打牌聊天,還有女人在洗衣服、刷碗,更有小孩攛來攛去。

「我們就住這裡?」姜涵韻皺了皺眉頭,青嵐、綺羅也一樣。

「晚上們就進青嵐的畫裡,我住在這裡是為了打聽點消息。」謝小玉傳音。

「好吧。」姜涵韻不再堅持,她是嫌這裡吵鬧,又覺得太髒,如果進青嵐的畫裡就沒關係。

「店家,還有沒有空房間?最好給我們一層樓,我們人多。」謝小玉叫住一個伙計。

伙計看了看謝小玉身後那一群人,立刻眉開眼笑地說道︰「各位是剛從中土過來的吧?」

「別多問,只要告訴我有沒有房間,沒有的話,我們立刻走人找下一家。」謝小玉裝作很熟悉的樣子。

「別。」伙計不敢多囉嗦,道︰「上面請。」說著,他在前面帶路。

這座客棧和臨海城其他房子一樣,都是四周一圈房間,中間一座天井。

臨海城的房子大多如此,為的是儘可能利用空間,也為了造得高一點,所以臨海城的房子一般都有四、五層。

四方樓有六層樓,伙計將謝小玉等人領到頂層。

因為高,所以沒人願意住,畢竟這是客棧,房間裡沒有馬桶,想方便只能去茅廁,洗漱、吃飯也要下去,全都得爬上爬下。

不過對謝小玉一行人來說,這並不成問題。

謝小玉隨手抓了一把銅子塞在伙計手裡,吩咐道︰「這邊不打招呼就個要來打擾。」

「客官,您儘管放心。如果您怕人打擾,樓梯口有閘極欄門,反正您包下一層儘管把門鎖起來就是。」

伙計並不覺得奇怪,畢竟天寶州不太平,這群人裡有女眷,多點防備很正常。將伙計打發走,謝小玉這才發現眾人已經分發好房間。就和剛才坐車一樣,陳元奇獨自一間,姜涵韻、慕容雪一間,王晨和吳榮華一樣,其他人則是夫妻倆帶著孩子各據一間。

「這條街在西城算是熱鬧的地方,你們願意的話可以隨處逛逛。四方樓裡的幾家館子都很有名,德雲館的腌臘是一絕,宏倫館的羊雜也不差,密真館的河海鮮更沒話說,出門往左轉有兩家茶館,裡面有說書的,早中晚各一場,還有一家戲院,晚上總有兩場戲。」

謝小玉很清楚自己家人喜歡什麼。

謝家的男人自然高興,特別是謝景閑,有段日子他想學人附庸風雅,可惜太高雅的東西學不來,太花錢的東西又捨不得,最後就迷上說書、看戲,一聽到有戲可看,走得比誰都快。

謝家的女人對這些沒興趣,不過她們也有喜歡的東西,就是逛街,她們去逛街,綺羅、青嵐肯定要陪著。

姜涵韻、慕容雪等人就沒興趣了,甚至連王晨、吳榮華也懶得動,陳元奇更是直接回房,他倒不怕出事,此刻他的神念將方圓數里全都籠罩住。

謝小玉下了樓又上樓,他要找的那間鋪子就在四方樓最頂層,離他住的地方很近,只不過中間沒路。

不知道為什麼,到了這裡後,謝小玉突然懶得動用法術,只想和以前一樣過平凡人的生活。

店鋪仍舊是那些店鋪,儘管謝小玉離開天寶州許多年,這裡的一切都沒變,頂層的生意還是像以前那樣冷冷清清。

不過謝小玉知道這裡的店鋪暗中都有其他買賣,店家並不靠表面上的生意過活。

角落裡,一家鋪子外掛著一串串紙錢,裡面擺著香燭、貢裱、青詞、駕帖,旁邊的書架上是一排排經書,後面還堆著棺槨、佛龕,一個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留著兩撇八字鬍的人正趴在櫃台上打瞌睡。

「老盧,開門做生意了。」謝小玉敲了敲櫃台。

店家睡眼蒙抬起頭看了好半天,然後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位客官,您看著有點眼生。」

「幾年前我來過一次,那時候是張捕頭帶我來的,你貴人多忘事,想必不記得了。」謝小玉說的都是實話,他還記得那個張捕頭,全是因為在這裡得到《六如法》的緣故。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位張捕頭、眼前這位盧頭家都是謝小玉命中的貴人,是他時來運轉的契機。

「您這一提,我就想起來了。」盧頭家乾笑幾聲,至於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謝小玉踢了踢櫃台,輕聲說道︰「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吧。」

謝小玉並非為此而來,但是平白無故打探消息很容易引起懷疑,所以他乾脆裝成想買功法。

盧頭家彎腰從櫃台下將那口箱子搬出來,打開箱蓋,仍舊和以前一樣全都是一本本的小冊子。

謝小玉翻起一本本小冊子,其實他大部分都看過,不過現下再看和當初的感覺完全不同。

當初謝小玉只覺得這些小冊子裡的內容很多是強行拼湊起來,有些更是異想天開,除了會讓人練成傻子,絕對不會有第二種可能?,但是現下,謝小玉卻覺得滿紙胡言中隱藏著不少亮點。

謝小玉一邊看小冊子,一邊將內容記在腦子裡,手裡卻沒停下,像當初那樣看一本就隨手扔在一旁,只是偶爾將一本小冊子放在左手邊。

「前一段日子那個征召令是怎麼一回事?你老兄幹這一行,想必知道些內幕吧?」謝小玉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盧頭家原本就閑得發慌,只想打瞌睡,正巴不得有人和他聊上一會兒,謝小玉又捧了他這麼一下,他越發得意起來。

「你老弟肯定也聽說萬年一次的天地大劫已經近在眼前,中土的人拚命往我們這裡逃,不過天寶州也不安全,真正有門路的人都在往更遠的地方逃。那些受到征召的人全都是好運氣,名義上是官府發的征召令,實際上是中土各大門派的要求,征召令就是船票。」

「天底下沒有白拿的好處,如果真有那麼大的好處何必征召?直接改成招募不就行了?」謝小玉冷笑道。

「這話有理,老弟,你是明白人。」盧頭家話鋒一轉,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既然上了人家的船,就要替人家賣命,有敵人殺來,這些人就是擋箭牌、墊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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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熟悉的一切

到處是房子,凌亂而擁擠,蜘蛛網般的街道朝著四面八方鋪開,無數行人還有雙輪車在 ...

「這些人現下都去了那裡?不會是萬里外的那片群島吧?」謝小玉繼續追問道。

「怎麼可能﹗從中土過來的人已經有一、兩百萬,那地方不過十幾座大島、百十來座小島,就算人疊人,能塞得下多少人馬?」盧頭家連連搖頭。

「不是那裡,那會是哪裡?」謝小玉繼續問道。

「不清楚,不過有人傳聞是在白沙灘,那裡也確實被官府封了起來。」盧頭家不愧是地頭蛇,消息很靈通。

謝小玉暗自慶幸自己還真找對人,與此同時,他越發覺得裡面有人搞鬼。

盧頭家不明白修士的手段,他卻很清楚,畝許方圓就可以放下十萬人馬,那三座大島足夠容納幾千萬人馬,旁邊的海域又不深,還可以學苗人建造高腳屋,就算將整個天寶州的人都遷過去,也有足夠地方容納。

「這次征召我們,那邊倒是沒什麼動靜。」謝小玉裝作是從其他城市過來。

「那當然,臨海城畢竟是天寶州首府,這次的征召令只限於臨海城,還沒輪到其他地方呢﹗」盧頭家似乎有點自豪。

盧頭家當然覺得這是首府的好處,但謝小玉卻不這麼認為,隱約中,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離開臨海城有點年頭了,你能說說近幾年這裡有什麼重要的事嗎?」謝小玉隨口問道。

盧頭家上下打量著謝小玉,因為謝小玉剛才那番話問得老氣橫秋,但是謝小玉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模樣,幾年前豈不是只有十二、三歲?

盧頭家當然不可能知道謝小玉是修士,還是一位真君。

一個人修練到真人境界,壽命增加到兩百多年,變老的速度也相應減慢一倍;修練到真君境界,壽命再翻一翻變成五、六百年,變老的速度也再減慢一倍。

當初謝小玉第一次來天寶州是十六歲,離開天寶州時已經有了真人境界,在婆娑大陸成為真君,這前前後後過了六年,但是在他身上時間的流逝慢了許多,似乎才過了一、兩年。

雖然覺得奇怪,盧頭家倒沒多想,他坐直身體,這才道︰「說起重要的事,這裡出了個大人物……」

「劍宗傳人的事我已經聽過了。」謝小玉連忙打斷。

當初謝小玉還沒現下這麼有名,不過他臨走前滅了忠義堂,而忠義堂是臨海城數一數二的堂口,這絕對是一件轟動的事,臨海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你聽過了。」盧頭家搔了搔頭,道︰「也對,天寶州幾百年也就出了這麼幾個人。一個劍宗傳人、一個信樂堂的蘇堂主,那都是……」說著,盧頭家豎起大拇指。

現下蘇明成也成了被人崇拜的人物。原本應該再加上麻子,可惜麻子現下改頭換面,早讓人認不得;至於王晨、吳榮華,只有謝小玉周遭的人知道他們的重要,外人並不知曉。

「要說大事,除了這幾件事之外倒也有。」盧頭家拉過一張椅子,如同說書般講了起來,說的全都是謝小玉走了之後的事。

從盧頭家口中,謝小玉終於知道,他走後不久,當初背棄他的那些人全都後悔了。

那些人原本以為就算不跟著謝小玉走也可以回中土,因為官府、道府和礦業會所中的某些人做過這樣的承諾,但是等謝小玉一出海,情況立刻變了,所有承諾全都作廢。

謝小玉和麻子回到中土後很快就被朝廷通緝,那些人也跟著倒霉,要不是有羅元棠、明通、聶剛、章笑山四位道君在天寶州坐鎮,官府心有忌憚不敢做得太過分,恐怕那些人都活不了。

再之後的天門之役,謝小玉在中土名聲大噪,身為真人,殺真君如同屠雞宰狗,緊接著是苗疆之變,謝小玉的名聲越發遠揚。

這些消息很快就傳到天寶州,官府謹慎起來,那些人的日子才好過一些,這時他們已經後悔不已.,等到劍宗重現,曹家喪失皇權,一切都變了,官府和礦業會所一下子沒落,道府求羅元棠幫忙斡旋,想和那些人化解恩怨。

天寶州不知道有多少人一邊嘲笑那些人愚蠢,當初居然沒跟著回中土,一邊羨慕他們,畢竟這些人曾經有過一步登天的機會,只是自己放棄了,而且這段香火之情還在,將來或許還有機會。

正如謝小玉當初計畫的那樣,那些人成了榜樣。

現下謝小玉回到天寶州只要登高一呼,肯定無數人蜂擁而至,搶著加入他的陣營,而且忠誠度會比當初高得多,所以這時突然冒出一道征召令,時機太湊巧,就搶在他前面半步。

如果有人搞鬼,說不定是要針對謝小玉。

謝小玉正在思索,陳元奇的聲音突然出現下他耳中。

「你有麻煩了。」

陳元奇住的房間和這間店鋪相隔不到五丈,這邊的交談全都被他聽到。

「確實是個麻煩。」謝小玉同樣傳音回道。

不同於九空山、朝廷和劍派聯盟,也不同於之前的祝融宗,這次的對手並沒直接針對謝小玉,更沒公然向他挑釁,用的是計謀。

謝小玉可以靠蠻力強行壓下這件事,以他現下的身分,就算稍微做得出格也沒人敢說什麼,不過這樣太沒品,謝小玉做不出來。

「只有見招拆招了,辦法肯定有。」謝小玉再次傳音過去。

謝小玉實在不喜歡這種勾心鬥角,但是有人出招,他就只能接招。

知道了前因後果,謝小玉沒心思繼續待下去,他站起身,拿起剛才放在左手邊的那幾本小冊子,打算付賬走人。

「客官不再看看?這裡還有好東西。」

盧頭家見謝小玉一下子挑了十幾本小冊子,絕對是有錢的豪客,那裡肯放過這樣的機會?他一把拉住謝小玉,然後將那些沒翻過的小冊子平鋪在桌上,迅速挑出五、六本送到謝小玉面前,道︰「您再看看這幾部,保證物有所值。」

謝小玉掃了一眼,突然愣住了,因為他看到了《感應經》。

當初謝小玉就是在盧頭家手裡買下這部《感應經》,回去後發現裡面另有玄機,暗藏著《六如法》。

如果說天寶州是謝小玉的發跡之地,那麼這裡就是他的發跡之源,而這部《感應經》便是源頭。

謝小玉對為什麼又有一部《感應經》並不覺得奇怪,這裡賣的是抄本,賣掉後再補一本就是了。

「好吧,這我也要了。」謝小玉沒多囉嗦,一來他另有圖謀.,二來陳元奇肯定在注意這邊,他多少有點提防,《感應經》涉及《六如法》,一旦被人看穿,他這個劍宗傳人的名頭肯定會引起懷疑。

夜色漸深,出去閒逛的人漸漸回來了,謝景閑哼著戲文,一臉自得其樂的樣子,他這一天過得比以往任何日子都快活。

不只是謝景閑,謝家其他人也都有差不多的感覺,此刻女人們圍坐在一起談論著衣衫、首飾等話題,男人們則在爭論哪家館子的飯菜味道最好。

「這才是過日子。」謝景閑突然生出一絲感嘆。

「沒錯、沒錯。」謝小玉的大哥在一旁連連點頭,道︰「我們這些人都是凡夫俗子,做不來修士,這整天打坐都受不了,我們家恐怕只有小玉和小釵是修道種子。」

謝家人也曾經為能修練而欣喜不已,但是在芥子道場裡一關就是好幾年,他們的熱情早沒了,反而對修練產生畏懼,在他們看來,修道和坐牢沒有區別。

「這話是沒錯,不過我們多少得花點心思,至少要修到真人境界,這樣就可以活兩百多歲。」謝小玉的二姐腦子不錯,雖然也胸無大志,但是至少知道修練還是有必要的。

「也對,你們幾個聽著,從現下開始每天抽一個時辰練練功。」謝景閑也想多活幾年,這樣的日子如果能享受個百來年,便不枉來人世間一場。

其他人當然不反對。

「爹,我們和小玉說說,將來謝家就別回中土,留在天寶州怎麼樣?」謝小玉的大哥問道。

「這怎麼行?你沒聽小玉說嗎?這裡到處都是瘴毒。」謝景閑連連搖頭。

「我聽小玉說起,他曾經研究過利用瘴煞之氣修練,只是還沒成功。」謝小玉的大哥立刻找到理由。

謝景閑想了半晌,點了點頭,道︰「好像有這麼回事。」

「爹,你肯定也聽說過,當今皇上就是因為把小玉得罪狠了,結果連皇位都沒了,看來當皇帝也不保險,說不定哪天就被趕下龍椅。這個地方天高皇帝遠,我們如果在這裡扎根就是土皇帝,也不需要搞什麼朝廷,像現下這樣就不錯。」謝小玉的大哥能夠說出這番話,是因為他盤算很久,他還特意向謝小釵打聽過上一次天地大劫的結果,從謝小釵口中,他得知上一次大劫的主角叫李太虛,這個人在大劫結束後佔據中州,整個中州就成了獨立之國,所以他有了這個心思。

「有點道理。」

「不錯、不錯。」

「中土有那麼多世家,世家之上還有朝廷,朝廷之上還有各大門派,我們謝家就算成了皇族也未必輕鬆。」

其他人也紛紛贊成。

謝景閑也有些心動,說實話,要他當皇帝,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做,再說他畢竟看過不少戲,戲裡皇家看上去風光,卻有著太多讓人心寒的地方,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甚至父子相殘、夫妻反目,這類事數不勝數,而他的願望是子孫和樂,合家安康。

「好,我和小玉提一下,看看他的意思。」謝景閑一口答應,轉身走出去。

謝小玉的房間就在樓梯口,此刻他正半坐半躺著,手裡拿著一本小冊子,正是那部《感應經》。

當初謝小玉從《感應經》中找到《六如法》,通篇背下後,立刻銷毀原書,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對剩下的那一半文字根本就沒仔細看。

此刻謝小玉卻發現另外這半部《感應經》也不簡單,那些文字通俗易懂卻暗含深理,隱約間和《六如法》互相呼應,更奇怪的是,這看上去像是道家典籍,裡面偏偏有因果、輪回之類的描述。

「小玉,你有空嗎?.」謝景閑在門口咳嗽一聲。

「爹,有什麼事嗎?」謝小玉闔起《感應經》,起身開門將謝景閑請進房。

「我剛才和你哥哥姐姐們商量一下,覺得天寶州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所以將來大劫結束後,我們想……就在這裡住下。」謝景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天寶州確實不錯,不過這裡的瘴毒太厲害。」謝小玉並不難猜到自己家人的想法,這也是他樂意看到的結果。

「你不是說有辦法解決嗎?」謝景閑一臉期待。

謝小玉微微一愣,緊接著就明白為什麼自己家人會有這樣的念頭。

當初謝小玉、幾位大巫和洪倫海一起研究有什麼辦法能利用煞氣修練,煞氣也是靈氣的一種,理論上應該可行,可能是他無意間提到此事,家人才記在心頭。

「現下還沒找到辦法,以後或許做得到。」謝小玉不得不採用拖字訣,因為沒辦法打包票。

「也就是說你不反對?.」謝景閑來這裡,原本就是為了得到謝小玉的支援,至於能不能做到他並不關心,反正萬里外有一片群島,各派既然將那裡當作臨時落腳點,可見那裡沒什麼瘴毒,這點距離來去也方便。

謝小玉正想答應,突然轉頭看著窗外,窗戶正對著的地方就是盧頭家的店鋪。

此刻已經是打烊的時間,其他鋪子都在上門板,盧頭家卻拿著一枝禿筆在寫東西,他寫的全都是書名,正是剛才賣出去那些功法秘笈的名稱。

謝小玉立刻明白了,盧頭家肯定是要補足賣掉的功法。

「爹,我現下有事要出去一趟,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反正離大劫結束還早著呢﹗」謝小玉向謝景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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