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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q0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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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藍晶] 夢幻泡影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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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19 08:51:09 |只看該作者
q01826 發表於 2014-9-16 17:44  
「什麼麻煩?」陳元奇來了精神。

「人手不夠。」謝小玉說道。

《夢幻泡影》28

在青木宗與百花谷的協助下,珍貴無比的優曇花與闍羅木入手,謝小玉總算如願以償,得到先天木靈這口行動式靈眼。
此時,臨海城內傳來意外消息,謝家子侄在臨海城內遭襲,法力盡失。謝小玉經過一番調查後,竟揪出意想不到的幕後黑手⋯⋯

【第一章】——真相?假話!
【第二章】——教唆犯
【第三章】——各種準備
【第四章】——鬥,暗鬥
【第五章】——跳板

【第一章】 眞相?假話

寂靜,一片寂靜,似乎連灰塵落地的聲音都變得清晰可聞,但是大殿中四人的腦子裡面卻一片混亂。

「天下​​珍寶無數,並非藏於天宮地闕,也非隱於天涯海角,而是落於塵世之中,蒙塵埋垢,靜待有緣。如欲得之,無須跋山涉水,不必赴湯蹈火,俯身即能拾,垂手可得之。」

這番話平平淡淡,但是仔細品味,又讓人感到無比霸氣,什麼劍宗傳承、什麼無上法訣,與之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傖海一粟。

「你到底得了多少『珍寶』?」洛文清不像另外三個人有那麼多顧忌,忍不住問道。

「不可說、不可說。」謝小玉搖了搖頭,然後指了指頭頂。

洛文清抬頭看了一眼,神情也變得凝重,他當然明白,謝小玉指的是天機不可洩露。

「原來如此。」羅元棠低聲自語道,此刻他有點明白謝小玉身上種種怪異之處。

   謝小玉身為劍宗傳人,卻和劍宗沒有什麼來往,甚至一開始的時候劍宗不怎麼在意他,他有事也不找劍宗幫忙,反而求助於別人,不只是璇璣、九曜諸派,一度還托庇於苗疆C

以前大家論及此事,都以為謝小玉所獲只是劍宗某個旁支的傳承,不為劍宗所重,畢竟謝小玉的《六如法》是佛門劍修之法,而天劍舟之類的東西看起來也不像是劍宗嫡傳,不被認可也很正常;現在看來,恐怕謝小玉根本不知道劍宗在哪兒,或許也不太把劍宗放在心上。

這時,一直不怎麼開口的百花谷谷主花錦雲突然問道:「難道那部書上也提到了天寶州?」

花錦雲這話,讓慕菲青、陳元奇和洛文清眼睛一亮。

天寶州被發現得很晚,距今不過三百七十幾年。如果那部書上提到天寶州,豈不是意味著成書就在這三百多年間?

不過轉念又想,陳元奇等人又無法確定,萬一留下這部書的人擅長易算之學,有通天徹地之能,可以前觀太古、後觀萬年,完全能夠在數千年前便留下這些文字,留待有緣人。

謝小玉早就想過會有這樣的疑問,也早就想好如何回答。

「前輩猜得一點都沒錯。那部書非常有趣,簡直就是為我而寫,當初我被誣陷下獄,原本心喪若死,卻無意中發現同囚一室的囚犯中有一蟊賊,正是書中記載的那個太虛別傳的後人。之後我在臨海城又撞上兩大機緣,其中之一便是蘇明成,我從他手中得到《劍符眞解》,這在那部書上也有提到——」

羅元棠連忙打斷謝小玉的話,道:「有些事我們都已經知道,你不必多說。」
羅元棠之所以阻止​​,是因為《劍符眞解》的關係,以前他們並不怎麼在意,只覺得這只是一部無上秘法,算不上稀奇,但是不久之前,謝小玉向蘇明成提起想要公開《劍符眞解》,這門功法似乎成了大劫關鍵之一,如此一來意義就不同。

現在青木宗和百花谷還沒正式加盟,不能算自己人,就算有心魔大誓,也不能掉以輕心。

「另外一個機緣呢?」洛文清也連忙轉移話題,他同樣知道這其中的輕重。
洛文清比羅元棠還多知道一些事,玄元子並不贊成完全公開《劍符眞解》,只能小範圍公開,最好僅限於璇璣、翠羽兩派,這或許有點自私,不過也是為了大局考慮。

「另一個是我在忠義堂的藏寶庫裡得到的丹爐,此物乃是毒手丹王洪倫海所用之物,洪倫海得罪太多人,不得不逃來天寶州,在這裡藏匿數十年,最終仍舊被人找到行蹤,圍殺而死,但是沒人知道洪倫海早就留了一手。那口丹爐是太古秘寶,天生九竅,猶如活物,他將一縷殘魂藏在丹爐……」謝小玉說得有點囉嗦,他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因為這番話中頗多破綻。

羅元棠再一次打斷:「難道他就是洪倫海?」

羅元棠這話問得沒頭沒腦,不過另外三個人都能明白。

「洪倫海就是霍宗師?」慕菲青兩眼發光,興奮得有些發抖。

青木、百花兩宗全都精於花木之道,而煉丹所用的藥材,七成都是花木一類,所以這兩派的人大多精於煉丹,慕菲青就是煉丹師,可惜他在大師境界卡了數百年,始終難以跨出最後一步,他當然希望能夠有人指點,或許能讓他破開最後的那道障礙。


洪倫海這個名字慕菲青確實聽說過,不過也僅此而已,他並不是很在意這個人,一來,洪倫海屬於野路子,底蘊比門派出身的煉丹師淺薄得多;二來,慕菲青是道君,今年一千三百餘歲,洪倫海只是眞君,才四百多歲,對他而言絕對是晚輩。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達者為師,別看慕菲青是道君,洪倫海是眞君,一旦見面,慕菲青還得以前輩之禮相待,宗師和大師之間比道君和眞君之間的距離要遠得多。天底下道君無數,只要是大門派,至少有十七、八個道君.,宗師就不同了,普天下的宗師加起來不超過二十位,這還是將三大雜藝全都包括在內,如果只算煉丹宗師,連十個都不到。

「洪倫海遭到圍攻好像是十幾年前的事?」花錦云不太肯定地問道。

三位道君中,慕菲青和花錦雲至少還聽說過毒手丹王的名號,羅元棠甚至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更不可能記得毒手丹王被人圍殺的事,所以一片茫然。

不過,花錦雲的疑問也點醒另外兩位道君。

剛才還有兩種猜測——一種是那部奇書寫於最近三百年間;另外一種是寫書之人精通易算,能夠知過去未來,現在他們已經肯定是後一種可能,古往今來並非沒有這樣的高人,比如天機門歷代傳人,只不過天機門秉承「天機不可洩露」的原則,從來不會張揚。

「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羅元棠有些坐不住,知道得太多,有時候不是好事,此刻謝小玉突如其來的解釋讓他感覺很不妙。

「因為另外一件寶物。」謝小玉嘆道,他原本也不想編這樣大的謊言,實在是沒有辦法。

「難道有什麼東西你沒辦法拿到,所以想要我們幫忙?」羅元棠立刻有了猜測。

謝小玉笑著搖了搖頭,道:「如果眞是如此,『俯身即拾,垂手可得』這八個字豈不成了虛言?」

三位道君對視一眼,感到一頭霧水。

「你別再賣關子了,好不好?」洛文清急道。

謝小玉知道時機已到,終於說出謎底:「那是一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先天精靈,還記得嗎?當初我經常到處尋找靈眼——」

剛說到這裡,謝小玉第三次被打斷,洛文清滿臉震驚地問道..「難道那時候你不是因為想築基才四處尋找靈眼?」

「築基是其中一個目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找先天精靈。」謝小玉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沒人知道謝小玉是裝的,以至於洛文清連聲說道:「你……你瞞得我們好苦啊!」

洛文清心中除了震驚,更多的是鬱悶,但是偏偏沒辦法指責謝小玉不夠意思把他們蒙在鼓裡,這件事關係太大,就算現在才說已經是把他當兄弟看了。

「你這小子隱藏得夠深。」羅元棠同樣充滿感嘆,他也沒想到當初謝小玉四處尋找靈眼居然另有圖謀。

與此同時,羅元棠對謝小玉買下落魂谷開礦之事也有些懷疑起來,他不敢肯定謝小玉是否還有隱瞞。

當初謝小玉這麼做,表面上是因為受了安陽劉家那個紈褲的逼迫,而逼迫的原因顯得那樣可笑,只不過是一場小小的紛爭。

但是事實眞的如此嗎?

當初和劉家結仇會不會是謝小玉有意而為?會不會就是為了釣出蘇明成,然後得到《劍符眞解》?再往前想,會不會連謝小玉被流放的事也是刻意的安排?
想到這裡,羅元棠感覺腦子快炸了,一會兒感覺順理成章,一會兒又覺得前後矛盾。

不只是羅元棠,另外兩位道君也是一臉痛苦,他們也和羅元棠一樣有差不多的疑問,他們對謝小玉如此重視,自然把謝小玉的情況打聽得清清楚楚,其中就包括他遭人誣陷的過程,以及他來到天寶州之後發生的一切事情,心想:難不成元辰派上上下下都在演戲?或是這小子也有通天之能,從頭到尾操縱著全局,所謂的誣陷全都是苦肉計,為的只是被流放天寶州?

看著洛文清四人一臉苦惱、頭痛欲裂的樣子,謝小玉不得不安慰道..「你們想太多了,有些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比如保命六招,那上面只說某州某姓有此傳承,那座丹爐只說藏於某派的寶庫,我讀到那一段的時候並沒太深的印象,等到遇到那個人,等到在忠義堂的倉庫裡看到那座丹爐,我的腦子裡就一下子閃現出那些文字。」

謝小玉說得很玄,但是三位道君都信,連洛文清也一樣相信,這種神通並不難理解,羅元棠就做得到,比起遍知過去未來的大神通,這根本算不上什麼。

「先天精靈……是那口木行靈眼?」羅元棠想起謝小玉前前後後的諸多古怪,已經有幾分明白他的想法了。

「怪不得你要羅師叔把我的徒弟帶來,你是打我徒弟的主意。」洛文清也已經明白過來。

「大道至公,越是強大,受到的限制也越大,先天精靈至為強大,卻不能移動。」謝小玉說出自己眞正的難題。

其實倒不是完全不能移動,那個木靈因為是靈脈生成,可以在靈脈中移動,當初木靈打通方圓千里的靈脈,就可以在這個範圍內任意來回,不過謝小玉想帶走木靈,這就不是他能做到的,連木靈也沒有辦法。

羅元棠看著另外兩位道君,在這件事上他根本插不上嘴,璇璣派主修星力,對五行並不在行。

青木宗宗主慕菲青朝著百花谷谷主花錦雲拱了拱手,說道:「這件事恐怕得有勞谷主了。」

「先天木靈?」花錦雲喃喃自語道,眉頭緊鎖。

青木、百花兩派雖然都擅長花木之道,但是各自擅長的方面不同。青木宗偏重於「用」,如果是兩派爭鬥,青木宗肯定佔上風,這一派不管是法寶還是法術都極為厲害;百花谷則長於造化之道,擅長輔助類的法術。

「那先天精靈太過強大,大道對先天精靈有特殊的限制,這其中的奧妙別說我們,就算先天精靈自己恐怕也不完全清楚,想讓先天精靈擺脫束縛……難!難!難!」花錦雲連說三個難字。

「據我所知,先天精靈可以自成一界,你我各派的洞天大多是太古之時的眾多先天精靈變化而成,能不能在這方面打主意?」羅元棠提議道,反正他是外行,不怕說錯話。

花錦雲越發眉頭緊皺,這個問題太高深,連她也不太清楚,不過內心中隱約感覺到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打破沉默的反而是謝小玉:「恐怕不行,我從木靈那裡知道一些秘聞,天道無法容忍像木靈這樣的存在留在這方天地。不過大劫中,天道無力動手,所以木靈才得以暫時存身,但只有兩千餘年的時間,必須在天道甦醒過來前衍化為一個小千世界,但是想要做到這一點,木靈就不能亂動,必須守在出生之地。」

「有這等事——」

三位道君同聲問道,任何一篇典籍中不曾有過這樣的記載,謝小玉此言實在讓他們大長見聞。

「那木靈有沒有說過兩千年的時光夠不夠用?」羅元棠搶著問道:「還有太古、遠古那幾場大劫……妖界、魔界、仙界、佛界的開闢……」

羅元棠閃爍其詞,不敢話說得太透,此刻他也有些懷疑,妖、魔、仙、佛四界的開闢是否眞是各族大能的功勞?

「這個我沒辦法回答,只知道兩千年恐怕……夠嗆。」謝小玉只回答第一個問題,後面兩個同樣也是他的疑問。

大殿中一片沉默,羅元棠仍舊看著兩位掌門,兩位掌門暗中交換著想法,不過看樣子似乎所有想法都不太可靠。

不知道過了多久,花錦雲抬起頭,不太有把握地說道:「想憑自己的力量衍化成一方天地確實沒有那麼容易,更不用說時間如此短暫,但是藉用現成的世界或許容易多了。」

謝小玉連忙搖頭,道:「我也說過這個辦法,可惜不行。那個木靈說了,除了剛剛誕生的大千世界,別的世界都有各自的主宰,區別只是有些活著,有些主宰已經死亡,前者和天道一樣會全力撲殺木靈;後者則相當於死去很久的屍體,根本沒辦法利用。」

讓人意外的是,花錦雲居然沒有氣餒,反而一掃原來不太確定的模樣,變得更加自信幾分,道:「那倒未必,你還沒修練到道君境界,沒有接觸空間之道,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奧妙。」

謝小玉連忙坐直身體,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說道??「願聞其詳。」

花錦雲沉默片刻,思索著應該怎麼說。



空間之道屬於最頂級的大道,高深莫測,所以有關空間之道的論述全都晦澀難懂,大多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花錦雲要解釋的話,肯定不能用那些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言辭,必須淺顯直白,這就有難度了。

好半天,花錦雲才開口說道:「所謂空間,一為空,二為間,中空可容物,前後左右上下倶都有間,內外隔絕,這便是空間,而空間有五類。

「第一類也是最簡單的一類,比如一隻箱子、一隻口袋、一幢房子,都可以說是一個空間。我等修士手段更高明一些,可以縮小放大、縮尺成寸。

「第二類稍微高明一些,原本也屬於這方天地,只是後來割裂出去,不再受這方天地的管束。太古妖都、佛道兩門聖地莫不如此,各派洞天也是一樣。

「第三類是無中生有,這個比較雜,也比較亂,最容易解釋的就是幻境空間。
眞君層次就可以修練出來,卻又可以一直修練上去,等到​​領悟眞假變換,能夠以假成眞的時候,幻境空間也就成了眞實空間,其他法門也有很多,各自遵循的原理也各不相同。

「第四類是先天大道所化,像你提到的那個先天木靈便是最好的例子,如果有個七、八千年甚至上萬年的時間,那先天木靈肯定能化為一片小千世界。不只是先天精靈能這樣,傳說你我修練​​到最高境界,就可以身合大道,成為大道的一部分。到了那時,人和先天精靈就沒什麼差別,同樣可以自成一個世界。

「第五類是則是眞正的世界,由渾沌中生出,無極化太極,太極生兩儀,而後衍化萬物,就如同我們這個世界。」花錦雲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謝小玉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以往書中所言絕對沒有這樣完整,大多只涉及其中一類,又或是互相摻雜。

「第一、第二類想必沒什麼意義。」洛文清趁花錦雲中途停頓,立刻問道:「第四類正是那個先天木靈走的路子,不過時間會很長。師叔的意思想必是第三類吧?」

「不錯。」花錦雲點頭。

「我對空間之道雖然不甚懂,卻也知道這類法門大多需要法力維持,而法力卻不能無中生有,要不自己修練而來,要不凝聚眾生願力加以轉化……我絕對沒這個本事,難道要請某位眞仙幫忙,還必須是修練袖裡乾坤或者掌中世界的眞仙?」

謝小玉有點退縮,這等於把木靈送給別人。

花錦雲明白謝小玉的顧慮,微笑道:「你忘了一件事,天生地養之物中也有無中生有的東西,金木水火土各行都有,其中又以木行最多。據我所知,你曾經去過婆娑大陸,為的就是求取阇羅木、優曇花,這兩種東西便是由虛無中誕生,而且能自我繁衍。」

慕菲青猛地拍了一下大腿,連聲讚道:「有理、有理!確實可以一試。」

慕菲青也算是半個行家,第一個明白其中的關鍵。

「我也明白了。」第三個表態的是羅元棠:「其實說起來很簡單,空間之道也有先天和後天兩種——一、二、三是後天層次,四、五是先天層次,先天雖好,卻難領悟.,後天容易領悟,卻受制於天道。阇羅木、優曇花這兩種天生靈物非常特別,雖是後天,卻無須法力維持就能自成一界,可說是介乎於後天和先天之間,徹底掙脫天道的束縛或許做不到,游離於天道掌控之外卻勉強可行。」


「阇羅木、優曇花……」謝小玉感到異常頭痛,當初他為了這兩件東西可謂費盡心機,甚至和婆娑佛門交惡,才得到很小一塊阇羅木和幾片優曇花瓣,難道再要冒一次險?

「貴派是否有這兩種東西?」羅元棠知道謝小玉的為難處,也知道謝小玉不方便開口,乾脆代為詢問。

羅元棠問的是花錦雲,至於慕菲青就不用多想了,就算有這樣的材料,也肯定已經被青木宗煉成法寶。

想吸引先天木靈入住,不管是阇羅木還是優曇花都必須是帶有生機之物,一旦煉成法寶,雖然威力強大許多,但生機皆已蕩然無存。

「阇羅木沒有,此物太過難得,優曇花倒是有幾簇。」花錦雲巴不得謝小玉欠下百花谷更多人情。

謝小玉聞言差一點跳起來,當初他在婆娑大陸費盡心機才得到幾片優曇花花瓣,沒想到百花谷居然就有,而且是以株來算。

優曇花無根無葉,憑空而生,憑空而長,卻從來不是一朵獨生,而是幾朵同生,少則三五朵,多則十七、八朵,不管多少都叫做一簇。

「回頭我就讓人送一朵過來。」花錦雲手頭並沒有,畢竟優曇花不是常用的東西。

「此恩此德必不敢忘。」謝小玉連忙拱了拱手。

「如果能找到阇羅木就更好了。」羅元棠有些不太知足。

謝小玉明白羅元棠的意思。

阇羅木和優曇花都是不能種植的東西,至少以前沒人成功過,但是現在有一個先天木靈在手,情況就完全不同,或許能找出一種繁衍之法。

優曇花的用途有限,多些、少些問題不大.,阇羅木就不同了,那是煉製空間法器的最好材料,可以代替空石,大劫眼看就要到來,各派都在做逃跑的準備,如果有大量的空間法器絕對是​​天大的好事。

更何況優曇花和阇羅木還可以煉出長生秘藥,謝小玉陣營裡有一堆大巫,而且南疆還有更多大巫,這一次羅老並沒有跟隨前來,就是為了拉攏其他大巫,長生秘藥這東西對大巫來說絕對充滿誘惑力。



羅元棠有這樣的心思,謝小玉也有。

曾幾何時,謝小玉麾下最多的就是苗人,總共有十一萬五千餘人,但是情況在改變,萬佛寺就有十幾萬僧侶加入,最近智通禪師又說了不少好話,謝小玉的心思有點鬆動,打算再接納一些佛寺,也有十幾萬人,如此一來,苗人就顯得太少了,所以他讓羅老再召人過來,多弄點長生秘藥確實很有必要。

天寶州深處一片廣闊無比的平原上,一道人影由隱而現。

謝小玉才離開幾天,原本只有一些嫩芽的地裡已經長出兩寸多高的植被,裡面有花、有草、有灌木。

那深不見底的湖蕩彷彿一顆鑲嵌在綠絲絨地毯上的寶石,湖邊已經鬱鬱蔥蔥,灌木、雜草長得有齊膝蓋高,這片土地之肥沃確實超乎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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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幻泡影》28

在青木宗與百花谷的協助下,珍貴無比的優曇花與闍羅木入手,謝小玉總算如願以償,得到先 ...

不過謝小玉無心欣賞,他來這裡是為了正事,甚至沒興趣拜訪不遠處的那位蠻王,沒時間看看那個部落的情況。

一步跨入湖心,謝小玉急速朝湖底沉去,剛一沉到湖底,就聽到一道細聲細氣的聲音。

「很高興又可以看到你,你不在的時候我很無聊。」

木靈憑空冒了出來,這和道君的手段不同,因為木靈原本就沒有形體。

謝小玉來這裡就是為了把木靈帶走,所以舊事重提:「或許你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我那裡很熱鬧。」

「我也想,可惜我沒辦法離開。」木靈搖了搖頭。

「或許我能幫到你。」謝小玉從袖管裡取出一隻小小的盒子,打開盒蓋,只見裡面有一朵花。

其實那不能算是一朵花,只是一顆花苞罷了,不過這並不是因為百花谷捨不得,為了巴結謝小玉,百花谷願意付出這點代價,只不過這次用途特殊,木靈需要的是一個寄生之處,一個花苞和一朵完全綻放的優曇花沒有絲毫區別,甚至花苞的生機還更旺盛。

「這是什麼?」木靈瞪大眼睛,木靈是掌控木之道的先天精靈,一切和木有關的知識都有,但是阇羅木和優曇花卻是例外,它們是花木,屬性卻不是木,而是空。

「這叫優曇花,又叫空幻花,雖然是這方天地的產物,卻不受這方天地的束縛。」謝小玉將花苞取出來,一邊遞到木靈面前,一邊解釋道。

這段日子謝小玉一直在惡補空間之道的知識,特別是花錦雲所說的第三類空間,可以歸入這一類的東西很多,比如他的虛空無定曼荼羅。

虛空無定曼荼羅的這種特性來自於最初的三界胎藏大曼荼羅,而這部魔門秘法則是魔門研究天魔的成果。

說起來,這一類裡最完美的就是天魔,不受任何世界的約束,來去自由。
木靈的眼睛不停閃動,分析著這朵從來沒見過的優曇花,過了好半天,木靈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我感覺到其中的力量,很有意思,或許……或許眞的對我有用。」

「對了,我還有一樣東西和這差不多。」謝小玉又掏出一隻水晶瓶。

那水晶瓶只有尾指般大小,頂上用蠟封住,裡面只有很少的木屑。

這是當初謝小玉得到的那一小塊阇羅木的木屑,數量根本不夠入藥,他乾脆封存起來,原本打算留念。

木靈轉過頭來,眼睛仍舊一閃一閃,這一次分析的時間短得多,臉上很快就露出笑容,道:「這個更好,裡面也有類似的力量,不過強得多,我需要一塊大的,至少要和你的拇指差不多大,最好是剛剛採摘下來,不要這樣的干木頭。」

「這東西眞的有用?」謝小玉精神一振。

「當然,我要衍化成為一個世界就必須領悟世界本源,這朵花和這些木頭里面都有一種類似於世界本源的東西,不過都不完整。」木靈突然變得異常興奮,一邊拍手,一邊喊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我可以直接將這些世界本源提取出來,這樣我就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衍化出自己的世界。」

「你要多少?」謝小玉越發來了精神。

「只要像你這樣大。」木靈顯然不知道這一花一木有多麼珍貴。

原本一臉興奮的謝小玉,臉頓時垮了下來,如果眞有這麼大塊的阇羅木,他完全可以將中土人全都帶走,或是乾脆直接建造一座地上神國。

木靈顯然也意識到這不可能,立刻又變得垂頭喪氣起來,道:「這東西好像不可能長到那麼大。」

「花木之類不是會自行繁衍嗎?你有沒有辦法催生它們?」謝小玉拋出羅元棠曾經有過的想法。

可惜,木靈的回答是否定的。

「這不可能,它們不是眞正的花木。」木靈搖了搖頭,又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指了指自己,道:「它們其實和我差不多,用你們的話來說,我們都是先天之精,只不過我成功開啟智慧,它們沒有,所以它們不可能長久存在,片刻之後就會消失。」

雖然得到一個失望的結果,不過能知道一條秘聞也算不錯,隨即謝小玉又感到疑惑。

「既然它們沒有你強,為什麼它們反而擁有不完整的世界本源?」
「那很正常啊。」木靈眨著眼睛,好像是在疑惑:你怎麼連這個都不懂?

過了片刻,木靈才繼續說道:「你們不是把靈寶分成三種嗎? 一種擁有自我意識,一種和大道相合,一種自成天地。你們的老祖宗並不懂得煉器,煉器是從妖族那裡​​學會,妖族會刻意修練身體的一部分,牛羊會修練犄角,虎豹會修練爪牙,所以最早的煉器就是強化自己——」

「萬法歸一。」謝小玉連忙阻止,怕木靈越扯越遠。

「不錯,就是萬法歸一。」木靈點了點頭,道:「你我和這兩種花木也是一樣。
你們人類先開啟智慧,接下來與道相合;我先合道,然後開智,最後是自成一方世界…」

「慢、慢、慢。」謝小玉再次阻止木靈說下去,木靈這番話似乎涉及到修練的眞髓。

以前謝小玉看過的典籍只提到修練的目的就是永恆,而想要達到永恆,辦法又有許多種,但是此刻他聽到的東西顯然遠遠超出這個範疇。

「我先問你,靈器可以繼續提升等級,能夠從人級提升到地級,甚至最終提升到天級嗎?」謝小玉不能不關心此事,就算大劫都不能與之相比。

「當然可以。」木靈回答得很簡單。

「我再問你,你曾經說過人修練到最後會變得和你一樣,是不是指與道相合?」謝小玉再問道。

「就是。」木靈拍著手說道。
「那豈不是為天道所不容?」謝小玉愣住了。

此刻謝小玉有些明白了,既然玄門遵循的是天道,佛、道兩門為天道所認可,為什麼還要開闢仙佛兩界,原來眞相是這樣。

「這要看你合的是什麼道,如果像我一樣合的是大道,那麼你就做好逃跑的準備吧!如果合的是天道,那就難說了,可能會留你一條小命,就像天門裡的那些倒霉蛋,也可能會將你徹底抹殺,這樣的例子也有。」木靈給出的答案充滿悲觀和絕望。

謝小玉頓時想起在天門中看到的那些人族和妖族的殘存意識,他們在太古之時已經死了,卻沒有化作鬼魂,而是成了一群似鬼非鬼的存在。

一想到這些,謝小玉頓時感到不寒而栗。

原本謝小玉還有那麼一絲念想打算放棄大道,選擇天道,現在他再也不敢有這樣的想法。



不過,謝小玉還有另外一個念頭,連忙問道:「如果不合道呢?」

「你們所謂的永恆並不可靠,你們將魂魄和元神看成兩種東西,總覺得元神很強大,魂魄很脆弱,其實並不是這樣。

「元神和魂魄仍舊是一種東西,都談不上永恆,最多能延續十萬年,一且超過這個時間,魂魄將徹底湮滅,不會再輪迴轉世,元神也會消散,只有合道之後才用不著擔心這方面的問題。」木靈又拋出一個無人知道的秘密。

謝小玉一陣茫然,這是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世界,恐怕就算是仙界中也沒有幾個人達到這樣的境界。

「你繼續說下去。」謝小玉有些後悔剛才不該打斷木靈的話。

「從哪裡繼續說下去?」木靈脾氣極好。

「你剛才提到靈寶有三種。」謝小玉提了個頭。

「對了,剛才就說到這裡。其實生靈也是這樣,你們是先開智,然後合道,最後衍化世界.,我是先合道,然後開智,最後衍化世界;闇羅木和優曇花就是先衍生世界,然後開智或者合道。」木靈繼續剛才的話題。

謝小玉立刻想到一個問題:「先開智和先合道有沒有區別?」

木靈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歪著脖子想了半天,然後不太肯定地說道:「先開智的話就會知道危險,會想逃出去,不過這樣也就失去合道的機會,永遠都只是一個不完全的小千世界;如果先合道,那就倒霉了,它肯定會下手。」說著,木靈頗為畏懼地看了看天空。

謝小玉的臉色很難看,知道得越多,他越感覺到天道的殘酷,再想到他可能已經被天道注意上,越發感到毛骨悚然。

好半天謝小玉才調整好心態,既然惹不起天道,那就只能暫時低頭,然後找機會逃出去。

「先不說那些了,這東西對你有用嗎?」謝小玉指著優曇花問道。

謝小玉決定先顧眼前,先想辦法把木靈帶走再說。

木靈隨手一招,那朵優曇花徑直飛到手中。

只見那原本併攏的花瓣漸漸綻放開來,彈指的工夫,花苞已經變成怒放的花朵,然後一切都凝固了,原本優曇花應該是似虛似幻,看上去如同投影,卻拿得起,換得到,此刻竟變成一朵眞花。

謝小玉靜靜看著優曇花,不知道這是化虛為實還是虛空凝物,但是他知道這絕對不簡單,因為這朵優曇花現在看上去普普通通,就好像路邊隨意採摘的一朵野花。

優曇花是天生地養的靈物,現在卻變得如此平凡,反而意味著不平凡,就像謝小玉手裡的芥子道場,從外表看就是一塊普通的石子。

木靈又一指,這一次,木靈指的是那隻水晶瓶子。

啪的一聲輕響,水晶瓶子碎裂開來化作無數碎屑,那幾粒木屑卻飛出來,瞬間投入花中。

下一瞬間,木靈興奮地又叫又跳:「我現在知道哪裡有這東西了。」

木靈是先天精靈,融入那點木屑後,冥冥中生出一種感應,讓木靈知道其他阇羅木在什麼地方。

木靈興奮不已,謝小玉卻心頭一驚:木靈可以靠這種辦法知道其他阇羅木的蹤跡,那麼妖、鬼、魔三族會不會也有同樣的手段?萬一有的話,那豈不是逃到什麼地方都別想擺脫對方的追索?這肯定要想一個對策,好在還有兩年多,可以慢慢尋找對策。

謝小玉正這樣想著,卻聽到木靈在一旁說道??「有一個忙你可以幫我,這個島上就有兩塊木頭、六朵花,你幫我拿來好嗎?」

「這裡就有?」謝小玉精神一振,高興極了。

瞬間,謝小玉的腦子裡面就多了幾幕影像。

首先謝小玉看到的是一個土蠻小孩,大概五、六歲,脖頸上掛著一串木片項煉,其中一片就是他遍尋不到的阇羅木。

謝小玉差點吐血,當初他為了找指甲蓋般大小的一塊阇羅木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沒想到這裡就有一塊,不用花什麼力氣就可以得到。

不過這也可以理解,阇羅木不同於優曇花,並非曇花一現,所以被普通人得到也是很正常的事。

第二幕影像居然是慕菲青,他的紫府中居然藏著一根烏黑的木刺。

謝小玉很生氣,不過很快又生不起來,這塊阇羅木顯然已經煉成法寶,似乎還是慕菲青的本命法寶,他不拿出來倒是情有可原。

接下來的影像讓謝小玉哭笑不得,居然是花錦雲,她手中還有兩朵優曇花。

「這兩個人不行,是自己人。」謝小玉立刻將慕菲青和花錦雲的身影傳回去。
「好吧。」木靈不難說話,對什麼是自己人挺明白的。

「另一塊木頭倒是好辦,問題是那四朵花。」謝小玉有些為難,那四朵優曇花有兩朵在五行盟的兩位道君手中,另外兩朵在土蠻手中,其中一個好辦,只是蠻王謝小玉有把握搞定,另外一個就麻煩了,那明顯是大長老。

「我沒辦法自己拿,不然就簡單了。」木靈不能主動傷害任何生靈,但是偷盜不在天道禁止的範疇,如果木靈能親自動手,絕對手到擒來。

謝小玉拿起那朵花,道:「裡面應該有一個空間吧?你躲在裡面,我帶你過去就好。」

「不行。」木靈連連搖頭,道:「這朵花太脆弱,根本不足以承受我的力量,所以我進去之後只能進入休眠,不能做任何事。」

「休眠?」謝小玉皺緊眉頭,他千方百計想要拐走木靈,就是為了借用木靈的力量,如果木靈進入休眠,豈不是一場空?

木靈誤會了,以為謝小玉擔心自己,連忙安慰道:「你放心,我會一邊休眠,一邊感悟世界本源,而且如果得到那塊木頭,我就可以將時間縮短到千年左右,如果再得到那四朵優曇花,時間還能縮短百餘年。」

「 一朵優曇花才縮短二十五年?」謝小玉嘖嘖連聲,這實在太奢侈了。
木靈也很無奈,嘟囔道:「第一朵效果最好,越往後效果越差,阇羅木也一樣。」

聽木靈這麼一說,謝小玉頓時想起來,剛才木靈一開口就要和他差不多大小的一塊阇羅木,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緣故,肯定用不著這麼大塊的阇羅木。

「這太浪費,反正你只要在天道甦醒之前領悟世界本源就行。」謝小玉連連搖頭,道:「這東西對我有大用,我要用它們煉製延壽的秘藥。」

木靈的眼珠轉了起來,顯然是査找有關延壽秘藥的事,過了片刻,木靈抬頭說道:「這沒衝突,我只需要世界本源,而你要的是裡面的一絲造化之力,我可以幫你提取出來,效果好得多。」

「成交。」謝小玉不再猶豫,反正他沒想過將閣羅木煉成法寶。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沒解決——怎麼才能弄到那四朵優曇花,以謝小玉的實力肯定對付不了道君,更不用說土蠻大長老。

「你可以藉用我的力量,哪怕我在休眠,借點力量給你還是可以的。」木靈很是慷慨,或者說得更確切一點,木靈很希望謝小玉成為它的巫師。

和以往一樣,對這個提議謝小玉一點興趣都沒有,他袍袖一展,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孩骨碌一聲滾出來,那孩子似乎還沒睡醒,有點睡眼朦矓的樣子。

「我已經幫你把更合適的人帶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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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謝小玉無心欣賞,他來這裡是為了正事,甚至沒興趣拜訪不遠處的那位蠻王,沒時間看看那個部落的情況。 ...

【第二章】——教唆犯

「隨便拿人家的東西不好。」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孩板著臉、噘著嘴,不停搖著頭。

謝小玉無可奈何地看著天,實在沒轍了。

現在謝小玉相信這小孩和李光宗、李福祿有血緣關係,這一根筋的性格絕對是李家的傳承。

「我們並不是白拿。」謝小玉笑嘻嘻地掏出一枚銅錢,道:「你看,我們用錢買。你買過花嗎?一文錢可以買好大一束花,現在我們只是買一朵,給他們一文錢已經很善良了。」

說這種話連謝小玉都感覺丟人,謝小玉並不在乎撒謊,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墮落到騙小孩的地步。

「為什麼你不直接買?」事實證明這小孩不傻,至少比他舅舅聰明多了,小小年紀就懂得懷疑。

「因為我和里面的人有仇,我揍過他們的徒弟。」謝小玉是專業的騙子,謊話張口就來。

「師爺爺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不如我們自己去買,大家做好朋友。」小孩子很天眞,也很聽大人的話,當然其中絕對不包括不是好人的干爹。

謝小玉欲哭無淚,他騙倒世人,蘇明成、麻子、洛文清那幫人就不用說了,連各派掌門也都被他騙得暈頭轉向,卻沒想到這招在一個幾歲大的小孩身上失效了。

「這可不是小仇,而是大仇,有幾個傢伙被我宰了。」謝小玉急了,眞話脫口而出。

「他們是壞人嗎?」小孩忽閃著大眼睛問道。

「不是。」謝小玉已經沒轍了,他越來越發現自己拿這個好奇心極重的小孩沒辦法。

「那麼為什麼殺人?.」小孩再問道。

「那是因為他們要殺我。」謝小玉乾脆把責任全都推到對方頭上。

「你是壞人嗎?」小孩突然露出一絲畏懼的神情。

「我是你乾爹,你覺得你乾爹會是壞人嗎?要不然你娘、舅舅、外公、外婆都是壞人。」謝小玉擰了擰小孩的臉蛋。

「不是!我娘才不是壞人呢!舅舅和姥爺更不是壞人,娘說他們是大英雄。」

突然小孩又囁嚅地說道:「我爹倒是壞人,娘說了,不許學我爹。」

謝小玉無言,這家人實在太有趣了,以前他只覺得李光宗和李福祿非常有趣,李嬸和李喜兒還很正常,沒想到他看走眼。

不過轉念一想,李喜兒嫁給姓劉的紈褲是因為不得已,畢竟為他所污,連肚子都搞大了,並不是眞心喜歡那個紈褲,這小兩口能夠相親相愛才叫見鬼呢!
「你娘難道沒告訴你,乾爹是大好人?」謝小玉硬擠出一張笑臉。

小孩看著謝小玉,然後很認眞地搖了搖頭。

「你娘沒良心。」謝小玉嘟囔道。

小孩也不解釋,而是一下子撲上來,在謝小玉的大腿上狠狠咬下去,他當然咬不動,此刻謝小玉並非眞身,而是分身,外表看上去和常人沒有兩樣,實際上銅皮鐵骨。

將小孩拎在手裡,謝小玉鬱悶得說不出話來。
「乾爹和爹一樣都是壞人!」小孩鼓著腮幫子,憤怒地瞪著謝小玉。


這時,謝小玉感覺自己很失敗。

軟的不行,只好來硬的,謝小玉伸手在小孩的後腦杓上輕輕一拍,小孩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拎起小孩往右側腋下一夾,謝小玉將意識附著在小孩身上。

當初洪倫海能夠悄無聲息影響謝小玉,並控制著他煉出那些丹藥,還讓他以為那是他自己的天賦,現在的他想控制一個練氣層次的小孩自然也不會太難。

天仍舊是那個天,地仍舊是那個地,但是少了很多東西,謝小玉透過小孩的身體感知外面的世界,一切都顯得那麼不同。

小孩畢竟只有練氣層次,連溝通天地都還做不到,不能和謝小玉這個修練出偽元神的眞君相比。

不過小孩也有比謝小玉厲害的地方,那就是可以感知生機,特別是花木之類的生機,哪怕是還沒穿出地面的嫩苗也清晰可見,至於他想得到的那朵優曇花更顯得如此「奪目」,彷彿黑夜中的一點燈光。

謝小玉控制著小孩的身體朝著那朵花虛抓一把,剎那間那朵花消失了,隨即出現在他手中。

這可不是妙手空空的法門,而是木靈針對闇羅木和優曇花而創的神通,借用阇羅木和優曇花自身俱有的空間之力讓它們挪移過來。

巫門的神通不需要學,也沒辦法學,只能碰運氣領悟,不過這個小孩卻不是碰運氣,畢竟他是第一代巫師,直接就被賜予一大堆神通。

優曇花剛到手,遠處就響起一聲怒吼:「誰?誰偷了我的東西?」

一道白光從島的中央飛起來,快速無比地兜了一圈,被偷的人顯然急了,狂暴的氣勢噴湧而出,朝著四面八方蔓延,壓得底下的人喘不過氣來,實力稍微差的人直接趴下,即便是眞君也只能苦苦支撐。

謝小玉當然不在乎,不過他不想引人注目,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順勢將偷來的優曇花收進木靈藏身的那朵優曇花中。

此刻,在那朵花里,木靈微微睜開眼睛,把玩著剛收進來的優曇花,身旁還飄浮著一塊木片和兩朵優曇花。

木靈隨手一指,這朵花徐徐散開,彷彿被狂風吹散般,一些閃亮的星屑從裡面飛出來,正是木靈千方百計尋求的世界本源。

木靈深吸一口氣,閃亮的星屑立刻被吸進去,隨著星屑漸漸化開,身體變得越來越凝實,也變得越來越通透,讓木靈露出滿意的微笑。

所謂衍生世界其實就是生成一個新的身體,領悟的道不同,生成的身體也不相同,因為是木靈,生成的身體自然和木有關。

「還有一朵優曇花可能有點麻煩。」謝小玉的聲音傳了進來。
「那個人的反應確實太大了。」雖然木靈在花里,卻能夠感知到外面的一切,這一點就比芥子道場高明得多。

過了片刻,木靈有些遺憾地說道:「那就算了,這種花的效果已經不太好了,倒是那種木頭最好再多來一些。」

「我沒這個本事。」謝小玉連連搖頭。

透過大道感應,木靈已經知道所有阇羅木的位置,總共就十幾塊,其中大部分在婆娑大陸,而中土這邊除了慕菲青有一件阇羅木煉製的法寶,另外還有三件,卻都在眞仙級的老傢伙手中,連木靈都看不清他們的容貌,只知道他們各自所屬的門派。

就算謝小玉的膽子再大,也不敢對眞仙下手。

「那算了,只能等以後的機會。」木靈嘆道。

「以後的機會?」謝小玉不太明白。

「三年後,有個地方會生出一簇優曇花,再過半年,另一個地方也會生成一枝阇羅木。」木靈將那兩個地方傳到謝小玉腦中,這兩個地方都在婆娑大陸,一個靠北,一個靠南,全都在深山中。

「為什麼都在那片大陸上?」謝小玉皺起眉頭,三年後大劫已經到來,佛門能不能守住都難說。

「很正常,那是『空』死去的地方,它和我一樣,不過它代表的是空間之道。」木靈突然露出黯然之色。

「『空』?本身就擁有空間之道,它肯定比你更得天獨厚,至少它一誕生就可以掙脫天道的束縛,能夠自成一方世界,那為什麼它還會捲進這場風波?」謝小玉連忙問道,這種事可不是隨便能聽到,有這樣的機會,他當然要問個明白。

「為了完整,小千世界都不完整,我有很多和我一樣存在的記憶,但都不完整,卻都渴望變得完整,想完整的話就只有化身天道,掌控一方世界。」木靈的神情頗有點悠然神往的味道。

「我沒辦法理解。」謝小玉搖了搖頭,知道這是因為層次不同,如同他的家人無法理解他對永恆的執著,他也無法理解木靈對完美的追求。

「你是個壞人,我不要你這個乾爹!」小孩怒氣沖沖地嚷嚷道,摸著自己的腦袋。

小孩的腦袋光溜溜的,頭髮全都被剃光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收起來,換成寬鬆的長袍,樣式有點像和尙的袈裟,脖頸上還掛著一串佛珠,腰里別著木魚。

謝小玉一臉邪笑,一邊摸著小孩光光的腦袋,一邊說道:「我和你外公、舅舅是過命的交情,和你的老子卻是仇家。你老子當初欠了我不少,俗話說:父債子還,我現在就好好教訓一下你這個小傢伙。」

「我要告訴師爺爺,讓他教訓你!」小孩也算是個富二代,不用人教,天生就懂怎麼仗勢欺人。

「你師爺爺根本不會說我什麼。」謝小玉拍了拍小孩的臉頰。那富有彈性的手感讓他感覺很舒服也很有趣。

「我不要做和尙!」小孩扯開嗓門嚷嚷起來。

「不需要一直做和尙,但是至少要意思一下,先做個半年。」謝小玉已經決定的事絕對不會放棄,而且他要讓小孩知道乾爹不能得罪。

「為什麼?」小孩怒瞪著謝小玉。

「因為我要教你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屬於佛門。」謝小玉回道。

之前把小孩要過來,謝小玉就向洛文清承諾過絕對不會耽誤他的前途。
巫法和道法截然不同,想互不干擾絕對沒有那麼容易,好在謝小玉之前已經探出一條大路,可以做到兼容並蓄,就是和那些大巫一樣,先轉魔,再轉佛,最終佛道魔巫四門同修。

小孩從木靈那裡得到的能力大多和植物有關,而魔門在這方面非常欠缺,不過謝小玉手裡卻有一道法門非常適合小孩修練,那就是他誤打誤撞從白骨舍利中得到的三界胎藏大曼荼羅,與之對應的佛門大法自然是虛空胎藏曼荼羅,兩者合一,還可以衍化出虛空無定曼荼羅。

不過謝小玉這個理由卻有些扯,他將小孩剃了個光頭,打扮成和尙的樣子,完全是為了報復小孩說他壞人這件事。

「我為什麼要學和尙的東西?」小孩顯然對此很排斥。

「因為你不學不行。」謝小玉懶得講理,一掌拍在小孩的頭頂上。

瞬間一大堆記憶強行灌入小孩腦子裡,裡面有三界胎藏大曼荼羅、虛空胎藏曼荼羅和虛空無定曼荼羅的練法。

與此同時,謝小玉還強行打入一絲感悟,這是佛門灌頂之法。

如果換成另外一個小孩,謝小玉絕對不敢這麼做,那是揠苗助長,一下子知道太多反而會無所適從,而且原本需要自己領悟的東西直接灌注進來,少了摸索的過程,不是什麼好事,但是對這個小孩他就不在乎了。

這個小孩和別人不同,根本用不著擔心會遇到瓶頸,只要積累夠了,就會直接進入下一層境界,甚至就連尋找天地精氣都用不著,頂多十年,小孩就可以達到道君境界,到了那個時候修練速度才會減慢。

謝小玉隨手一指,將一道禁制打在小孩身上,這道禁制逼迫著小孩體內孱弱的眞氣流轉起來,同時也讓小孩進入一種似夢似幻、半睡半醒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修練,效果再好不過。

「別人當乾爹,輕鬆愜意;我這個乾爹費盡心力,卻還得不到感激。」謝小玉重重嘆息一聲。

謝小玉隨手將小孩收起來,此刻他手中不只有芥子道場,還有一朵優曇花,這朵花已經被木靈煉​​成一件空間法寶。

和芥子道場與青嵐的畫軸不同,這個空間裡什麼都沒有,甚至感覺不到重量,也沒有上下左右,只有一片虛空,似乎低級得多.,實際上正好相反,裡面自成世界,只不過這個世界等級很低而且很不完善。

謝小玉剛做完這一切,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那是你兒子?」

「是我的干兒子。」謝小玉轉過身來。

站在謝小玉身後的正是土蠻女長老阿克蒂娜,她狐疑地看著謝小玉,然後不屑地說道:「你來的只是一具分身,卻敢帶著小孩過來,難道不怕他出事,或者你根本不在乎他的安危?」

「他很安全,因為他有一個非常厲害的保鏢。」謝小玉對自己人不敢說太多,對這個外人卻沒什麼可顧忌。

此刻小孩已經進入優曇世界和木靈在一起,木靈不能隨意出手,不過別人一旦冒犯木靈,木靈就用不著客氣了。

阿克蒂娜眼珠骨碌碌亂轉,這段日子她沒閒著,土蠻也有消息來源,所以對謝小玉多少有點了解。

知道謝小玉的重要性後,阿克蒂娜不由得生出一些壞念頭,因此她來的時候已經做好兩手打算,但是看到來的不是謝小玉本人,只是一具分身,她不得不放棄那些念頭。

剛才阿克蒂娜也動過那個小孩的主意,所以一上來就問那是不是謝小玉的兒子,謝小玉的回答卻讓她很失望,同時那個不算警告的警告也讓她多了幾分忌憚。

不久前,五位大長老中戰力最強的拉古託在阿克蒂娜面前顯露出妖族的本來面目,卻被謝小玉用詭異的手法殺掉,讓她感到毛骨悚然。

謝小玉沒空和阿克蒂娜閒扯,立刻轉入正題:「你們那邊商量得怎麼樣?」
「長老會已經知道拉古託的事,我們也查了拉古託的部落,那傢伙的兄弟姐妹還有幾個兒女都有些不對勁。」阿克蒂娜神情凝重,其實眞實情況糟糕得多,他們發現類似的部落還有很多。

「是人族和妖族的混血?」謝小玉問道。

阿克蒂娜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坦白:「不是混血,而是妖,和拉古託一樣裝扮成人的模樣。」


情況顯然比謝小玉想像得更糟糕,突然他盯著阿克蒂娜的臉看了半天,然後露出一絲不悅的神情,道:「不只是這些吧?」

阿克蒂娜遲疑半晌,最後無奈地說道:「瞞不過你,情況很糟糕,那個部落半數以上的人都是這樣。」

謝小玉仍舊盯著阿克蒂娜,他不相信這就是所有實情,道:「恐怕不只有這個部落吧!」

阿克蒂娜的臉色變得難看,一方面是因為她被拆穿,另一方面是她確實為此擔憂。

以前土蠻並不覺得妖族是種威脅,至少和漢人相比,妖族看起來和善很多,教了他們很多東西,讓他們有能力對付漢人;但是現在許多部落悄無聲息變成妖族,這就不能不讓土蠻感到恐懼,雖然漢人不是好東西,但是壞得正大光明,而這些妖族明著幫他們卻在背後偷施暗手,絕對比漢人更壞。

「那麼合作的事呢?」謝小玉並不關心土蠻的處境,他眞正在意的是土蠻會站在哪一邊。

阿克蒂娜聞言,給謝小玉一個抱歉的表情。

「我沒能說服另外幾位大長老,他們不贊成和你們連手,畢竟兩邊已經結下三百多年的仇恨,我們有幾千萬族人喪命在你們的手中,這還不包括被你們驅趕、失去土地而死去的人。」阿克蒂娜咬了咬牙,輕聲說道:「兩邊的仇恨太深了,不可能和解。」

謝小玉並不感到意外,阿克蒂娜實話實說反而是一件好事,他最怕就是遮遮掩掩。

「如果有人願意和我們合作呢?會不會遭到其他部落的仇視?」謝小玉並不打算全面合作,這未必是好事,就像五行盟一樣,一下子規模搞得太大反而沒辦法控制,他希望的是像璇璣派那樣先拉攏幾個部落,然後逐漸擴大規模。

讓謝小玉感到高興的是,阿克蒂娜隨即回答道:「那倒不會,長老會已經決定暫時放下仇恨。」

其實這也在謝小玉的預料中,土蠻的聯盟不同於以璇璣派為首的聯盟,反而更像是五行盟,內部鬆散,所謂的長老會並沒有什麼實權。

既然是鬆散聯盟,約束力肯定不會太大,一旦對漢人不再那麼仇視,如果有部落願意和漢人接近,也不會被禁止。

當然,土蠻的部落聯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那五位大長老是實實在在的一股力量,而且這個長老會保證永遠都會有五位大長老存在,少了一個,立刻會有另外一個補充進來,正因為這個緣故才有連手的價値,不然謝小玉也不會那麼在意。

「你有什麼打算?」謝小玉隨即問道,到現在為止他只拉了一個蠻王,肯和他合作的只有一個部落,所以他打算對阿克蒂娜下手,如果能把她拉過來,意義就大了。

「你能給我什麼好處?」阿克蒂娜願意和謝小玉談,並不是因為她對漢人有好感,畢竟兩邊數百年的血仇絕對沒有那麼容易化解,其實她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利益。

「妳想要什麼?」謝小玉乾脆讓阿克蒂娜開價。

阿克蒂娜在來這里之前就已經想好,所以不疾不徐地說道:「你說天寶州什麼最値錢?」

「礦藏。」謝小玉毫不猶豫地說道。

「那些冷冰冰的東西在地底下埋那麼多年,我的祖祖輩輩都在這裡卻不懂得利用,實在太可惜了。」阿克蒂娜嘆道。

「妳想要開採煉礦之法?」謝小玉已經猜到阿克蒂娜的想法,他微微猶豫一下。

雖然謝小玉現在開口閉口都是大家同為人族,但一直沒忘記死在土蠻手中的那些人。

土蠻全民皆兵,連女人和孩子都很厲害,而且悍不畏死,不過有兩個弱點——一個是他們修練的境界都不高,大部分只有練氣層次,眞人境界就可以成為一個部落的首領;二是他們的手段單一,只會簡單的煉器,用的還多是骨骸之類的材料,缺少兵刃和鎧甲,更不用說陣法之類的大殺器。

如果謝小玉將開採煉礦之法傳授給土蠻,他們的實力肯定會提升一截。

「你第一次和我見面時說過,你們剛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曾經想讓我們的人幫你們採礦、冶煉金屬,你們只需要用糧食換,怎麼?現在變卦了?」阿克蒂娜微微瞇起眼睛,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好吧,我答應。」謝小玉不再多想,如果出爾反爾,反而沒有好處,再說大劫當前,還是先想如何度過這場劫難。

「痛快!那麼再來說另外一件事,我們需要陣法。」阿克蒂娜得寸進尺。
「就算我肯教,你們也學不會,你們修練的是魔門功法,而我們屬於道門。」
這一次謝小玉不能再退讓,不過他也有推託的理由。

「這沒關係,魔門也有陣法。」阿克蒂娜笑了,她猜到謝小玉會這麼回答,所以事先就想好對策。

和漢人打那麼多仗,土蠻吃夠陣法的苦頭,一直想研究一下,可惜異族儘管給土蠻很多東西,卻在這方面異常吝嗇,現在漢人既然想和他們連手,就必須拿出誠意。

「好吧。」謝小玉咬牙說道。

為了顧全大局,讓土蠻學會陣法也是一件好事,萬一妖族想打這片大陸的主意,需要付出的代價會大得多,不過只有買沒有賣就不叫交易,謝小玉付出了代價,自然要有所收穫。

「你們總要給我一個說法,對妖族,你們有什麼打算?」謝小玉問道。

「頂多讓各個部落自己小心。你之前不是說過並不指望我們和你們站在一起嗎?反正只要我們記得是人就夠了。」阿克蒂娜當然不會上當,局勢不明,這時候站在漢人一邊結果可能會很不妙。

謝小玉苦笑起來,他暗自打定主意,如果以後誰敢說土蠻愚蠢,他絕​​對會一記耳光扇過去。

付出代價只得到中立的結果,謝小玉心裡異常鬱悶,想了半天,覺得有必要找點什麼補回來。

滴血重生的法門已經到手,謝小玉覺得土蠻手中好像沒什麼東西是他看得上眼,想了好半天,他才想到一個問題:「妖族是不是很怕瘴毒?」

「當然怕,以前來這裡的妖族使者從來不敢久留,頂多待半個月就離開。」阿克蒂娜說道。

「那麼拉古託呢?」拉古託的存在讓謝小玉有了那麼一絲擔憂。

「他是轉世投胎,一生下來和我們沒有兩樣,自然不怕瘴毒。」阿克蒂娜解釋道。

謝小玉立刻從這番話裡找到破綻,道:「妳剛才說過,那個部落一大半的人都已經變成妖,而且不是半人半妖。現在又說是轉世投胎……」

「那也不能算是轉世,說得更確切一點,他們是在懷胎六個月的時候奪舍,肉身是人的肉身,魂魄卻是妖的魂魄。」原本阿克蒂娜並不打算說得這麼詳細。

「你們怎麼查出來的?」謝小玉立刻問道,他們的人里肯定也有這樣的角色,只是一直以來,他們都苦於沒辦法把那些人找出來。

其實謝小玉也能猜到這肯定是神道的力量,神道不同於道佛魔三家,實際上更接近巫門,神道法門其實就是巫法,只不過賜予這些法門的不是先天精靈,而是天道,所以才有那種種不可思議的效力。

對於神道,別說謝小玉,就連佛、道兩門的那些高人也都很矛盾,既羨慕又忌憚,因為一旦沾上就成了天道的奴隸,永世不得翻身,一旦心存叛逆,結果就會像那位神皇一樣。

別人不知道神道大劫的眞相,謝小玉卻隱約猜到一些,神皇與其說是敗在佛、道兩門的手中,還不如說是為天道所殺。

原本天道打算借神皇之手滅絕佛、道兩門,一開始也相當順利,但是隨著實力的膨脹,神皇迷失自我,居然想架空天道,這招致天道的憤怒,被天道所遺棄,所以神道大劫中,敗的只是神皇,並非神道。

神道比佛、道兩門確實要強一點,佛、道兩門做不到的事,神道能夠做到,這算不上稀奇。

「你們為什麼不怕瘴毒?天寶州的瘴毒原本應該沒這麼厲害,好像是因為挖礦而引起。」謝小玉又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恐怕也沒人知道原因。」阿克蒂娜看了看天空,道:「或許你可以認為這是上天的恩賜,就像我們能夠變身,能夠長出翅膀在天上飛,能夠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能夠擁有銅皮鐵骨。」

謝小玉也抬頭看了看天空,他對天道實在不太敢恭維。

「如果瘴毒再厲害一些,你們會不會有事?.」謝小玉再問道。

「沒事,天寶州各處瘴毒的程度並不相同,有些地方重十幾倍,那裡也有我們的部落。」阿克蒂娜回答得很仔細,她很聰明,已經隱約猜到謝小玉的意思。

果然,謝小玉的眼睛越來越亮,因為他有辦法了,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再問清楚一件事:「那些瘴毒之氣特別重的地方,妖族是否更不願意靠近?」

「那當然,妖族比你們更討厭這裡的瘴毒之氣。」阿克蒂娜刻意加重後半句的語氣。

謝小玉當然相信這是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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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教唆犯

「隨便拿人家的東西不好。」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孩板著臉、噘著嘴,不停搖著頭。

妖族修練的路子更接近於煉體之法,吸取的靈氣一方面滋潤孕養身體,另一方面存儲於四肢百脈中,而瘴毒之氣也會隨之聚集,對身體有極大損害。

相對而言,道門修士大多走的是練氣的路子,不會刻意洗練身體,瘴毒之氣只會淤積於脈絡中,容易驅除得多。

仔細盤算好半天,確定沒有疏漏後,謝小玉終於說出自己的想法:「可以讓這裡的瘴毒之氣變得更厲害一些,或許會讓異族知難而退。」

這一次謝小玉說的是「異族」,並非妖族,瘴毒之氣不但對妖是極大威脅,對鬼也一樣,能侵蝕神魂。

「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阿克蒂娜笑道。

讓天寶州的瘴毒之氣變得更厲害,不但能阻止妖族,同樣可以阻止中土過來的這些人。

謝小玉並不在意,而且他也沒安好心,他不相信瘴毒之氣對土蠻一點影響都沒有,頂多就是承受能力更強,一時半刻壓不倒他們,只要加重劑量,總有讓土蠻吃不消的時候。

「還有一件事,妳給我的那件滴血重生的法器用倒是可以用,不過道門的手段和這東西不怎麼合拍,能給我一些你們的人馬嗎?」謝小玉又加了一個要求。

謝小玉這話半眞半假,用道門的方法催動神道之寶確實有些困難,不過他們這邊道君無數,頂多費點力氣,並不是什麼難題,他其實是想藉用神道之力將潛伏在人族中的探子全部找出來,不過現在不急著提這件事,畢竟中土那邊的人還沒過來,現在就動手只會打草驚蛇。

謝小玉打算先聯絡一下感情,將一部分土蠻變成自己人,除此之外,他還想讓一些土蠻做試驗。

成年的土蠻介乎於人和妖之間,這一直讓謝小玉感到非常奇怪,而且現在他的手上有「龍王變」,又有根據「龍王變」改造而來的「蟲王變」,所以他對土蠻的這種特性越發感興趣,同時也想研究土蠻不在乎瘴毒的原因但謝小玉沒想過將這些土蠻大卸八塊,頂多抽點血。

「你要多少人?」阿克蒂娜毫不在意,對他們來說,買賣人口實在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有時候整個部落都可以賣掉。

「兩千人,其中必須有四位神官。」謝小玉早已經想好了,四個人裡他肯定可以收買一、兩個。

「成交。」阿克蒂娜一口答應下來。




原本天寶州已經變得寂靜,現在又恢復以往的喧鬧。

很多人在礦井裡忙碌著,不過這一次忙碌的並非是礦工,反而是一群群修士,他們只有做一件事,就是重新打通一座座廢棄的礦井。

天寶州有數不清的廢棄礦井,為了防止坍方,廢棄的礦井會用石頭塡埋,換成普通人做這種事絕對要花不少力氣,而且要很長的時間.,修士就不同了,隨便施展一個流沙術,那些塡埋在裡面的石頭就變成流沙,然後再一個颶風術,所有流沙就被捲出去。

一座座礦井被重新打通,一顆顆炸雷被塞進礦井深處。

等到所有準備工作做完後,為首的眞君大聲喊道:「所有的人快撤出來!全部撤出來!」

只見一道道遁光從礦井里疾射而出。

「還有人沒出來嗎?」那個眞君問道。

出來的那些人三五成群,顯然是一個個固定的小組,他們互相對視,很快就有了結果。

「所有的弟子全都出來了。」旁邊一個稍微年輕的眞君回道。

為首的眞君隨手打出一道法印,剎那間從地底傳來一陣陣沉悶的爆炸聲,緊接著從礦井口噴出一道道熾熱的火舌,噴出滾滾濃煙,這些濃煙顏色赤紅,中間還包裹著一團團光亮、彷彿翻捲的火雲,濃煙中還夾雜著碎石和沙礫。

突然喀嚓一聲巨響,大地裂開,緊接著裂紋越來越多,像蜘蛛網般朝著四面八方延伸。

「轟!」

整片礦區塌陷,隆隆的聲響如同雷鳴般。

「走!」為首的眞君一聲令下,眾修士紛紛駕著遁光朝著上風口逃去,在他們的身後,滾滾煙塵直衝雲霄。

同樣的一幕也在其他地方發生,整個天寶州此刻到處都是飛揚的塵土,那彌漫的煙塵久久不能散去,形成一層厚厚的霧霾。

毀掉的不只是礦區,一座座城市也熊熊燃燒,滾滾的濃煙遮天蔽日,給人一種末日來臨的感覺。

這裡的建築物大多是竹木結構,連牆壁都是用竹篾編成,在外面抹上泥灰,熊熊的烈火將竹木柱樑全都化為灰燼。

隨著一陣陣劈裡啪啦的聲響,一幢幢樓房轟然坍塌,揚起漫天的火星和滾滾的煙塵。

此刻,唯一沒有被燒毀的只有臨海城,這裡是最後的定居點,其他幾座城的居民全都被遷移到這裡,除此之外,每隔幾天都會有一支船隊到達,船隊的規模越來越龐大,少則幾千艘,多則上萬艘,每艘船都裝滿人,少說一、兩千人。

在臨海城內城一角,一座高聳的樓台上,一群人眺望著遠方。

這裡看不到大火也看不到礦區的坍塌,只看得到一片遮天蔽日的煙塵籠罩在整座天寶州上方。

「這就是大劫。」青嵐心中充滿茫然和惶惑。

其他人或許也有這樣的感嘆,卻沒青嵐那麼深刻,因為她出身貧寒,拜入的師門又是小門派。

相比之下,麻子就顯得有些漠然,他冷冷地說道:「能活下來就已經不錯了。」
「別管這些了,還是先顧眼前吧。」謝小玉站在一張大桌子前。

這張桌子長兩丈、寬一丈三尺,就擺在樓台正中央,桌上鋪著一張地圖,上面插滿五顏六色的旗子,這些旗子有的代表有人居住,有的代表已經毀掉。

「讓他們加快速度,像現在這樣可不行。」謝小玉不太滿意。

眾人聞言,看了謝小玉一眼。

「說得容易。」一個五行盟的弟子說道。

樓台上人很多,不但有璇璣、九曜、翠羽諸派的弟子,還有五行盟的人——雖然此刻裂痕已經非常明顯。碧連天在這裡的負責人已經換了一個叫明德的道人,明通已經帶著百來名弟子脫離五行盟,而以璇璣派為首的聯盟和五行盟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不過兩邊仍舊合作一些事。

雖然這個五行盟弟子的話中充滿怨氣,卻是實情,此刻各大門派的弟子全都派出去了。

「我當然知道,可惜時間只有那麼多了。」謝小玉每天起來都要算一下日子,看看離出發還有多久。

「這些原本並不在計劃中。」另外一個五行盟的弟子抱怨道。

「很多事都不在計劃中,比如建立五行盟。」麻子頭也不回地反嗆回去。裂痕既然已經出現,就沒人打算彌補,雖然大家正在合作,這樣的爭執卻免不了。

「算了,別說這些了。」謝小玉阻止道,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這裡的瘴毒之氣眞能夠擋住異族?」五行盟弟子再一次提出質疑。

「應該可以,至少可以讓異族無法登上這座島,這樣他們就不可能利用這裡的資源。」謝小玉打的是損人不利己的念頭。

「只靠揚起粉塵,效果好像不大。」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說道。

   這女孩是五行盟金澤派的弟子,只有練氣層次,她之所以有資格站在這裡,是因為她的聰明,修練的是易算之術。

此刻各地匯總過來的情報全都交給這女孩和王晨,她所說的話就是根據這些情報得出的結論。

「瘴毒之氣源自地底,和這裡的礦藏肯定有關。」謝小玉搔了搔頭,他也看過那些數據,知道女孩的話沒錯。

不過瘴毒之氣和礦藏有關,這是肯定的。

三百年前,中土來的人剛踏上這片土地,還未曾發現那些礦山,環境不錯,到處是茂密的森林,空氣清新,雖然有些瘴毒,卻沒現在這麼嚴重,瘴毒之氣是在這三百多年裡變得越來越重。

「這個猜測沒錯,問題是你的辦法效率不高。」女孩冷著臉說道:「最早弄塌的幾個礦區,瘴毒之氣提升不到一成。」

「讓霧霾一直浮在空中呢?」謝小玉問道。

「也就增加一成而已,要讓霧霾浮在半空中,需要靠懸浮陣的協助,但懸浮陣有時間限制,等到霧霾落地,肯定會打回原形。」女孩毫不退讓。

「也有超過五成的。」王晨在一堆紙裡翻找著,好半天才找到他要的東西,道:「看來要用火燒一下。」

王晨手上這份記錄是每一座已經被毀的礦山和城市的瘴毒變化報告,效果最明顯的就是那些被焚燒的城市,瘴毒之氣散發得很遠,至少可以波及方圓百里的距離,而且瘴毒之氣提升的幅度也超過五成,有的甚至達到一倍。

「那不能算,建造城市之前,瘴毒肯定被清理過,比其他地方原本就要乾淨得多,現在只不過是恢復正常狀態罷了。」女孩再次提出質疑。

「應該和這無關,恢復的速度絕對沒這麼快。」王晨也有他的理由。

「好了,別再爭了,有那個精力,不如想一下解決的辦法。」謝小玉連忙阻止王晨和那女孩的爭論,否則再爭下去就會變成爭吵,這樣的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

「我覺得應該是粉塵不夠細,礦山揚起的粉塵比不上火燒之後的煙塵。」麻子說道,他修練的法門和土​​有關,在這方面很擅長。

「這可能是原因,問題是怎麼解決?我總不可能將所有礦石都磨一遍吧?」

謝小玉早就想到這種可能,就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樓台上頓時變得一片沉默,所有的人都在沉思。

「或許我能幫上忙。」半空中突然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

空氣微微波動幾下,一位道君突然出現在眾人面前,是青木宗宗主慕菲青。

「見過師伯。」眾人連忙見禮。

「用不著客氣、用不著客氣。」慕菲青擺了擺手。
「慕宗主有什麼辦法?.」謝小玉拱手一禮。

慕菲青突然一臉神往,似乎在回憶過去的時光,好半天才苦笑一聲:「說起來,這也是陰差陽錯,兩百年前貧道就來過天寶州,當時瘴毒之氣剛開始變強,不過危害已經顯現出來,所以各大門派商量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慕菲青講得很慢,一邊回憶,一邊訴說。

為了開發天寶州,由朝廷發起,道府負責主持,各大門派都派人過來,羅列出來的問題一大堆,其中包括如何從中土往這裡移民、如何讓人在這里居住、如何建立礦區、如何運輸人員物資、如何盡可能減少瘴毒之氣的危害、如何盡可能種出乾淨的糧食。

空行巨舟、飛天船就是那時候創出來。

青木宗在種植方面特別擅長,所以當時有兩個難題交給青木宗,其中一個就是種植出乾淨的糧食,這個倒是解決了,天寶州種植靈田的辦法就是他們的成果"另一個難題卻沒解決,當時有人提議尋找一種能吸收瘴毒之氣的植物,在天寶州四處遍植,就算不能吸淨瘴毒之氣,至少能控制一下。

這種植物倒是找到了,青木宗用幾種荊棘和這裡的一種藤蘿融合,最後產生一種長得很快,不需要照料也能吸收瘴毒之氣的荊藤。

一開始的試驗也很讓人滿意,他們找了幾座礦山開始試驗,大量種植這種荊藤,用法術催生,結果眞的吸收了瘴毒之氣,讓那裡變得清爽許多。

但是接下來就出現問題了——這些荊藤根本沒辦法處理。

他們曾經試過集中深埋,也試過扔進海裡,更試過用火焚燒,結果都導致瘴毒之氣的蔓延,而且情況比原來嚴重得多。

「從地底洩露出來的瘴毒之氣更像是一種慢性毒藥,一旦被植物的根吸收,在植物體內聚集,就會發生不可預測的結果,有時會互相抵消,雖然毒性仍舊存在,卻輕得多,大部分藥材就是如此;有時卻會互相融合,變得更猛烈,我們的運氣不好,創出來的這種荊藤就是。」慕菲青悻悻地說道,那個研究是他負責,當時大部分硏究都成功了,只有少數幾個失敗,讓他很沒面子。

「種子還有嗎?」謝小玉連忙問道,這正是他需要的東西。

「沒有現成的,不過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就可以準備好。」慕菲青有這個自信,他甚至可以做出更好的,畢竟荊棘和藤蘿長得慢,最好是野草,不過這要等他成功之後再說。

慕菲青迫切想有所表現,之前謝小玉找他和花錦雲幫忙,他沒起到作用,花錦雲卻幫上大忙,讓他很擔憂。

在一個聯盟裡,同樣的門派如果有兩個,其中一個就只能打下手,青木宗和百花谷看上去親密無間,私底下都將對方看作競爭對手,正因為如此,這次慕菲青親自跑過來,卻沒想到百花谷也一樣。

現在百花谷佔據上風,無論如何青木宗都要扳回一城。
「那就有勞師伯了,這樣的種子越多越好。」謝小玉並不只是自己種,他打算送一部分給土蠻,讓他們跟著種植這種毒草。

慕菲青就等謝小玉這句話,立刻發了一道信符出去。

「謝小哥還有什麼需要貧道幫忙嗎?現在時間緊迫,誰都應該出一分力量。」慕菲青不肯離開,是因為他還想有所表現。

「這個……」謝小玉猜得到慕菲青的打算,他手頭上有一大堆事,不過眞要做起來都必須調動所有力量,只憑青木宗一個門派恐怕力有未逮。

「事情多著呢。」麻子完全不會客氣,插嘴道..「飛輪需要人打造,這個缺口最大?,大棚那邊也需要有人管,那幫苗人正在研究更好的種植之法,不過我擔心他們搞不定。」

麻子說完,洛文清接著說道:「船也不夠,飛天劍舟的速度確實很不錯,可惜載重太少……天劍舟又不行,相對飛天劍舟來說實在太慢了,根本追不上……」
「這方面需不需要我青木宗幫忙?」慕菲青最想插手飛天劍舟的建造。

謝小玉看了看洛文清,他知道洛文清是暗示有必要建造一種比飛天劍舟載重更大,速度卻相差不多的飛天船。

可謝小玉不是不想這麼做,而是難以做到,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還不如另外找一件事讓慕菲青做。

腦筋一轉,謝小玉立刻有了想法:「有一件事正需要師伯幫忙。」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師侄但說無妨。」慕菲青豪邁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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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修練的路子更接近於煉體之法,吸取的靈氣一方面滋潤孕養身體,另一方面存儲於四肢百脈中,而瘴毒之氣 ...

第三章 各種準備

血,到處是血,頭頂上是血,腳底下也是血,四面八方全都是血,這是一座血池。

血池正中央漂浮著一塊晶體,以它為中心,四周懸浮著一顆顆拳頭般大小、透明的卵,它們就像一顆顆氣泡,又像是沒有觸鬚的水母,卵裡隱約可見一個個很小的胚胎。

「這就是『蟲王變』?」慕菲青眨著眼睛看著那一顆顆拳頭般大小的卵,裡面的胚胎散發出的氣息非常古怪,似人又似妖,和天寶州的土蠻也有幾分相似。

「這只是不完整的『蟲王變』。」謝小玉有些遺憾。
「不完整?」慕菲青並不知情,他身為後來者,還沒有正式融入這個聯盟中。

「『蟲王變』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很容易練成本能反應,不過一般的魂魄根本承受不住,必須先修練成偽元神才行,可惜偽元神不是那麼容易修練……」謝小玉既然要拉攏青木宗,有些東西也就不打算再隱瞞。

當然謝小玉也不會和盤托出,碧連天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碧連天曾經在聯盟中排名第三,但實際上的發言權還在九曜之上,結果反而讓碧連天的一些人自視太高,變得越發貪婪,最終不得不分道揚鑣。

「這已經很了不起了。」慕菲青的想法和陳元奇、羅元棠等人一樣,心情很複雜,有了「蟲王變」,後輩弟子能迅速變強,在這場大劫中獲勝的可能就更高,他當然高興,不過他也鬱悶不久的將來,道君會變得很不値錢。

慕菲青將目光收回來,轉頭看了看四周。

四周全都是土蠻,他們跪在地上,朝一尊木頭的神像不停叩拜,這尊神像樣子頗為醜陋,腦袋有四顆,身上還有無數張臉,手臂也數不清有多少條。

「你說服土蠻了?」慕菲青問道。

謝小玉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只是和他們做了筆交易。」

慕菲青並不完全相信,有這麼多土蠻加入謝小玉麾下,怎麼可能沒有連手?
他認定謝小玉剛才的回答只是搪塞,是不想讓外面的人知道。

慕菲青是個知趣的人,既然謝小玉不肯說,他也不追問,而是換了個話題:「這些土蠻裡會不會有異族的探子?」

謝小玉當然不可能告訴慕菲青,這些土蠻恐怕比佛、道兩門的弟子更可靠,因為土蠻擁有某種神道之法,能讓異族的探子無所遁形,他只能隨口敷衍道:將來出海後肯定會分開走,他們會走另外一條路。」

慕菲青並不知道這是假話,因此頗為滿意,他又轉頭看了看血池中懸浮著的那些胚胎,不由得嘆道:「神道之法確實好用,特別是像你這種用法。」慕菲青這句話對了謝小玉的心思。

「神道之法原本就不該用於戰鬥,也不該用於修練,無論是神皇還是佛門其實都搞錯了。」這是謝小玉用菩提珠算了三天三夜的結果。

神道之法借用萬眾願力達到目的,而願力就如同借錢,有借有還,再藉不難,一旦償還發生問題,整個體係就會瞬間崩潰,所以謝小玉另闢蹊徑,改借錢為典當。

這十萬名僧侶借神道的力量得以重生,一旦發生意外,比如土蠻被大規模屠殺的話,按照神道法則,這些僧侶要為此付出代價。

神道的規則是——當初借用願力做了什麼,就必須償還什麼,神皇借用願力得到強大的戰力,一旦願力崩潰,他失去的就是戰力;佛門借用願力修練,一旦願力崩潰,失去的就是境界和法力。

滴血重生卻有點特殊,總不可能重新退回到胚胎狀態,也不可能讓他們驟然死去,所以只會背上業力,不過這些業力由十萬名僧侶來背,每個人背負的業力並不多,完全能承受。

「師侄需要我幫什麼忙?」其實慕菲青已經猜出來了,五行之中木代表的不只是花草樹木,實際上代表一切生機,包括飛禽走獸。

「這邊一直有幾位大巫在管,因為『蟲王變』離不開他們的幫忙,但是他們對於滴血重生卻不擅長。這些土蠻倒是長於此項,不過我不放心他們,所以我想請師伯主持此事。J謝小玉對著慕菲青一揖到底。

「貧道願盡綿薄之力。」慕菲青當然樂意,近水樓台先得月,他對「蟲王變」早已經垂涎三尺。

雖然「蟲王變」不完善,而且練成之後不人不妖,但是戰力擺在那裡,而戰力一向是青木宗的心病。


五行中,金、火擅攻,土擅守,水多變,唯獨木擅長的全都是輔助類的東西。

當初謝小玉找到青木宗,慕菲青和派中各位長老、太上長老就已經商量過,一致決定投靠謝小玉,為的就是這部功法。

這是青木宗比百花谷有優勢的地方,百花谷全是女人,對於相貌非常在意,肯定不會願意修練這種功法。

「師侄,我想討個人情,能不能讓我青木宗門下也修練這套功法?」慕菲青乾脆打鐵趁熱。

「我是不在乎,不過這套功法有些特殊,一旦修練就轉不回來了,貴派弟子將來後悔可不能怪我。」謝小玉向來把醜話說在前面。

「不怪、不怪。」慕菲青連連擺手,緊接著他就說出眞正的打算:「其實,我想讓門派中的奴僕轉修這套功法。」

謝小玉鬆了一口氣,道:「那倒沒問題,不知道師伯打算第一批讓多少人轉修這種功法??」

「 一百萬人如何?如果太多的話,五十萬人也可以。」慕菲青連忙說道。

謝小玉不由得露出驚詫的神情,但慕菲青並不感到意外,很多人驟然聽到青木宗的僕役數量都會大吃一驚。

「我青木宗有些特別,所有佃戶都是僕役,不只是我們,百花谷也一樣。」慕菲青連忙解釋道。

聽慕菲青這麼一解釋,謝小玉總算明白了,一個大門派有幾百萬名佃戶並不奇怪,只不過其他門派可不會賜下功法讓佃戶修練。

「不知道你們兩派總共有多少僕役?」謝小玉問道。

「四、五百萬人應該有。」慕菲青有些自傲,青木宗別的不能和人比,唯獨這方面比別家強得多。

「都會法術?」謝小玉進一步問道。

「會一些,不過大部分並不高深,都沒入門。」慕菲青故作謙虛,這個標準不算高,璇璣派的僕役肯定強得多,九曜派更不用說,不過這些僕役畢竟都是修士,一旦結成大陣,威力絕對可觀。

謝小玉卻沒多想,此刻他正盤算另外一件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青木宗和百花谷既然有這麼多僕役,我正好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兩位幫忙。」

慕菲青當然不會拒絕​​,他希望事情越多越好,這樣才能顯示青木宗的價値,唯一讓他不爽的是居然還要拉上百花谷。

兩道遁光迅速劃過天際,下方是波濤洶湧的大海。

突然遁光落下,落到海面上方百餘尺的高度,一下子收了起來,三個人懸空而立。

中間那個人正是謝小玉,他信手一劃,海面頓時破開一道縫隙,縫隙越來越大,底下居然藏著一艘船。

這艘船外表和飛天劍舟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體積大得多,飛天劍舟只有五十餘丈長,這艘船卻長達一里,寬也有二十餘丈。

這艘船的背部閃閃發亮,那是一片片透明玻璃,透如水晶,此物同樣是陽燧鏡,能夠聚集陽光,不過用的是折射的原理,而非反射。

瞬間,謝小玉三人挪移到船內。

從外面看,這艘船已經夠大了,沒想到裡面更大,簡直就是一片平原,而且是一片綠色的平原,一眼看去,所能看到的只有一排排架子,架子上都種著東西。

「這是洞天?不對……」慕菲青看著四周,他一進來,就有種進入洞天的感覺,不過洞天無法移動。

「這裡確實融入一座​​洞天,原本是摩云嶺的內山。」謝小玉解釋道。

「這難道是『鼎中天地』之法?」慕菲青頓時想起一種傳說中的秘法。
「您老見多識廣,這正是九曜派的『鼎中天地』。」謝小玉隨手拍了一記馬屁。
道門中,對空間之道最有研究的就是九曜派,謝小玉手上那座兵營也是九曜派煉製的法寶,兵營可以將十里方圓縮成數畝大小,能夠容納十幾萬軍隊。

這艘船也一樣,船裡的空間長百里、寬六十餘里、高十丈,也是百倍之比。
兩位道君放出神念掃了一圈,頓時心領神會。

「這裡有多大?」花錦雲問道。

「差不多兩百三十萬畝,不過實際上大得多。」謝小玉指了指那些豎立起來的架子。

'這些架子上全都是一排排的管子,裡面種著東西,數量最多的是一種顏色碧綠的嫩草,除此之外還有各種豆類、蔬菜和稻穀。

「天星苜蓿。」慕菲青一眼認出那種嫩草,隨即看了花錦雲一眼。

天星苜蓿的用處不大,特點是長得快,不但能吸收日光,還能吸收月光和星光,所以白天、黑夜都在生長,是百花谷獨有的特產。

原本慕菲青以為自己的手腳已經夠快,沒想到花錦雲比他更快,看這些天星苜蓿的長勢,恐怕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將天星苜蓿送給謝小玉。

花錦雲能感覺到慕菲青散發出的怒氣,多少有些尷尬,當初來這裡前,百花谷和青木宗已商量好大家同進共退,絕不互相拆台,之前說到木靈的時候慕菲青也幫了她一把,讓謝小玉欠了百花谷一個人情,她確實有些不講義氣。

花錦雲只能硬擠出一絲微笑,說道:「我們百花谷比不得你們青木宗,不擅長打打殺殺,不過對種花種草、養雞養鴨比較擅長。」

慕菲青憤怒地說道:「我們青木宗可不只會打打殺殺,種花可能比不上你們百花谷,但是種草就不一定了,這次我帶來水蘊草,一直來不及拿出來。」

慕菲青現在後悔極了,原本以為奇貨可居,想藉此多得些好處,沒想到落在百花谷後面。

水蘊草顧名思義和水有關,這種草和天星苜蓿一樣,不只是吸收陽光,還可以吸收水氣中的癸水精氣,所以長得比其他植物快得多。

「多謝師伯。」謝小玉順勢拱手一禮。

當初謝小玉選擇青木、百花兩個門派,就是為了讓兩家競爭,原本他還為兩家沒有上當而煩惱,現在用不著擔心了。

嘴裡稱謝,謝小玉卻沒有討要種子。

事實上,就算慕菲青拿出種子,謝小玉也不會大規模種植,因為水蘊草的功效和天星苜蓿重迭,兩者只需要一種就夠了。

兩者選取其一,可以讓兩家保持競爭力,如果都取,那就沒效果了。

「我帶你們參觀一下。」謝小玉說道,然後信手一劃,瞬間三人就挪移到另外一個地方。

這艘船對謝小玉和兩位道君來說並不算很大,但是在這里幹活的都是練氣層次的修士,這些人不會辟穀,肯定要吃飯,為了吃一頓飯來回一百多里地就有些過分了,所以這裡劃分成許多區塊,每一個區塊都有挪移陣。

練氣層次的修士自然要站在挪移陣裡,而對謝小玉這樣的人來說,只需要一個坐標。

此刻,謝小玉挪移到的這個區域和剛才的地方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旁邊架子上的管子一根挨著一根,排得非常密,這些管子又很細,上面的眼開得很小,裡面生長的都是幼苗。

「這裡是育苗室,所有種子都在法水里浸泡過,這裡還佈設有聚靈陣,靈氣比其他地方濃郁得多。」謝小玉很簡單地解釋一下,反正旁邊兩位都是行家,一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根本用不著他多嘴。

「很不錯。」慕菲青點頭讚歎,他自然看出其中的奧妙。

這裡是種植區的中央,整個種植區是從這裡往外輻射,育苗所用的管子其實不是管子,而是一節一節,有點像蓮藉,每一節都用類似海綿的東西塞緊,裡面充滿空隙,能夠讓根鬚輕易穿過,而且能夠儲存水分'同時還起到固定的作用。

這些幼苗長大後根本不需要移栽,只要輕輕一拉,就可以讓它們擁有足夠的生長空間。

這一切都不需要人為控制,因為那些架子就是機關,無時無刻不運轉著,那些幼苗隨著生長被一點一點往外移,互相之間的距離也越拉越開,長得越大就被移得越遠,等到成熟的時候已經被移動到邊緣,收割起來異常方便。

「非常精妙,有了這一整套東西,種田變成異常輕鬆的工作,也不用擔心風霜雨雪,更不用擔心蟲啃鼠咬,而且用的人也少,根本不需要農人加以侍弄。」慕菲青眞心嘆服,越是行家越明白這套東西的價値。

「如果大劫結束後,人族仍舊能留在這方天地中,此法絕對會讓人族獲益匪淺。」花錦雲想得更遠,她也是行家,甚至比慕菲青更強一點,感受自然更加深刻.

「恐怕沒有那麼容易,這需要花費的代價實在太大,要不是大劫將至,就算有這樣的想法,也沒人能做到。」慕菲青連連搖頭。

「話不是這麼說,就算需要花費代價也只是一次而已,之後就可以坐享其成,至少能用幾十年。」花錦雲並不認可慕菲青的話。

「那代價仍舊太大,大劫過後,到處都是無主的土地,就算收穫比這要低得多,但是折算下來也比這好。」慕菲青有自己的堅持,歷朝歷代掌管農事之人和青木宗都多少有點關係,所以他看待農事的角度完全不同。

「此言差矣,你難道沒有發現這些稻米、菜蔬、瓜果中全都帶有一股靈氣嗎?這是靈食,想想看各門各派種植靈食所花費的代價。」花錦雲笑著提醒道。

慕菲青連忙放出神念一掃,這才發現自己確實疏忽了,所有東西都帶有一絲靈氣,其中靈氣最濃郁的自然是天星苜蓿,但天星苜蓿原本就是靈草,其他菜蔬、稻米只是普通品種,蘊含的靈氣並不是很多,離靈食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已經很不錯了。

「確實是貧道錯了。」慕菲青點頭承認。

「種植區別的地方就用不著看了,和這裡差不多,頂多就是排列稀疏不同罷了。」謝小玉說道。

謝小玉又是一劃,頓時又挪移到另一個地方。

這一次,四周的架子上換成一排排籠子,籠子很長,卻不怎麼寬也不高,養的全都是小雞、小鴨、小兔子。

「你不用解釋了,我們早就聽過當初你剛到天寶州就養了幾千隻雞,很多人都覺得你不務正業,卻沒想到這居然是大劫的關鍵。J慕菲青哈哈大笑。

當初慕菲青和謝小玉第一次見面就對謝小玉頗有好感,這絕對是原因之一。

慕菲青放出神念,朝著那些雞、鴨和兔子掃了一眼,這次他看得頗為仔細,過了片刻,他點了點頭,道:「不錯,很不錯,全都是一等一的食材,靈氣充足。」
「可惜數量還不夠,等中土那邊的人全都運過來,加上天寶州的人,少說會有五、六億人口,如果讓他們修練,每個人的食量會比現在大很多……難啊。」謝小玉搖頭嘆息,他頭痛的就是這一點。

人口多確實是好處,卻也是難題,人多固然力量大,但是那麼多張嘴要餵,絕對讓人頭痛。

當初守衛戊城,一開始謝小玉手下只有兩千名老卒,為了籌集足夠的糧食他就費盡心機;後來又來了七千名殘兵,情況更嚴重,還好土蠻先撐不過去。

那一仗前後只打了半年,將來出海洋,時間絕對比這長的多,少則上百年,多則上千年,食物的問題必須解決。

「還能有什麼辦法?這樣的船肯定還要多建造,至少要造十艘。」慕菲青大致估算一下。

慕菲青當然不認為這數億人口都要謝小玉養活,肯定是各自分攤,五行盟那邊至少會拉走一半人。

這一艘船雖然只有兩百三十萬畝,卻並非平面鋪開,而是往上迭起來,謝小玉選擇的又都是矮株的水稻、蔬菜、瓜果和豆類,一層一層迭起來差不多有五、六十層,如此一算,實際上已經超過一億三千萬畝,這個數字再乘以十,應該夠養活兩億五千萬人。

「我百花谷初來乍到,以前沒什麼貢獻,這一次就由我們出一塊洞天核心。」花錦雲又搶在前面。

慕菲青心頭一動,這確實是一個拉近距離的好機會,而且這樣一來,他也能順理成章讓青木宗的僕役負責船上的工作。

這是關係數億人死活的命脈,比什麼都重要得多。
「我青木宗也貢獻一顆洞天核心。」慕菲青立刻跟進。

「多謝兩位。」謝小玉猜得到慕菲青的心思,自然樂見其成。

剛從船裡出來,謝小玉就看到一道信符飛到眼前,他接住信符抖開一看,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怎麼?出了什麼事?」慕菲青連忙問道。

「沒什麼,只是一點私事,我的一個侄子被人打了。」謝小玉很平淡地說道。

一聽到是私事,慕菲青反而高興,如果是公事,就算幫再大的忙謝小玉也不會太在乎;換成私事,人情就大多了。

璇璣派為什麼這麼好運?憑什麼領導這個聯盟?憑什麼連九曜派也不得不屈居其下?還不是因為洛文清曾經救過謝小玉的性命,再加上一開始的時候幫了謝小玉不少忙。

腦筋一轉,慕菲青立刻有了主意,道:「這可不是小事,誰能肯定此事背後不是有人刻意而為?」

慕菲青的意圖是鬧大這事,這樣他就可以出手幫忙,不過他這句話也算歪打正著。

此刻,謝小玉腦子裡正盤算著同樣的問題,他可以肯定這十有八九又是那個幕後黑手搞的鬼。

「我得回臨海城,還請兩位前輩帶我一程。」謝小玉現在越來越謙遜,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逞能。

「小事一樁。」慕菲青大笑一聲,袍袖一展,一道青光將他和謝小玉同時籠住,瞬間青光破空而去,速度雖然沒有瞬息萬里那樣誇張,瞬息兩、三千里肯定有的。

幾個瞬息的工夫,謝小玉三人已經回到臨海城。

遠遠看到陸地,慕菲青的身形一下子隱沒,下一瞬間,臨海城內城上空出現一陣空間波動,三道身影緩緩冒出來。

此刻,內城上空有很多人虛空而立,陳元奇、羅元棠、章笑山、明通等人邵比謝小玉等人來得早。

一看到謝小玉,陳元奇朝底下努了努嘴。

只見底下一座酒樓內,一個小胖子鼻青眼腫坐在那裡,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大聲哭嚎著。

謝小玉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他這個侄子雖然不肯用功,卻也有眞人境界,但是此刻小胖子的哭嚎聲中氣不足,身體虛浮,顯然一身法力都沒了,應該是被人點破氣海、廢了道基。

謝小玉緩緩落了下去。
「叔叔——你要為我做主。」小胖子看到謝小玉來了,立刻爬過來。

「閉嘴。」謝小玉不喜歡被人抱著大腿哭嚎,隨手一指定住自己侄子,順便一個禁制強行止住他的哭嚎,這才冷冷問道:「我要你們在家裡好好修練,你為什麼跑出來?」

小胖子有苦難言,嘴巴張著卻說不出話來。

「羅師叔,送他回去好嗎?」謝小玉轉身朝著羅元棠拱了拱手,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他可不打算在大庭廣眾下詢問自家侄子,反正不是什麼好事。

「可以。」羅元棠落了下來,伸手在小胖子肩膀上一搭,兩人漸漸消失。
謝小玉閃身飛到空中,來到陳元奇身邊,低聲問道:「師叔可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誰帶我這個侄子過來?怎麼發生的爭執?誰動的手?」

這一次謝小玉眞的怒了,那個幕後黑手步步緊逼,第一次只是對一些不相干的人下手,第二次已經惹到​​他的頭上,這一次更傷到他身邊的人,他絕對不允許再有下一次。

「不清楚,我得到消息時已經晚了,而且有人顚倒陰陽、遮掩天機,事後想査也查不出任何東西。」陳元奇只早到一會兒。

「記錄影像的東西呢?」謝小玉張望著四周,因為各大門派都在招人,其中難免有些齷齪事,所以他早就派人在臨海城的東區和內城佈設記錄影像的法器。
陳元奇突然冷笑一聲,低聲說道:「負責這件事的人離開一會兒。」

「這麼巧?」謝小玉的嘴角也露出一絲冷笑。

「你有什麼打算?」陳元奇感覺到淡淡的殺意,知道謝小玉眞的被惹火了。



「還能怎麼做?對手已經出招,我當然要接招。」謝小玉淡淡說道,此刻他顯得異常陰森。

「你打算像上一次那樣將事情鬧大​​?」陳元奇巴不得這件事鬧得越大越好。

「上一次對方沒有猜到你會這麼做,所以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這一次他們肯定早有準備,恐怕此路不通。」慕菲青比陳元奇穩重得多,他雖然來得晚,但是對之前那件事也很清楚,畢竟那件事導致九曜派的分裂。

「既然要玩,就玩一票大的,負責記錄影像的人突然跑開,其中肯定有問題,就拿這當理由往深處挖。」謝小玉冷冷地說道。

「如果那個人躲在門派裡不出來,怎麼辦?」慕菲青不知道謝小玉的個性,竟替謝小玉擔心。

「那麼就找碧連天,要他們給個交代。」謝小玉冷冷說道。

慕菲青微微一愣,陳元奇、章笑山等人則暗自好笑,他們就等著看碧連天的笑話;唯獨明通愁眉苦臉,雖然他從碧連天脫離,但是畢竟是碧連天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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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各種準備

血,到處是血,頭頂上是血,腳底下也是血,四面八方全都是血,這是一座血池。

當初明夷拚命拉攏其他門派,組建這個大而不當的五行盟,看上去人多勢眾,實際上里面的成員各懷鬼胎,根本無法同心協力,只有無數爭執,不過這個缺陷一直都被掩蓋起來,沒有暴露。

此刻,謝小玉打算做的就是挑破膿包。

「你難道不擔心那個幕後黑手會四處造謠,說你實力見長就開始目中無人,說你謝家也漸漸變得和安陽劉家,甚至和皇室曹家一模一樣?」明通不得不插嘴,他希望謝小玉投鼠忌器。

可惜謝小玉根本不吃這一套。

「那就讓他們說去,謝家遲早會被人抬出來當靶子,與其讓那些人慢慢來,用不慍不火的話一點一點敗壞我家名聲,還不如藉這個機會將水攪渾。」

「聽你這樣一說,你好像並不在意謝家的名聲。」陳元奇有點明白了,他很意外,也很驚訝。

「我是我,謝家是謝家。」謝小玉一臉淡然。

明通無話可說,謝小玉不在乎自家的名聲,就不會有投鼠忌器的困惑,完全可以揪住這件事不放。



官府辦案講究證據,修士可不管這些,早不離開,晚不離開,恰好在這個時候離開,用任何理由都搪塞不過去,根本就不需要說是嫌疑,根本就是同謀,接下來自然是讓五行盟交出主犯,想找人頂罪都做不到,有很多辦法可以識別眞偽。
這時,明通感到頭痛無比。

明通頭痛,有人卻心痛。

「海兒,你的命好苦啊!」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嚎啕大哭道。

「爺爺奶奶,你們要替我報仇啊!我……我被人害慘了。」小胖子半躺在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喊道。

「這件事還是聽小玉的吧,他既然這樣做,肯定有他的苦衷。」謝景閒不知道怎麼應對這種事,有些手足無措。

「有什麼苦衷?他只會對自家人兇,把我們這些哥哥姐姐盯得像賊似的,一點情面都不講;對外人卻很客氣,胳臂往外拐。」婦人氣呼呼地嚷嚷道。

「哥沒有你們說得那麼不堪,小海出了這種事也要怪他自己,當初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別出去,他就是不聽,成天和那群狐群狗黨鬼混!]謝小釵在一旁冷言冷語,她對這個二嫂一向看不順眼。

「妹妹,我知道妳和妳哥一樣看不起我們,總覺得我們這些人是土包子,你們是正統的修士,而且是大門派出身,我們配不上你們。」婦人越說越大聲。
「這話說對了一半。」半空中突然傳來謝小玉的聲音。

謝小玉憑空冒了出來,然後冷冷地掃了躺在床上的小胖子一眼。

謝小玉的威勢大得多,這不只是因為地位的關係,更是因為他從小就被元辰派收入山門,哥哥姐姐一直將他看作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從來不當他是弟弟,何況他一過來,首先放出威勢緊緊逼住自己二嫂,讓她不敢撒潑。

發出一聲冷哼,謝小玉毫不留情地訓斥道:「你們確實是一群土包子,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謝小玉那哼聲如同一記重錘般,在眾人的心頭上狠狠敲了一下。

謝小玉來回踱了幾步,轉頭看了看自己大哥,然後指著鼻子罵道:「在臨海城待了不到兩個月你就有了六個女人,本事眞不小。」



謝小玉轉身又指著自己二哥,同樣毫不留情地罵道:「你只養了兩個女人,不過你比大哥還蠢,他只是逢場作戲,你卻答應收她們做小妾。」

謝小玉用眼角余光輕蔑地掃了自己二嫂一眼,她顯然被剛才的消息驚呆,一時沒反應過來。

來到自己三哥面前,這一次謝小玉沒有指著鼻子訓斥,不過臉色也不怎麼好看,道:「你居然迷上一個戲子,被那個女的弄得神魂顚倒,什麼都沒得到,卻已經答應一大堆東西。」

轉頭掃了幾個姐夫一眼,謝小玉同樣臉色不善,不過這次他什麼話都沒說。
踱到床前,謝小玉冷冰冰地看著自己侄子,好半天才說道:「我已經知道了,是你的兩個死黨請你過去,這兩個人,一個姓高,一個姓鄭,自稱是衙內,那個姓高的有個妹妹你看上她了。」

突然謝小玉提高嗓門,破口大罵道..「白痴!瞧你這一身肥肉,哪個女孩會看上你?姓高的根本就不是衙內,只是一個混混;那個女的也不是他妹妹,我們到臨海城的第三天那個女人才找上他,給了他二十兩銀子,裝成是他妹妹,要他故意接近你。」

「這不可能……」小胖子難以置信。

「那兩個混混已經被殺人滅口,棄屍在北城區的一條小巷裡,姓高的那個假妹妹早就溜了。」謝小玉怒氣沖沖地說道。

房裡的人全都被驚呆了。

「你是說,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安排?」謝景閒臉頰抽搐著問道。

謝景閒的臉色同樣不太好看,因為他也差點被一個女人迷住,好在他知道自己的斤兩,活了大半輩子,別說從來沒有女人倒貼,甚至拿錢逛窯子也沒多受歡迎,立刻猜出對方有意而來,總算懸崖勒馬。

「爹,你該感到幸運,對方沒衝著你下手。」謝小玉對自己的爹當然要客氣幾分。

謝小玉這話讓眾人一陣害怕,以往他們只看到自家風光的一面,卻沒想過風光的背後隱藏的危機。

「這個人其實很笨。」謝小玉繼續說道,他要讓家人更加恐懼,省得他們惹是生非:「換成是我,完全可以綁架侄子,讓二哥二嫂贖人,我不需要別的東西,只要他們做一件事、出賣一些消息就夠了,不然就讓他們偷點東西,反正做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抓到他們的把柄。」

說到這裡,謝小玉嘿嘿一陣冷笑。那笑聲讓眾人感到毛骨悚然。

「有了把柄,一切都好辦,絕對可以讓你們一步步滑入深淵,比如,下一步讓他們把爹或娘騙出去,如果你們不肯,那麼就等著身敗名裂吧?,如果你們做了……哼哼,那就禽獸不如,到時候事情敗露,你們死無葬身之地。」謝小玉的話說得極重,語氣非常狠辣。

不這麼陰狠,謝小玉就治不了二嫂這個潑婦,事實上幕後黑手再喪心病狂,也不敢對他的爹娘下手,他娘不會到處亂走,根本不可能給別人下手的機會.,他爹倒是喜歡亂逛,不過他爹的地位不同於小胖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保護,就算有人下手也根本不可能成功。

然而其他人不知道這一點,就連謝小釵也被唬住,一個個只感到心底發寒。

「難道海兒的虧就白吃了?」謝小玉的二嫂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現在不敢撒撥打滾,唯恐眞的惹怒謝小玉。

「兩個混混已經被滅口,那個女人逃了,我又沒見過她,怎麼抓?」謝小玉朝自己侄子一瞪眼,然後轉頭看了幾個哥哥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道:「倒是另外幾個女人可以抓起來問問。」

謝小玉的哥哥們全都低下頭,不敢吭聲。

「難道就這麼算了?」謝小玉的二嫂仍舊不依不撓,但語氣已經軟了許多。

「當然要追查下去,不過懷疑的對象實在太多,有可能是五行盟的人,也有可能是以前劍派聯盟的人,更有可能是官府的人,繼續往下挖的話,說不定婆娑大陸佛門和異族都有嫌疑。」謝小玉一口氣將有嫌疑的勢力全都數出來。

謝小玉的二嫂臉都白了,她雖然仍舊是土包子,卻比以前明白事理多了,自然知道這些勢力有多麼可怕。

「這……這仇豈不是沒辦法報?」謝小玉的二嫂哭喪著臉說道。

小胖子更是臉色發白,要他和這些勢力為仇作對,打死他也不敢;但是要他放棄復仇的念頭,他又不甘心。


看到這兩人服軟,謝小玉長長嘆息一聲:「當初我說過謝家飛黃騰達未必是好事,你們最好適應新的生活。」

「按照你的說法,以後豈不是不能外出、不能隨便說話、不能相信任何人了?」謝景閒失魂落魄地嘟囔道。

謝小玉冷笑一聲,問道??「知道皇帝為什麼稱孤道寡了吧?」

「稱孤道寡,孤家寡人……」謝景閒越發顯得失魂落魄,因為謝家還不是皇族,卻已經品嚐到皇族的無奈。

「但願來世莫生帝王家——這是一個皇帝說的話,古往今來有類似感嘆的帝王數不勝數,天家無親情,弒父殺母刺兄屠弟,這樣的事在皇家數不勝數。」謝小玉轉過頭看了躺在床上的小胖子一眼,眼神異常冰冷。

小胖子渾身一陣顫抖,怕極了。

不只是小胖子,謝家其他人也都感覺心底直冒寒氣。

天家無親情,為了奪取皇位,諸位皇子同室操戈,殺得血流成河,這在戲文中很常見,戲和評書裡只要一提到皇家,總離不開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謝家幾個男人別的不懂,評書聽了不少,戲也看了不少,對運方面的印象很深。

「我……我們謝家還不是皇家啊!」謝小玉的母親顫抖著身子說道。

「差不多。現在曹家倒台,朝廷沒人掌控,能坐上那個位置的家族不多,我們謝家絕對是其中之一,別人也是這樣認為。」謝小玉淡淡說道。

「那怎麼辦?」謝小玉的母親六神無主。

「想想看,戲文裡的皇家長什麼樣子?」謝小玉的語氣緩和下來。

「什麼樣子?我不太明白。」謝景閒訥訥說道,他眞的怕了。

「居於深宮大內,輕易不得外出,對任何人都不能輕信,別說是外人,到了最後,即便親如父子、夫妻都不能信任……就像剛才我說的那樣,如果有人抓了侄兒脅迫二哥二嫂,說不定二哥二嫂一時胡塗就會做出什麼事……」謝小玉又嘿嘿一陣冷笑。

謝小玉那冷笑聲如同寒風般,刮過每一個人的心頭,此刻他們已經沒有以前的那種志得意滿,更多的是猜疑和恐懼。

「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謝景閒臉色慘白,他現在情願回到以前的日子。



「爹,你說這種話有用嗎?」謝小玉輕輕搖著頭,難道還有退縮的餘地嗎?大家只能自己小心,順便自求多福。」

從房裡退出來,謝小玉登上甲板,此刻他只感覺胸口發悶,難受得要命。

「哥,你是嚇唬他們?」謝小釵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

「不嚇唬他們一下,他們還會惹出更大的禍事。」謝小玉嘆道。

「這不是理由,恐怕你從來沒把我們當親人。」謝小釵早就想說這話,一直都沒辦法開口,這一次她忍不住了。

「或許吧,從四歲起我就去了元辰派,只有過年的時候回來幾天,可每一次回來,我都感覺到大家待我如同客人一樣,三分敬,七分畏;至於親情......說實話,我沒感覺到。」謝小玉異常坦率,他對這個妹妹沒什麼不可以說的。

轉頭看了身後一眼,謝小玉繼續說道:「血濃於水,爹娘生我、養我,我畢竟姓謝。當初我被流放天寶州,臨行之前請求我師父代為照顧全家……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害我的正是師父,我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們。」

說到這裡,謝小玉感覺到心裡鬱積的苦悶越發濃了。

謝小玉猛地吐了一口氣,揮了揮手,道:「算了,不說這些。這次也不算是壞事,我已經說了那麼多次不要隨意外出,可惜始終有人當耳邊風;現在好了,廢掉一個,其他人總應該吸取教訓了吧!」

謝小玉對父母還有點感情,對幾個哥哥姐姐就淡得多,更不用說嫂子和侄子,用一個侄子換來全家人的警醒,在他看來很划算。

謝小玉的話音剛落,半空中波光一動,陳元奇突然冒了出來。

「你還說不是什麼壞事!對方動作很快,現在整個臨海城都宣揚謝家仗勢欺人,原本已經決定上船的人現在都打退堂鼓,有些領了船牌的人也猶豫不決。」
謝小玉的心情原本就不好,聽到這話,冷笑道:「沒關係,有人想退出的話,就讓他們退出好了。」

「你是賭氣,還是眞的不在意?」陳元奇緊盯著謝小玉。

「當初回中土的時候也只有三十幾個人願意跟著我,結果呢?跟著我的人都沒後悔,捨棄我的人卻都後悔不已。」謝小玉又是一陣冷笑。

「又來這套。」陳元奇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不過他也不否認這套辦法確實有用。

這是一種選擇,表面上看來是別人選擇謝小玉;實際上,謝小玉也選擇那些人,誰如果聽信謠言選擇離開,就自動喪失資格。

「不過你也別太大意,你謝家出了這樣的紈褲,確實讓人失望。」陳元奇不想讓謝小玉好受,故意這麼說。

出人意料的是,謝小玉的神情反而緩和下來,不疾不徐地說道:「不用急,等他們把火點著後再說,看誰能笑到最後。」

陳元奇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道:「看來你早已有所準備。」

謝小玉笑了笑,悠然道:「算不上,我只想讓人知道眞正的謝家是什麼樣子。」

「具體怎麼做?」陳元奇問道,謝小玉負責出謀劃策,具體執行一向都是由他和羅元棠負責。

「那個幕後黑手雖然精於謀劃,但總會留下一些疏漏,這次最大的疏漏就是發生爭鬥的地點。」謝小玉道。

「地點?」陳元奇皺著眉頭,沉思起來。

「爭鬥發生在內城,而內城在普通人的心目中代表的是官府、礦業會所和修士。我侄子就算是紈褲,也沒禍害普通人,這是一場修士間的爭鬥,那小子技不如人,被人廢了一身修為,只能說修練得不到家。」謝小玉不在意那些謠言,就是因為謠言站不住腳。

陳元奇猛地一拍手,他確實忘了這一點,道:「不錯,這樣一來謠言不攻自破。」

「我要的可不是不攻自破。」謝小玉冷笑一聲,他不喜歡被動防禦,他擅長的是以攻為守。

「你還有什麼打算?」陳元奇對謝小玉的謀算一向都很有信心。
「我打算讓那個幕後黑手自食其果,他費盡心機想讓大家以為謝家也不是好東西,我就藉勢讓大家明白什麼是親疏遠近。」謝小玉神情陰冷地說道。

這一次謝小玉眞的被惹火了,這招一出,針對的未必是那個幕後黑手,首先倒霉的是五行盟,這邊的各大門派同樣也要受點牽連,唯一得利的只有謝家。

陳元奇並不知道這些,還頗為興奮地說道:「別打啞謎了,告訴我們你有什麼打算?」

「其實很簡單,我爹不是喜歡聽戲嗎?我那幾個哥哥在臨海城的時候也整天泡在茶館和戲院裡,可以找些人四處宣揚。」謝小玉當初住在四方樓只是為了方便,並沒想那麼多,現在居然派上用場。

「這有什麼用?」陳元奇不太明白。

「我不打算刻意扭轉別人的看法,我只是想讓大家明白,謝家也都是一群普通人,和那些等著上船的人是自家人。」謝小玉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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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明夷拚命拉攏其他門派,組建這個大而不當的五行盟,看上去人多勢眾,實際上里面的成員各懷鬼胎,根本 ...

【第四章】——鬥,暗鬥

「謝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幾個小的已經學會欺男霸女了。」

「謝家的老太爺是個戲迷,當初他就住在西城區四方樓,每天早上天一亮他就會跑到茶館坐著,要上一碟茴香豆,再要一壺茶,一邊喝茶一邊聽評書,根本沒什麼架子。」

「謝家已經墮落了,變得和那些世家沒有兩樣,那個小子被人廢了,完全咎由自取,聽說是為了一個女人。嘖嘖嘖,小小年紀就對女人感興趣了。」

「謝家那幾個兒子很不錯,從來不擺修士的架子,我以前經常看到他們,還和他們一起喝過茶,卻不知道是謝家的人。」

「那是一群色鬼,從老的到小的全都見不得女人,而且這家人很貪財,又特別吝嗇。」

「都說那個小胖子仗勢欺人,我怎麼不覺得?這件事明顯發生在內城,內城是什麼地方?普通人有資格去那裡嗎?不是修士也是做官的,不然就是有錢人,謝家和官府一向有仇,這件事十有八九另有內幕。」

「謝家的小子仗勢欺人,明明自家理虧居然還到處抓人,聽說負責監視的人只因為離開一會兒,就被押著不放。」

「明明是修士和修士之間的爭鬥,有人偏偏要小題大作,不知道是何居心?」
「那小子想強搶民女,旁邊有人看不下去就給了他一些教訓。」

「這明擺著是抹黑。」

「謝家沒一個好人。」

「那幫修士整天高高在上,根本不正眼瞧我們,現在好不容易出來個謝家,原本也是普通人,一步步修練上來,謝家老老少少不忘本,所以得到我們的擁戴,有些人就看不過去了。」

「這家人自私自利,而且忘恩負義,幫過他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這幫天殺的,整天就知道勾心鬥角、就知道窩裡反,玩起陰謀來很有一套,動眞刀眞槍就不行了。」

「眼看著大劫就要到了,明明有救大家的辦法卻不肯拿出來和大家共享,眞是太自私了。」

「謝家就算出了個紈褲又如何?那些世家從上到下全都是紈褲,視人命如草芥,相比之下這個小胖子還算好,​​誰眞的看到他欺男霸女?」

「這家人以前還算可以,現在越來越不行了。」

「謝家至少是自己人,和我們是一條心,別上了某些人的當,中了他們的挑撥。」

人群中暗流湧動,兩種截然不同的言論到處流傳。

隨著時間的推移,對謝家有利的言論漸漸佔據上風。

在一間不大的閣樓裡,幾個人正盤坐在那裡,他們的中間飄浮著一面水鏡,此刻水鏡中不停換著影像。

「你這辦法果然不錯。」陳元奇點頭讚道。

「那當然,你不看看散佈謠言的都是什麼人。」謝小玉早就猜到會是這個結果。

謝小玉動用的人一部分是信樂堂的手下,另外一部分是當年北望城一戰倖存下來的老弱殘兵。

這兩群人都得過謝小玉的好處,對謝小玉異常感恩,做起事來自然一絲不苟,再說他們散佈的也不能算是謠言,說起來自然理直氣壯。

另外一群人就不行了,只是拿錢辦事,散佈的謠言也大多是些空話,再說世家子弟囂張跋扈是司空見慣之事,他們說的那些根本沒有新意。

「不過,這樣眞的能找出幕後黑手?」洛文清有些懷疑,這次他們不只是要對付謠言,還要趁機找出幕後黑手。

「笨辦法有時候是最好的辦法。」謝小玉倒是頗有自信。

此刻水鏡中映照出的全都是散佈不利於謝小玉謠言的人,這些人身上都被打了標記,就算藏在人群中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水鏡術並不是很難的法術,練氣層次就可以用,整座臨海城各處埋伏兩百多名修士,每個人負責監視一百個散佈謠言的人,此刻眾人所看到的正是匯聚起來的結果。

「已經半個月了,還是沒有任何收穫,那個幕後黑手太小心了吧!」蘇明成對幕後黑手充滿好奇,能夠讓謝小玉如此吃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洛文清不太同意蘇明成的話,道:「也不是一點收穫都沒有,我們不是已經知道對方的骨幹是誰了嗎?」

半個月來,就是靠這種大海撈針的方式,謝小玉等人先找出一個個散佈謠言的人,然後經過調查找出其中的小頭目,再順藤摸瓜找到隱藏在背後的幾個大頭目。

這幾個大頭目有的是天寶州某個堂口的成員,有的是和官府關係密切的修士,修為都​​不高,手上又有點勢力,顯然都是小卒,沒必要打草驚蛇。

「可不可以用這種辦法尋找異族探子?」蘇明成問道,他覺得有些大材小用。
謝小玉當然不可能告訴蘇明成,對於那些異族探子已經有了安排,只能搖頭說道:「只有對方暗中活動頻繁,這招才會起作用。異族的探子全都蟄伏不動,就算有動作也異常隱蔽,這招一點用都沒有。」

蘇明成若有所思,好半天才點頭說道:「我明白了,對方沒大動作,你就沒轍。J

蘇明成話音剛落,水鏡中白光一閃,眾人連忙看向水鏡。

在一條骯髒擁擠的小巷裡,一個邋裡邋遢、看起來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正東張西望,確認身後沒人跟蹤,才閃身鑽進旁邊的一幢房子。

這是一幢磚房,在天寶州算是很不錯,和東城區其他的房子一樣,這裡也擠滿人,不僅天井裡到處搭滿帳篷,連樓梯上也鋪滿毯子。

現在是白天,所有人都坐著,有的在打盹,有的在聊天。

中年人小心地走上去,樓梯擁擠,他只能像跳格子一樣小心翼翼地上樓,唯恐踩著毯子或踢到雜物。

樓上的通道也是一樣,全都鋪著毯子,幾乎沒有可以走路的地方。

中年人繼續像跳格子一樣前進,一直走到通道最深處,這裡有一個暗角,原本是擺放雜物用,現在卻架起一頂帳篷。

中年人又朝著身後東張西望一番,這才彎腰鑽進去。

帳篷裡有個女孩,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

「你過來幹什麼?我不是說過沒必要的話別來找我。」女孩怒道。

「外面的情況不妙,幾個兄弟無緣無故失蹤,我懷疑他們被姓謝的小子抓走了。」中年人是來尋求庇護。

「別疑神疑鬼,那個人沒有證據,不敢隨意抓人。」女孩很有把捤的說逍。

「妳覺得我是傻瓜嗎?那個人膽大包天,連九曜派姓路的紈褲也不放在眼裡,我這樣的小角色怎麼可能讓他感到忌憚?」中年人很清楚自己的分量,像他這樣的小角色,死了就死了,沒人會為了他找謝小玉的麻煩。

女孩知道騙不過去,轉而安慰道:「你這樣慌了手腳反而會出事,而且你不該來找我。」

「別以為我不知道,妳也沒什麼了不起,只不過是一頭喪家之犬。如果妳眞的那麼重要,為什麼不回島上去?妳不是有一個道君師父嗎?」中年人不在乎撕破臉,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投向謝家將整件事和盤托出。

「只是幾個手下失蹤,就讓你嚇成這樣?」女孩冷笑一聲,輕蔑地瞥了中年人一眼。

「失蹤?妳說得好聽!這些人肯定被抓了,以那小子的手段,被抓的人恐怕生不如死。」中年人微微有些發抖。

其實謝小玉並不可怕,問題是他手下有很多苗人,苗人幾乎成了野蠻、殘忍的代名詞,比起天寶州的土蠻,苗人更令人毛骨悚然,落到他們手裡,最好的結果就是死。

「你怕他卻不怕我?」女孩冷著臉問道。

「別逼我,大不了一拍兩散。」這一次中年人來早已經做好回不去的準備,道:「我已經把前因後果全都寫在一封信裡,如果我沒有回去,我的一個兄弟就會拿著信去找姓謝的小子。」

「你打算怎麼樣?」女孩怒了,她握緊拳頭「我要到島上去。」中年人目的很明確,他要尋求庇護。

中年人也明白五行盟並不是好選擇,不過此刻已經沒有其他選擇,跟著五行盟至少還有一條生路,留在天寶州必死無疑。

女孩咬了咬牙,好半天才說道:「我問問……」

女孩挪開右手邊的一隻包袱,露出一隻巴掌般大小的圓盤。

中年人並不知道這是什麼,只能猜測女孩​​打算和那邊聯絡。

圓盤轉動半圏,頓時正中央射出一道霧濛濛的光,光漸漸凝結成人的模樣。

中年人面露喜色,能夠這樣投影過來至少是一位道君。

中年人正感到欣喜,突然四周一下子變得漆黑一片,呆了半晌,中年人終於醒悟過來,大吼道:「妳陰我!」

「陰你又怎麼樣?是你逼我的!」女孩的神情變得陰鷲狠厲,她仍舊手托著圓盤,圓盤上射出的那道光已經完全變成人的模樣,正是那個中年人,此刻他一臉惶恐。

此物並不是聯絡用,而是一件空間法器。

「你以為留了一手,我就會投鼠忌器?」女孩冷笑道,她的手往圓盤上按去,只要一按,圓盤裡就會噴出蝕骨寒火,不但可以殺人,還能毀屍滅跡。

「好狠的心腸。」

女孩的背後突然響起一道冷嘲熱諷的聲音。

女孩的身體一下子被定住了,連眼皮都沒辦法眨一下。

定住女孩的人是謝小玉,他早就來了,一直隱身在暗處,剛才他看到這兩個人爭執卻不急著動手,直到女孩突施辣手,用事先安排好的陷阱將中年人抓起來並且打算殺人滅口,他才出手阻止。

從女孩手中搶過圓盤,謝小玉看了圓盤一眼,立刻明白其中的奧妙。

這東西有禁錮和挪移的功能,組合得相當巧妙,不過煉製的手法相當粗糙。

謝小玉微微皺起眉頭,剛才中年人提到女孩有一個道君師父,他原本還一陣欣喜,以為達到目的,那個道君十有八九就是幕後黑手,但是現在看來有些不像,因為道君的徒弟用這麼一件法器實在太丟臉,這十有八九是女孩自己煉的。

用一件自煉的下品法器作為保命的絕招,可能是沒有任何後台的散修。

謝小玉張望著四周,圓盤並沒有關人的功能,只是一個挪移陣,中年人肯定被挪移到什麼地方,但四周沒有可疑的東西,既沒挖洞,也沒暗門,這讓謝小玉有些疑惑。

「你想幹什麼?堂堂劍宗傳人打算拿我這個弱女子怎麼樣?難道你也像剛才那個人一樣垂涎我的美色?」女孩稍稍掙開一些束縛,雖然還不能動,卻已經可以開口說話了。

謝小玉根本不理睬女孩,他現身之前已經在四周設下禁制,就算女孩扯開嗓門大喊大叫,也不會驚動任何人。

再確認一遍,仍舊沒有找到藏東西的地方,謝小玉搔了搔頭,又看了看圓盤挪移陣的距離和發動速度成反比,能發動得這麼快,距離絕對很近,頂多兩三丈
「我肯定什麼地方疏忽了。」謝小玉自言自語道。

突然謝小玉眼睛一亮,蹲下身子解開包袱,包袱裡是一堆女裝,他隨手翻了翻這時一隻圓溜溜的壇子滾出來,這壇子用金鐵所鑄,頂上有蓋子,看上去蓋得很緊,上面還貼著一張法印。

這也是一件空間法器,同樣構思精妙,但是煉製手法粗糙。

謝小玉隨手一彈,一道劍光朝壇蓋削去,叮的一聲輕響,蓋子被切開,一道黑影飛出來,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出來的正是那個中年人,他怒目圓睜,好像要擇人而噬,但是當他看清楚謝小玉的模樣,立刻嚇得面如土色。

「看來你認識我。」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有……有幸……見過……閣下一面。」中年人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逼著她幫你尋找退路,可惜她根本就沒有道君師父,只能狗急跳牆。」謝小玉嘖嘖連聲。

中年人張大嘴巴轉頭看著女孩,謝小玉同樣也看著女孩。

女孩臉色慘白,拚命咬著舌頭,可惜她有力氣說話卻沒力氣咬舌自盡。

「前輩,我錯了,我不該和您為敵;我……我可以幫您把造謠的那些人挖出來,我還可以替您指證策劃這件事的人。這都是千江、大洪、秭玉、地伏羅諸派的密謀,碧連天也有人參與。」中年人不停說著,此刻他就像一條瘋狗般,不停攀咬。

謝小玉靜靜聽著,但是他不會當眞,就算是眞的,他也只會當成假話。

千江、大洪、秭玉、地伏羅都是大派,就算謝小玉的背後也有很多大派撐腰,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和對方撕破臉面,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女孩身上。

「就是妳把我的垤子迷得神魂顚倒?」謝小玉問道,緊接著他又問道:「妳和我有深仇大恨?」

「不錯!我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I?要不是你,我爹也不會死。」女孩赤紅著雙眼,牙齒咬得格崩格崩直響,此刻她已經沒有絲毫恐懼,只有深深恨意。

「妳爹?」謝小玉一頭霧水。

「還記得你當初一到北望城就殺掉的那個眞人嗎?他就是我爹。」女孩咬著牙說道。

「原來是他。」謝小玉點了點頭。

謝小玉現在明白了,怪不得仇深似海,確實情有可原,不過他心裡沒有絲毫虧欠之意,道:「妳爹當年要殺我,難道我要伸出脖子任由他殺?」

「你難道想說冤冤相報何時了?」女孩冷哼一聲。

謝小玉沉思半晌,這確實是一個難題,殺也不好,放也不好。

天空中烏雲滾滾,海面上波濤洶湧,拍打著暗礁發出啪啪聲響,細碎的浪花飛濺得到處都是。

房間裡同樣翻騰不已,一條錦被起伏跌宕,彷彿波濤般,裡面同樣傳來陣陣舶啪的聲響。

門外,幾個人神情怪異地站著,謝小玉的二哥和二嫂有幾分哭笑不得的感覺,反而是兩老眉開眼笑。

「你們夫妻聽著,這件事到此為止,說實話,我也不清楚到底誰對誰錯。」謝景閒眼睛緊盯著二兒子和兒媳婦。

「爹,海兒被這個妖女害成這樣,您……」謝小玉的二嫂有心發作,可惜還沒說完就被謝小玉打斷。

「這是他自找的,人家根本就是有備而來,從頭到尾都在利用他。」謝小玉冷冷說道。

「海兒氣海被破,這輩子不能再修練……」謝小玉的二嫂越想越傷心,嘴角抽搐,眼看著又要嚎啕大哭。

謝小玉一擺手,道:「氣海被破,還可以修練蠱巫之道,將來再轉魔道,天無絕人之路。我會讓老洪開爐煉製一顆增壽靈丹,如果弄到闇羅木,我還可以煉一些長生秘藥,反正讓妳兒子活個兩、三百歲應該沒問題。」

話已經說到這分上,謝小玉的二嫂也不能再說什麼,此刻她只能自己和自己嘔氣,誰讓她的傻兒子死心眼認准那個小妖精,就是要她。

「我擔心這個女的仍舊懷恨在心,還會想辦法害海兒。」謝小玉的二哥有些遲疑不決,他比老婆要開明很多,兒子指望不上那就指望孫子,如果那個女孩能夠為他生下一個孫子,他倒是不怎麼在意。

「這個……倒是不得不防。」謝景閒看了謝小玉一眼。

「放心,她的身上已經被下禁制,讓她不能傷人也無法自殘,你們再看得嚴一點,別讓她有機會接觸外人,那就萬無一失了!侄子也辛苦一些,多多耕耘,將這塊生地耕成熟田;就算不行,也至少要讓這塊地長出東西。女人就是這樣,肚子裡有了孩子後,就算有天大的仇怨也可以化解大半。」謝小玉這絕對是餿主意,而且很損。

謝景閒卻不知道,他眉開眼笑,只覺得這個主意妙不可言。

「好、好,這辦法好!我還等著抱曾孫呢!」

雖然成了修士,謝景閒的腦筋仍舊沒轉回來,在他的觀念中,多子多福、兒孫滿堂比飛升成仙更有意義得多。

「孩子生下來後,不能讓那個女人帶,萬一她心懷仇恨拿孩子出氣怎麼辦?」謝小玉的娘難得也開口了。

謝小玉舉雙手贊成,不久前他剛看過一個例子,李喜兒居然告訴她的兒子,他爹是壞人,這絕對是前車之鑑。

「小胖子因禍得福丟了一身修為,倒是換回一個老婆,而且這段日子有事做了;我們卻得提心吊膽過日子,什麼地方都不能去。」謝小玉的大哥唉聲嘆氣。

「你惦記那些野女人了?」謝小玉的大嫂含酸問道,相對於喜歡撒潑的二嫂,她倒是很明白事理,不過再賢慧的女人知道男人在外面養了外室,心裡也不會舒服。

這話一說出口,其他女人也都瞪著自家男人,當初謝小玉只揭了大哥、二哥、三哥的短.,實際上,除了他老爹,另外幾個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女人們私底下一問,讓這個揭那個老底、那個揭這個老底,很快就一清二楚。


「這是因為閒得發慌,將來出海後,恐怕幾十年都只能待在船上。」謝景閒連忙替幾個兒子、女婿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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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鬥,暗鬥

「謝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幾個小的已經學會欺男霸女了。」

「這倒是。」謝小玉的娘嘆息一聲。

謝小玉知道這些人過得無聊,他們並非從小就修練,所以耐不住寂寞。

「爹,您眞的覺得無聊的話……也行,我幫您想辦法,我們不干天怒人怨的事,謝家草根出身,做人不能忘本。」

謝小玉眼珠一轉,頓時有了想法:「我請幾位擅長煉器的人幫忙煉製一件法寶,就像青嵐的那卷畫軸一樣,裡面自成世界,你們喜歡什麼,裡面就有什麼。爹想聽戲,裡面有戲院,天天唱大戲;哥哥們喜歡聽評書,裡面有茶館,我們一家都住到裡面去。」

「這倒是好。」謝景閒一拍大腿。

之前謝景閒的二媳婦曾經提過讓人專門為他演戲說書,意思就是謝家現在也有這樣的身分了,他曾經動過心思,卻因為謝小玉反對,這事最終沒成,現在這個辦法也差不多,只不過一個是眞人說書演戲,一個只是幻象。

「也不需要搞得多奢華,臨海城就不錯,我們還住在那幢樓裡。」謝小玉的娘開口了。

「是啊,那段日子挺熱鬧的,如果搞成深宅大院,反而少了親情、淡了味道。」

謝小玉的大嫂也連聲贊成,不過她的眼睛不停瞟著自己的男人,顯然她擔心的是飽暖思淫欲,最後家裡多出一大堆小妾,就算是虛幻的也讓她難以接受。

「那當然最好。」謝小玉笑道。

回到自己的房間,謝小玉朝著空處問道:「陳師叔,你在嗎?」

半空中一陣波動,陳元奇的身影冒出來,道:「找我有什麼事??」

這個只是陳元奇的元神分身,平時就跟著謝小玉,當他的保鏢。

「像菩提珠這樣的法寶煉製一個應該不難吧?」謝小玉想問的,正是他在家人面前提過的那件法寶。

之前謝小玉並沒有說眞話,他沒打算達到青嵐那卷畫軸的程度,那畫軸是靈器,絕對是可望而不可求的寶貝,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虛幻空間,進入裡面的並非是人,而是意識。

陳元奇並不知道謝小玉的打算,謝家商量事的時候他都會自動迴避,所以聽到謝小玉這麼一問,立刻回道:「這怎麼可能!如果很容易煉製的話,我也想要一顆。」

謝小玉知道陳元奇誤會了,連忙解釋道:「不需要那麼眞實,只要感覺像眞的就行,也用不著那個眞實空間。」

菩提珠看似簡單,實際上品級極高,因為裡面有一座天機盤,天機盤實在太複雜了,由無數齒輪組成,齒輪和齒輪之間的咬合必須分毫不差。

「你為什麼不干脆說,你只想要一個最簡單的虛幻空間?」陳元奇已經明白了,道:「這倒是不難。」

「可不可以讓很多人進入裡面?最好裡面弄得像臨海城一樣,大家住在裡面 就和以前沒有兩樣。」謝小玉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
陳元奇想都沒想,立刻說道:「沒問題,這也容易。」

虛幻空間的難度就在於是否眞實,越眞實難度就越高,而謝小玉需要的虛幻空間,只要大致差不多就行,甚至連細節都不需要有,人在裡面彷彿夢中,這已經足夠了。

「我明白了,你打算讓大家上了船後就整天睡大覺,意識卻進入這個虛幻世界裡,這樣一來省了很多麻煩。」陳元奇並不知道謝小玉只是為家人打算,以為這是為了節省空間,順便省掉許多不必要的麻煩而想出來的辦法。

一艘飛天劍舟全都用來裝人,其實可以裝很多,就算不用縮尺成寸之法,也至少能夠塞下五、六百人,問題是不可能把人當成貨物,人需要活動空間。

按照原來的計劃,船上的人輪流放風,可以將活動空間盡可能減小。

現在有了謝小玉的辦法,連僅有的這點活動空間都用不著,乾脆把人當成貨物來運,如果用上縮尺成寸之法,一艘飛天劍舟要塞下五、六千人應該沒問題,而且身體和意識剝離,那些異族的探子想搞鬼的難度也高了許多。

「這辦法不錯。」陳元奇隨手打出一道信符,這個新想法必須立刻讓玄元子知道。

信符發出後,陳元奇恰好又想到一件事,道:「我知道有幾種辦法可以讓人在沉睡的時候自行修練。」

「我也知道,不過效率都很差。」謝小玉的見識不在陳元奇之下。
「不是有金球嗎?」陳元奇早就算過了。

那幾種辦法效率差了一點,大概只有正常修練的一成左右,而金球卻可以將效率提升幾十倍,一加一減,仍舊有餘。

謝小玉想了想,突然笑道:「還要什麼金球?不是有那麼多飛輪嗎?直接拿飛輪代替,連專門裝運飛輪的船都可以省了。」

「不行吧?飛輪並不密封。」陳元奇皺起眉頭。

「不要緊,稍微改一下就成。」謝小玉早就有這個打算。

謝小玉創出飛輪最初追求的是簡單可靠,零件的數量盡可能減到最少,很多零件都是澆鑄而成,比如輪架、輪轂、中軸,因為澆鑄法最簡單,有一座熔爐、一副模子、十幾個人就可以搞定,天寶州別的不多,冶煉作坊到處都是;可現在情況不同了,一座座城市被焚毀,一座座礦區被搗毀,人員全都收縮到臨海城,原本的優勢已經不再,再說用澆鑄法製造的東西全都笨拙粗重'將來出海後機似的東西肯定越輕越好,所以要改。

首先是將澆鑄改為沖壓,沖壓法製造零件,不管是效率還是重量都遠遠勝過澆鑄法?,其次是增加零件數量,減少零件的複雜程度,這樣看似繁複許多,零件數量增加了,實際上反而是一種簡化,因為零件的種類減少了。

「難道以前的飛輪全都報廢?」陳元奇一瞪眼。

「我們不要,有人會搶著要。」謝小玉嘿嘿一笑,他指的自然是五行盟。
「便宜了他們。」陳元奇輕啐一口。

「不便宜,讓他們拿金屬薄板來換。」謝小玉從來不做賠本生意,道:「他們只會以為我們要建造更多的飛天劍舟。」

「不錯、不錯。」陳元奇連聲讚道,這招瞞天過海他頗為欣賞。
「我還有一個想法,反正飛天劍舟就是一個大銅殼,原本還要開舷窗,乾脆連這一步都省掉,讓船艙完全密封,邊沿徹底焊死,然後往裡面注入靈氣。」

謝小玉現在滿腦子都是如何節省時間、如何節省工序,不管是建造飛輪還是飛天劍舟,能省掉一道工序的話,積少成多,節省下來的時間絕對不是小數目。

「我支持你。」陳元奇來了精神,緊接著他輕罵道:「我又得給掌門發消息過去。」

說著,陳元奇再次打了一道信符出去。

「你帶我回臨海城,這件事得和麻子商量一下。」謝小玉一刻都不想耽誤。

麻子一直坐鎭在臨海城外那片作坊區,這段日子以來,謝小玉忙著對付那些造謠的人,連洛文清都被牽連進來,作坊區只剩下麻子一個人,好在他確實能幹,這片作坊區規模被擴大許多。

謝小玉一到,洛文清自然也跑過來,三個人聚在作坊區一角那幢小房子裡。
「你的意思是進一步簡化工序,連舷窗都不用開?」麻子聽懂謝小玉的意思,除了驚詫之外更多的是欣喜。

開舷窗是最麻煩的一道工序,需要的人手最多,隱約間已經變成瓶頸,如果簡化這一步,就可以多豎幾根井架,每多一根井架,飛天劍舟的建造速度會增加一倍,這絕對是現在的頭等大事。

洛文清卻有些遺憾地說道:「照你這樣說,懸空島沒有必要的存在了。」

好在洛文清很快就想通,甚至還帶著一絲欣喜,道:「節省下來的資源,正好建造昊天戰船和浮空島。」

「昊天戰船的事我還沒有想好,浮空島在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完成……」
謝小玉打算搪塞過去,那是他隨口說出來的,洛文清居然當眞,不過他也不打算掃洛文清的興,緊接著又道:「造一座工廠倒是很有必要。」

「那就造啊。」洛文清巴不得早一點動手,現在時間眞的有些緊湊。

「沒必要那麼急,想建造浮空島,首先要先確定飛輪、飛天劍舟的工序,找出最簡單、最容易的建造方法,這一次不能再改來改去。搞定這些後,我才可以考慮需要什麼工具,然後考慮如何排列,最後再進行篩選,合併重複的部分,剔除不太必要的部分。」謝小玉現在做事越來越沉穩,不再像以前那樣東一鄉頭西一棒槌。

洛文清雖然不太甘心,卻沒更好的辦法。

「乾脆這樣,我們先在陸地上試試看不能將工序減到最少。」謝小玉看著洛文清,他的這個提議就是針對洛文清的。

「我手上的事都忙不過來,別指望我。」麻子搖頭。

「這件事交給我就是。」洛文清說道。

「我有兩種設想,你可以都嘗試一下,一種是像我們那座兵營一樣,趕路的時候收起來,等到要用的時候就降落到海面上,然後展開來.,另外一種就像那艘養殖船一樣。」

雖然謝小玉帶有幾分搪塞的心思,卻也不打算白白浪費人力、物力,總要搞點名堂出來。

「只要一種就夠了,為什麼要兩種?」洛文清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他不喜歡第一種方式,按照他的想法,第二種才是最好的選擇。

麻子卻不贊成,他的觀點正好相反:「我們出海只是避開妖族的鋒芒,並不需要整天都待在船上,十有八九會走走停停,所以第一種才是眞正用得上的東西。」

謝小玉不希望麻子與洛文清爭吵起來,乾脆在中間和稀泥,道:「第二種也有必要,萬一半路上有哪艘飛天劍舟故障,總不可能全隊停下來等候吧?也不可能丟下不管,這時候需要邊飛邊修。」

「也就是說第二種方案是應急用的。」洛文清皺起眉頭。

「別太追求完美,夠用就行。」麻子拍了拍洛文清的肩膀。

兩道信符從虛空中飛出來,同時落到謝小玉和洛文清手中。

「我師父來了。」洛文清大吃一驚。

謝小玉同樣吃驚不小,他已經算是急性子,從剛才靈光一閃有了新的想法到現在製訂計劃,並且和洛文清、麻子分工,前前後後也就幾個時辰,沒想到玄元子居然親自跑過來。

璇璣派掌門到來,謝小玉與洛文清當然要前去迎接,就連麻子也不得不放下手上的工作,三人化作三道遁光朝著海邊飛去。

海邊早就有一大群人在等候,為首的是陳元奇,旁邊是羅元棠、章笑山、明通等人。

突然半空中波光一閃,慕菲青、花錦雲一起冒出來。

「中土那邊的人全都過來了?」慕菲青搶先問道,他聽說玄元子來了,連忙過來迎接,他當然不可能知道謝小玉又有新的想法,玄元子是為此而來,以為中土過來的大隊人馬已經到達。

「還沒呢,不過也快了,就在最近幾天,第一批船隊就要到了。」陳元奇沒說眞正的原因。

陳元奇話音剛落,就看到幾道遁光破空而至。

這幾道遁光飛得極高,速度也快到極點,瞬間就到了眾人眼前。

來的人同樣不少,為首的是玄元子,緊隨其後的是九曜、翠羽宮、北燕山、摩云嶺諸派掌門。

「你們都過來了?」慕菲青驚詫地問道。

「不過來幹什麼?我們所在的幾個州都已經搬空,碧連天這一次倒是識相,沒給我們製造什麼麻煩。」說話的是一個乾瘦老頭,正是摩云嶺掌門周龍、玄元子不欲多說,畢竟青木、百花兩派還沒有正式入盟,所以連忙岔開話題,看了底下一眼,說道:「這里挺熱鬧的嘛!」

「整個天寶州的人都聚集在這裡,能不熱鬧嗎?」陳元奇心領神會,和自家掌門一唱一和:「從中土總共會過來多少人?」說著,陳元奇猶豫一會兒,補充道:「我指的是我們這邊。」

「大概一億七千萬人左右,不敢帶得太多,就按照你們的要求首選工匠,其次是當兵的,那些士兵全都是戰兵,只知道種田的衛所兵我都沒要;工匠就有些不太肯定了,你們沒說清楚,所以只要會點手藝的我都帶過來,連編籮筐的都不放過。」玄元子越扯越遠,輕而易舉就將大家的注意力引開。

「這沒關係。」謝小玉連忙說道,而且他只會嫌工匠不夠,絕對不會覺得工匠太多。

「除此之外還有武林中人,我不知道你要他們有什麼用處。」玄元子提到武林中人,語氣明顯有些冷淡。

「我覺得武林中人沒什麼用,在來的路上,這幫人最不聽話。」摩云嶺掌門周龍也表示贊同。

「很正常,俠以武犯禁,練武之人比一般人有點本事就不太知道克制。」翠羽宮宮主也有些討厭練武之人。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我等修士最終的目標是飛昇仙界,對戰力強弱並不是特別看重;練武之人就不同了,他們練武就是為了爭強鬥勝,難不成為了延年益壽而練武?眞有那心思就想辦法修道了。」李天一最後一個開口。

玄元子等人眾口一詞,謝小玉確實沒有想到練武之人這麼不受歡迎。

「如果你堅持要這些練武之人,我建議你讓他們另立一營,這幫人整天打架,在船上也不消停。」周龍提議道。

對這種善意的提議,謝小玉當然接受:「他們既然喜歡打鬥,我就讓他們打個夠。」

「你有什麼打算?」周龍知道原因,不然不會跟著玄元子一起過來,所以他立刻想到可能和那個虛幻空間有關。

「我打算組建一支修羅營,給他們修練的功法就定為『修羅變』,讓他們朝著武修方面發展,走近戰的路子,打仗的時候讓他們衝鋒在前。」

謝小玉原本沒這個打算,完全是臨時起意,不過話說出口,他的心頭一動,居然冒出一些想法。

「修羅變?」幾位掌門同時問道。

「應該是從『蟲王變』衍生出來的東西吧?」陳元奇當然知道謝小玉最近在修練方面並沒什麼突破。

「還記得那頭玄武嗎?牠給了我很多啟迪,神通用不著太多,只要實用就行。」謝小玉說道。

玄武只有兩種神通,一種金剛不壞之軀,另外一種就是那快速而靈活的遁法,想修練到那等程度,確實不太可能,特別是那金剛不壞之軀,佛道魔旁任何一派的法門都不可能達到,不過這可以用本能反應彌補,達不到金剛不壞,那就降低要求換成鋼筋鐵骨,配合同樣快速而又靈活的遁法,再加上本能反應,至少可以逼近拉古託的實力。

「我聽說過那頭玄武的事。」這一次玄元子過來,其中一件事就是詢問當時的情況。

「還好,就算太古之時玄武的數量也不是很多。」周龍不知不覺中跑題了。

「玄武是四象之一,防御之強絕無僅有,學牠……好像有些困難。」陳元奇連忙又把話題拉回來。

「你忘了陣法能派上什麼用場嗎?這些武林中人只需要練到鋼筋鐵骨的程度,再靠鎧甲和大陣增強防禦,就算達不到那樣變態的防禦,要抵擋住一般的攻擊應該沒問題吧?」謝小玉並不是追求完美的人,他和麻子一樣更注重實用性。

就算比不上玄武又怎麼樣?謝小玉對「修羅變」的要求並不高,哪怕只有那頭玄武千分之一的實力,他就已經很滿意了。

從中土過來的武林中人少說有幾百萬,全都練成「修羅變」的話,足以用數量彌補質量的不足。

謝小玉有他的打算,那些掌門也有各自的想法。

自從知道大劫將至,大家都在苦苦思索一件事——遇到異族應該怎麼打?

妖鬼魔三族中,鬼族最讓人防不勝防卻也最容易對付,因為鬼族的弱點太明顯了。

剩下的兩族卻是麻煩,魔族就是人族,人族擁有的手段魔族也都有;妖族就更麻煩了,天生就比人強,不但擁有天賦神通,還有強悍的身軀,遠攻近戰全都拿手。人族遠攻還行,一旦被拉近距離就只有被屠戮的分。

戰場上可沒有揚長避短的說法,對手不是傻子,肯定會針對弱點下手。
之前謝小玉創出飛輪讓這弱點減輕,不過治標不治本,「蟲王變」又起到一些修補作用,附帶的本能反應對近戰很有幫助,現在有了「修羅變」,這缺陷徹底補上。

「可以試一下,這個營不如就叫修羅營。」玄元子立刻拍板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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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9-19 08:54  
「這倒是。」謝小玉的娘嘆息一聲。

謝小玉知道這些人過得無聊,他們並非從小就修練,所以耐不住寂寞。

【第五章】——跳板

「可憐、可憐我們吧——」
「我們知道錯了……」

「我有手藝的,我是同福鐵舖的大師傅!」

「求求你們了,再給我一個機會!」

東城區一角,一大群人哭嚎著,臉上都充滿哀傷和絕望。

這些人都是拿了船牌後又後悔,現在想回頭卻已經沒機會。

此刻謠言早已經平息,璇璣、九曜、翠羽諸派帶著人證、物證氣勢洶洶找五行盟理論。

為了給一個交代,祝融宗成了犠牲品被踢出五行盟。

不過風波並沒有就此平息,不久之後,整件事的眞相在臨海城街頭巷尾傳揚開來,然後就出現這一幕。

當初放棄船牌的人全都後悔了,可惜已經無法回頭,不但璇璣、九曜諸派不再接受他們,連五行盟也對他們關上大門。

沒有船牌就意味著不能登船,也意味著他們只能留在天寶州。

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明白,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就算異族不殺他們、這裡的土蠻放過他們,遍布天寶州的瘴毒之氣也會要他們的命。

知道即將面臨的厄運,這些人磕頭祈求、嚎啕大哭,什麼樣子都有,但是沒人被他們打動。

大劫將至,每一個人只要想到前途未卜,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不知不覺心都變硬了,甚至很多人慶幸他們放棄機會,其他人就可以頂上他們的位置。

在那座高聳的樓台上,謝小玉同樣看到這一幕,他沒有理睬,事實上這正是他希望的結果。

謝小玉需要有人後悔,需要反面的榜樣,他要讓人知道,一旦錯過,以後再也沒機會了。

「哭得好慘。」姜涵韻輕嘆一聲。

「妳打算替他們求情?」謝小玉的語氣有些陰冷。

「當然不,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姜涵韻是個聰明人,而且她要為翠羽宮著想,絕對不會惹怒謝小玉。

「你的心越來越狠了。」洛文清倒是沒這個忌諱,不過他也只是對謝小玉評頭論足,沒打算求情。

「怎麼能說我心狠?我又不虧欠這些人甚麼,反而還給他們一條活路,他們不珍惜,自己放棄,我又不是賤骨頭,難不成還要求他們?」謝小玉冷冷說道。

當初那三百多名手下畢竟和謝小玉一起守過戊城,曾經同甘苦共患難,就算最後背棄他,那點香火之情還是有,但眼前這些人卻沒幫過他任何忙。

「那麼罪魁禍首呢?」洛文清露出詭異的笑容,那女孩就算了,他沒有對付女性的習慣,但是那幾個散佈謠言的頭目也被輕輕放過,這讓他有些不明白。

「誰說我打算放過他們?」謝小玉嘿嘿一陣冷笑:「我答應過給他們一艘船,但是沒說給他們的是什麼船。J

「原來如此。」洛文清點了點頭,如果只給一艘天劍舟,這幫人既不可能跟著五行盟離開,又沒本事獨自航行,結果也不會好到哪裡。

「那個女人呢?」洛文清又問道,不過這一次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因為姜涵韻就站在旁邊。

「我已經殺了人家的老爹,難道要我連她也殺?」謝小玉顯得很無奈。

「她的運氣倒是不錯……除了不得不嫁給你的那個侄子之外。」洛文清的意思非常明顯,就是嘲笑謝小玉一碰到女人就沒轍。

「運氣不錯?那可未必。」謝小玉又笑了,這次他的笑意越發邪惡,看了姜涵韻一眼,確定她沒注意這邊,才用傳音的方式對洛文清說道:「我把『極欲心魔大法』傳授給我侄子,順便還給他欲天十二蠱。」

洛文清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他當然知道《極欲心魔大法》是什麼,那是一部非常變態的魔功,拿女人做爐鼎,用各種惡虐的手法催動女人的情慾,再以這些情慾滋養心魔,這套魔功威力不強,效果也不好,只有以虐待女人為樂的變態才會修練這種功法。

「你別玩過火了,將來悔之晚矣。」洛文清搖頭嘆息,他不只是為那個女孩哀嘆,也為那個小胖子嘆息,覺得小胖子有這種叔叔實在大不幸。

「我在他們身上都種了情絲蠱,讓他們彼此不離不棄。」謝小玉不負責任地聽到謝小玉這番話,洛文清反而打了一個寒顫。

《極欲心魔大法》關鍵在一個「虐」字,如果女人多的話,火力分散,她們的日子還比較好過,可被種下情絲蠱,小胖子對那個女孩就會一心一意,那女孩有苦頭吃了。

「你把心思全都用在這種地方,有沒有查問清楚這件事背後是誰搞鬼?」陳元奇並不認為那女孩是幕後黑手,就算她有這個腦子,也沒那樣的手段'至於被五行盟踢出去的祝融宗只不過是替罪羔羊。

「幕後黑手確實另有其人,那幾個散佈謠言的頭目是黑刺社招來的,當初黑刺社被我一手搗毀,我離開天寶州後,黑刺社又死灰復燃,不過他們沒敢暴露在明處,只敢在暗中活動;那個女孩也是黑刺社找來,然後黑刺社就撒手不管……這一手很高明。」謝小玉喃喃自語道。

「那個女孩好像挺聰明的,她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洛文清問道。

「她知道,但是為了報仇也顧不得了。」謝小玉訕訕地說道。

「這下麻煩了,你的仇家已經夠多,如果接下來也這麼幹,你永遠都別想找出幕後黑手。」洛文清嘆道。

謝小玉看了洛文清一眼,當初璇璣派如果肯全力為他撐腰,情況或許會不同,但這話不能說出口,不然太忘恩負義。

「沒辦法,當初我地位太低,很多人都想踩我一腳,我又沒手下留情的習慣,也從來不講究『得饒人處且饒人』。」謝小玉只能這麼說。

這時,一陣嗡嗡的聲響打斷兩人的交談。

「他們來了,要過去看看嗎?」洛文清問道。

「還是算了。」謝小玉沒什麼興趣。

臨海城外海,一艘艘天劍舟緩緩落下,待船停穩,頂部的艙門當的一聲打開。
不管是天劍舟還是飛天劍舟,推動船前進的裝置都在尾部,所以沒辦法將艙門開在船尾,只能從頂部打開。

「到了。下船!」負責開船的人大聲喊道。

船艙裡的人其實早就準備好了,遠遠地看到海岸線,他們知道總算到了。

這些人看起來很邋遢,一個個蓬頭垢面,精神也不好,全都眼神呆滯、神情木然,不管是誰,如果在一個座位上坐了五十多天,期間動都不能動一下,情況肯定會和他們差不多。

「快點下去,別拖拖拉拉!」開船的人可沒有同情心。

隨著這聲吆喝,終於有人站起來,順著從船頂放下來的梯子爬上去。

船裡因為有縮尺成寸的法術,所以天花板離地板有一丈多高.,實際上,天劍舟只有半人高,走到船舷邊上一跳就到了地面上。

每一艘飛天船旁邊都站著幾個戴紅頭巾的人,其中一個人大聲吆喝道:「快,到這裡集合!工匠站在白旗底下,兵士站在紅旗底下,武者站在藍旗底下,家眷站在黃旗底下!」

白旗、紅旗、藍旗、黃旗就插在旁邊,相互間隔十幾丈遠。

從船上下來的這些人大多拖家帶口,驟然間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全都感到一陣茫然,好半天,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拉住喊話的紅頭巾,問道:「這位大哥,工匠、兵士、武者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工匠最舒服,吃得最好,住的地方也最好,還用不著擔心上陣打仗,不過工匠非常辛苦,清晨就要起來幹活,一直幹到深夜,如果是怕死又能夠吃苦的人,這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過工匠要考手藝,不是阿貓阿狗都能進去,誰如果敢作假,小心被亂棒打死。

「兵士吃得一般,住的地方普通,還要上陣殺敵,不過都會被放在戰陣中,倒也不算危險。想要當兵不需要別的本事,只要身體強壯就行,不過入了軍營就要受軍令約束,十七禁律、五十四斬,每一條都不能違背,受不了約束的最好別當兵。

「武者也是吃喝不愁,住的地方也好,練的功法更是最好的,還會有丹藥賞賜,也不需要受軍令約束,不過打仗的時候必須衝鋒在前,陷陣搏殺,這個就要憑本事了。」

紅頭巾滔滔不絕地說著,這是他們的職責之一,必須向新來的人解釋情況。

「來這里之前根本沒有說得這麼清楚,這不是坑人嗎?」人群中響起抗議的「誰不願意待在這裡,可以選擇原路回去,反正船是空的。」紅頭巾不知道接待了多少批人,對於這種人早已經見怪不怪。

「這不是耍人嗎?辛辛苦苦坐兩個月的船過來,現在再要我們坐船回去!」那個人以為躲在人群中不會被找出來,所以說話肆無忌憚。

突然一道光芒從天而降,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慘叫聲,隨即鮮血和肉塊飛濺得到處都是。

到處是尖叫聲,女人和小孩全都被嚇壞了,就連男人也都被嚇得不輕,全都面如土色。

幾個紅頭巾卻不在乎,負責講解的紅頭巾更朝著地上啐了一口,道:「白痴!在仙人們的眼裡,你我都只不過是螻蟻,像這樣嚼舌根,根本就是找死。」說著,他看著那些剛剛下船的人,找著死者的親屬。

旁邊一個紅頭巾走到那堆屍塊前,蹲下身子,在那一地血肉碎骨裡尋找著,好半天撿起一塊鐵牌,這就是船牌,上面刻印身分,底下親屬欄裡空空如也。

「這個傢伙好像是獨自一人,怪不得敢胡亂說話。」紅頭巾說道。

負責講解的紅頭巾朝著剛剛下船的這些人喝道:「大家都看到了!誰如果想走,就請轉身上船,沒人會攔著你們,你們也用不著擔心半路上會被殺,仙人老爺們沒那麼無聊?,不想回去的話,就站到各自的旗幟底下……別亂說話。J
「快點、快點。」另一個紅頭巾催促道。

人群漸漸散開,各自朝著一面旗幟而去,沒人回船上,一方面,大家都不敢肯定這話是眞是假,萬一出海後就殺人拋屍怎麼辦?另一方面,來這里之前大家心裡都已經明白,給他們一條活路自然就要他們賣命。

只是片刻的工夫,所有人都有了選擇,數量最多的是工匠,其次是家眷,當兵的不多,武者更少。

負責講解的紅頭巾當先引路,另外幾個紅頭巾各自扛著一面旗幟緊隨其後,剛剛下船的那些人只能跟著。

這群人走了,另外一群紅頭巾跑過來拖地灑水,將碎肉和鮮血全都清理乾淨,然後等待下一艘船停靠。

隨著一陣嗡嗡輕響,另一艘船緩緩落下,裡面是另一批在船上整整坐了兩個月的人,同樣蓬頭垢面、神情呆滯。

這片降落場很大,從上往下看,可以看到一隊隊人跟著不同顏色的旗幟往東走。

東面是一片營地,看上去比降落場更大,而且密密麻麻全都是帳篷。

營地前方橫著一排長桌,桌子後面坐著許多書吏打扮的人。

「先去那邊登記,然後領衣服被褥,順便洗個澡,會有人帶你們去各自的營房。」紅頭巾介紹道。

這次沒人敢質疑,來這裡的人大多攜家帶眷,不知道分開後怎樣才能再見面,但是沒人敢開口提問,都被剛才的情況嚇到了。

紅頭巾轉身就走,回去接下一批人。

那排長桌前同樣插著不同顏色的旗幟,這一次用不著解釋,大家按照各自的選擇站好。

「過來,快點登記,然後到後面領東西。」一個書吏朝這邊招了招手。

那群人互相看著,好半天,一個膽子最大的漢子走過去。

書吏斜眼看了看大漢,然後指了指旁邊插著的旗幟,道:「這裡是給工匠登記,你是工匠?」

「俺什麼都會,跟村口的老爹學過打鐵,也做過木匠,還做過泥瓦匠。」大漢點頭哈腰,很小心地說道。

「會得多,不如精一門。」書吏隨手從旁邊的籮筐里掏出一塊鐵牌,牌子上寫著「六」,道:「先暫時定你為六等幫工,下去拿東西吧。」說著,書吏招了招手:「把你的船牌給我。」

大漢乖乖照著做了,畢恭畢敬地將船牌遞過去。

書吏並沒有用手接,只是抬頭看了船牌上的編號一眼,在冊子上記下來,然後在後面寫了個「六」字,就頭也不抬地說道:「去拿東西吧。」

「這就完了?」大漢有些摸不著頭腦,道:「您不問問俺姓什麼、叫什麼、籍貫何處?」

「沒必要,不管你們來自何處,都會被打散安置,籍貫根本沒任何意義,姓名同樣沒用,這裡沒人在意你叫什麼,只看你們腰上掛的船牌,上面有你們的號碼,就認這個。」書吏不厭其煩地解釋道。

「那俺以後還能不能看到俺的家人?」大漢急了,剛才家眷被單獨分開,他就有些心中忐忑,現在一聽根本不問姓名籍貫,和以前官府登記完全不同,心裡越發茫然。

「在這裡只認船牌,上面的編號就是你的姓名,如果是一家人,前面十二個編號是一樣的,只有後面兩個不同,想找人容易,到營地門口報一下號碼就行。」書吏不只說給大漢聽,也是說給其他人聽。

「這裡眞是稀奇,居然不問人的出身來歷,難道不怕異族的探子混進來?」人群中傳來一道質疑聲。

說話的是一個老者,青衿長衫,看上去像是讀書人。

「哎喲,兄台想必是飽讀詩書之人,怎麼紆尊降貴,混到這工匠的行當裡來了?」書吏拱手問道,他的話聽上去是恭維,實際上帶著濃濃的嘲諷。

老者滿臉通紅,羞得無地自容。

以往都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但是大劫一到,書生反而不如工匠値錢,各大門派招人,首重工匠,像老者這樣的讀書人前去報名,居然連門都進不了,幸好老者閒暇時對土木營造感興趣,又精於數理算學,總算混了一個工匠的身分。

在來這裡的路上,老者一直以此為恥,好在旁邊的人都看不出來,沒想到在這裡卻被人一口道破。

老者旁邊的人們早已面如土色,全都慌忙閃避,唯恐老者和剛才那個人一樣被突如其來的光芒絞成碎肉,濺得他們一身鮮血。

不過這事並沒有發生,連老者都感到驚奇,除了書吏的嘲諷之語,居然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老者畢竟是讀書人,隨即就明白了,他剛才的話雖然也是質疑的意思,卻和那個被斬殺的人不同,並不是無理取鬧。

看來,暗中隱藏的那位修士並非不講道理的人,老者稍稍定下心,朝著書吏拱了拱手,道:「方才之語乃是在下肺腑之言。」

「既然如此,我就讓你明白其中的道理。這樣做,為的是一視同仁,進了營地,不管你姓張王李趙,一律以編號相稱.,也不管你住在天南地北,一律打亂混雜,省得結黨成派。你老兄也別拿讀書人的架子唬人,這裡行不通。

「有規矩自然成方圓,每個人各負其責,一切都井然有序,那些探子自然沒漏洞可鑽,如果他們隨便打聽消息或四處亂竄,那無疑自曝身分。」

說到這裡,書吏壓低聲音,指了指旁邊一隊人道:「我奉勸各位,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活命,大家最好守規矩。說起來,我們這邊還算太平,當兵的和武者天天有人被砍頭,就是因為不服管束,總有人覺得自己來頭不小,以前是把總或幫主,想在這裡立山頭,結果全都落得死無全屍。」眾人全都臉色難看,想起剛剛看到的一幕。

「不過你們也別太擔心,只要聽話就不會有任何事。」書吏緊接著又安慰道:「而且在這裡想往上爬,絕對比其他地方容易得多。這裡沒有什麼師父和徒弟、沒有什麼上官和下級,只有一個個等級,工匠總共分八級,最下等的是小工,其次是輔工,再次是幫工。」說著,書吏指了指桌上的那塊鐵牌。

「再往上呢?」大漢立刻問道,身為男人,誰會沒野心?

「下一個等級是大工,然後是巧手,再往後是管工,大部分人也就這六種。再往上就不一樣了,一個是總事,不但要有手藝,還得懂很多東西.,最高的是神工,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工匠有資格問鼎。」書吏說這些也是上面安排的,就是為了讓這些人多幾分上進心。

「怎麼才能往上爬?」大漢越發感到興奮。

書吏等的就是這個問題,連忙說道:「很簡單,看你們的手藝而定。每半年有一次重新評定的機會,只要手藝見長,就可以上升一級,沒人能阻攔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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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跳板

「可憐、可憐我們吧——」

「手藝這東西要有人肯教才行。」旁邊一個工匠插嘴道。

書吏知道有人會這麼說,立刻回道:「有專門教的人,就看你們有沒有心思學。」

眾工匠頓時喧鬧起來,這在以往根本是不可想像的事。

書吏感覺火候到了,輕笑一聲,道:「我剛才說了,這裡沒什麼師父和徒弟,也沒什麼學藝期間不拿工錢的習慣,那些修士不在乎這些,他們要的只是你們出力做事。」


「俺聽話!叫俺幹什麼俺就乾什麼。」大漢憨憨地說道。

眾工匠也一起點頭。

「鐺。。鐺。。」

沉重的敲擊聲此起彼伏,每一下都震得地面直顫。

很大一片空地上整齊排列著數千架衝錘,每一根錘子都有千斤重,拉起到一丈高度然後猛然落下,底下則是一隻形如鍋子的鐵臼。

每一架衝錘旁邊都有十幾個人,其中四個人負責將一張張金屬板放在鐵臼上,兩個人負責拉動鐵鎚,另外四個人負責把衝出來的東西弄下來,這些金屬板已經被沖成一個個部件,有的是盾牌,有的是輪架,一旁還有兩個人負責將東西裝箱,一隻只裝滿零件的箱子都被拖到旁邊的一幢大房子裡。

房子裡同樣有一個個架子,那些零件被分門別類放上去,旁邊的爐子燒得很旺,爐子裡全都是一顆顆鉚釘,一個個工匠用大鐵鉗子從爐子裡夾起鉚釘,將架子上的那些零件鉚起來,大鐵鎚敲擊鉚釘的聲音在這裡到處迴盪,比外面那片區域還嘈雜。

已經組裝好的飛輪被人抬下來,然後推著往後面走。

因為改進技術,九成以上的零件都是沖壓而成,再也不用澆鑄法製造,所以飛輪的重量輕了許多。

工地另一頭,一座座煉爐緩緩傾側,通紅的鐵水傾瀉而出,在半空中徐徐展開,然後冷卻成一張張薄板,這些薄板剛凝固,所以還通紅發亮。

百丈之外可以看到一堆堆的金屬,都是從天寶州各地聚攏來的。

所有人都忙碌著,為大劫到來做準備。

謝小玉也在忙,他在一間簡陋的房裡踱著步,地板堆滿精巧的木頭模型,有煉爐、沖床、鍛錘、組裝飛輪用的架子、製造飛天劍舟船殼用的井架……能節省空間的辦法謝小玉都已經想到了,煉爐可以一個套著一個,沖床也可以互相折迭,但是組合起來體積仍舊太大。

突然房門打開了,陳元奇走了進來。

「有什麼事嗎?」謝小玉停下腳步,轉頭問道。

「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J陳元奇翻了翻白眼。
「什麼日子?」謝小玉想不起來。

陳元奇已經無話可說,無奈地道:「今天是血池開啟的日子。」

「我眞忘了。」謝小玉一拍腦袋。這可不是小事。

血池開啟,就意味著萬佛山上上下下十幾萬僧侶已經完成滴血重生,也意味著他們初步練成蟲王變。

「陳師叔,快帶我過去。」謝小玉和陳元奇從來不會客氣。
「我就是來接你的,其他人都等著呢!」陳元奇猛地一揮手,頓時一道金光將整間房子籠罩起來。

「天光劍遁。」謝小玉是識貨的人,璇璣派的藏經殿又對他敞開,十萬多冊典籍密錄都被他看得差不多,其中就包括天光劍遁這種無上法門。

說到飛遁之法,最快的遁法全都屬於化虛而遁一類。

羅元棠的身外化身就不用說了,能夠隨意地在虛實間轉換,所以速度極快。
佛'道兩門都有一些特殊的法門,可以讓人化為虛無,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佛門金光遁法,號稱金光一閃,遠去萬里,所消耗的法力比起瞬息萬里少得多。

璇璣派的天光劍遁也是類似的法門,所謂天光就是日、月、星三光,天光劍遁就是藉這一一一種光飛遁來去。

「你這小子一直都有進步,難道我們幾個能原地踏步?」陳元奇面露得色,不過私底下他頗有些臉紅,他能領悟天光劍遁,有一小半是被謝小玉逼出來的。

以前陳元奇不太在意飛遁之法,只覺得夠用就行,但那次前往劍宗傳承之地,他和羅元棠累個半死,回來後就開始苦修這門無上遁法。

天光劍遁不但快,還可以帶人。

隨著金光一閃,四周的景色全變了,謝小玉兩人已經不在那幢房子裡,而是站在一片高腳屋上,底下是洶湧澎湃的海浪。

血池當然不可能放在天寶州,天寶州到處都是瘴毒之氣,血池萬一被污染,問題就嚴重了,再說天寶州魚龍混雜,也不安全。

相對而言,這片位於外海的基地安全多了,沒有瘴毒之氣,四周又都是自己人,重重把守,戒備森嚴,閒雜人等根本別想靠近。


下一瞬間,謝小玉兩人挪移到血池底部。

和當初謝小玉帶著慕菲青進來時完全不同,此刻漂浮在血海中的已經不是一顆顆拳頭般大小的胚胎,而是一個個樣子古怪的小孩,看上去有五、六歲大。

可說是小孩,卻又不像,他們的樣子介於人和蟲之間,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和醜陋。

此刻這裡早就擠滿人,謝小玉借來的那些土蠻全都靠邊站著,房中全都是一群有頭有臉的人,不只是各派掌門,連長老都來了,大家都衝著「蟲王變」來的。

「蟲王變」名氣那麼大,但是只有兩個人練成過,其中一個是謝小玉的分身,另外一個是莆煥派的年輕弟子。

謝小玉的分身很厲害,問題是謝小玉本身就很強.,莆煥派的年輕弟子卻是另一個極端,閹割版的「蟲王變」沒有本能反應,效果差多了,而且那人實力低微,練成「蟲王變」後也沒多少長進,讓人有些灰心喪氣。

正因為如此,大家更想看看這批的情況。

謝小玉姍姍來遲,讓眾人等得有些心焦,所以他一到,玄元子立刻說道:「你總算來了。」

「不好意思,這兩天我一直在想浮空山的事。」謝小玉連忙解釋道。

玄元子說不出話來,他沒什麼可抱怨了,滴血重生和龍王變確實關係重大,浮空山也一樣,很難說哪邊更重要。

「浮空山?這又是什麼玩意兒?」一位長老輕聲問道。

玄元子咳嗽兩聲,連忙扯開話題,道:「這事以後再說,現在時辰已到,不能再耽誤了。」

負責這裡的是羅老,他看著謝小玉,等待他發號施令。

謝小玉當然明白羅老這是表忠心,他轉頭朝著北燕山的掌門說道:「師伯,煩勞您打開輪迴殿,讓魂魄各自歸位。」

「好的。」北燕山掌門隨手一揚,一隻圓盤飛到血海上空,下一瞬間,無數白色光點紛紛飛出來,滿空亂舞,像是沒頭的蒼蠅,過了片刻,又像是找到目標,朝底下落去。

一個光點落在一個孩子的身上,小孩猛地睜開眼睛,那絕對不像小孩的眼睛,甚至不像人的眼睛,沒有眼白也沒有瞳孔,只有一片紫色。

越來越多的光點落下來,那些小孩一個接著一個甦醒,睜開眼睛看著四周,似乎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

「現在可以開啟了。」謝小玉對羅老下令道。

羅老轉過身來,朝著血海打出一連串手印。

原本平靜無波的血海登時翻滾起來,緊接著底部形成一道漩渦,血水化作一道洪流噴湧而出。

血水漸漸退去,那些「小孩」暴露在空氣中,他們大聲咳嗽起來,隨著​​劇烈的咳嗽,血水從他們的鼻子和嘴巴里嗆出來。

「不知道他們還剩下幾成記憶。」謝小玉自言自語道。

修練「蟲王變」會改變人體結構,其中自然包括腦子,當初謝小玉對那具分身奪舍的時候就發現分身的記憶凌亂不堪,而且有很多記憶缺失了。

莆煥派的青年也一樣,甦醒後記憶缺少一大半,甚至連自己的師父、師兄弟都不認得了,還好之前將他一部分記憶保存了下來,花了幾個月的時間總算恢復,不過細節的缺失難免。

這次是十幾萬人,不可能將他們的記憶全都儲存起來,只能看運氣了,能恢復多少就恢復多少。

「開始下一步。」謝小玉再一次下令。

羅老又點了點頭,然後雙手合十,剎那間四周響起一陣禪唱聲。

那些「小孩」原本就是修練多年的佛門弟子,那散碎的記憶也大多和佛門有關,所以禪唱聲一起,他們立刻安靜下來。

這不是普通的禪唱,而是佛門啟智的法門,那些轉世重修之人也都靠這種禪唱才得以回憶起前世之事。

謝小玉拿和尙做試驗,讓他們成為第一批滴血重生之人,就是因為佛門有這一整套手段。

這些「小孩」至少比轉世重修的情況好得多,他們腦子裡並非沒有記憶,只不過記憶變得支離破碎,而且大部分缺失。

在陣陣禪唱聲中,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自動組合起來,重新排列成一段段記憶,讓這些「小孩」想起過去的歲月,想起他們的寺廟。

又過了片刻,幾個「小孩」也跟著唱起誦經。

這幾個人都是萬佛山上有名的高僧,他們的誦經聲和四周的禪唱形成共鳴​​。
越來越多的「小孩」清醒過來,他們的眼神不再像剛才那樣迷惘。

不知道過了多久,禪唱聲停下來,其中一個「小孩」朝謝小玉合十行禮:「謝過施主再造之恩。」

「大師客氣了。」謝小玉也合十還禮,然後問道:「不知大師可曾想起以前的事?」

「小孩」連忙回答:「貧僧死過一次,現在是從頭來過,何必在意過去之事?」

「善哉、善哉!大師好心性。」謝小玉讚道。

這也是謝小玉讓和尙第一批試驗的原因,佛、道兩門相比,道門多了一絲羈絆,要說解脫,佛門做得更徹底。

「不知道和尙還能施展佛門神通嗎?」玄元子搶過話題。


「見過道君。」「小孩」連忙施禮,他重生前只是上師,相當於眞君,見到玄元子自然要行禮:「貧僧沒有絲毫法力,而且多年苦修已蕩然無存,恐怕要從頭來過了。」

「他們是滴血重生,不像我的分身和那個莆煥派弟子是改造而來,一切都要從頭開始。」謝小玉在旁邊解釋道。

各派掌門和長老面面相覷,心中充滿遺憾。

「安靜,讓我看看再說。」玄元子止住眾人的喧嘩,微微瞇起眼睛。

剎那間,那些「小孩」全被看個通透。

這是觀相之法,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資質稟賦,甚至還能看出經脈臟腑的情況。
「百脈通達,骨骼輕靈,全都是頂級的資質,修練起來速度應該很快。」玄元子當然要替謝小玉說好話,不過這也不算違心之言。

「可惜,最少要五、六年才能看到效果。」一位長老在人群中嘟囔道。

這麼多人特意跑來,為的就是「蟲王變」,如果眞的如同傳聞中那樣強悍,他們就會立刻跟進,讓一部分僕役立刻轉修這套功法。

陳元奇看了謝小玉一眼,他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謝小玉也一樣,他沒想到各派都來人,而且來了這麼多人,什麼叫「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這就是最好的說明。

問題是現在不能解釋,越解釋只會越糟糕。

「貧道還有些事要忙……」有人打算退場了。

既然有第一個人出現,自然會有第二、第三個人緊隨其後。

謝小玉看似毫不在意,實際上他的腦子飛快轉動著,與此同時,菩提珠內的天機盤也快速轉動。

人很快就走了大半,剩下的人其實也沒興趣待在這裡,只不過礙於情面,暫時留下來。

謝小玉轉頭看了看,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朝羅老輕聲說道:「把門關起來。」
門原本就關著,謝小玉這麼說,就是發動禁制將內外封鎖起來。

羅老照著做了。

「你這小子又來這套!」陳元奇瞪大眼睛,他以為謝小玉還有後手,剛才故意不解釋,就是看誰自行退出。

不只是陳元奇這麼認為,留下來的人全都這麼想,原因非常簡單——謝小玉玩這一手已經不是第一次,不久之前就玩過一次,臨海城那邊不知道有多少人哭泣求情,為的就是求得他的諒解。

「你這小子也太小心眼了。」羅元棠很不給面子地說道。

這個評價顯然得到在場所有人的認可,不過其他人不敢說出口,畢竟羅元棠和謝小玉的交情不淺,謝小玉對羅元棠不會在意,換成另外一個人就未必了。

謝小玉沒有出聲,他不可能說自己原本沒這個打算,完全是臨時起意。
朝著留下的那些道君一拱手,謝小玉說道:「各位師叔、師伯,還要請大家幫個忙讓他們飛起來,速度由你們控制,不過方向由他們自己控制。」

「這容易。」羅元棠不等其他人開口,隨手一揮,那些「小孩」全都飛了起來。
幾乎同時,每一個「小孩」的腦中都多了一些東西,那是一道法訣,可以讓他們控制方向。

「再幫他們加一道防護罩,萬一撞上,不至於受傷太嚴重。」謝小玉說道。

這一次反應更快,每一個「小孩」的身上都瞬間多了七、八個防護罩。

「加快速度吧。」謝小玉朝著羅元棠點了點頭。

這時候,留在這裡的人都已經明白了。

「蟲王變」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是戰力,也不是修練速度快,而是附帶的本能反應,現在本能反應被限制住,但是正常的反應並沒有受到限制,隨著羅元棠催動玄功,這些「小孩」快速飛舞起來。

這座血池是由一片海域改造而成,長寬都有百餘丈,地方不算狹小,但是十幾萬人在這裡漫天飛舞就顯得有些擁擠。

羅元棠越催越急,「小孩」飛舞的速度越來越快。

因為沒辦法控制速度,只能改變方向,「小孩」全都繃緊著神經,眼睛盯著各個方向,一旦有誰靠近就立刻​​閃避。

隨著速度越來越快,場面變得越來越混亂,閃避動作也變得越來越令人震撼,常常可以看到兩個人幾乎要撞上,然後猛地一閃,就在方寸之間互相錯開。
「厲害,實在太厲害了!這是天生的劍修!」一位道君手舞足蹈地喊道。

「我覺得讓他們走武修之路或許更合適。」另一位道君說出自己的看法。

沒人提飛輪,飛輪不夠靈活,反應也慢,適合於戰陣;而這些人反應之快、感應之靈敏,全都超乎想像,讓他們駕馭飛輪根本就是大材小用,最好的辦法就是和謝小玉的分身一樣,走劍修或武修之路。

摩云嶺掌門周龍猶豫片刻,最終心一橫,大聲說道:「我摩云嶺倒是有一套劍武合一的法門可以貢獻出來。」

「那再好不過,武修在早期很佔便宜,劍修越到後來越厲害,兩者相融,正好取長補短。」玄元子大喜,他也知道摩云嶺有這套法門,原本就有心說服摩云嶺貢獻出來,現在省了他很多口舌。

「『龍王變』有九重,最終的目標是化身為龍,我的『蟲王變』只取前面五重,所以完成肉身改造後就沒必要當主修功法,但是我還沒想好下一步,只能拜託各位了。」

謝小玉並不是故作謙虛,「蟲王變」五重是結丹,凝結成的東西介乎於金丹和妖丹之間,這也意味著「蟲王變」完全練成就是眞君境界。

謝小玉只有眞君境界,如何創得出道君層次的功法?

「這樣也好。」玄元子順勢說道:「修練到第五重,至少還是人,按照『龍王變』所述,到了第六重就要改變神魂,已經不能算是人了。」

眾人紛紛點頭。

道門中有不少鬼修,大多是某位道君或者眞仙的妻兒,意外隕落又不捨得轉世,走鬼修之路就成了不錯的選擇。

以往沒人在意這種事,但是現在大劫將至,這些鬼修就成了天大的麻煩,那邊還沒有搞定,這邊絕對不能再多事。

「大家都出點力,盡可能創出一套最適合的功法。」玄元子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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