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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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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九階幻方】穿成末世聖母女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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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8 00:17: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小三,」貝暖在腦中呼小三,「如果聖母之光二階段的任務放棄不做,會有什麼懲罰?」

  小三流暢地回答:「你沒看見任務說明裡最後那行字?不做的話,隨身空間要封閉七天,不能使用。」

  隨身空間封閉七天?這麼狠?

  一星期不能用空間不是好玩的,整個小隊的衣食住行都會很麻煩。

  「那我做做做!」貝暖趕緊說,「反正只要在他面前升一點聖母值就行,無論多少都可以,對不對?」

  小三用「這才乖嘛」的口吻答:「沒錯。別忘了,還得讓他說你善良。」

  貝暖嘆了一口氣。

  宋希翼這十二小時和剛剛江斐那十二小時又大不相同,幾乎都在晚上,大家都要睡覺,本來就沒什麼升聖母值的機會。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行動第一步,照例是先要保持在目標人物的視線之內。

  貝暖走到餐廳門口,跟守門的同學說要下樓,找他們的宋隊長有事。

  宋希翼就在樓下。

  快到睡覺時間了,水大的同學們正在輪流洗漱,沒輪到的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有的在低聲聊天,有的在玩。

  宋希翼難得地沒有當班,和另外一個戴眼鏡的男生一起坐在他的地鋪上。

  他倆都是防衛隊的,正在討論今晚輪流值班的事。

  宋希翼看見貝暖過來了,愉快地跟她打了個招呼。

  「陸行遲讓我來問問,」貝暖假傳聖旨,「你們還需要什麼東西嗎?」

  宋希翼想了想,「有你們今天帶回來的物資,能堅持很長一段時間,暫時沒有什麼吧?」

  眼鏡男扶了扶他斷掉的眼鏡腿,忽然說:「只有一樣,咱們這裡的常用藥不多,說不定以後會用到。」

  「你們缺藥啊?太好了!」貝暖歡欣鼓舞。

  在兩個男生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貝暖清清嗓子,改口道,「你們都需要什麼藥?要不要拉個清單?說不定我們可以出去幫你們去找。」

  「好!」眼鏡男站起來,「那我去統計一下大家都需要什麼藥。」

  陸行遲洗漱好出來時,下意識地用眼睛找了一圈,就發現貝暖又不見了。

  這次還很特殊,江斐居然在。

  她一個人能跑到哪去呢?

  陸行遲把小餐廳裡裡外外都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人,就下了樓。

  一下樓梯,在那麼多人中間,一眼就看到了貝暖。

  貝暖正坐在一個男生的地鋪上,兩個人差不多頭碰頭地湊在一起,在一張紙上寫寫畫畫。

  男生長得挺帥。

  好像是這裡防衛隊的隊長,陸行遲心想,叫宋什麼來著?

  在水大的學生中出類拔萃。

  她還挺會挑。

  陸行遲沒過去,雙臂抱在胸前,靠在樓梯扶手上,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

  等了好一會兒,才看見貝暖終於抬起頭,和那個男生相視一笑,說了幾句什麼,站了起來。

  她握著那張紙,低著頭急匆匆往樓梯這邊走,眼睛根本就沒離開過紙上的字。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平移了兩步,擋住她的去路。

  她果然毫無防備,嘭地一下,一頭撞在他胸前。

  陸行遲順手把她攬住。

  貝暖茫然地抬起頭,大概是被撞得不輕,迷迷糊糊地用手按著腦門。

  等看清撞上的是誰,她竟然對他綻開一個大大的燦爛的笑容,「陸行遲,我正好有事找你!」

  「什麼事?」陸行遲問,沒鬆開摟著她的胳膊。

  貝暖好像完全沒有留意到自己正被他抱著,把手裡的那張紙舉給他看。

  「宋希翼說,他們還需要一點常用藥,我讓他們列了個清單……」

  「宋希翼?」

  陸行遲打斷她的話,並沒有往她的紙上看。

  「對,就是他們水大防衛隊的隊長啊,宋隊長。」

  貝暖在他懷裡艱難地回頭,找到正在往這邊看的宋希翼,對他笑嘻嘻地揮揮手。

  陸行遲騰出一隻手,張開五指抓住她的頭頂,把她的頭重新扭回他的方向,淡淡問,「什麼藥?」

  貝暖把寫滿藥名的紙再往他面前送了送,「就這些,也不算多對吧,咱們出去幫他們找找吧?」

  外面天都黑透了,她還想出去幫那個宋希翼找藥。

  陸行遲突然彆扭,「今天太晚了,我想睡覺,明天再說吧?」

  貝暖完全沒料到他會不答應。

  白天的時候,她只不過稍微提了一句,說想要一個吹風機,他就不嫌麻煩,專程開車跑了一次市中心,現在找藥這麼正經嚴肅的事,竟然會拒絕?

  肯定不能等到明天。

  聖母之光的第二階段一共就十二個小時,倒計時嗖嗖地跑著,睡一晚上,明天再出去找藥,說不定就來不及了。

  任務做不完,空間封閉七天可不是鬧著玩的。

  貝暖攥著他的衣服,仰頭望著他,小聲哼哼,「陸——行——遲?我們走一趟吧?一會兒再睡覺好不好?」

  滿眼都是懇求。

  陸行遲低頭看著她。

  難得她撒嬌撒得這麼真摯誠懇,卻是為了別人。

  陸行遲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去找藥?可以。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貝暖有種奇怪的感覺。

  他的動作很輕佻,他問出來的話也很不正經,可是他的眼神卻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冷冰冰的,甚至帶著點凶狠。

  「你想要什麼?」貝暖尷尬,「我做吃的沒有江斐那麼厲害,要不然,我幫你把你的襯衣全都洗好,再熨一遍,怎麼樣?」

  她還敢提江斐。

  一會兒是江斐,一會兒又冒出一個什麼宋希翼。

  她以為這一路是在玩乙女遊戲呢,攻略完一個,再來下一個?

  陸行遲放開她,轉身往鐵柵門那邊走。

  「你要去哪?」貝暖莫名其妙。

  「去找藥。」陸行遲頭也不回。

  他突然又答應了,貝暖雖然納悶,還是趕緊跟上。

  外面天都黑了,只有路燈亮著,在林蔭大道上投下重重樹影,兩個人悄悄出了水大,上了越野車。

  陸行遲把車開得很快,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一路向前飛馳,也不知道是在往哪開。

  車裡氣氛奇怪。

  陸行遲不說話,貝暖也很有眼色地一直沒敢出聲,只扒著車窗往外東張西望。

  「哎陸行遲!那邊有個藥店,你開過頭了!」

  聽到她的話,陸行遲連速度都沒減,左手猛然一打方向盤,右手拉了一把手剎。

  越野車原本正在往前狂飆,隨著他的動作瞬間一個大甩尾,猛地在馬路中間直接轉了一百八十度。

  警匪片裡經常看見追車戲時這樣甩尾掉頭,帥得不要不要的,可是真坐在車裡——

  貝暖覺得心臟都要被他嚇出來了。

  還好路上沒有別的車,否則不知多少人要被他害死。

  車掉過頭還沒停穩,陸行遲又一腳踩死油門,越野車瘋了一樣朝著藥店的玻璃門衝了過去。

  貝暖本能地把自己縮在座位裡抱住腦袋。

  在馬上就要撞上玻璃時,越野車一個急剎,停住了。

  陸行遲俐落地把車熄火,下了車。

  不出意料,越野車這麼大動靜,早就吸引了一大票喪屍,從各個方向沿著馬路衝過來。

  陸行遲今天根本沒去拿弩,只抬起一隻右手。

  越野車的後備箱嘭地一聲自動甩開,密密麻麻的長釘從後備箱中驟然衝出,朝四週疾射出去。

  射中即收,箭雨又如同剛剛的鏡頭回放一樣,齊刷刷收回後備箱裡,叮叮噹噹的長釘入盒聲響成一片,轉瞬就安靜了。

  貝暖小心地下了車,被他這麼折騰,腿還是軟的。

  單憑直覺也知道,大boss正在暴走。

  凶狠無比,好像非常不好惹。

  陸行遲的表情倒是很平靜,看不出什麼異樣。

  藥店的玻璃門上早就破出了大洞,他還是伸手握住門鎖,幫貝暖把門打開,向藥店裡偏偏頭,示意她進來。

  裡面沒有喪屍,燈都亮著。

  貝暖看見,貨架上的藥還有不少,也有別人進來翻動過,亂七八糟東一盒西一盒的。

  可見城市中還有活人,都在安靜地潛伏在城市的角落,悄悄地躲避喪屍,到處收集物資,努力地活下去。

  貝暖趕緊拿出列了藥品清單的那張紙,一樣一樣對著找藥。

  陸行遲發了半天瘋,狀態似乎正常了不少,瞥一眼她的清單,也動手幫她找藥。

  宋希冀他們要的都是些治感冒腹瀉的常用藥,還有消毒和包紮外傷用的繃帶之類。

  貝暖拎著塑料袋,轉眼就收了好幾大袋。

  「不知道抗生素會在哪。」貝暖在貨架上找了一圈都找不到。

  「抗生素是處方藥,應該放在裡面。」

  陸行遲帶著她進到櫃檯裡翻了翻,沒找到,又打開後面小隔間的門。

  隔間裡有個上鎖的櫃子,陸行遲一拉就開了,櫃子裡還真藏著不少抗生素。

  貝暖一樣一樣按清單挑著,好不容易都找齊了,自己也挑揀著收了一些,籲出一口氣。

  「找完了?」陸行遲問。

  「嗯,都找到了。」貝暖再核對一遍長長的清單,心滿意足地把清單和藥全都收進空間。

  才剛一收好,忽然一股大力襲來。

  整個人都被壓到了牆上。

  陸行遲牢牢地把她限制在他和牆之間的一小塊空間裡。

  他的身體緊緊貼著她的,貝暖幾乎都能感覺到他大腿緊繃的肌肉輪廓。

  貝暖從沒見過他這種陣仗,真的有點害怕了,「你在幹什麼?」

  「藥找完了,我來拿我的報償。」陸行遲說。

  他的語調平靜,眼神卻幽暗深沉,好像打開陷阱的獵人,正打算把那隻不小心掉進去的小兔子拎出來,剝了皮,切成塊,煮成湯。

  小兔子表示很害怕。

  「什麼報償?我幫你熨衣服不好嗎?」

  貝暖努力貼著牆,想給自己和他之間留出空隙。

  這點好不容易多出來的縫隙立刻不見了。

  陸行遲欺近她。

  「不好。」他冷冷地說,「我要別的。」

  他毫不猶豫地低下頭,找到她的唇瓣,壓了上去。

  他的嘴唇碾壓著她的,隨即長驅直入。

  他把她牢牢按在牆上,這是一個宣誓佔有的吻,一點也不客氣,絲毫餘地都不留。

  好像獵人把獵物釘死在地上,又好像強盜,不由分說地劃出他獨佔的地盤。

  他夾裹著她,席捲著她,壓迫著她,他的氣息清新凜冽,動作卻強悍而不容置疑。

  幾秒鐘後,陸行遲覺得貝暖安靜得出奇,沒什麼動靜,鬆開她一點。

  平時淺粉色的唇瓣現在被他折磨得一片嫣紅,給無比純潔的小臉上加了點綺麗的豔色。

  不同尋常的嫣紅,讓陸行遲收不住心思,很想再來一次。

  可是他的目光再向上滑時,就發現她的神情不太對勁。

  她睫毛捲翹,那雙澄淨的眼睛正望著他,眼神純淨無辜,如同新生的毫無反抗能力的羔羊。

  裡面還帶著點指責,多了點委屈。

  沒人能在對她幹了這種壞事之後,還能在那樣的目光注視下保持鎮定。

  陸行遲表情紋絲不動,心裡卻有點不安。

  平時觀察她的微表情,她下意識的動作,陸行遲覺得她應該不是完全不喜歡他。

  可她現在的樣子,不像是裝的。

  陸行遲生平頭一次懷疑自己的觀察力。

  難道看錯了?她真的有那麼討厭他?還是……

  「怎麼了?我親得不好?」陸行遲放柔了聲音問。

  貝暖推開他,轉身就走。

  陸行遲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把她重新牢牢地箝制在懷抱裡,不讓她走。

  他抱著她,低頭抵著她的額頭問:「怎麼了?真有那麼不喜歡?很討厭我?」

  貝暖說:「那倒不是。」

  陸行遲剛鬆了一口氣,就看到她扁了扁嘴巴,她繼續說,「可是初吻不是那樣的。」

  陸行遲一頭霧水,「初吻不是那樣的?」

  想了想又反駁,「這個不是初吻吧?我們兩個上次在江城超市裡,不是親過了嗎?」

  「那個不算。」貝暖一句話就抹殺了上次那個撞車事件。

  陸行遲有點頭大,攬著她虛心求教,「那初吻應該是怎樣的?」

  貝暖想了想,終於說:「應該是一個下午,陽光特別好,在圖書館裡……」

  陸行遲插口,「圖書館那麼多人,你確定?」

  「我想像的是一個沒有人的圖書館。」貝暖反駁。

  「好,沒人的圖書館,你繼續。」

  貝暖偏著頭,「我正在坐著看書,我喜歡的男生走過來,在我旁邊俯下身,問我『你在看什麼』……」

  陸行遲心想:竟然還有台詞???

  「我給他看了一下書名,」貝暖繼續描繪,「他低下頭,跟我一起看書,然後扳過我的臉……」

  親得這麼突然?

  不過陸行遲沒說話,把她抱緊一點,繼續聽她說。

  「然後他就吻了我。碰一下的那種吻,沒有舌頭。」

  貝暖皺起眉,忿忿地又強調一遍,「沒有舌頭!」

  陸行遲抿了抿嘴唇,凝視了她一會兒,忽然摟住她往外走。

  「去哪?」貝暖莫名其妙。

  陸行遲回答:「去找圖書館。」

  陸行遲把越野車開回水大。水大的圖書館就在離正門不太遠的地方,通體剔透的玻璃,相當顯眼。

  陸行遲拎著弩俐落地開路,清掉路上躲不開的喪屍,帶著貝暖上樓。

  貝暖乖乖跟著他,一路上都在不好意思:他竟然真的為了這種事,專程帶人到圖書館來了?

  圖書館的二樓是閱覽室,面積很大,一半是一排排書架,另一半靠窗,擺著不少寬大的桌子。

  燈如常亮著,原本晚上應該人滿為患、一座難求的地方,現在倒是真的沒有人。

  陸行遲檢查了一遍,清掉幾隻喪屍,去書架那邊隨手抽了一本書,遞給貝暖。

  貝暖看了一眼。

  高等數學。

  看見這四個字,吃不香,睡不著,連身邊的陸行遲都不帥了。

  貝暖火速把它恭送回書架上它應該待的位置,換了另一本。

  陸行遲把貝暖帶到窗邊的位置,按她坐下,問:「現在沒有太陽,月亮行嗎?」

  落地窗外是半輪明亮的月亮,高高地掛在末世的夜空中。

  貝暖點了一下頭。

  陸行遲轉身走了,片刻又回來了,來到貝暖身後,俯下身。

  貝暖忽然發現,這個人有強烈的存在感,就算不回頭,都能感覺到他的逼近。

  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襯衣傳出來,籠罩著貝暖,他的氣息是毋庸置疑的強勢、有力、富於進攻性。

  「在看什麼?」

  他越過貝暖的肩膀去看她手裡的書,離得太近,呼吸拂過貝暖的臉頰,語調隨意自然,完全不像在念台詞。

  貝暖的心忽然狂跳起來,滿腦子都是他剛剛把她緊壓在牆上強勢進攻的那個吻。

  貝暖手忙腳亂地去翻書名給他看。

  陸行遲伸出一隻手,若有若無地握住她的手,幫她一起合上書。

  「《倫理學史》,」陸行遲看了一眼封面,「我上過這門課。」

  他依舊握著她的手,保持著這個姿勢,微笑了一下,在她耳邊呢喃,「成績還不錯。要我教你麼?」

  貝暖轉過頭,撞進他那雙淺淡凜冽的眼眸,只是現在,眸子裡多了一點溫度。

  「好。」貝暖輕聲答應。

  他彎了彎嘴角,「那我要先收一點……學費。」

  他的長睫垂下來,靠近貝暖,輕輕吻了一下貝暖的嘴唇。

  然後分開一點,像是用目光描摹了一遍貝暖的眉眼、鼻子,最後是嘴巴,然後又溫柔地吻上來。

  這是輕淺的淺嘗輒止的吻,一觸即離,貝暖的心卻跳得完全沒辦法聽到其他聲音。

  只有耳邊血液的轟鳴。

  他再一次吻上來時,唇上多了點壓力,在她的唇瓣上溫存地輾轉。

  貝暖有點頭暈,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脖子。

  陸行遲的身體忽然繃緊了,他的喉嚨深處發出低低的如同嘆息的聲音,然後貝暖就覺得,自己好像被他從椅子上抱起來了。

  他把她抱起來,放到了桌子上,一手攬著她,一手撐住桌面,俯身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又忍不住用舌頭了。

  不過管不了那麼多了,貝暖覺得自己好像一艘小船,在末世狂風暴雨的海面上打轉。只有他是唯一穩固的存在,唯一的支點,和唯一的希望。

  末世的月光與空寂的圖書館的燈光旋轉,扭攪,匯成一片耀目的漩渦。

  一片暈眩中,貝暖牢牢地抱著他不放。

  他卻突然頓了一下。

  「怎麼了?」貝暖迷糊地問。

  「沒什麼,喪屍而已,已經沒了。」他說,又戀戀不捨地重新貼上她的嘴唇。

  不知過了多久,貝暖離開他的嘴唇,把頭埋在他寬厚結實的胸前透氣。

  「我們該回去了吧?」

  他用一隻手一下又一下輕輕順著她的頭髮,「你的初吻這樣就夠了?滿意了?」

  「嗯。」貝暖小聲說,「我們走吧?」

  陸行遲不鬆手,問:「那我想像中的初吻怎麼辦?」

  貝暖:???

  貝暖完全無語:「別鬧了,你一個男的,也夢想過初吻是什麼樣?」

  陸行遲淡定答:「半小時前臨時夢想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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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善解人意

  原來他開車過來的路上沒說話,就在想這個?

  禮尚往來。

  他一點都不嫌麻煩,一路殺喪屍進了圖書館,就為了兌現她夢想中的初吻,要是不幫他,有點說不過去。

  貝暖臉上發燒,「那你想要什麼樣的?」

  陸行遲答得很流暢,「我的初吻夢想是以後每天都能親一次。」

  「胡說八道,不行。」貝暖立刻否決,「親那麼多還叫什麼初吻,這算哪門子初吻夢想?」

  這明明就是想佔別人便宜的夢想。

  陸行遲舔了一下嘴唇,偏頭眯眼看著貝暖,「那我要你餵我一顆糖。」

  餵糖?這有什麼難的?

  貝暖翻了一下空間,「你想要什麼糖?水果糖?太妃糖?奶糖?」

  陸行遲的目光落在她被吻得嫣粉明媚的唇色上,聲音有點啞,「要粉色的,甜的。」

  粉色的,還要甜的,貝暖在空間裡找了半天,總算找出一袋桃子口味的果汁夾心硬糖,撕開包裝袋,倒進手心裡。

  圓圓的一顆,粉粉嫩嫩的,隱隱透著裡面深粉色的芯,還挺好看。

  貝暖舉起手,湊到他唇邊。

  陸行遲完全不動,用無語的眼神看著貝暖,「用你聰明的膝蓋想一想,這和初吻有什麼關係?」

  對哦。

  貝暖認真地用膝蓋想了一下,臉刷地紅了。

  「不是吧……」

  「沒錯。」陸行遲環著她,低下頭,靠得離她很近,低聲說,「餵我。」

  貝暖的臉比剛剛實現她的夢想時還燒。

  看她不動,陸行遲彎了一下嘴角,自己動手,拿起她手心裡的糖,送進她的嘴巴裡,然後俯下身吻住她。

  他貼上來時,貝暖慌慌張張,想直接把那顆糖推給他。

  他卻根本不接,把糖抵了回來,自己也跟著過來,在那顆糖四週輕輕勾挑。

  糖塊纏纏綿綿,漸漸融化,清甜的桃子味瀰散在舌尖。

  貝暖迷迷糊糊的,到最後也沒弄清楚,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把糖吃了。

  「很甜,」兩個人分開時,陸行遲說,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下次我想試試草莓味的。」

  一次就已經這麼昏天黑地沒法收場了,他還想著下次?

  「沒有下次了。」貝暖從他的胳膊下鑽出來,跳下桌子,「你的夢想也實現了,我的夢想也實現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貝暖。」陸行遲一把握住她的胳膊,把她重新拉了回來。

  他把她環在身前懷裡,低頭問,「我不是會隨便親人的人,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貝暖完全沒料到他會問出這麼一句話來,愣住了。

  貝暖抬起頭,望著他英俊的臉,看不出所以然。

  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語調也很隨意自然,完全不像是在對人表白。

  更像是在問:「晚上吃什麼?」「要不要去給車加個油?」

  貝暖想了想,覺得陸行遲大概是因為親都親了,要負責任,不問這麼一句,不太說得過去。

  「還是不要吧。」貝暖回答。

  陸行遲怔了怔。

  兩個人還在這麼親密無間地抱著,瞬間都有點尷尬。

  剛剛都親成那樣了。

  為什麼會果斷拒絕他?貝暖自己也沒有想得很清楚。

  大概是因為,兩個人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只不過被逼著,一定要一起走一段路。

  這段結束以後,無論是回去被貨車壓扁,還是順利完成任務回家,兩個人都再不相干。

  就像漩渦中的兩條船,偶然被水流帶著,碰到一起,卻各有各的去處。

  還是不要有太多糾葛的好。

  不聚就不散,糾纏多了,難免傷心。

  陸行遲凝視著她的眼睛,分辨她這句話「還是不要吧」裡面的真意,發現她確實好像就是這個意思。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說:「可是你都親我了。」

  「今天是你突然按住我親的。」貝暖糾正他。

  她說得沒錯,今天是他在藥店突襲在先。

  陸行遲平靜地點點頭,放開她的胳膊。

  「這麼晚了,我們回去吧?」貝暖轉身往外走。

  「好。」陸行遲拎起弩,跟在她身後。

  貝暖忽然聽見他在身後低聲說:「我下次要草莓味的。」

  貝暖回過頭,「沒有下次了。」

  陸行遲挑挑眉,忽然出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轉過來,重重地在她唇上啵了一下。

  「看吧,怎麼會沒有下次?」

  他不動聲色地說。

  太賴皮了。貝暖怒視著他。

  他像完全沒看見一樣,越過貝暖,走在她前面,隨手清掉冒出來的喪屍。

  回去的路上,陸行遲的心情好像挺愉快,完全不是剛出來找藥時那副大魔王暴走的樣子。

  看他的表情,貝暖心中深深地懷疑,他正在一邊拎著弩殺喪屍,一邊在心裡哼歌。

  貝暖突然意識到,這個洞察一切冷心冷面刀槍不入的大boss,身上居然也是有弱點的——

  好像親一親,他的脾氣就沒了。

  貝暖默默地把這條記在心中的小本本上。

  回到食堂時,還有不少人都醒著,正在等著他們倆。

  不止是宋希翼他們守著門沒有睡,一直往外張望,杜若、江斐和唐瑭也都衣著整齊,完全沒有休息的樣子。

  貝暖和陸行遲說走就走了,杜若他們找不到人,下樓打聽,才知道他倆出去找藥了。

  找藥找到現在,幾乎過了午夜還遲遲沒有回來,大家都在擔心。

  以陸行遲的能力,找個藥店取藥而已,不過是舉手之勞,完全沒有理由耽擱這麼久。

  太不正常,好像是出了什麼事。

  杜若仗著喪屍看不見他,已經出去轉了兩圈了,因為實在不知道他倆去哪了,一無所獲。

  現在他倆總算是回來了。

  杜若觀察了一下他倆的表情,就給了陸行遲一個咬牙切齒的笑容。

  「陸行遲,你們兩個下次再出去約會的時候,能不能提前打個招呼?說一聲很難嗎?」

  「什麼約會?我們找藥去了!」貝暖反駁。

  但是想到兩個人剛剛做的事,反駁得稍微有那麼點心虛。

  江斐也凝視著貝暖,溫柔地說:「下次還是說一聲吧,我們都會很擔心。」

  「好。」陸行遲居然在旁邊答,「下次提前告訴你們。」

  貝暖:???

  貝暖撇開他們,把幾大袋藥從空間裡取出來,交給宋希翼,「全都找全了,你點一點。」

  宋希翼和防衛隊的同學趕緊接過來,連聲道謝。

  貝暖悄悄瞄一眼聖母進度條。

  果然又漲了。

  可是漲不漲是次要的,關鍵是要讓他們說出那句「善良」的台詞,才能不被罰。

  這件事難如登天。

  只能再想方設法地吹噓自己。

  貝暖這次換了個角度,直接問宋希翼,「隊長,你都不表揚一下我嗎?」

  只能說「我」,不能說「我們」,因為需要他說「你」很善良。貝暖直接拋開陸行遲求表揚,好像急著搶功勞的心機婊。

  反正只要臉皮夠厚,沒有完不成的任務,顧不了那麼多了。

  宋希翼有點不好意思,「我哪是什麼隊長。這次太謝謝你們了,解決了我們不少大問題!」

  貝暖:「……」

  貝暖只好繼續硬著頭皮引導他:「所以你是不是覺得我……?」

  這下陸行遲、江斐、每個人,全都齊刷刷地一起看向貝暖。

  「我覺得你特別棒!」宋希翼流暢誠懇地回答。

  貝暖在心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算了,就讓空間封閉七天吧。

  就跟陸行遲他們說,空間暫時壞了,大家一起熬一熬,也不是過不下去。

  這任務也太特麼難做了吧!

  和宋希翼一直在一起的眼鏡男已經把藥清點了一遍,興高采烈地咧開嘴,「你們真的特別棒,怎麼會這麼厲害?」

  他太開心,以至於斷了腿的眼鏡差點從臉上滑下來。

  貝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點新的希望,趕緊問,「你的眼鏡壞了啊?」

  「是,焊點斷開了,反正現在也沒地方修,先湊合著戴吧。」男生說。

  他的眼鏡腿和鏡框分家了,用透明膠帶勉強纏著。

  貝暖伸出手,「給我。說不定我們有辦法。」

  男生今天看貝暖他們運物資,找藥,牛得不像人類,二話不說,立刻聽話地把眼鏡摘下來,交給貝暖。

  貝暖扯扯陸行遲的衣袖,滿眼都是懇求。

  陸行遲低頭看看貝暖,「草莓味的。」

  貝暖:「……」

  沒有這麼趁火打劫的。

  陸行遲研究了一下她的表情,改口,「算了,口味隨你挑。」接過貝暖手裡的眼鏡。

  貝暖嚇了一跳,「我可沒答應你。」

  陸行遲不再難為她,笑了笑,轉身走了。

  沒用多大功夫,就又回來了,把眼鏡交給那個男生。

  斷開的金屬鏡腿已經牢牢地重新焊回框架上,焊點完美平整得幾乎看不出來。

  貝暖下意識地掃了眼聖母進度,倒是又漲了一點。

  可是有什麼用?他們就是不肯說那句話。

  男生戴上眼鏡,開心得不行,連連道謝:「謝謝,謝謝,你可真是個好人!」

  咦?有戲!

  宋希翼在旁邊捅捅眼鏡男,糾正他,「哪有說人家女孩子『真是個好人』的,要說……」

  貝暖歡欣鼓舞地等著。

  「……說她是個好女孩。」

  貝暖完全絕望了。

  心中盤算,今晚趁著第二階段計時沒結束前,要趕緊整理空間,想想這幾天要吃什麼用什麼,全部拿出來放到車裡,做好空間封閉七天的準備。

  江斐忽然開口,好像要說什麼。

  可惜他沒有陸行遲快。

  陸行遲搶在他前面,對眼鏡男說:「其實你們應該說她很善良。她今天特別希望別人誇她很善良。」

  看來今天下午他雖然坐得有點遠,卻全程聽見了貝暖和江斐的對話,知道她心心念念想要的是什麼樣的誇獎。

  眼鏡男趕緊對貝暖說:「我覺得你特別特別善良!」

  宋希翼也立刻誠心誠意地表態:「我也覺得。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善良的女孩子。」

  貝暖火速調出工作列。

  聖母之光第二階段任務(1/1)。

  居然算數了???

  貝暖本人不能直接讓他們說出那句話,可是別人讓他們說出來,竟然一點問題都沒有。

  喜大普奔,不用再備戰備荒了!

  聖母之光任務成功完成,貝暖感動得快要哭了。

  善解人意的陸行遲和善解人意的江斐,這兩個,簡直就是人間瑰寶。

  上樓的時候,貝暖走在前面,聽見落在後面的杜若用明顯自責的口吻低聲對陸行遲說話。

  「這孩子就是缺表揚了,她年紀小,心理不成熟,還是得經常說她點好話,不能等著人家自己上來要。」

  他說到做到,把這句話兌現到實處。

  接下來每隔十分鐘,他就表揚貝暖一句。

  貝暖洗漱完出來,一身清爽,正在往臉上拍面霜,杜若路過的時候認真地看她一眼。

  「貝暖,你真是個懂生活的人!這種環境下還很注意皮膚保養哦,真棒!」

  貝暖:?

  時間已經很晚了,大家紛紛把各自的睡袋在地上鋪好,準備睡覺。

  貝暖照例取出空間裡的被子分給大家,好蓋在睡袋上保暖。

  杜若接過被子,誠懇地說:「貝暖,你真是太體貼細緻了,幸好有你在,我們才能過得這麼好,謝謝你!」

  貝暖尷尬,「也不用這麼客氣吧?真的不用再表揚我了。」

  折騰到現在,總算是可以睡覺了。

  貝暖離燈的開關近,啪嗒啪嗒跑過去,熄了燈。

  杜若立刻又找到了表揚的點,鍥而不捨:「貝暖,你好勤快啊!都不用我們爬出來關燈,你真好!」

  他沒救了。

  「不用客氣。」貝暖應付著他,鑽進睡袋。

  杜若悄悄伸手拉拉江斐的睡袋,「快,趁著她還沒睡著,說她一句好話。」

  江斐閉著眼睛,「貝暖,你耐心真好,居然不覺得他煩。」

  覺得煩也沒用,杜若認準的事,一時半會別指望他放棄,得等他找到新的興趣點,才能把這件事忘了。

  貝暖也閉上眼睛。

  他們幾個男生的睡袋鋪得和她有點距離,杜若撐著頭,藉著月光往這邊看看,誠懇地感慨,「貝暖,你……嗯……你的睡容看著真安詳。」

  貝暖:???

  安詳?

  這回連唐瑭都受不了了,「杜若哥啊,我覺得你真是不太會誇人。誇女孩子哪有這麼誇的?什麼『你真善良』、『你性格真好』,那都是沒有別的優點可誇,不得已才那麼說的。」

  杜若嗤之以鼻,「那你來一句?」

  「我給你們來一句誇女孩子絕對不會出錯的。」唐瑭毫不猶豫地揚聲說,「暖暖姐啊,你好漂亮!」

  貝暖:「……」

  杜若十分不服,「你那麼會,你喜歡的女孩怎麼變成別人女朋友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唐瑭立刻蔫了。

  陸行遲在旁邊低低地笑出聲。

  杜若不滿,低聲說:「笑什麼笑,你會誇人嗎?你也來一句。」

  陸行遲輕輕清了一下喉嚨,「貝暖,你送我的糖真的很好吃。」

  貝暖的臉刷地一下紅了,還好熄了燈看不清,她趕緊翻過身,背對著他們,閉上眼睛。

  次日一早,一行人帶著唐瑭,告別水大,啟程向前。

  水大的人也在說,消息徹底中斷以前,都傳說東邊已經徹底淪陷,西邊建起來了封鎖線,只要越過封鎖線,就是沒有感染的安全區。

  貝暖心想,這和書裡寫的一樣。

  陸行遲和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繼續往西,尋找安全區。

  杜若現在看起來完全正常,眼睛一點異樣都沒有,不知病毒抑製劑能起效多久,也只能先這樣,走一步算一步。

  越野車離開水城,晝行夜宿,儘量繞過人口密集的地方往前。

  再往西就離開了平原,兩邊漸漸多了蔥蘢的山巒,山路也越來越多,植物茂密起來,濃翠的樹葉和草葉中彷彿都透著濕氣。

  這天路過一個小城市,叫洄城。

  在書裡,小隊過洄城而不入,反而到過離洄城幾個小時車程的一個小地方,叫堯鎮。

  堯鎮是個位置偏僻的千年古鎮,坐落在山上。

  堯鎮很特殊,對書中的貝暖絕對不是一個好地方。

  那是貝暖的受難地。

  在那裡,貝暖出了意外,為了救人,腰上挨了一鐵杖,受了非常嚴重的傷。

  傷得實在太重,很多天都躺在後座,完全不能動,要江斐照顧,養了很久,一直到書的結尾,行動都還不太俐落。

  是以車一開到洄城附近,貝暖就在心中默默祈禱,千萬千萬不要去那個叫堯鎮的地方啊。

  雖然書裡的貝暖受傷又是因為她的聖母屬性,怎麼看都有點是自找的,貝暖絕對不會像她那麼幹。

  可是這種事情,陰錯陽差的,不太好說。

  雖然貝暖不是那個貝暖,劇情也有點走歪,萬一歪著歪著,歪歪得正,又正回去了呢?

  所以還是離那個堯鎮遠遠的比較好。

  路過洄城市區時,陸行遲破例拐進去,想加個油。

  雖然貝暖空間裡就擺著一個加油站,陸行遲一般還是能找到加油站就去加油站。

  除非萬不得已,不用她把那個巨大的易燃易爆的危險品取出來。

  唐瑭一個人在最後一排,百無聊賴,一直像多動症一樣閒不下來,不停地東張西望。

  「咦?」他忽然出聲,「那是什麼東西?」

  貝暖也看見了。

  離加油站不遠的地方,路邊的人行道上,有一個奇怪的東西在往前緩緩移動。

  好像是一個扁扁的趴在地上的鐵盒子。

  下面一圈漆著花哨的道道和圖案,屁股上還畫著車牌,好像小朋友開的玩具電瓶車,但是上面卻扣著一個十分不搭的白鐵皮的鐵罩子。

  底下也許有輪子,不過也包了一圈鐵皮,遮住了,看不見。

  這個小車一樣的東西緩緩向前,後面跟著兩三隻好奇的喪屍,時不時抓它一把,撓它一下,卻拿它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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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8 00:18: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讀心專家

  小鐵車停在一家火鍋店門口。

  原本追著小鐵車跑的喪屍們聽到陸行遲他們越野車的引擎聲,注意力被吸引了,都衝過來,加入了越野車後的追車大軍。

  「那輛小鐵車裡有人吧?」

  杜若的好奇心全部都被小鐵車勾起來了,伸手敲敲陸行遲的座椅靠背,「咱們停下來看看?」

  陸行遲一言不發地靠邊停車。

  他神情淡漠,沒什麼表情,熟悉他的人卻能看得出來,他正在不爽。

  他這幾天一直都在鬧脾氣。

  貝暖那天在水大的圖書館跟他親了一次後,就再也不肯跟他有任何親密的舉動了。

  防他像防賊一樣。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製造了不少兩個人獨處的機會,卻連貝暖的邊都沒再碰到過。

  陸大boss今天開車時完全不說話,現在下了車,端著弩,一言不發地解決了車後跟著的幾十個喪屍,才問:「什麼小鐵車?」

  人人都看見了,就他根本沒看見,也不知道剛剛在走什麼神。

  貝暖把頭探出車窗,指給他看。車已經開過去一段了,離著有點距離。

  陸行遲只瞥了那邊一眼,就走過來幫貝暖打開車門,向她伸出胳膊。

  車門不矮,陸行遲想順手抱她下車。

  貝暖立刻往後躲了躲。

  「為什麼躲著我?」陸行遲沒有勉強她,低聲問,「抱一下也不行?」

  杜若他們已經下車上了人行道,往小車那邊走。

  貝暖從他的胳膊下鑽出來,輕巧地跳下車,輕聲回答:「名不正言不順。」

  陸行遲順著她的邏輯往下走,淡定道:「那就做我女朋友。」

  貝暖乾脆地拒絕,「我不要。」

  「不做就不做,我不勉強你。可是用得著離我這麼遠麼?偶爾抱一下,親一下也不行?」陸行遲低聲問。

  「不行。」貝暖流利地答,「名不正言不順。」

  「那就做我女朋友。」

  「我不要。」

  陸行遲:「……」

  陷入死循環。

  貝暖把越野車收好後,看見不遠處的小鐵車趁著沒有喪屍注意,已經悄悄進了火鍋店。

  店門口有四五級台階,它居然順暢地上去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十分神奇。

  幾個人一起偷偷地跟進了火鍋店。

  火鍋店店門開著,裡面卻沒有喪屍,整齊乾淨,大概是出事時還沒營業。

  貝暖看見那個小鐵車無聲無息地滑進後廚。

  貝暖正在探頭往那邊張望,腦中突然傳來小三的聲音。

  「貝暖,又有……」

  貝暖乾脆打斷他,「你以後別說又有新任務了,你就直說,又要整我了是不是?是不是?」

  上次的聖母之光任務,到現在貝暖還心有餘悸。

  非要想辦法讓別人誇她善良,活脫脫就像神經病。

  後遺症現在還在。

  杜若沒完沒了地找各種機會誇獎貝暖,誇得花樣百出,都好幾天了,一點也沒有把這茬忘了的意思。

  小三安撫炸了毛的宿主,「別怕,這次的任務其實還不錯,懲罰也不太重。」

  懲罰也不「太」重??

  貝暖絕望地問:「沒完成有懲罰,所以又是一個必做任務?我先打聽一下,不完成的話,懲罰是什麼?」

  小三語調輕快,「只不過是空間面積縮減一半而已。不過貝暖,那麼大的空間縮減了有點可惜,我建議你還是把任務做了比較好。」

  這還叫懲罰不太重?

  貝暖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工作列裡浮現的新任務。

  聖母之願。

  「分別實現三個人的每人三個願望,就會有豐厚的聖母值獎勵。」小三哄她,「是讓你做實現別人願望的小仙子噢,可不可愛?童不童話?」

  貝小仙子警惕地問:「所以是哪三個人?」

  「是隨機抽出來的,完成任務的時間也是隨機抽的,我們一個一個來。」小三說,「先抽第一個。」

  一個抽獎滾輪一樣的介面跳出來,開始飛速旋轉。

  轉速漸漸慢下來,貝暖才看清,原來上面全都是人名。

  滾輪最後緩緩地停在一個名字上。

  「方——宸?」貝暖讀上面的名字,一頭霧水,「這是誰?我根本不認識啊。」

  「放心,只會在你目前周圍五十米範圍內隨機抽取,所以你自己找吧。」

  小三閉麥了。

  一個任務倒計時同時跳出來,有整有零的,貝暖看了一下,大概是四十八個小時。

  用四十八小時實現一個人的三個願望,時間算是相當充裕。

  貝暖正想再把小三呼出來,讓他給點關於這個「方宸」的提示,就看到後廚裡,那隻安靜了半天的小鐵車有了動靜。

  它的頂蓋悄悄打開了,露出一隻小手。

  然後又是另一隻。

  一個十歲上下的小男孩從小鐵車裡鑽了出來。

  小男孩看上去挺瘦的,也不高,一雙眼睛烏黑明亮,一臉機靈樣。

  他好像在小車裡蜷累了,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腳,就從口袋裡掏出個塑料袋,到處翻吃的。

  這裡好像已經被人翻動過了,不剩什麼。

  他想了想,跑到牆邊,拉開冷櫃,從裡面拎出隻雞,猶猶豫豫的,決定不了要不要裝進袋子裡。

  洄城應該是停電有一段時間了,凍雞不止徹底化凍了,連顏色都變了,一定不能再吃。

  杜若忍不住出聲,「小弟弟?」

  小男孩被他嚇了一跳,看向這邊,這才發現,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群大人。

  小男孩一臉警惕。

  「我告訴你們,我什麼都沒有,沒有錢,也沒有吃的,不信你看,我手裡的雞都是壞的!有吃的的話,我會來找這個?」

  這小朋友滿臉唯恐別人搶劫的表情。

  陸行遲看了他一眼,忽然淡淡地冒出一句,「你也不是什麼都沒有。你這輛小車還不錯。」

  小男孩的臉刷地白了。

  貝暖有點無語:陸大boss,你吃飽了撐的沒事嚇唬小孩幹什麼?

  貝暖從他身後鑽出來,把他擠到後面。

  「小弟弟,別理他,我們不想要你的車,我們自己有車,比你的這輛大多了。我們就是在路上看見你了,跟進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貝暖的臉純潔美好,聲音清甜溫柔,和「壞人」兩個字一星半點關係都沒有。

  連成年人對著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放鬆警惕,哄一個還不太懂事的小孩綽綽有餘。

  小男孩的神情明顯緩和多了。

  杜若又發現了機會,見縫插針地誇貝暖:「貝暖,你真有愛心,真溫柔!」

  貝暖:「……」

  貝暖慢慢地向小男孩走近兩步,好像在靠近警惕的小動物。

  「你手裡的雞肉已經壞了,不能再吃了。你想要吃的東西嗎?姐姐這裡有。」

  貝暖在空間裡掏了掏,拿出一包夾心蛋糕卷。

  透明的包裝袋裡是一整條烘焙得柔軟密實的蛋糕卷,裡面一層又一層,捲著雪白的奶油和剔透的紅莓果醬。

  貝暖把蛋糕貼著地板滑了過去。

  在這種物資緊缺的時候,這樣的誘惑,就算是大人也受不了。

  小男孩飛速彎腰撿起那袋蛋糕卷,看一眼,緊緊地抱在懷裡,片刻之後,忍不住低頭再看一眼。

  「你不吃嗎?餓了就吃吧。」貝暖說。

  「我怕你們……下毒。」小男孩猶猶豫豫地說。

  貝暖無語,「下毒毒死你有什麼好處?別聽那個哥哥胡說,我們真沒想搶你的小車。」

  陸行遲在貝暖身後忽然開口,「他在說謊。他是打算把蛋糕拿回去給別人吃。」

  貝暖一直知道陸行遲能看穿別人的心思,但他不是一個喜歡炫耀的人,大多數時候,都看破不說破,最多笑一笑。

  他今天心情不好,一反常態,到處亂嗆人。

  小男孩的臉色更蒼白了,恐懼地看著陸行遲。

  貝暖馬上又從空間裡拿出一條蛋糕卷,「你們幾個人吃?我還有。」

  小男孩這次答得很快:「我爸爸,我大伯二伯三伯還有我哥哥,好多人呢。」

  「又是撒謊。」陸行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家裡已經沒有可以保護他的男性親屬了……」

  陸行遲頓了頓,好像在觀察小男孩迅速變化的表情,改口說:「哦,還有。但是出了什麼事。是什麼呢?受傷了?生病了?」

  陸行遲如同會讀心術,小男孩快哭了。

  貝暖無語地轉過身,放低聲音說:「陸行遲,你在幹嘛?炫耀你很厲害嗎?」

  陸行遲不動聲色,「我不厲害麼?」

  他最近幼稚得要命,貝暖忍不住,「你那麼厲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

  陸行遲不說話了。

  貝暖淡定地說,「我告訴你,他叫方宸。」

  猛然被人叫出名字,小男孩這次徹底驚嚇過度,懷裡的蛋糕都要掉了。

  杜若趕緊貼心地給貝暖送上一句獎勵,「不會吧貝暖?你竟然連名字都能猜中?你怎麼會那麼聰明?」

  方宸片刻之間已經恢復了鎮定,想通了,「我知道,她看見我車牌上的拼音了。」

  他的小鐵車的車屁股上,有個畫出來的車牌,上面是一排數字,看起來像是生日,數字下面漆著小小的一行字母——「FANGCHEN」。

  要不是貝暖早就已經在工作列看見方宸這個名字,也注意不到那裡有那麼一行字母。

  陸行遲被貝暖打擊了一下,總算不多話了。

  貝暖指揮敗下陣來的陸行遲退後,然後說:「那個喜歡表揚人的杜若哥哥,過來。」

  貝暖加杜若加蛋糕是無敵的。

  在這種三重攻勢下,小方宸終於軟化了。

  這孩子就住在附近,喪屍爆發時爸爸媽媽都不在家,都再沒回來,家裡的奶奶也出事了,就只剩一個哥哥。

  以前都是哥哥出來找物資。

  他哥哥這兩天生病了,現在只好他出來找。

  他們找物資的方法,就是用這輛鐵皮小車。

  這輛車本來是方宸小時候過生日時,爸爸親手用鐵皮給他做的生日禮物。

  後來喪屍爆發,爸爸一直沒回來,方宸的哥哥就動手,用爸爸做車剩下的材料把它改造了一下。

  上面裝了個鐵皮蓋子,下面也用鐵皮圍了一圈,擋住輪子,變成了一個可以應急避難用的移動小堡壘。

  哥哥的手工雖然粗糙,但是挺實用。

  要擋住輪子是因為,這車沒有動力,是靠人的腳伸出來,在地上蹭著往前挪的。

  腳那裡還有個擋板,腳收起來鎖死的話,就會變成了一個罐子,只剩透氣孔可以透氣,喪屍無論如何都扒拉不出人來。

  「喪屍鼻子那麼好,不會聞出來裡面有人嗎?」唐瑭問。

  「你沒聞見這麼大的味兒?」江斐說。

  剛才一進門貝暖就聞到了。

  方宸和他的小車上全是濃重的風油精味,應該是為了遮掉人的氣味。

  還挺聰明。

  杜醫生的同情心立刻冒出來,對方宸說:「我是醫生,我們有藥,帶我去看看你哥哥吧。」

  又轉頭問陸行遲:「兩個孩子不容易,咱們去他家走一趟?」

  這種漲聖母值的機會貝暖當然不會放過。

  更何況,方宸是聖母之願任務的第一個目標人物,還得實現他的三個願望呢。

  貝暖也和杜若一起哼哼,「陸行遲啊——」

  方宸反而沒有吭聲。

  陸行遲瞥了小方宸一眼,冷冷道:「不想帶我們去?沒關係,我也一點都不想去你家,對我又沒有什麼好處。」

  他這麼說,方宸反而立刻放心了不少,「走,我帶你們去。」

  方宸打開他的小車的鐵皮蓬頂,打算邁進去。

  杜若啞然失笑,「不用再進你的小車了,」指指陸行遲,「有他在,能在馬路中間橫著走。」

  方宸狐疑地打量了一遍陸行遲和他手裡的弩。

  三分鐘之後,他就見識到了陸大boss的可怕。

  陸行遲走在路上,一箭一個喪屍,箭無虛發。

  每射一隻喪屍,方宸就一哆嗦。

  杜若心細,察覺到了,建議他:「你要是不敢看就別看。」

  「我沒事。」方宸搖搖頭,默默地引著大家走在最前面。

  他家就在旁邊的一個小區,方宸像隻叢林中生存的小獸一樣,熟門熟路地帶著大家踩著一堆雜物翻牆進去,摸進一棟單元樓的二樓。

  方宸用鑰匙開了防盜門。裡面就是最正常不過的一戶人家。

  臥室的床上躺著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子,好像抽長了的大一號的方宸,清秀的臉龐燒得通紅。

  看見突然來了這麼多人,緊皺著眉頭,掙扎著爬起來。

  「宸宸,你怎麼回事?我不是告訴過你誰都別信?」

  「可是他們有醫生,還有藥。」方宸分辯。

  男孩燒得沒什麼力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倒回床上,「算了,反正我們除了兩條命,什麼都沒有。」

  他們兄弟兩個的戒心都很重。

  方宸告訴貝暖,「這是我哥,叫方燁。」

  杜若已經自動自覺地過去了。

  杜醫生問了問病情,初步判斷,應該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急性腸胃炎。

  方燁有點脫水,杜若讓貝暖拿了葡萄糖和鹽出來,調糖鹽水給他喝。

  他們在忙這個的時候,陸行遲一個人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窗簾全都拉得嚴嚴實實的,陸行遲走到窗口,掀開窗簾的一角,探頭往下看。

  方燁喝糖鹽水的手停住了。

  方宸動作不慢,嗖地跳起來,幾步就衝了過去,刷地一下把窗簾重新拉好,滿臉緊張。

  「你們怎麼了?」貝暖也看到這兄弟倆表現奇怪。

  陸行遲看了小方宸一眼,重新掀開窗簾。

  方宸急得快哭了,「我不用你們給我哥看病了,你們走吧。」

  陸行遲不動聲色地看一眼下面,再看一眼方宸,忽然問:「那是你家裡人?」

  貝暖完全沒聽懂,走過去看。

  掀開窗簾,外面就是對面的單元樓,什麼特殊的地方都沒有。

  陸行遲示意貝暖低頭。

  這裡是二樓,低頭看下去,就是一樓住戶的院子。

  院子不大,頂多十平米,堆放著點雜物和幾盆花,唯一特別的,就是裡面有隻喪屍。

  是個老太太,白髮蒼蒼的,行動已經很遲緩了。

  她胡亂穿著一件罩衫,一隻腳穿著鞋,一隻腳光著,口中呵呵地叫著,焦躁地在院子裡慢慢踱來踱去。

  「是我奶奶。」

  這回方宸真的急哭了。

  他試試探探地扯住陸行遲的衣袖,目光膽怯,帶著乞求。

  「你別殺我奶奶,她一變成喪屍就被我們關在一樓家裡了,一點壞事都沒做過,從來沒咬過人。」

  方燁也從床上爬起來了,「我不用你們治病了,你們別殺我奶奶。」

  陸行遲低頭看著方宸拉他袖子的手,有點無語。

  貝暖替陸行遲說話,「別怕,他今天凶巴巴的,是因為心情不太好,他不是那種閒得沒事殺喪屍玩的人。」

  陸行遲淡淡地問:「所以我為什麼心情不好?」

  貝暖想了想,「不知道。難道是更年期提前了?」

  奶奶好像聽到了樓上的聲音,抬起頭,口中呵呵地叫著。

  所有人都默不作聲。

  「我倆都是我奶奶帶大的。」方燁說,「我爸我媽工作太忙,沒時間管我們,從小就是奶奶帶著我們。」

  「有什麼好吃的,奶奶自己不吃,都給我倆留著。我們在外面調皮闖禍了,不敢告訴爸媽,就先下樓去奶奶家找奶奶,讓奶奶上來給我們撐腰。」

  「那天出事時,是鄰居先變成喪屍,奶奶為了讓我倆先跑,拚命把他堵住,才讓他咬了的。」

  方宸撐不住,哭出聲。

  方燁不再說話了,貝暖拍著方宸的背。

  貝暖知道,讓他哭一哭,比憋著好。

  這兩個孩子,沒有大人,這些天不知是怎麼活下來的。

  方宸一抽搭一抽搭,「我奶奶對我們那麼好,我們就只能看著她這樣,一點辦法都沒有……地上那麼冷,我奶奶光著腳,連鞋都沒穿……」

  貝暖心想,喪屍好像根本不知道地上冷吧。

  不過貝暖忽然有了主意。

  「你想給你奶奶穿上鞋?」

  方宸趕緊點頭。

  貝暖捅捅杜若。

  杜若笑笑,「沒問題。」然後問方宸,「你們把樓下鎖上了?給我鑰匙。」

  三分鐘之後,杜若就出現在樓下的小院裡。

  奶奶看到杜若了,既沒有奇怪他為什麼會冒出來,也沒有攻擊他的意思,目光茫然地掠過杜若,毫無反應。

  方宸驚詫得下巴都要掉了,方燁也擠到窗口,跟著往樓下看。

  杜若進屋去找了雙鞋,拎出來,蹲在奶奶面前,幫她把腳上落單的那隻脫下來,換上新的。

  又幫她把罩衫穿好,扣整齊扣子,最後進去絞了濕毛巾,幫奶奶把這些天弄髒的臉和手一點點擦乾淨。

  做完所有的事,杜若抬起頭,對二樓窗口的人比了個OK的手勢。

  兩個孩子同時撐不住,哭了。

  變成喪屍的奶奶,在他們的心目中,仍然還是他們的奶奶。

  「為什麼那個哥哥能不被咬?」方宸問貝暖,「我也想像他那樣,我就能下去看奶奶了。」

  貝暖嚇了一跳,哄他,「他是因為體質特殊,一萬個人裡也未必有一個像他那樣的。」

  腦中忽然冒出小三的聲音,「貝暖,加油,再接再厲。」

  什麼再接再厲?

  貝暖調出工作列,發現方宸名字的後面,居然變成了(1/3)。

  所以這就算實現他的一個願望了?

  願望是杜若幫忙實現的,貝暖頂多算是出了個主意,看來這個任務真的不算太難做。

  貝暖趕緊問方宸:「那你還有什麼別的想做的嗎?姐姐都可以想辦法。」

  方宸有點感動,「姐姐,你為什麼這麼好?」

  杜若已經上樓回來了,立刻搶著說:「我知道!她就是想讓人誇她善良,你們往死裡誇她就對了。」

  貝暖:「……」

  對什麼對啊?

  貝暖心想:杜若你這要是在書裡,反應整整慢了一章。

  貝暖滿心滿意以為,餓了好久的哥倆會想要什麼好吃的。

  沒想到方宸想了想,試試探探地問:「有一件特別麻煩的事,你們能幫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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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8 00:18: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童話看多了

  什麼事能讓他這麼吞吞吐吐的?

  方宸滿眼都是乞求,卻不太好意思說出口,「你們……能幫我們去爸爸媽媽上班的地方看看嗎?我很想……找找爸爸媽媽。」

  方燁打斷方宸的話,「要橫穿半個城,那麼遠,到處是喪屍,過去太危險了,你別亂麻煩人家。」

  方宸指指陸行遲,「哥,你不知道,這個哥哥有多厲害,他肯定可以。」

  別說橫穿半個城,橫穿整個大陸對陸行遲都不是問題。

  貝暖心想,可是這算是她幫忙實現方宸的願望嗎?

  正想著,就看見陸行遲向她俯下身,撥正她的臉,「是你要幫他們的,你求我。」

  貝暖有點無語。

  「你想我怎麼求你?」

  貝暖以為陸行遲會趁火打劫,要個「草莓味的」之類的,沒想到陸行遲只微笑了一下,「說句好聽的。」

  這個也太容易了。

  別說說一句好聽的,就算用好聽的演一整齣舞台劇都沒有問題。

  貝暖立刻換了個表情,眼睛亮閃閃,水盈盈,捉住他的胳膊左右搖晃著哼哼。

  「這位特別帥、特別厲害、心地特別善良的哥哥啊,你就幫幫我們好不好?」

  她的聲音軟糯到可怕,讓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江斐挑了下眉,唐瑭轉過頭憋笑,杜若的白眼都快飛到天上去了。

  陸行遲卻挺吃這一套,嘴角噙笑,點了點頭,「好。」

  幾個人商量了一下,不用去那麼多人,由陸行遲帶著方宸去他爸爸媽媽工作的地方就行了,其他人暫時留在這裡等著。

  陸行遲卻一定要帶上貝暖。

  兔媽媽上次丟過一次小兔子,現在會儘可能地讓她一直保持在視線之內。

  最後的結果,就是陸行遲和貝暖兩個人帶著方宸一起出發。

  下了樓,順著原路爬牆回到馬路上,貝暖趁方宸背對著他們從牆上下來時,掏出越野車放在路邊。

  陸行遲打開車門時,方宸還在納悶:「剛才這裡有這輛車嗎?我怎麼覺得路邊是空的?」

  貝暖淡定答:「當然有啊,我們的車一直停在這兒,你沒看見?對吧陸行遲?」

  陸行遲發動車子,嗯了一聲。

  導致方宸小朋友嚴重地懷疑自己瞎了。

  方宸媽媽工作的地方是一家航空公司的售票處,在一座辦公樓的一樓。

  遠遠地看過去,貝暖就知道情況不太樂觀。

  這幢樓著過火,整個一樓的門臉都煙燻火燎過一樣,黑漆漆的。

  方宸的小臉一片蒼白。

  「我們下去看看。」陸行遲伸手去開車門,「如果你在人群裡看到你媽媽了,就告訴我。」

  他說的「人群」,指的應該是聽見動靜往這邊過來的喪屍。

  方宸的臉更白了。

  售票處裡,從地面到天花板都是黑的,只剩下燒得辨認不出來的雜物,既沒有喪屍,也沒有人。

  方宸反而鬆了一口氣。

  沒有消息,未必不是好消息。

  方宸爸爸工作的地方是家銀行,要再開車穿過大半個城市。

  陸行遲駕車在城市的道路上飛馳,乾脆俐落地甩掉一波又一波的喪屍。

  銀行在一條小街上,陸行遲把車停下,清掉喪屍,才讓貝暖和方宸下車。

  因為是工作時間爆發喪屍,大概是有人及時把銀行的門鎖了,門裡卻有人感染,結果關了滿滿一屋子「人」。

  「裡面有你爸爸麼?」陸行遲問方宸。

  方宸要哭了,不過還是勇敢地趴在玻璃上往裡張望。

  「沒有!」他認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才下了結論,眼中閃出一點希望,「會不會在裡間?」

  「就算在裡間,也可能已經變異了。」陸行遲提醒他。

  陸行遲打開門,清了場,走到櫃檯旁的鐵門前,把手搭在門把手上。

  門立刻開了。

  方宸震驚得說不出話,半天才說:「我爸爸告訴過我,說這個門特別特別結實,炸都未必能炸得開。」

  貝暖答:「是,這個哥哥專業開鎖一百年,特別適合搶銀行。」

  門裡是櫃檯,再進去還有門。

  陸行遲端著弩走在前面,讓貝暖和方宸跟在身後,一點一點往裡搜尋。

  被陸行遲不幸而言中,裡面真的有喪屍,而且還不少。

  陸行遲往前推進著清掉喪屍,一個個房間搜過去,找到一個鎖起來的房間。

  打開門,裡面有幾張辦公桌,好像是一間辦公室,地上倒著好幾個人,都一動不動,看樣子,全是銀行的職員。

  「爸爸!」

  方宸叫了一聲,就往上撲,被貝暖一把拉住。

  陸行遲走過去,挨個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才示意他們兩個過來,「沒問題,不是喪屍,是人。」

  方宸直接撲到一個中年男人身上,嚎啕大哭,「我爸爸是死了嗎?」

  陸行遲探了探脈搏,冷靜地說:「還沒死,不過你要是再這麼壓著他,他就真要死了。」

  方宸嚇得趕緊鬆開他爸,老老實實蹲在旁邊,伸長脖子看著。

  中年男人不動也不睜眼,卻還有微弱的脈搏和呼吸。

  陸行遲看了一眼周圍,下結論,「他們被困在這裡了,沒有食物,也沒有水。」

  房間裡所有能吃能喝的東西都消失了。

  所有的杯子都空著,地上有零食的包裝袋,裡面一丁點渣都沒有了,茶葉筒打開著蓋子,也空了。

  就連桌上擺著的小盆栽都只剩一個花盆,光禿禿的,不知道原本種的是什麼。

  外面都是喪屍,他們被困在房間裡面,出不去。

  不知道他們彈盡糧絕了多久,要是貝暖他們來得再晚一點,大概就來不及了。

  杜若不在,貝暖也不清楚該怎麼處理,拿出一瓶水,扶起方宸爸爸,只敢稍微給他餵了一點。

  中年男人輕微地動了動,還是不睜眼。

  方宸緊緊攥著衣服,整個人都在哆嗦,但是還是屏息靜氣地蹲在旁邊,唯恐再做錯什麼事,害到他爸爸。

  他們餵水時,陸行遲已經把房間裡其他人都檢查了一遍,又發現一個活人。

  是個年輕人,也撐下來了,陸行遲問貝暖要了一瓶水,也給他餵了一點。

  年輕人的狀況要好得多,那點水喝下去,嗆咳了兩聲,睜開了眼睛。

  陸行遲把兩個活人都運到車上,開車回了方宸家。

  方燁看到他們真的把爸爸接回來了,嗖地蹦起來,連自己還在發著燒的事都忘了,七手八腳地幫陸行遲把人放到床上。

  有杜若接手,貝暖不用再操心,打開工作列看了一眼。

  方宸(2/3)。

  又實現了他一個願望。

  貝暖心想,雖然是陸行遲幫忙,但是陸行遲偏偏要貝暖親口求他,竟然真的算在了貝暖身上。

  他們一圈人圍著忙來忙去,貝暖插不上手,出去透氣。

  客廳有個小陽台,已經包起來了,是他們晾衣服的地方。

  貝暖站在窗口,望著外面出神。

  窗外一派末世景象,陽光下的樓群一片死寂。

  「他爸爸醒了。」陸行遲過來了,站在貝暖身後。

  他低頭看了一眼貝暖,「怎麼了?」

  貝暖小聲說:「陸行遲,我真的覺得我不是什麼好人。」

  陸行遲認真地看著她的臉,「怎麼這麼說?」

  「如果我是他們的爸爸媽媽,喪屍爆發時家裡有兩個孩子,不知道死活,說不定在忍饑挨餓等我回去,我拼了命也要想辦法活下去。」

  貝暖停了幾秒鐘,才繼續說:「在我看來,那間房間裡,水確實沒有,沒什麼辦法,但是……其實是有可以吃的東西的。」

  她仰著頭看著他,表情糾結。

  陸行遲聽懂了她在說什麼,那間房間裡有兩個已經死掉的人。

  陸行遲柔聲說:「不用想那麼多,水比食物重要,沒有水,吃什麼都沒用。」

  「可是我忍不住去想,如果房間裡有水,只缺食物,是我的話,我能幹出什麼來。」

  陸行遲有點心疼,伸手把她抱住。

  難得的是,貝暖居然沒躲,安分地乖乖趴在他胸前。

  陸行遲順了順她的頭髮,說:「你知道為什麼饑荒的時候,就算到處都是死人,也會嚴懲人吃人麼?」

  陸行遲的聲音客觀,卻很溫柔。

  「因為那是一道底線。一旦打破了這道底線,發生的事情就會更可怕。」

  「如果死人可以吃,奄奄一息快死的人能吃麼?沒有奄奄一息,但是一看就不可能生存下去的孩子可以吃嗎?」

  「那做了壞事該死的人可以吃麼?然後更進一步,沒有任何理由,單純打不過你的人可以吃麼?」

  「對一個講求實際的人,不吃人肉的底線看上去沒那麼絕對,但是人之所以要定一道底線,是因為無論底線定在哪裡,一定要有,死守它,才能不讓自己一步步滑落。」

  他說了一大套,貝暖悶在他胸前甕聲甕氣地總結:「所以我就是個壞人對不對?」

  「你不是。」

  陸行遲好聽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不用再胡思亂想了。有我呢。」

  陸行遲低下頭,看進她的眼睛裡,語氣堅定認真。

  「有我在,就絕對不會讓你陷入需要糾結這種問題的困境裡。」

  貝暖仰頭看著他,心中無比感動。

  陸行遲頓一頓,接著認真地問:「是不是覺得我很好?想不想做我女朋友?」

  貝暖:「……」

  方宸的爸爸和那個年輕人都沒有大礙,就是虛弱而已。

  年輕人叫小季,是方宸爸爸的同事,恢復得比方宸爸爸還快一點。

  江斐幫他們煨了稀粥,又炒了幾個菜。

  杜若把飯桌搬進來,擺在臥室的床邊,大家團團坐了一圈,和躺在床上的人一起吃飯。

  貝暖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坐在一個家一樣的地方,圍成一桌吃飯了。

  小時候都是和爸爸兩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把學校裡好玩的事全說給爸爸聽。

  後來沒有爸爸了,就是貝暖一個人。

  每次吃飯,都是把吃的東西搬到電腦前,對著螢幕,三心二意地吃完了事。

  今天的飯桌旁卻坐著滿滿一圈人。

  桌子太小,人太多。

  貝暖的胳膊懟進左邊的陸行遲懷裡。

  陸行遲索性側過身,任憑她擋在身前,筷子交到左手,把自己活生生拗成左撇子。

  右邊是杜若,他是個天然的左撇子,筷子和貝暖的筷子不停地打架,兩個人又總是去夾一樣的東西,吃個飯像在過招。

  可是貝暖還是覺得挺幸福。

  又擠又幸福。

  陸行遲問方宸一家人:「你們想不想跟我們走?去前面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再把你們放下來,可能比一家人單獨在城市裡容易活下去。」

  貝暖心想,陸行遲好像很喜歡把人帶走,再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放下來,好像在開快遞公司。

  要是真送他們走的話,算是幫方宸實現了第三個願望嗎?

  杜若琢磨:「咱們的車坐不下這麼多人吧?」

  貝暖叼著蒜泥白肉,自告奮勇,「還有輛小黃車你忘了?我可以開車帶著他們。」

  杜若哆嗦了一下,筷子上的肉都嚇掉了,誠懇地規勸貝暖:「別吧,人家一家人好不容易才活下來的。」

  誰想到方宸和方燁同時搖搖頭。

  「我們不走。」方宸說,「奶奶還在一樓呢,我們不能丟下奶奶。」

  方燁也同意,「爸爸回來了,說不定有一天,媽媽也會回來,我們一家人要在一起。要是我們走了,媽媽怎麼找到我們呢?」

  貝暖轉頭去看方宸爸爸。

  方宸爸爸靠在枕頭上,也虛弱地點頭,「是,我們不走,我們留在這等她。」

  貝暖心想,留在喪屍成堆、不能自給自足的城市裡,從實際的角度考慮,並不是一個最優選擇,

  要是貝暖的話,一定不會這麼做。

  貝暖看看方宸兄弟。

  他倆正在吃一口飯,回頭開心地看一眼他們的爸爸。

  貝暖忽然懂了他們的想法。

  如果在原來的那個世界,爸爸還活著,喪屍爆發時,爸爸在外面沒有回家,貝暖也不會走。

  走了的話,萬一爸爸回來,找不到她了怎麼辦?

  陸行遲點點頭,「好,那我幫你們做住一段時間的準備。」

  他說到做到。

  晚上,大家都在客廳打地鋪,貝暖一個人睡在兄弟倆住的小臥室,就聽到陸行遲一個人一直在外面進進出出,不知道在忙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輕輕扭開貝暖的門。

  貝暖閉著眼睛,「女孩子的房間,你說進就進,想幹什麼?」

  陸行遲回手關好身後的門,聲音裡帶著笑意,「你猜。」

  「隨便你幹什麼,不要太吵就行。」

  貝暖翻了個身,蒙好被子繼續睡覺。

  陸行遲繞過她的床,走到窗邊,放下手裡的東西。

  他一根一根地把鋼筋焊在窗子上,動作很輕,真的沒發出任何聲音。

  就連最輕微的金屬碰撞聲都沒有,貝暖一會兒就真的睡著了。

  睡夢中,好像有人過來,把她矇住頭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新鮮的空氣透進來,貝暖迷迷糊糊的,好像在等著什麼。

  等了很久,什麼都沒有。

  貝暖睜開眼睛,屋子裡已經沒人了。

  透過薄薄的窗簾,能看到窗口多了橫平豎直的好幾道鐵柵。

  鐵柵外,是一鉤新月掛在天上。

  第二天一早,方宸他們就發現,除了他們睡覺的主臥,門窗全都被加固過了。

  方燁很震驚,方宸卻一點都不意外。

  自從昨天陸行遲把他爸爸救回來後,他看向陸行遲的小眼神裡就全都是崇拜。

  貝暖覺得,就算現在陸行遲突然刺啦一聲撕掉襯衣,拳頭一攥,像超人一樣飛到天上,方宸大概都會覺得很正常。

  陸行遲他們把方宸爸爸挪到次臥,又一個人進去鼓搗了一通,把主臥的窗子也做好,又帶著貝暖出門。

  兩個人在外面跑了一天,幫他們收集了不少物資帶回來,估計能撐很長一段時間了。

  陸行遲安排好一切,肯定就打算走了。

  可是方宸的名字後面還是(2/3),還有最後一個願望沒有實現。

  方宸現在有爸爸了,滿屋子歡蹦亂跳,看著心滿意足。

  貝暖實在找不到機會,乾脆把他拉到沒人的小陽台,跟他直接攤牌。

  「方宸,我前幾天遇到你時,就跟自己說,我一定要實現你的三個願望。」

  貝暖語調溫柔,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像熱心助人的小仙女。

  「現在已經實現了兩個,還有一個願望,你想要什麼?」

  方宸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不吭聲。

  好半天才忽然說:「姐姐,你是不是童話看太多了?」

  方宸憂心忡忡地望著貝暖,眼中滿是真誠的關心。

  「陸哥哥說,現在外面到處都是喪屍,人的精神壓力太大,心理很容易出問題。姐姐,你是不是把自己幻想成長翅膀的小仙女,來逃避現實?陸哥哥很懂人的心理,特別厲害,你有空多跟他聊聊吧。」

  貝暖:「……」

  這孩子明明就是在迂迴委婉地表達——你好像有點神經病。

  貝暖絕望,「是,為了我的心理健康,你就隨便說一個願望,要個什麼好吃的之類的,咱倆就算兩清了,好不好?」

  方宸搖搖頭,「我不要吃的,我現在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媽媽能回來。」

  這個貝暖做不到。

  「換一個願望,除了這個。」貝暖說。

  「別的我真的沒什麼想要的,陸哥哥把什麼都幫我們準備好了。」

  方宸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

  「對了,我的最後一個願望,是你能幫忙把小季哥哥送回家嗎?他爸爸媽媽都在家裡,他很想回去,又不好意思問你們。」

  他說的小季哥哥,就是從銀行裡救回來的那個年輕人——方宸爸爸的同事小季。

  方宸的最後一個願望,竟然是實現別人的願望。

  無論如何,最後一個願望也有眉目了。

  貝暖開心起來,「我去問問你『特別厲害的陸哥哥』行不行。」

  陸行遲最近對貝暖有求必應。

  「你來找我,當然沒問題,明天早晨出發時帶上他,順便送他回家。」陸行遲說。

  最後一個願望也有希望達成了,貝暖興高采烈,「你怎麼會這麼好?」

  陸行遲淡淡答:「因為我要用我對你的好,來反襯你對我有多冷漠無情。」

  貝暖:「……」

  所以次日一早,小隊和方宸一家人告別,這次再出發的時候,車上就多了小季。

  陸行遲開著車,一路出了洄城。

  貝暖有點納悶,問陸行遲:「你不是要送小季回家嗎,怎麼出城了?」

  小季和唐瑭坐在最後一排,有點不好意思,「我跟陸哥說了,我家不在洄城,我是大學畢業以後才留在洄城工作的。」

  「那你家在哪?」貝暖問。

  「我家離這兒不太遠,開車過去大概五六個小時,是個小地方,很多人都不知道,」小季羞澀地答,「叫堯鎮。」

  堯鎮??

  貝暖心想,這地方我還真知道。

  就是書裡貝暖受了重傷的那個堯鎮吧。

  看來該來的注定會來,轉了一圈,居然還是沒能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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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8 00:18: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狹路相逢

  小季都已經上車了,現在肯定不能再說不去堯鎮。

  他急著要回家,是因為他的爸爸媽媽還在家裡,喪屍突然爆發,留上了年紀的父母單獨在家,他很不放心,貝暖明白。

  貝暖沉默地坐在副駕,盯著前面盤旋延伸的山間公路盤算。

  沒什麼大不了的。

  書裡的貝暖受傷了,並不代表貝暖也會受傷。

  不一定就那麼巧,一上山就能撞上讓貝暖受傷的大亂子,就算真的撞上,小心應付,也未必會有事。

  小季一路幫陸行遲指路,越野車沿著七拐八拐的山道,往層巒疊嶂的大山裡開。

  路邊林深草密,偶爾有的地方開出了梯田,每隔很遠一段,才能看到一處村落。

  這樣的地方,人少,喪屍就少,車開得很順暢。

  快中午的時候,終於遙遙地看到,遠處一座比周圍高了一截的陡峭的山上,層層的綠樹掩映中,隱隱約約好像有不少房屋。

  堯鎮到了。

  堯鎮是一個千年古鎮,這古鎮與眾不同,一直以來就是建在山上的。

  當年這裡的一個藩王造反,打不過就一路退守,最後在山上建了這麼個寨子,自立為王。

  所以與其說是王,不如說是山大王。

  堯鎮地勢倚山面水,背後是爬不上去的峭壁,上山只有唯一的一條路,易守難攻,確實是個天然的安營紮寨的好地方。

  山上自給自足,藩王幸福地守著這塊風水寶地,直到老死,也沒出什麼事。

  堯鎮什麼都好,就是上下山交通不太方便。

  這些年,不少堯鎮人都舉家搬到了山下住,山上的古鎮裡只留下一座座空了的老宅,基本沒什麼人了。

  直到最近這兩年,有人突然發現了堯鎮這麼個地方。

  破敗的古鎮自有一番天然姿態,吸引了一批專門喜歡這種原汁原味的破敗情調的遊客。

  山上的鎮子才算又起死回生,開了商店和客棧,稍微熱鬧了一點。

  倒是山腳下,通著公路,公路輻射出一條條小路,沿著平緩的坡地四通八達,堯鎮人建起了一大片整齊的平房。

  「你家在哪?」貝暖問小季。

  小季指了指小路邊平房的方向。

  貝暖鬆了口氣。

  書裡的貝暖是在山上古鎮受傷的,所以只要不上山,就應該是安全的吧。

  把小季平安送回家,方宸的最後一個願望一實現,這件事就算了結了,然後趕緊上車走人,什麼事都沒有。

  車越開越近,小季明顯地緊張了起來。

  路上有零星的「人」在慢慢走動,動作呆滯遲緩。

  這地方一路過來,山高水遠的,居然還是有喪屍。

  陸行遲靠邊停好車,當先帶著小季往緩坡上那片人家的地方走。

  他家就在山坡上一條小路旁,白牆黑瓦大紅漆門,收拾得整齊乾淨,小季一口氣衝到院門外。

  院子的門居然鎖著。

  陸行遲輕輕一拉,就幫他開了門鎖,小季顧不上奇怪他何以那麼輕易就開了鎖,第一時間挨間屋子找了一遍,也沒找到家裡人。

  「爸?媽?」小季有點著急了。

  「大門鎖著,屋子裡很整齊,沒人翻動過,桌面檯面都收拾過,沒有亂扔的東西。」

  陸行遲冷靜地幫他分析。

  「你看看吃的和值錢的東西還在不在?如果東西沒了,應該是他們去了什麼地方,而且走得並不匆忙。」

  小季這才鎮靜下來,到處翻了翻。

  「米倉空了,好多東西都沒了,連雞窩都空了。沒有別處,他們肯定是上山了,山上鎮子裡有我家的老宅……」

  他的話剛說了一半,陸行遲忽然越過他,閃身出門。

  等小季也跟到院子裡時,看見陸行遲一臉冷漠,正端著弩對著大門。

  院子裡,江斐也擋在貝暖和杜若唐瑭他們三個身前,手裡隱約袖著匕首。

  大門口,站著一夥同樣拎著短刀的人。

  對方有四五個人,都是男人,同樣一臉警惕。

  他們先發問:「你們是什麼人?」

  他們看著像是當地人打扮,小季趕緊上前一步。

  「我是這家的兒子,我爸叫季峰,我們剛從外地回來,這幾位都是我朋友。」

  對方聽他這麼說,雖然好像不大認識他爸爸,還是放鬆了一點,「這裡的人現在差不多都上山了,你爸媽估計也是。」

  小季的眼中冒出希望來,「真都上山了?那我也過去。」

  男人上下掃視他一遍,「現在山上有人守門,上山都得交開門費。」

  小季是陸行遲從銀行裡直接救出來的,身上什麼都沒有,他有點著急。

  「我家祖宅就在山上,也要交開門費嗎?」

  男人並不鬆口,「現在特殊,誰上去都得交。」想想又說,「算了,你是本地人,給你算便宜點。」

  他算得多便宜,小季也沒錢。

  這對小季是個大問題,對貝暖他們可不是。

  杜若搶先問:「那他想要上山。開門費要收什麼啊?是要吃的東西嗎?麵粉?大米?」

  男人搖搖頭,「吃的山上不缺,只要值錢的東西。」

  聽著相當神奇。

  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有人不要吃的,只想要值錢的東西。

  貝暖卻知道為什麼。

  書裡寫得很清楚,堯鎮這地方的人從古至今,都習慣一遇到天災人禍,就躲進古鎮,把古鎮的大門一封了事。

  當年遇到戰亂時是這樣,現在遇到喪屍時也是一樣。

  祖宗傳下來的習慣,家家戶戶都屯糧,所以喪屍爆發的消息一傳過來,不少人就背著糧食帶上東西直接上山了。

  貝暖好奇地諮詢:「那你們要現金嗎?」

  男人點頭答:「行,現金首飾,全都行。」

  竟然還肯收現金。

  那男人打量一遍貝暖,「我們跟守門的人很熟,你們把錢直接交給我,能給你們打折。」

  貝暖連忙說:「我們不用,只有他一個人……」

  話還沒說完,就被陸行遲打斷了,「我們六個人上山,一共要多少錢?」

  貝暖詫異地轉過頭看他。

  陸大boss要上山幹什麼?難得路過堯城,覺得風景宜人心情愉快,打算順便上山來個古鎮一日遊?

  在原書裡,陸行遲一行到堯鎮是有原因的。

  當時是因為在路上遇到泥石流,淹沒了公路,一行人正要棄車徒步向前時,偏巧遇到附近村子的喪屍群。

  書裡的陸行遲沒有異能,和江斐兩個人護著大家且戰且退,打得有點艱苦。

  雖然沒出什麼事,身上帶的吃的卻都留在了車上,完全不夠。

  堯鎮是附近最近的一個有物資的地方,幾個人就來了,為了找吃的,才上山進了古鎮。

  這次開車過來,和書裡不同,走的是另一條路,沒遇到泥石流,也沒有喪屍群,有貝暖在,當然更不會有什麼物資緊缺的問題。

  可陸行遲無緣無故的,居然也要上山。

  大概是想好人做到底,把小季送回家。

  貝暖調出工作列,瞥了一眼,方宸的名字後面還是(2/3)。

  已經到了小季家,任務還是沒完成,看來必須得把小季送到他心心念念惦記著的家人身邊,才算真正完成方宸的心願。

  倒計時還剩一個小時,看來這堯鎮古城是去定了。

  貝暖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到那個男人說:「你們有六個人啊,那起碼得六千塊錢。」

  別說六千塊,六萬塊都不成問題。

  陸行遲給了貝暖一個眼色,貝暖立刻把身上背的雙肩包剝下來。

  貝暖裝模作樣地把手伸進包裡,其實是打開空間裡裝現金的公文箱,從裡面點出一沓錢。

  貝暖把錢掏出來。

  看到一厚沓嶄新的票子,那群人的眼睛一起亮了,炯炯有神地盯著貝暖的手。

  「幾位大哥,可是我們身上一共就這五千多塊錢。」貝暖攥著錢,一臉的捨不得。

  「就五千多?」男人問。

  「不信你看,再也沒有了。」貝暖把空蕩蕩的背包翻開給他看。

  然後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給我們算便宜點啊?」

  富不露白,討價還價總歸沒錯。

  那男人吞吞口水,問:「你這一共是多少?」

  貝暖蹲下來,認真地一張一張慢慢點了一遍,半天才數完了,「一共五千二。」

  男人跟他的同伴商量了一下,「算了,我們要個整,那兩百給你留著吧。」

  「多留一百,給我們留三百吧?好不好?」貝暖鍥而不捨。

  她突然戲精上身,一張小臉可憐巴巴,好像那三百塊錢就是她的命。

  陸行遲和江斐都面無表情淡定地看她演戲,杜若撐不住想笑,轉過頭對著院牆假裝咳嗽。

  只有唐瑭最猛,好像突然有了跟貝暖飆戲的興趣。

  他誠懇地說:「就是就是,就給我們留三百吧,你看我們這麼多人呢,一共就這點錢,全都給你們,我們要餓死了。」

  他和貝暖都長著黑白分明天真無邪的眼睛,男人實在扛不住這兩雙眼睛懇求的目光,鬆口說:「行,那就給你們留三百。跟我走。」

  出了院子,再往前走就是上山的路。

  山路都是古舊的石階,已經龜裂了,又陡又長,爬上去能把人累得腿抽筋。

  貝暖深深地懷疑,這地方這麼高,大概連喪屍都不願意上來。

  沿路還有好幾個斷頭的死彎,一不留神就會滾落到下面的深谷裡,確實是個適合防守的好地方,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爬了好一陣,古老的堯鎮大門出現在眼前。

  古鎮隱在迷濛的半山雲霧裡,歷經滄桑的城牆上長滿苔蘚,攀爬著藤蔓,幾乎遮蓋掉了黑沉沉的磚色,門旁邊還有望風放哨用的塔樓。

  大門又厚又重,死死地關著。

  男人上前敲了敲門。

  塔樓上放哨的人已經看見他們了,過來把門開了條細縫。

  男人跟他低聲嘀咕了幾句,門就開了。他們帶著貝暖幾個進來,重新把門鎖好。

  幾個男人進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守門的幾個人湊成一堆,鬼鬼祟祟地點票子,你一張我一張地分錢。

  貝暖一看他們遮遮掩掩的動作就知道,他們給人開門收錢這件事,未必過了明路。

  貝暖心想,這鎮子現在看著好像還挺安全,可是以他們這種收錢就開門放人的玩法,真的能行?

  有鎮裡的人路過,對他們笑道:「你們又放人進來了啊?」

  男人揚聲說:「這都是鎮裡人在城裡的親戚,剛回來!」

  男人把錢揣好,回頭對陸行遲他們說:「要先檢查一遍,看看有沒有傷。」

  這裡雖然偏遠,檢查的流程居然沒少,貝暖他們立刻被分男女分別帶走,仔細檢查了一遍傷口。

  看來他們雖然隨便放人,但有嚴格的檢查制度,才讓他們安穩到現在。

  江斐頭上的傷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杜若手背上的抓傷本來就在表面上,也早就結痂脫落了,都沒被當成一回事。

  大概是因為沒人傷都好了還沒變異,從來沒人能撐那麼久。

  古鎮裡的房子依山形坐落,上下層層疊疊,從下往上看,上面的房子都在雲霧中飄飄渺渺的。

  小季一檢查出來,就給大家指了指山上的一幢老宅,說那就是他家。

  鎮子裡人還不少,路邊還有店舖開著門。

  看著很正常,在末世裡,正常得顯得很不正常。

  除了原本住在山下的鎮民,這裡還有些剛好困在這兒的遊客。

  除此之外,也有像貝暖他們這樣,明顯不是本地人,大概也是交了錢過來避難的。

  鎮子太偏遠,這些年人口凋零,不少人出去打工,或者乾脆搬走了,古鎮裡破舊的荒宅很多,倒是不愁沒有地方住。

  小季帶著大家急匆匆往山上走,上面也正有一夥人正在下來。

  為首的是個男人。

  這男人過於顯眼,貝暖一眼就看到他了。

  他的五官比常人稍微深邃一點,被一群人簇擁著,氣度從容溫和,卻有上位者的雍容。

  他的年紀卻很成謎。

  看他的臉和身材,應該也就三十歲上下。

  可是單看那雙眼睛的話,眼神老辣世故,像是閱歷極深,根本不像年輕人。

  更何況,他還穿了件寬鬆舒適的亞麻襯衣,手上掛著一串紫檀佛珠,腳上一雙布鞋,妥妥的老大爺打扮。

  最特別的是,他手裡還抱著一隻通身黃色條紋的狸花貓。

  狸貓個頭不小,皮毛油光水滑,大尾巴一甩一甩的。

  一看小日子就過得很不錯,在他主人的懷裡安穩地趴著,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姿態傲慢地俾睨眾生。

  貝暖看到貓,就知道這人是誰。

  書裡寫過,這個抱貓的人叫謝沅清。

  他家祖上曾是堯鎮人,不過老早就不在堯鎮住了,這次是帶著手下的兄弟們過來避難的。

  他自稱是做生意的,看他被一群人簇擁著的姿態和做派,做的也不知是什麼生意,感覺十分可疑。

  在書裡,他跟陸行遲他們在堯鎮對上過,因為理念不同,有過過節。

  現在兩撥人一撥要下山,一撥要上山。

  上山的路是青石板的階梯,這段路尤其地窄,又陡,兩撥人狹路相逢。

  陸行遲的目光在謝沅清臉上停了一瞬,就滑過去了,禮貌地側身讓在路邊,好讓謝沅清他們先下。

  謝沅清也看見陸行遲了,可能是很少見到長得這麼出色的人,多打量了他幾眼,居然也很客氣。

  謝沅清抱著貓,示意身後的人靠邊,對陸行遲說:「你們先。」

  他倆正在互相讓來讓去,小季突然越過他們,三步並作兩步地竄了好幾級石階,衝了上去,大喊一聲:「媽!」

  大概十幾級台階上,正走下來一個五十多歲當地人打扮的女人,聽見聲音愣了一下,用眼睛找到小季,馬上就也往下奔了下來。

  貝暖欣慰地想,這位就是小季的媽媽吧。

  貝暖調出工作列,果然,方宸的名字後變成了(3/3)。

  趕在倒計時結束之前,方宸的願望成功達成,聖母值穩穩地升了。

  小三說獎勵「豐厚」,確實沒錯,聖母值升得讓貝暖相當地滿意。

  貝暖正在高興,一個飛速旋轉的滾輪突然在介面上冒了出來,轉得人眼花繚亂。

  這次貝暖有經驗了,現在是又在抽下一個聖母之願任務的目標人物。

  小三上次說什麼來著?在方圓五十米範圍之內隨機抽取。

  不知道能抽出誰來。

  貝暖環顧了一下周圍,有點憂慮。

  這裡是堯鎮最熱鬧的地方,兩邊都是店舖,店舖後是人家,方圓五十米內,不知道囊括了多少人。

  貝暖在心中默默祈禱,最好是能抽出自己小隊裡人,要實現杜若他們幾個的三個願望,不要太容易。

  果然,大概是因為五十米內人名實在太多,滾輪轉了好一陣才緩緩停下來,穩在一個名字上。

  李大花。

  這是誰?

  看名字好像是個女的。

  貝暖無比痛苦,看來接下來,要滿堯鎮去找這個叫李大花的女人。

  貝暖再看一眼隨機抽出來的任務時間,還好,有足足七十多個小時,將近三天,應該是夠了——如果能盡快順利找到人的話。

  正想著,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貝暖?」

  貝暖這才發現,自己忙著看任務,走神得實在太厲害,完全沒注意陸行遲他們已經上了好幾級台階。

  謝沅清仍然靠路邊站著,正微笑地望著貝暖。

  他的一雙眼眸幽深如墨,停在貝暖臉上,很有耐心地等著她回神,也不開口催她。

  貝暖連忙說了聲不好意思,三步並作兩步蹦上台階,去追陸行遲。

  與謝沅清擦肩而過時,貝暖忽然聽見他放柔了聲音低聲說:「大花,你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大花?

  他剛剛是在叫「大花」麼?

  貝暖猛然回頭,看見他正在溫柔地摸他懷裡的狸花貓。

  他繼續說:「這裡買不到什麼好東西,你乖乖湊合一下吧?等回家了,再給你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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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8 00:18:5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小公主李大花

  貝暖一個轉身,又下台階回來了。

  她走到謝沅清面前,主動搭了個訕,「你這隻小貓長得真可愛。」

  謝沅清身後跟著好幾個保鏢一樣的人,立刻緊張起來,就想上前阻止貝暖。

  謝沅清對他們隨便揮了下手,讓他們退後,才對貝暖笑了笑:「我家大花不是小貓了,都快十歲了,應該算是老貓。」

  「它叫大花啊?名字真好,很適合它。」

  可不是,一身老虎一樣的花紋。

  看來這隻貓名叫大花沒錯,可也未必就是李大花。

  謝沅清姓謝,就算他家的貓有姓,貓跟主人,也應該叫謝大花吧?

  貝暖套他的話,「可惜貓沒有姓,這隻貓要是有姓的話就好了,可以姓黃,叫黃大花,別人一聽就知道它是一隻黃狸貓。」

  謝沅清笑了,「它還真有姓,不過是姓李,李大花。」

  貝暖:「……」

  李大花還真的是隻貓。

  貝暖在心中默默地把小三鞭了一百遍。

  有貓病吧這是,把一隻貓的名字也放進名單裡抽。

  貝暖問謝沅清:「所以你姓李啊?木子李?它是跟你姓?」

  貝暖明知他姓謝,還是多問了一句,想把「李大花」這三個字敲死,唯恐自己聽錯了。

  謝沅清身後的兄弟,每個的表情都很奇怪。

  他們大概是頭一次遇到有人這麼隨便地跟他家老大說話,認都不認識,居然就敢直接開口問他家老大姓什麼。

  「不是,我姓謝,叫謝沅清。」

  謝沅清居然回答得很耐心,連姓帶名,一起打包告訴貝暖。

  他又說:「我家大花姓李,木子李。這是它自己選的。」

  貝暖不懂,「自己選的?」

  謝沅清摸摸大花的腦袋,跟她解釋。

  「當初剛把它抱來的時候,我覺得它也應該有個姓,又不知道它喜歡姓什麼,就讓人把百家姓全都寫在魚片上,讓它自己挑。」

  謝沅清語氣裡滿是掩飾不住的驕傲,「大花很聰明,是隻狸花貓,就給自己選了個『李』。」

  行吧,讓貓自己選姓,作風夠民主。

  所以這位一身黃毛的,還真就是李大花本人……本喵。

  現在要努力實現一隻貓的三個願望。

  一隻貓的三個願望該怎麼實現啊?

  更倒霉的是,這隻貓還是這個背景神秘來歷不明的謝沅清的貓。

  貝暖試圖跟「目標人物」套近乎,向它的腦袋伸出魔爪。

  「目標人物」立刻不爽了。

  它把耳朵往後一背,偏著頭,用一雙褐色的圓眼睛盯著貝暖,滿臉都寫著:你哪位?你要幹什麼?是想碰我嗎?敢碰我我撓你哦!

  目標人物相當不配合。

  「大花!」謝沅清輕輕呵斥了一聲,然後對貝暖說,「沒關係,你摸吧,它不敢抓你。」

  真的?

  貝暖試試探探地伸出手,用手指尖沾了沾大花腦門上紮實厚密的短毛,做好了隨時縮回手的準備。

  大花卻真的沒撓貝暖。

  它一臉的不情願,使勁縮著脖子,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顆毛球。

  謝沅清身後的兄弟們目瞪口呆。

  這隻貓沒人敢碰,所有人都得供著,就是一隻活祖宗,老大竟然肯讓人上手摸。

  長得漂亮的女孩子就是佔便宜。

  「我就住在山頂,」謝沅清說,「山頂上去之後,看見門口兩棵大樹,一個黑鐵門紅漆柱子的房子就是。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隨時來找大花玩。」

  他對貝暖微笑了一下,深邃的眼睛看進貝暖的眼睛裡,補了一句,「我等著你。」

  他的聲音低沉動人,是傳說中的低音炮,十分好聽。

  「我等著你」這四個字像是一句低沉旖旎的情話,明明只有四個字,卻像是百轉千回,任誰聽了都會立刻點頭答應。

  這人不去做聲優,實在太可惜。

  「真的嗎?」貝暖正想做任務,當然很願意,「那我……」

  「貝暖。」

  陸行遲冷冷的聲音傳來,好像鐵錘砸破冰面,讓貝暖猛然醒覺,自己正站在路上,陸行遲他們還在等著。

  陸行遲高高地站在幾級台階以外,一直在俯視著貝暖逗貓,這時忽然出聲。

  貝暖趕緊鬆開手,不再摸貓,對謝沅清說:「我得走了。」

  李大花如釋重負般趕緊抖了抖耳朵。

  「你叫貝暖?好,下次見。」謝沅清笑答。

  貝暖對他揮揮手,蹦上石階,心想:見不見你的都好說,關鍵是,肯定得再見你家大花。

  謝沅清一行下石階走了。

  小季他們母子倆正高興著,兩個人顧不上別人,站在路邊說個不停。

  小季媽這些天惦記著遠在洄城的兒子,知道洄城早就出事了,兒子卻遲遲不見回來,急得吃不下,睡不著,現在小季好端端地回家了,喜出望外。

  她拉著小季,把他是怎麼平安回來的仔細問了一遍,知道兒子是貝暖他們從銀行裡救出來的,感激得說不出話來。

  「你們不急著走的話,都先去我家吧?」小季對大家說。

  「對,住兩天再走,我家有不少空屋子,就是條件不好,你們別嫌棄。」小季媽拉著貝暖不肯放手。

  「好。」陸行遲居然點頭答應了,好像也並不急著走。

  貝暖正愁該怎麼想辦法說服他留幾天,好把任務做了,既然他不走,那正合貝暖的心意。

  於是一行人沿著路往上,在迷宮般的小路裡東拐西拐,終於到了小季家的老宅。

  老宅是青磚加木頭結構的,看著已經很有些年頭了,屋簷下掛著大串大串的紅得耀眼的辣椒。

  小季爸就在家裡,看見小季回來了,沒有多說什麼,眼圈卻默默地泛了紅。

  一家人終於團聚。

  堯鎮確實不缺吃的。

  小季家裡有裝得滿滿的米倉,估計夠吃好幾年。

  小季爸媽上山時,連家裡的雞鴨都背上來了,一群公雞母雞在院子的菜地裡刨蟲子吃。

  屋裡還有個大紙箱,裡面是一大群剛孵出來的黃絨絨的小雞仔,像一群會嘰嘰喳喳叫的小毛球。

  貝暖喜歡得扒著箱子一直看,捨不得走。

  家裡有地方能養雞種菜,山上有個泉眼,可以上去挑水,這裡一派自給自足的樣子。

  正是午飯的時候,來了客人,小季爸炒了盤臘肉,又用酸豆角炒了肉末,配上用甘甜的清泉水燜的米飯,十分好吃。

  貝暖問他們:「要是萬一米倉裡的糧食吃完了,外面還沒恢復正常,該怎麼辦?」

  「那也不怕,院裡能種菜,後山還能種紅薯。」

  小季媽說。

  「聽太爺爺說,以前兵荒馬亂的時候鎮門就封過,那時候家家戶戶全都種紅薯,紅薯不挑水土,長得快產量高,餓不死人。」

  小季爸也說:「這座山土肥,種的紅薯又大又甜,因為現在紅薯不值錢,種的人才不多了,種了一般也是為了養豬養牛。」

  小季爸指揮小季,「你去拿一串紅薯乾給客人嘗嘗。」

  小季進屋,不一會兒就拎出一大串紅薯乾出來。

  是把蒸熟的紅薯切成厚片,穿在繩子上晾乾做成的,好像一大串項鏈。

  貝暖嘗了嘗,實在是——太好吃了!

  這種農家自製的紅薯乾,和外面超市裡買的那種完全不一樣,非常硬,硬得要靠牙一點一點磨,才能磨下來一小點。

  但是甜甜的又很有嚼勁,讓人十分上癮。

  貝暖攥著一塊跟它較勁,好半天才磨掉一小點。

  這地方山清水秀,與世隔絕,如同世外桃源,一點末世的樣子都沒有,讓人簡直不想走。

  吃過午飯,貝暖跟陸行遲他們打了聲招呼,揣著一大塊紅薯乾,就出發了。

  倒計時還在一刻不停地蹦著,一定要抓緊時間去找李大花。

  任務時間再充裕,也經不起浪費。

  畢竟沒人會貓語。要搞清一隻貓的心願究竟是什麼,一定很花時間。

  謝沅清說過,他住的地方在山頂。

  貝暖一路打聽著過去,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們住的房子。

  因為房子實在太顯眼了。

  謝沅清出手闊綽,租下了堯鎮最好的老宅。

  老宅是這裡最大姓氏的族長家的宅子,一看就是這兩年翻新過的,連柱子上的紅漆都重新刷過。

  院子裡養著花草,一大簇粉色的花朵從雪白的圍牆上探出頭來,和小季家的舊宅不可同日而語。

  貝暖的目標很明確,是貓。

  謝沅清這個人來路不明,能不打交道就儘量不打交道。

  貝暖在他家院牆外做賊一樣兜了一圈,心裡琢磨:李大花不知道是室內貓還是室外貓。

  看它賴在主人懷裡那副腳不沾地的傲嬌樣,說不定平時連門都不出,要是那樣的話,還真不太好下手。

  正想著,就看到院牆上探出一個黃色的毛茸茸的小腦袋。

  李大花縱身一躍,上了牆頭,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然後端莊地把尾巴一盤,倨傲地坐在了他家的圍牆上。

  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貝暖。

  好像在說:呵,你竟然真的來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貝暖這次是有備而來的。

  她拿下背包,從裡面掏出一大袋烤鱈魚片,撕開口。

  沒有貓會不喜歡吃魚。

  昨天謝沅清也說過,李大花小時候自己給自己挑姓的時候,就是把百家姓寫在魚片上的。

  貝暖撕下一小片魚片,努力地踮起腳,舉到牆頭的李大花面前。

  這裡每戶人家的院牆都不算高,貝暖勉強能夠得著。

  進貢這個,應該能贏得一隻貓的心吧?

  堯鎮古城再好,畢竟偏僻,店裡賣的都是土特產和旅遊紀念品,零食種類很有限,想來不會有品質這麼優異的魚片。雖然對貓是有點鹹,吃一點應該沒事。

  李大花審視地看看她,再看看魚片。

  它猶豫了一下,不再端著了,探頭湊過來聞了聞。

  緊接著就嚴重地乾嘔了一下。

  貝暖生平頭一次看見貓對著魚做出嘔吐的動作,目瞪口呆。

  這可是魚啊!貓不是最喜歡吃魚了嗎?

  從杜若嘴裡省下來寶貴的鱈魚片,由杜若親口鑑定過,是貝暖空間裡十幾種魚片裡面最好吃的一種,你噁心個什麼啊??

  貝暖發了半天呆,給自己打氣,又找出一袋杜若最愛的香酥小魚乾。

  一條金黃色的品相完美的小魚乾被奉獻到李大花同學面前。

  李大花這次有經驗了,滿眼都是對貝暖的不信任。

  它警惕地往前一點,和那條小魚保持著安全的社交距離,聞了聞。

  然後尾巴一甩,轉身從圍牆跳回院子裡,走了。

  貝暖:「……」

  「李大花?李大花?你要是不喜歡魚,我還有別的!牛肉乾你要不要?豬肉脯怎麼樣?」

  貝暖鍥而不捨,輕輕地叫它的名字,妄圖把它重新召喚回來。

  貓沒召出來,召出人來了。

  身後有人溫和地問:「你來了?怎麼不進來?在幹什麼?」

  在幹什麼?當然是誘拐你家貓。

  貝暖尷尬地轉過身,面向謝沅清和他的兄弟們,擠出笑容,「我從這兒路過,看見你家大花趴在牆上,就順便逗逗它。」

  這是山頂,想路過也是夠巧的,謝沅清一臉的看破不說破,往院子裡讓貝暖。

  「進來玩吧,我把大花叫出來。」

  院子裡收拾得整齊漂亮,錯落有致地種著各種花草,正是晚春,地氣又熱,不少花得正好。

  李大花坐在一大叢盛放的杜鵑花叢下,正舉著爪子洗臉。

  洗得很認真,大概是覺得接連遭受兩撥魚乾攻擊,身上的腥味兒去不掉,整隻喵都不美了。

  「大花,過來。」謝沅清一進院門,就揚聲叫它。

  李大花不緊不慢地踱過來,旗杆一樣高高地舉著尾巴,仰頭蹭了蹭主人的腿。

  謝沅清俯身把它撈起來,直接塞進貝暖懷裡。

  貝暖和李大花:?

  貝暖抱著沉甸甸很有點份量的李大花,李大花不敢反抗,背上的毛都戧了,縮著脖子,驚恐地仰頭望著貝暖。

  雙方都很勉強。

  貝暖心想:你那麼沉,我真不是很想抱你,就是想稍微套套近乎而已啊。

  「大花可真可愛啊!」貝暖大聲感慨。

  「可愛吧。」謝沅清說,「大花是我在路上撿的流浪貓,剛撿來的時候也就兩三個月大,又瘦又小,腿上帶著傷,毛髒得打結,怎麼都梳不開。」

  謝沅清笑笑,「那時候饞得要命,天天沒命地吃,給多少就能吃多少,好像吃了這頓,就沒有下頓了。」

  貝暖正想問他這個,「你上次說,給它抽姓的時候是寫在魚乾上的,它很喜歡吃魚乾啊?」

  謝沅清伸手摸摸貝暖懷裡大花的頭,口氣寵溺。

  「小時候沒見過世面,聞到魚乾就激動得直哆嗦,現在給它它都不吃。」

  原來如此。

  「所以它到底愛吃什麼?」貝暖虛心求教。

  謝沅清想了想,「它最喜歡我家廚子做的貓飯,可惜這次出來的時候,廚子不小心變成喪屍了。」

  「貓飯?」

  「是,」謝沅清說,「好像是用安格斯小牛眼肉切碎,拌上鵝肝,再加一點波斯產的鱘魚子醬吧?」

  貝暖:「……」

  謝沅清眉宇間多了點憂愁,「廚子死了,它都好多天沒好好吃飯了,我試了各種東西,它都不肯吃。」

  貝暖的空間裡也沒有安格斯小牛眼肉和鱘魚子醬。

  貝暖心想:你家小公主就沒有樸實一點的需求麼?

  謝沅清看出貝暖抱大花抱得很吃力,讓人搬來兩張籐椅放在院子裡。

  貝暖一心想挖掘出他家小公主的興趣愛好,謝沅清也彷彿沒事幹一樣,認真陪貝暖瞎聊,兩個人相談甚歡。

  謝沅清有一搭沒一搭地問了問貝暖他們一行人的來歷。

  貝暖天馬行空地隨便鬼扯了一通,十句裡有十句半是假的,她的腦子全都在李大花的願望上。

  「那大花平時都喜歡玩什麼?」貝暖決定換一個突破口。

  它吃得太刁鑽,看上去從吃的方面實現它的願望不太容易,那想辦法幫它找點玩的總行吧?

  「它啊,我原來在家裡把房子打通,給它建了一個上下三層的遊樂場。」

  謝沅清伸手指了一下院子裡最高的一棵樹的樹頂。

  繼續說,「大概有這麼高吧。裡面有貓爬架、貓道,我還讓人設計了迷宮,迷宮裡面裝著自己會跑的電動老鼠和逗貓棒,大花能在裡面待一整天,都不出來。」

  謝沅清伸手摸摸大花的頭,眼中都是心疼,「可惜太大,實在帶不出來。大花在這裡沒有東西玩,都快抑鬱了。」

  貝暖心想,我也沒有三層遊樂場和電動老鼠玩,我也沒抑鬱啊。

  忽然,有個本地人打扮的人從院外進來,腳步匆匆,走到謝沅清身邊,低聲在謝沅清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貝暖隱約聽見他說「族長請你過去」什麼的。

  謝沅清站起來,「不好意思,我臨時有點急事要去辦。」

  貝暖趕緊跟著站起來,「那我走了,下次再來。」

  謝沅清卻伸手按住她肩膀,又把她重新按回了籐椅上。

  「沒關係,你儘管待著,繼續跟大花玩吧,我覺得你們兩個很有緣分,大花難得那麼喜歡誰。真想走的時候再走,不急。」

  他的聲音特別低沉動人,語氣又很誠懇,很容易就會被他說服。

  貝暖心想:是可以不走,單獨和大花在一起,說不定比謝沅清在場時更容易弄清它到底想要什麼。

  謝沅清跟著那人走了。

  他一出門,大花就第一時間就從貝暖腿上跳下來,一秒鐘都不肯多裝。

  這貓雖然彆扭又傲嬌,在謝沅清面前卻無比乖順,從不忤逆他的意思,怪不得那麼受寵。

  貝暖索性蹲在籐椅前,跟它商量。

  「其實我也並不想抱你。你聽我說,我現在要實現你的三個願望,你讓我把這件事做完,咱倆就橋歸橋,路歸路,誰都不用勉強誰,怎麼樣?」

  大花偏頭警惕地盯著貝暖,也不知聽懂了沒有。

  它忽然上前兩步,嗅了嗅貝暖的衣服口袋。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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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劇情又歪了

  貝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面只揣著一塊剛剛沒吃完的紅薯乾。

  貝暖把紅薯乾掏出來,打開包著的紙巾。

  大花再嗅了嗅,忽然伸出粉色的小舌頭,在紅薯乾上舔了舔。

  貝暖:???

  它不是只肯吃安格斯小牛眼肉配鵝肝魚子醬嗎?

  大花毫不客氣地叼走了紅薯乾,把它像按獵物一樣按在爪子下,露出一口雪白的小尖牙。

  它歪著腦袋,齜牙咧嘴毫無形象地啃那塊紅薯乾。

  咬不動。

  紅薯乾太硬,以它吃肉的牙口,好像也沒比貝暖的強多少。

  努力了半天,才咬下來一小點。

  貝暖看著它和它的紅薯乾,好半天才回過神:「你,居然肯吃我們這種平民的零食??」

  李‧伊麗莎白‧大花抬頭看看貝暖,好像忽然醒悟到自己在幹什麼,鬆開紅薯乾,轉身走了。

  只留下一個傲嬌孤獨而飢餓的高貴背影。

  貝暖趕緊把地上的紅薯乾撿起來。

  餵了小公主紅薯乾這件事,絕對不能讓謝沅清知道,一旦被他知道,大概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他家大花了。

  「大花啊,你還想吃點什麼?除了你的小牛眼肉鵝肝魚子醬……呃……和紅薯乾。」貝暖收起紅薯乾,跟在它身後。

  大花慢慢往院子深處踱著,根本不理她。

  院子裡種滿各種花草,地形複雜,倒是挺適合貓。

  大花熟門熟路地往裡走,路過一叢大麗花時,忽然頓住了,背上的毛炸了炸。

  小公主不知道又在不爽什麼,大概是嫌棄花擋了她的路。

  它不理人,而且往謝沅清家裡面走,貝暖不好意思再繼續跟著它。

  貝暖跟門口守著的謝沅清的手下們打了個招呼,離開山頂,回到小季家。

  杜若正在院子裡逗雞玩,一看到貝暖就笑道:「我就跟陸行遲說你沒事,看,你不是好好地回來了?」

  原來難得有空閒,這裡又安全,江斐和唐瑭也出去逛,陸行遲一直等著貝暖,看她總也不回來,就出去找她去了。

  貝暖把那塊貓啃過的紅薯乾掏出來,丟在院子裡吃飯用的小木桌上,又去拿了一塊新的,自己拉過一個小板凳坐著,默默地磨牙。

  「你怎麼了?」杜若看她神思不屬地坐在那兒,過來問。

  貝暖叼著紅薯乾冥思苦想,「你說一隻貓最想要什麼呢?」

  「你是說那個謝什麼養的貓吧?給它找個女朋友吧?」杜若順溜地建議。

  「它是母的。」

  「那就找個男朋友。」

  「要給它找個男朋友嗎?它未必想要吧?」貝暖狐疑,「還是餵點好吃的比較靠譜吧?」

  杜若嗤之以鼻,「別鬧了,談戀愛一定比吃東西重要,哪有誰根本不想談戀愛,天天滿腦子只惦記著吃各種好吃的?」

  貝暖望著杜若:「……」

  貝暖想像了一下小公主和堯鎮的大公貓起膩的場景,斷然否定了這個念頭,「不行,隨便給它找男朋友,我大概會被它主人直接打死。」

  杜若的注意力卻轉移了,「咦?小偷!」

  貝暖順著他的視線轉過頭。

  李大花正把腰拉得長長的,一對前爪扒著小木桌,嘴巴裡叼著那塊紅薯乾。

  猛然發現貝暖正在看它,整隻貓都凝固了。

  貝暖第一次看見一隻貓會表情尷尬。

  它怎麼會跟到這兒來了?剛剛餵牠它不要,現在自己特地找上門來偷?

  李大花被貝暖發現了,尷尬了幾秒,就重新恢復了優雅的姿態,滿臉都是,「你們這些凡人,沒見過本公主拿紅薯乾嗎?」

  它並沒有轉身逃跑,反而慢悠悠把紅薯乾叼下來,按在地上,大模大樣地原地開始啃。

  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明顯是被人寵大的,從來沒有因為偷東西被揍過。

  杜若有點迷茫,「為什麼一隻貓在吃紅薯乾?」

  貝暖答:「因為它餓吧?」

  「好可憐啊,你要不要餵牠點小魚乾?」杜若建議。

  「餵過了,它表示魚乾很噁心。」

  杜若看了一會大花啃紅薯乾,琢磨,「太硬了,它咬不動。」

  善良的杜若進屋去倒了一碗熱水,挑了塊沒那麼硬的紅薯乾,泡在熱水裡。

  泡了好一陣,才撈出來進獻給大花。

  大花猶豫了一下,放棄了爪子下那塊,嘗了嘗杜若的。

  竟然咬得動。

  大花表示很滿意。這個男僕伺候得比那個女僕好太多了。

  它好像是真的餓壞了,一口氣幹掉了三塊熱水泡紅薯乾。

  貝暖不敢再讓杜若餵了,萬一吃出問題呢?

  貝暖悄悄調出工作列。

  可惜餵了這麼多紅薯乾,李大花的名字後竟然還是(0/3)。

  紅薯乾戰術失敗,也不知道這隻貓究竟想要什麼。

  「你說它除了吃東西,還想幹什麼?」貝暖問杜若。

  「你都不肯幫它找男朋友,那除了吃就是玩唄。」

  杜若走到院牆旁邊,揪了一根長長的狗尾巴草,捏著回來,用草上毛茸茸的尾巴去逗大花。

  「它不會理你的,它在家都是玩三層的遊樂場……」

  貝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大花偏偏頭,突然像人一樣用半站起來,伸出前爪,愉快地去撥弄杜若手裡的狗尾巴草。

  小公主貓,畢竟也是一隻貓。

  貝暖趕緊也去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和杜若一左一右地逗它。

  小公主左拍一下右抓一下,玩得十分開心。

  可惜逗了半天,李大花的名字後,還是(0/3)。

  難不成真要去給它找個男朋友?貝暖有點頭大。

  正想著,院門外忽然有人大聲吆喝:「所有人去山頂集合,族長有事,讓大家都去開會。」

  小季媽已經出來答應了,拉上貝暖,叫上杜若,跟著人流一起上了山。

  貝暖心想:不會吧?又趕上了?

  貝暖問小季媽:「你們這兒經常開會嗎?」

  小季媽答:「一年總有兩三回吧,都是收錢鋪路什麼的。」

  反正先上去看看再說。

  山頂上,離謝沅清住的地方不遠,有一塊鋪了青石板相對平坦的空場,旁邊還有一個泉眼。

  整個堯鎮的人現在大概都到了,男女老少黑壓壓一大片,好像學校要開例會。

  貝暖一眼就看到了謝沅清。

  他站在泉眼邊上,和另外幾個人在一起。

  貝暖知道,那幾個應該都是實際掌控堯鎮的人,是堯鎮幾個大家族的族長。

  書裡說過,堯鎮是古鎮,鎮上自古就有幾大姓氏的家族。

  喪屍爆發後,所有人都上了山,住進老宅,鎮門一關,堯鎮沒費什麼勁,就輕而易舉地恢復了幾百年前的家族治理模式。

  謝沅清祖上是堯鎮人,雖然早就不在堯鎮住了,卻和堯鎮大有淵源,外加很有勢力,不知給了族長們什麼好處,竟然也變成了掌權者。

  族長中一個年紀看著最大的,站上泉眼旁的大石頭。

  「今天叫大家來,是有個事想跟大家說。昨晚有人把外面感染的人放進咱們鎮子,還藏起來了,所以想問問大家有沒有什麼線索。」

  貝暖心想:陰錯陽差的,居然真的一上山就又趕上這件事了。

  就是因為這個,書裡的貝暖才受了重傷。

  書中提到過,鎮門現在是由堯鎮本地人守著的,規矩也立得挺穩,只收本地人和本地人的親戚,進來的人都要驗傷,毫不含糊。

  但是還是被人鑽了空子。

  守門的人裡,有個羅家的老二,昨天夜裡偷偷把自己的哥哥放進來了,關鍵是,他哥在外面受了傷。

  而且真的就是被喪屍咬的,只是還沒變異。

  一旦變異,堯鎮這塊世外桃源就要完蛋。

  所以一定要把那個被咬的羅家老大找出來,可是那人現在藏起來了,鎮裡的人已經到處搜過一遍,怎麼都找不著。

  在書裡,人找不著,為了審羅家老二,族裡的人就對他當眾用了刑。

  打得實在有點太慘,書裡的貝暖看不下去,衝上去想把人護住,結果腰上重重地挨了一下。

  貝暖心想:所以時間線這是又趕回來了嗎?

  轉念就想通了。

  書裡的小隊戰力沒那麼強,外加沒有空間,一路都要不停地收集物資,前進的速度遠沒有現在快。

  雖然開始時小隊落後了幾天,卻因為一路暢通無阻,又把劇情的時間線重新追上來了,上山的時間竟然和書裡差不多。

  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那邊族長也把事情的經過給大家講了一遍。

  人群立刻像開了鍋的沸水一樣,議論紛紛起來。

  族長繼續說:「所以有人要是知道他藏在哪,看見他了,一定要趕緊告訴我們。」

  貝暖心想,藏在哪我知道。

  書裡寫得很清楚,羅家老大就藏在離他們羅家老宅不太遠的一個塌了的破宅子裡。

  鎮裡的人去那邊搜過,沒搜到,是因為他當時躲在放紅薯的地窖裡,地窖門偏巧被倒下來的雜物遮住了,他們沒注意。

  既然時間線對了,羅家老大說不定還藏在地窖裡。

  不過貝暖並不打算直接告訴他們。萬一沒找到呢?怕不是要被當成神經病。

  而且以書裡的描寫,鎮子偏遠,關門又早,很多人連喪屍長什麼樣都沒見過。

  鎮裡的人對付喪屍毫無經驗,書裡羅家老大變異後,現場亂成一團,喪屍是被陸行遲當場用刀殺的。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找到陸行遲。

  就算找不到陸行遲,能找到江斐也好。

  無論羅家老大現在是人還是喪屍,只要讓他倆發現他,帶回來交給鎮裡的人就行了,這件事就此完美解決。

  貝暖在人堆裡努力張望。

  空場上人雖然多,但是陸行遲和江斐人都比一般人高一些,長得又十分出眾,應該一眼就能看見。

  可是既沒看見陸行遲,也沒看見江斐。

  他們能去哪了呢?

  貝暖拉拉杜若,「杜若,我肚子有點不舒服,要回小季家一次。」

  杜若立刻答:「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你在這兒幫我聽著他們還有什麼好玩的事,回頭告訴我,我馬上就回來。」

  杜若點點頭,「好。你快去快回,不要到處亂跑。」

  「好嘞。」

  貝暖飛快地答應,立刻鑽出人群,到處亂跑去了。

  堯鎮就這麼大,四週都有牆,鎮門還關著,他們又飛不出去。

  應該不難找。

  貝暖離開山頂,三步並作兩步地下了台階,在堯鎮裡穿梭,一邊到處張望。

  大家都去開會了,青石板路被午後的太陽曬得暖洋洋的,只有幾條土狗在打盹,幾隻大白鵝在撲騰,沒有人。

  書上說,藏著人的那幢廢棄老宅就在半山腰上,門口有一棵很大的枇杷樹。

  那是堯鎮唯一的一棵枇杷樹,找到樹,就找到了地方。

  可是這裡每戶人家院裡院外都種著不少樹,鬱鬱蔥蔥,種類還不少。

  枇杷樹究竟長什麼樣,貝暖完全沒概念,想在這麼多種樹裡分辨出哪棵是枇杷樹,基本就是做夢。

  這種植物學研究,還是留給陸行遲去做吧。

  可是找著找著,貝暖忽然看到書裡說的那棵枇杷樹了。

  怪不得書裡會專門提一句,原來枇杷樹竟然是在這個季節結果的。

  一棵很大的老樹,上面掛著滿滿一樹杏黃色的枇杷,看著就很好吃。

  枇杷樹後,是一戶人家。

  好像很久沒人住過,院牆都快沒了,雜物全亂堆著,木頭的房子黑黝黝的,塌了一大半。

  所以這就是地窖裡藏人的地方?

  貝暖只看了一眼,並不想進去。

  就算裡面的人還沒變成喪屍,一個正常的有點急了眼的男人,貝暖對付起來也有點麻煩,雖然未必對付不了,卻也犯不上冒這種險。

  貝暖看看周圍,默默記了記這戶人家的位置,打算繼續去找陸行遲。

  剛想走,一個念頭電光石火間竄入腦海。

  貝暖簡直想給自己一巴掌。

  笨死算了。

  到處找什麼陸行遲?明明只要把杜若帶過來就行了。

  杜若又不怕喪屍。

  羅家老大無論有沒有變異,對他都是個普通男人而已,以他的體格,未必對付不了。

  貝暖心裡總是把杜若當成一個需要保護的對象,徹底忘記他開著一個喪屍無視的大掛。

  貝暖回身就往山頂那邊跑,才跑出去兩步,又退回來了。

  好大的枇杷啊。

  一樹果子,全都熟透了,又大又飽滿,看著就酸酸甜甜的,居然沒人摘。

  樹也不高,有些枝椏低得一伸手就能搆得著。

  反正連房子都荒了,樹大概也沒人管吧。

  貝暖踮起腳,火速揪了樹上兩個枇杷,轉身打算走。

  一道人影忽然從院子裡閃出來。

  貝暖嚇了一大跳。

  「你在這幹什麼?」

  竟然是陸行遲。

  總算是找到他了,貝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貝暖答:「他們堯鎮出了點事,我正在找你。」

  「找我找到這兒來了?」他好看的眉頭皺著,看一眼貝暖攥著枇杷的手,秒懂,「你其實是過來偷人家的枇杷的吧?」

  「什麼叫偷?」貝暖握著枇杷小聲狡辯,「這房子都荒了,樹應該也沒主了吧?」

  「饞貓,這麼亂吃東西,當心吃壞肚子。」陸行遲有點無語。

  陸行遲問貝暖,「你剛才去哪了?我在鎮子裡走了一圈,都沒看見你。」

  「去山頂那個謝什麼家裡逗貓去了,他家的貓好可愛。」貝暖說。

  陸行遲皺皺眉頭,「那個人奇奇怪怪的,你儘量離他遠一點。」

  貝暖點點頭,心想,要不是李大花的事,我也並不想離他很近啊。

  可是沒辦法。

  誰讓小三居然把一隻貓的名字扔到名單裡了呢。

  「你呢,你又在這兒做什麼?也是來偷枇杷的?」貝暖問陸行遲。

  「你以為我像你?」陸行遲無語,「我是在到處找你。」

  找人能找到人家荒廢的院子裡去,陸行遲的想法還挺別緻。

  貝暖瞥一眼裡面的破房,「我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陸行遲答:「你看,我不是在這兒找到了?」

  這倒是。貝暖無法反駁。

  這個破院子,應該就是地窖裡藏著人的地方,現在陸行遲有了,院子也有了,只要引導他進去,在地窖裡找到人,交給鎮裡的人,就一切搞定。

  「堯鎮出什麼事了?」陸行遲問貝暖。

  「他們正在山頂開會,說是……」貝暖說到一半,忽然歡呼一聲,跑進院子裡,「……咦,那是什麼?」

  有陸大boss在,別說院子裡有一個快變喪屍的人,就算有整整一個連,貝暖都不害怕。

  「什麼是什麼?」陸行遲跟了進來。

  院子好久沒人住,雜草一叢又一叢,長得亂七八糟,貝暖蹲在一棵一尺多高的植物前。

  植物上掛著幾串核桃大小的綠豆豆。

  貝暖伸出手指戳戳,「這個……該不會就是番茄吧?」

  陸行遲彎腰研究了一下,「好像真的是,還綠著,沒長大。」

  貝暖的眼睛在院子裡掃視一圈,又發現了新大陸,跑過去,「那這個呢?是沒長大的向日葵嗎?」

  陸行遲跟著她看了看,「沒錯。」

  貝暖又溜躂了幾步,這次不繼續研究植物了,「這個呢?這又是什麼?是什麼動物打的洞嗎?兔子洞?」

  她走到一堆破竹簍前,搬開,露出裡面一扇破木條做成的蓋子一樣的東西。

  蓋子半開著,擋著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陸行遲跟過來,「不是什麼動物打的洞,兔子洞哪有這麼大的?這是他們以前存紅薯用的地窖,家家戶戶都有。」

  大boss倒是什麼都知道。

  「地窖啊。」貝暖稍微往陸行遲身邊退了半步,才用腳尖踢開破木蓋。

  地窖很淺,是個斜向下的甕形的坑,就算有點黑,也能一眼看得出來,裡面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藏著的人竟然不在。

  貝暖的腦子飛轉,那他去哪了呢?

  原書中,鎮裡的人最後確實就是在這兒找到人的,難道情節又走歪了?

  歪了就麻煩大了。

  按書裡的節奏,那人很快就會變異,一旦變異,就有迅速傳播感染的風險。

  不只是熱情的小季一家人,全鎮人都要跟著一起遭殃。

  杜若不怕喪屍,倒是沒什麼事,可是江斐唐瑭他們兩個不知逛到哪去了。

  貝暖有點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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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8 00:19: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變異

  「一個地窖而已,有什麼好看的?看夠了?」陸行遲在身後問。

  貝暖點點頭,主動出了院子。

  陸行遲跟著她,出門之前,又回頭掃視了一遍荒廢的院子。

  陸行遲到這裡來的目的,是找藏在地窖裡的人,可惜沒找到。

  按系統的要求,陸行遲必須要按照前世的路線再走一遍。

  走的方法,並不是一步一步嚴格地去踩上一世的腳印,而是在系統給出的一系列關鍵地點打卡簽到。

  而且在每個地方要停留足夠的時間,不能比上一世短。

  所以這次,就算不用送小季回家,陸行遲也勢必要來堯鎮簽到,並且一定要在山上待幾天。

  上一世在堯鎮,那時候的貝暖撲到羅二身上,腰上受了重傷,養了兩天才走。

  這一次,陸行遲仔細推算了一下,發現上山的時間竟然和上一世一樣。

  感染的羅家老大已經進了鎮子,馬上就會出事。

  陸行遲上山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廢棄的老宅找藏在地窖裡的羅大。

  結果本該藏著人的地窖裡卻空著,根本沒有人。

  時間是對的,地窖裡的人卻奇蹟般地消失了。

  陸行遲不甘心,索性把附近所有沒人的老宅全都搜了一遍,連個人影都沒發現。

  等陸行遲轉了一圈,重新回到這座舊宅子,裡裡外外全找了一遍時,貝暖剛好也來了。

  偌大一個堯鎮,巧得不能再巧。

  貝暖對陸行遲腦子裡的彎彎繞繞一無所知,把剛剛山頂開會的事跟陸行遲匯報了一遍。

  「我們現在要撤嗎?」貝暖問陸行遲。

  找不到感染的人,風險太大。

  堯鎮裡人群密集,關鍵是只有一條上下山的路,還很難走,又窄又陡,一旦出事,就算有陸行遲在,要殺出重圍也得費一番功夫。

  稍不留神,說不定又有人會受傷。

  貝暖仰頭望著陸行遲,認真建議:「我們現在就回山頂,叫上杜若,然後一起去找江斐和唐瑭。」

  貝暖頓了一下,想了想,又補充,「再把小季一家人也帶上,我們先撤下山再說。」

  其他鎮裡的人,就讓他們自求多福吧。

  這說法實在不太聖母。

  貝暖現在沒心思在陸行遲面前升聖母值,一心只想帶著自己人下山。

  陸行遲低頭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不至於怕成這樣。我們先上山頂看看情況再說。」

  他這麼說,貝暖只得跟著,心中憂心忡忡。

  貝暖心想,按書裡的情節,就在他們刑訊羅家老二時,鎮裡一直在到處搜尋的那批人發現了藏在地窖裡的羅大。

  可現在羅大不見了,他們沒處找。

  不過也許劇情自己左扭扭右扭扭,又能扳回原來的軌道,鎮上的人還是能找到羅大,只不過是在別的地方。

  但願如此。

  還好,山頂一切如常,人群還在開會,沒有任何異樣。

  杜若開會開得津津有味,好像恨不得嗑個瓜子。

  幸運的是,江斐和唐瑭也上來了。

  小隊重新聚在一起,又有陸大boss鎮場,貝暖安心多了。

  貝暖從空間裡取出弩和長釘,悄悄交給陸行遲,「你拿著有備無患。」

  雖然知道他不用弩也能射長釘,但他習慣拿著弩掩人耳目。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接了過來。

  江斐的匕首一直藏在他身上,倒是不用貝暖操心。

  杜若張了張嘴,貝暖就搶著說:「我不會給你那把刀的,你不想所有人不開會,只看你吧?」

  那刀的中二造型實在太過誇張。

  鎮裡的人還在繼續開會,不一會兒就有了新進展。

  他們正在群情激憤,因為把放人進來的罪魁禍首——羅家老二帶上來了。

  羅二昨晚和另外兩個人一起值班守門,剛好遇到他大哥回來。

  例行檢查時,他大哥就遮遮掩掩的,結果被查出手腕上有咬傷。

  按規矩,大家又把他客氣地請出去了。

  當時跟受傷的羅家老大說得很清楚,在外面養養傷,過兩天真的沒事了再回來。

  可是羅家兄弟倆出了名的親厚。

  他倆從小到大,父母都在外地打工,長兄如父,羅二差不多是哥哥帶大的,兄弟倆有飯一起吃飯,沒飯一起喝粥,相依為命。

  後來哥哥出門打工,還不斷地寄錢回來,幫弟弟蓋了新房子,娶了媳婦。

  這次哥哥回家,路上不小心受了傷。

  羅二不忍心,覺得外面都是喪屍太危險,趁著另外兩個人沒留神,竟然偷偷把他哥哥又放進來了。

  開門的動作不太俐落,被另外兩個人察覺。

  那兩個值完班後,悄悄跟著羅二回家,果然在他家看到了溜進來正在狼吞虎嚥吃東西的羅家老大。

  兩個人上去就抓,羅二和他們纏鬥在一起,等他們揍倒羅二再去追時,羅大已經跑沒影了。

  羅二現在被綁著,站在最前面的空地上,正在被他們羅姓的族長罵。

  族長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跟羅二保證,就算找到他哥,就算他哥已經變喪屍了,也不殺他,趕出鎮去就完了。

  可惜就是沒用。

  這個羅二牛心孤拐一根筋,也不說自己不知道,就是堅決不肯出聲。

  他不說話,反而讓大家認定了,其實他知道他哥藏在哪。

  這件事實在太過嚴重,沒人能包庇得了。

  謝沅清一直站在旁邊,現在忽然說話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平靜。

  「按理族長們都在,輪不到我多嘴,可是要是不把羅家老大找出來,大家就要一起死,現在除了用刑,也沒有別的辦法。」

  幾個族長深以為然,商量了一下,請出了一根大半人高的鐵杖。

  鐵杖黑乎乎的,前端有半個手掌寬,好像很有些年頭了。

  羅家族長語重心長,對羅家老二說:「你老實說出來你哥藏在哪兒,就能少挨幾下。」

  羅二搖了搖頭,還是不肯出聲。

  沒辦法,族長抬抬手。

  拿鐵杖的人舉起鐵杖,對著羅家老二的背猛地一杖。

  羅家老二慘叫一聲,就跪了。

  他的叫聲太慘,貝暖跟著心裡一抖。

  羅二死活不鬆口,鐵杖就繼續砸下去。

  山頂現在異常安靜。

  貝暖能聽見鐵杖打在皮肉上的悶響。羅二的慘叫聲漸漸低了,血從他的身上透過衣服滲出來,染了一大片。

  書裡的貝暖挨過一下,好長時間都爬不起來,羅二挨這麼多下,不知道打成了什麼樣。

  書中的貝暖這時候是衝上去了的。

  她當時擠出人群,叫他們住手,可惜沒人聽她的。

  於是她就往羅二身上一撲。

  打人的人來不及收手,貝暖腰上結結實實挨了一鐵杖。

  她人小,又弱,這一杖差點把腰打斷。

  導致的結果,就是江斐上去直接給了拿鐵杖的人一刀,小隊和謝沅清他們對上,起了爭執。

  如果單從漲聖母值的角度,貝暖作為一個標準聖母,也應該像書裡一樣,衝上去護住羅二。

  貝暖當然不會犯傻,讓自己平白無故挨一下。

  可是要出頭嗎?

  貝暖猶豫不決。

  本來的想法,是把羅大找到,交出來,讓這件事平安順暢地過去。

  可惜情節歪了,羅大根本不在地窖裡,找不到人。

  這件事事關重大,如果不把他找出來,全鎮人說不定都要跟著一起遭殃。

  貝暖在心底其實完全明白謝沅清的做法。

  再者,貝暖也覺得羅二罪有應得。

  為了自己的兄弟情分,置全鎮人安危於不顧,實在應該揍一頓。

  然而鐵杖打人太狠。

  就算貝暖心裡早有思想準備,知道他要挨打,現場還是比貝暖預期的慘烈得多。

  孰是孰非,貝暖一時半會想不清楚,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

  正躊躇間,忽然意識到陸行遲在低頭看她。

  緊接著,貝暖就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陸行遲的手緊緊攥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像鐵鉗一樣,牢牢地控制住她,好像很怕她會一時衝動往前跑。

  那邊羅二趴在地上,卻還是死咬著不鬆口。

  謝沅清叫打的人暫時停手,蹲下來問他,聲音還是很溫和,好像長輩在跟頑皮犯錯的小輩說話。

  「你哥哥到底藏在哪?只要你告訴我們,就沒人再打你了。」

  羅二繼續搖頭。

  杜若忽然在旁邊開口:「這是一個倫理學困境,叫定時炸彈困境。」

  啥?

  貝暖莫名其妙地抬頭看杜若。

  杜若解釋:「這個困境說的是,一個定時炸彈要爆炸,一旦爆炸,就死傷無數,罪犯就是死活都不肯說炸彈在哪,這種情況下,要不要嚴刑逼供?」

  貝暖沒有說話。

  陸行遲接口說:「功利主義者會覺得,為了救那麼多人,這麼做沒問題,反對的人會認為,酷刑本身就是有問題的。」

  杜若說:「而且這種口子一開,今後由誰來決定在什麼情況下可以用酷刑?很容易就會被人利用權力濫用。」

  貝暖心想,你倆真有閒情逸致,現在還在探討這個。

  不管什麼困境,先把眼前的麻煩解決了再說。

  按原書的情節,這時早就應該有人發現羅大,把快變異的羅大帶上來了。

  劇情真的歪到死活都正不回來了嗎?

  那邊謝沅清看見羅二堅決不招,對手下抬了一下手。

  他的手下沒帶來羅大,卻帶上來另外兩個人。

  一個是年輕女人,另一個是三四歲的小女孩。

  羅二本來不動了,看見她們兩個被帶上來了,忽然掙扎起來。

  謝沅清仍然是剛剛那種平靜溫和的口氣,現在還多了點指責,「你不肯說,我們就只能在你的老婆孩子身上下手,你連她們都不在乎麼?」

  謝沅清做了個手勢,拿鐵杖的人舉起鐵杖。

  那女人嚇得拚命尖叫,一把摟住小女孩,小女孩原本就在啜泣,現在哇地一聲大哭出來。

  下一杖,眼看就要往她們母女兩個身上落。

  貝暖嚇了一跳。

  鐵杖打人有多凶貝暖很清楚,那個小女孩大概連一下都挨不了。

  旁邊的杜若已經開口攔人:「你們等一下!」

  杜若撥開人堆,擠到前面。

  謝沅清不等他上前,就先抬手叫打人的人停手。

  叫停得太快,讓貝暖深深地懷疑,其實他本來就沒打算真下手。

  「等什麼?你有什麼好辦法?」謝沅清掃了一眼杜若。

  杜若賴皮,「我這不是正在想嘛。」

  謝沅清有點無語,冷靜地問,「沒有?」他揮了一下手,拿鐵杖的人又把鐵杖舉起來了。

  陸行遲已經帶著貝暖擠到前面來了。

  「給我一點時間,」陸行遲說,「你們全部留在山頂,我自己去鎮裡找人。」

  杜若也說:「我也去。」

  他不怕喪屍,倒是真的很適合去找人。

  謝沅清慢條斯理地說:「你們找?你們去哪裡找?鎮子這麼大,你們幾個人要找到什麼時候?」

  他旁邊的族長也說,「要是聽你們的,萬一出了事,連你們都變成喪屍了呢?全堯鎮這麼多人,你負得了責嗎?」

  貝暖跟著他們擠過來,腦子一直在飛轉,這時忽然靈光一現。

  「謝沅清,我知道他可能藏在哪了,你給我們十分鐘!」

  她的聲音清甜動聽,謝沅清不動聲色地看她一眼,抬起手腕,看看腕上的手錶。

  「十分鐘。」他說。

  他答應得很痛快,貝暖立刻後悔說得太短了,跟他討價還價,「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好不好?」

  謝沅清答:「十五分鐘,事情緊急,一分鐘都不能再多了。」

  貝暖一把攥住陸行遲的胳膊,拉著他轉身就跑。

  「去哪?」陸行遲跟著她。

  「我想到他可能藏在哪了。」貝暖邊跑邊說,「我們去找找看。沒關係,萬一找不到,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貝暖拉著陸行遲,一口氣衝到了謝沅清家。

  還好他家也在山頂,離得不遠。

  貝暖一走近,就看到院門鎖著,門口卻守著人,是謝沅清手下幾個手下。

  貝暖長得漂亮,今天又剛來過,幾個人一眼就把她認出來了。

  「我們謝哥在廣場上開會。」他們以為貝暖是來找謝沅清的。

  「我知道,是你們謝哥讓我們過來有事要辦。」貝暖假傳聖旨,隨即補了一句,「就進一下院子,不進屋裡。」

  幾個人知道謝沅清對待貝暖非比尋常,只商量了片刻,就用鑰匙開了門鎖,把她和陸行遲放了進去。

  貝暖毫不猶豫地帶著陸行遲往裡走,停在一叢盛放的大麗花前。

  花叢旁邊就是一個木條做的大井蓋一樣的東西。

  這裡家家戶戶的院子裡都有裝紅薯的地窖,族長家的地窖就在這兒。

  上次小公主路過這叢花時,突然炸毛,貝暖遠遠地就看見,旁邊靠山體的斜坡上有個蓋子。

  不過那時貝暖還完全不知道那是什麼。

  現在清楚了,那是地窖蓋,比那座廢棄的院子裡的地窖蓋新多了,式樣卻是一模一樣的。

  大花反應那麼不正常,說不定是因為裡面藏著陌生人。

  堯鎮就這麼大,如果要找一個地方藏,族長家不失為一個最好的藏身之處。

  反正現在也沒人用地窖,別人就算想搜,也想不起來去搜最不可能藏人的族長家。

  而且羅家老大說不定已經知道了,族長家裡現在住著有錢有勢的謝沅清,更是沒人敢動。

  這就叫燈下黑。

  進來不難,院牆那麼矮,一翻就過來了,羅大是本地人,熟門熟路。

  不過貝暖只是猜測,並沒有十分的把握。

  陸行遲看見地窖,已經拎著弩,把貝暖拉到身後。

  他提腳踢開木蓋。

  地窖裡,果然蜷縮著一個人,冷不防被人揭開地窖蓋,驚恐地看著外面。

  這還是個人,不是喪屍。

  「我數到三,出來。」陸行遲用弩指著他的頭。

  人出來了,在陽光下才能看清,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身上因為東躲西藏,衣服已經髒得不成樣子,頭髮上也蹭得全是土。

  最顯眼的是,他的右手手腕上是見血的新傷,明顯是咬的。

  這人一定已經被感染了,因為貝暖看見,他的眼白和杜若當初一樣,密佈著紅血絲。

  陸行遲讓貝暖退後幾步,自己押著年輕人往外走。

  年輕人大概是藏得太久了,腿都是軟的,動作非常遲緩,每走幾步就像是要跪了,在弩的逼迫下往前慢慢挪。

  三個人就這樣慢慢挪回泉眼邊。

  這人果然就是羅家老大。

  因為他們一出現,全場就被咒罵聲淹沒了。

  羅家族長恨極了,奪過旁邊人手裡的鐵杖,對著羅大劈頭蓋臉地就想抽下去。

  陸行遲抄手奪過鐵杖,「別打,他好像感染了,血液裡有病毒。」

  他的意思很明顯,萬一身上有傷口,沾上羅家老大的血,就有感染的風險。

  這話一出口,羅家老大周圍瞬間空出一大片空地。

  躺在地上的羅二倒是睜開了眼睛,一眼看見哥哥來了,掙扎著爬起來,去抱哥哥的腿。

  「你們別打我哥……」

  變化在瞬間發生。

  原本怕挨打,抱著頭蹲在地上的羅大猛地抽搐了幾下,抬起頭。

  一雙眼睛已經血紅一片。

  別人都離得遠,搆不著,離他最近的就是他弟弟,他一口就往羅二的脖子上咬下去。

  謝沅清舉槍,江斐出刀,杜若徒手去抓人。

  但是誰都沒有陸行遲快。

  一根長釘瞬間去了它該去的地方。

  羅大的動作像定格一樣,頓住了,過了好幾秒,才緩緩向後倒下。

  羅二對他哥的變化看得清清楚楚,一時間又驚又怕。

  像是完全沒想到,他哥真的會變成喪屍,而且變異後,第一個襲擊的就是他。

  現場一片寂靜。

  很多堯鎮人一聽到風聲不對就上山了,這是不少人第一次親眼看到有人變異,也是第一次看見喪屍攻擊人。

  好半天,謝沅清說話了,聲音仍然沉穩溫和。

  他指指躺倒不動的羅大,指揮他的手下,「把他帶到鎮外埋了,處理的時候小心。」

  他們找到一塊塑料布,把羅大裹了起來,抬著穿過人群。

  人群默默地給他們讓出一條路。

  「族長,」謝沅清客氣地說,「喪屍的可怕大家都看到了,我覺得我們像現在這樣守門,不太行。」

  他說得對,今天這種事再發生一次,堯鎮說不定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一個族長說:「咱們每天再加派幾個人手,互相監督……」

  謝沅清打斷他,「堯鎮上大家鄉里鄉親,會不忍心把人放進來,理無可恕,情有可原。」

  他掃視一圈,「我手下的兄弟們都不是堯鎮人,在這裡無親無故,誰都不認識,如果也幫著大家守門,可能會更好。」

  他說得很有道理,下面的人紛紛讚同。

  幾個族長互相商量了一下,都覺得這確實是個辦法。

  貝暖和陸行遲對視了一眼。

  兩人心下都明白:謝沅清這是借這個機會,不知不覺地,將堯鎮的實際控制權往自己手裡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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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菜鳥的歸隱之路

  他們討論了一會兒怎麼安排人手守門,又開始說別的。

  有人提議,「出了這種事,以後在外面打工的,上學的,就都不放進來了吧?」

  「就是,平時不在家,一出事,往回跑得挺積極。」

  有人是真的擔憂,怕外面的人一個不小心,把喪屍病毒帶進來,整個堯鎮就完了。

  有的人卻存著私心,趁機洩憤:家裡有人在外面打工的,條件一般都不錯,看他們不順眼很久了。

  有家裡人在外面的不幹了,「都是堯鎮人,憑什麼你能在這兒待著,就不讓我家孩子回來?上次修路,我家出的錢比你家還多吧?」

  「羅家老大受傷了還往回溜,那是他不對,你不能因為他一個人,一竿子把所有在外面的人都打死吧?」

  「就是,我家女兒女婿要回來,守著規矩老老實實檢查,招誰惹誰了?」

  他們各有立場,吵成一鍋粥。

  最後還是決定,古鎮的人重新清查一遍傷口,從今以後,只許堯鎮本地人仔細檢查後進鎮,其他外人統統不收。

  貝暖聽煩了,默默地放空。

  書裡描寫的腰上的那一鐵杖,貝暖算是躲過去了。

  可是小公主李大花的願望,還是沒有能實現的跡象。

  工作列裡李大花的名字後,仍然明晃晃掛著毫無希望的(0/3)。

  陸行遲沒有走的意思,貝暖習慣性緊跟著他,站在他旁邊不動。

  好不容易熬到他們散會。

  大概是一群人吵得口乾舌燥,急需回家補水。

  謝沅清路過陸行遲時,對他微笑了一下,好像在感謝他今天幫忙。

  陸行遲冷淡地對他扯了扯嘴角,算是回應。

  幾個族長也過來了,先一起謝過陸行遲今天幫忙找人,然後試試探探的,想請陸行遲再幫他們一個忙。

  陸行遲的身手今天有目共睹,大家都希望他能帶著人,把全鎮好藏人的地方全都搜一遍。

  實在是都怕哪裡還有感染的人。

  堯鎮經不起再來一次了。

  貝暖心想:陸行遲肯定不會答應的,他又不是你們的保姆。

  果然,陸行遲客氣地拒絕了。

  要搜全鎮不是短時間能做完的事,他並不想在這裡久留。

  不過陸行遲答應,可以抽一點時間,教一教鎮裡這些毫無經驗的人,到底該怎麼對付喪屍。

  他們在討論正事,謝沅清的目光落在貝暖臉上,低聲說:「記得有空來找大花玩。」

  他的聲音低沉又有磁性,還是好聽得要命。

  貝暖今天因為他審人的事,本來覺得他的手段有點可怕。

  可是任務還沒做完,勢必要繼續去找他家李大花。

  貝暖點頭答應。

  陸行遲跟著鎮裡的人去忙了,貝暖回小季家坐了一小會兒,沒人盯著,就又找機會溜了。

  這次大花仍然趴在他家牆頭,優雅地蜷著兩隻前爪,正在神情憂鬱地看風景。

  貝暖悄悄叫了一聲,「大花——」

  院子裡立即傳來謝沅清的聲音,「你來了?進來吧。」

  大花認命地從牆頭跳下來,心不甘情不願,走到院子裡的籐椅旁,準備接受貝暖的「愛的抱抱」。

  貝暖坦然地進了謝沅清家。

  謝沅清坐在院子裡的花架下,面前的小几上擺著一整套茶盤和茶具,正在泡茶。

  剛經過那麼一件大事,他看起來倒是仍然安閒自在。

  陽光穿過花架上錯落的藤蔓枝葉,在他漂亮的臉上落下重重光影。

  聽見貝暖進來的聲音,他抬起頭,眼眸依舊幽深如墨,深不見底,唇角卻彎出一點好看的弧度。

  書裡對謝沅清這個人,有一段幾百字的描述。

  貝暖對他的性格很瞭解,大概比謝沅清自己還清楚。

  他絕對不是個嚴格意義上的好人。他有心機,有手段,必要情況下,下手還挺狠。

  可是按書裡的說法,他又並不真的算是一個壞人。

  他用各種手段想達到的目的,全都合情合理。

  譬如他打羅二,只是為了讓他招供,他拿到堯鎮守門的權力,只是因為本地人太不靠譜。

  讓他接手堯鎮,明顯是對所有人都更有利的選擇。

  劇情在腦,貝暖並不太擔心。

  貝暖熟門熟路地走到籐椅這邊。

  等她坐下,謝沅清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解釋。

  「我剛剛並不是真想讓人打那母女兩個,我只不過覺得,這樣能逼他招供。」

  貝暖剛剛也看出來了,對他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看到貝暖的笑臉,謝沅清好像放心多了,神情也跟著輕鬆起來。

  他泡好了茶,用茶夾夾起一杯遞給貝暖。

  「我從鹽河以西過來,到處都是喪屍,只有這裡山清水秀,是個難得的好地方,想保住不是那麼容易,有些事也是不得已。」

  茶水熱氣裊裊,香氣怡人。

  謝沅清自己也喝了口茶,「堯鎮這地方真不錯,讓人住下來,就有點不想走。」

  熱茶喝下去,貝暖全身都舒爽了,舒服地嘆了口氣,「是啊,這裡簡直就是世外桃源嘛。」

  謝沅清望進她的眼睛,讚同地微微一笑。

  大花盡職盡責地在籐椅旁邊傻站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這兩個人專注聊天,根本就沒有理它的意思。

  所以這是被大赦了?

  大花偷偷瞄了一眼謝沅清,火速伏低身體,就打算鑽到籐椅下開溜。

  結果被一隻熟悉的大手一把就攔腰抄起來了。

  謝沅清把它炒起來,照例順手一塞,又塞進了貝暖懷裡。

  大花:「……」

  「大花啊!半天沒見,你想我了沒有?」

  貝暖熱情澎湃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那隻魔爪又罩了下來,在它頭頂神聖不可侵犯的毛毛上揉了揉。

  大花冷漠地、熟練地在貝暖腿上趴下,儘量把自己縮成一個小團。

  生無可戀。

  貝暖在謝沅清這裡待到天黑,依然沒發現李大花的心願是什麼。

  倒是發現這個看起來城府極深的謝沅清,還挺有意思的。

  他這個人明顯來路不正,做的「生意」很有問題,卻對貝暖毫不避諱,他走南闖北,經歷複雜,無論聊什麼話題,都能隨口講出不少趣事。

  也不嫌棄貝暖幼稚,有問必答。

  除了霍仞那個變態,貝暖人生中密切接觸過的人,全都不是他這樣的人。

  比如爸爸,再比如陸行遲和杜若。

  唐瑭不用說了,就算是江斐,號稱從監獄裡出來,平時會冒出些奇奇怪怪的話,真遇到事時,也向來行得正,站得直。

  貝暖是頭一次見到謝沅清這種半黑不白的人,不由自主地受他吸引,覺得有趣。

  貝暖一直在謝沅清那裡耗到吃晚飯,才回到小季家。

  回來好半天,天上彩霞滿天,家裡暗下去,不得不點了燈時,陸行遲才回來了,說是事情還沒完,第二天還要繼續。

  小隊這麼多人,住在人家小季家裡,還總吃人家的東西,明顯不合適,所以晚飯時江斐動手炒了幾個菜,擺在院子裡的小木桌上。

  不過小季爸爸還是堅持拿出好大一桶自家釀的甜糯米酒,給大家喝。

  酒是淡金色的,甜甜的,十分可口。

  貝暖抱著喝水用的玻璃杯,一杯接一杯,根本不用人讓,自斟自飲。

  等陸行遲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不知道喝了多少了。

  她的小臉酡紅一片,大著舌頭,開開心心地抱著小季媽媽的胳膊。

  「實在是太好喝了,我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酒。」

  小季媽媽沒有女兒,怎麼看貝暖怎麼喜歡,笑道:「這酒度數很低,喝多了不礙事,睡一覺,明天早晨起來就好了。」

  順手又給貝暖滿了整整一杯。

  貝暖忽然從小凳子上掙扎著站起來,「不能白喝你們的酒,我們也有酒,就是沒有你們的好。」

  她搖搖晃晃地進了屋子,片刻之後,拎著她的雙肩包出來了,從裡面掏出好幾瓶酒。

  全都是有名的白酒,非要給小季爸爸媽媽滿上。

  陸行遲心想,她醉了,居然還沒忘了騙人。

  還知道回屋拿個包打掩護,沒直接把酒從空間裡掏出來,把人家嚇死。

  小騙子醉了,還是個小騙子。

  小季爸爸對貝暖的白酒讚不絕口,連小季媽媽都嘗了一點,貝暖卻只捧著她的米酒開心。

  陸行遲好說歹說,才沒讓她把那杯酒全乾掉。

  天漸漸黑透了,陸行遲扶著貝暖站起來,「她醉了,我送她回房睡覺。」

  杜若懷疑地看他一眼,警告他,「你可不要趁人之危。」

  江斐站起來,也伸手去扶貝暖,「我幫你。」

  陸行遲把貝暖輕輕向後一帶,躲開他的手。

  兩個人對視了好幾秒,江斐笑了一下,沒再堅持,自己主動坐下了。

  陸行遲帶著貝暖回到房間。

  老宅不小,小季媽媽早就幫貝暖單獨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

  沒有電,小季媽媽已經把以前停電時用的煤油燈翻出來了,擺在床邊的桌上。

  陸行遲放下貝暖,讓她在床上坐好,藉著外面的一點光,動手把桌子上的燈點上,捻著旋鈕調火。

  燈光如豆,在半敞的玻璃罩裡微微跳動著,煤油燈特有的氣味飄散開來。

  貝暖手肘撐著桌面,支著頭,參觀陸行遲點燈。

  貝暖忽然說:「陸行遲,我覺得好累啊。」

  陸行遲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

  貝暖繼續說:「我被逼著,走了這麼遠的路,每天忙來忙去,其實我哪都不想去,就想待在這樣一個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事喝點米酒逗逗貓,死了就埋在後山上,就挺好。」

  陸行遲淡淡答:「你一個菜鳥級玩家,還沒出新手村呢,就想著歸隱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哪有你想像得那麼好?今天他們在山頂吵架,你忘了?」

  貝暖立刻蔫了。

  陸行遲勾了一下嘴角,在她身邊坐下來,伸手把她攬住,順了順她的頭髮。

  「總有一天,我們會找到一個安定的地方,讓你安心地喝你的米酒。」

  貝暖仰起頭看著他。

  她的臉龐在燈光下半明半暗,鍍著金黃的光暈。

  那雙眼睛在極近的地方望著陸行遲,大概是因為米酒的關係,不像平時那麼清澈,多了點迷濛。

  陸行遲克制著自己,又順了順她的頭髮,「很晚了,睡吧。」

  貝暖乖乖地點頭,把枕頭拉過來,塞在身後。

  她斜靠在那裡,衝鋒衣的衣襟大敞著,天太熱,裡面沒穿防刺服,只有一件很貼身的白色T恤。

  陸行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飄。

  貝暖的聲音忽然傳來。

  「你在看什麼?」

  陸行遲猛然驚醒,有點尷尬。

  貝暖全是「我抓到你了」的口氣,「陸行遲,你想趁我醉了,找我的空間在哪,對不對?對不對?」

  她傻乎乎地眨巴著眼睛,好像覺得自己很聰明,滿臉都是得意。

  「我藏得可好了,你絕對找不著。」

  貝暖沾沾自喜地說,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陸行遲收了收心猿意馬亂跑的心思,「是,你很厲害,我絕對找不著。」

  她一喝醉,看著好像小了不止十歲。

  陸行遲心中湧起罪惡感,伸手幫她攏好衝鋒衣的衣襟,拉上拉鏈。

  貝暖躺著沒動,一臉困惑,「我馬上就要睡覺了,你為什麼要幫我穿衣服?」

  她自己坐起來,掙扎著把衝鋒衣脫了,乾脆俐落地甩到旁邊。

  陸行遲咬了咬牙。

  「好,你睡吧。」陸行遲幫她把油燈捻小,站起來。

  走到門口時,還聽到身後的人嘆了口氣,翻了個身,小聲感慨:「我真想留在這兒不走了。」

  第二天,陸行遲吃過早飯就要走,要把昨天沒教鎮裡的人的東西繼續教完。

  主要是用哪些辦法可以殺喪屍,怎麼才能快速有效殺傷高,還有要怎樣在動手時保護自己不被感染。

  臨走前,他看了一眼杜若。

  昨天的危機一過去,所有人都放鬆了不少。

  杜若和小季唐瑭三個人在院子裡圍成一圈,正在踢雞毛毽子,大呼小叫不亦樂乎。

  這幾個,一副看著就完全不靠譜的樣子。

  陸行遲沒辦法,只好把目光轉向江斐。

  「看著她,別讓她亂跑。」陸行遲跟江斐交代。

  「好。」江斐笑著答應,又說,「你也別太操心了,她又不是小孩。」

  貝暖在旁邊早就聽見了,抗議,「就是。鎮子就這麼大,門都關著,我能跑到哪去?」

  陸行遲笑一笑,轉身走了。

  陸行遲一走,貝暖就開溜。

  杜若納悶地問江斐:「陸行遲不是讓你看著貝暖嗎?」

  江斐笑答:「那個受傷的人已經找到了,這裡應該沒什麼事了,好不容易才有這麼個安全的地方,她憋壞了,就讓她跑著玩玩吧。」

  陸行遲這一天實在太忙,午飯都是和鎮裡的人一起吃的。

  晚上回來時,已經很晚了,貝暖早就睡了。

  陸行遲在她的房門口猶豫良久,到底還是不放心,像做賊一樣悄悄打開她銷好的房門。

  她安然地在床上睡著,不知夢到了什麼好事,明明在睡覺,笑得還是很甜。

  陸行遲在她的床前站了一會兒。

  還好事情全部順利解決了,她也沒有受傷。

  陸行遲算了算時間,心想,明天再待最後一天,就可以走了。

  第三天,陸行遲一大早出門,中午之前就盡快把事情全部了結掉,回到小季家。

  杜若和唐瑭不知跟著小季去哪玩了,江斐正在後院跟著小季爸爸種菜。

  貝暖連人影都沒有。

  陸行遲不用想,就知道她去什麼地方了。

  陸行遲一路到山頂,打聽著,找到謝沅清家。

  只報了名字,門口的人就把陸行遲放了進去。

  貝暖果然在。

  她一個人正坐在花架下的籐椅上,懷裡抱著謝沅清的那隻黃狸貓。

  她的頭髮不知什麼時候起,髮梢變成彎彎曲曲的,身上披著一條陸行遲從來沒見過的藍白花紋蠟染大披肩。

  披肩的流蘇隨著她摸貓的動作輕輕蕩漾,彎捲的髮梢在陽光下泛著光澤。

  她的眼睛半眯著,彷彿籠著一層迷濛的水霧,讓她那張純潔的臉多了點豔麗的風情。

  看著很陌生,完全不像她。

  好像在臉上明明白白地寫了幾個字:老大的女人。

  看見陸行遲來了,貝暖從恍神中擠出一個微笑,開開心心地問:「你也來喝茶啦?」

  陸行遲沒回答。

  陸行遲第一時間掃了一眼院子裡所有的金屬物品,然後再找謝沅清。

  謝沅清正從屋裡出來,指揮著手下搬出一整套黑檀木的茶盤和功夫茶具。

  看見陸行遲,一點都沒有驚訝,反而笑了。

  「你來得正好,我正要讓貝暖試一種茶,貝暖好像也有話想跟你說。貝暖?」

  貝暖仰起頭,對陸行遲綻開一個無比美好的笑容。

  「陸行遲,我想了很久,決定不走了,我要留在這兒。」

  她的語氣輕快,態度誠懇。

  「你不是一直想找一個好地方把我留下嗎?我覺得這裡就不錯。我不想再跟著你往前走了。」

  「沒錯。」謝沅清接口道,「堯鎮這裡比較偏僻,喪屍不多,還算安全。」

  貝暖嚴肅地點點頭,感慨,「這裡很安全,附近的喪屍好少啊。」

  謝沅清繼續說:「只要我們派人守好鎮門,就能保住這塊世外桃源。」

  貝暖繼續嚴肅地點頭,「鎮門真的很重要!一定要守好!」

  謝沅清忍不住對她微笑了一下,「我覺得就算你們找到安全區,也未必就比這裡好。」

  貝暖鸚鵡學舌一樣跟著,「安全區還不一定怎麼樣呢!不太好說。」

  謝沅清坐下來,把沸水淋在茶壺上,激起裊裊的白汽。

  「我能保證她的安全,你不用擔心。」

  貝暖傻乎乎地歪歪腦袋,大方地對陸行遲揮了揮手,「他能保證我的安全,不用擔心!你放心走叭!」

  陸行遲:「……」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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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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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8 00:20: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三個願望

  陸行遲沒有再看貝暖,只淡漠地望著謝沅清。

  「如果你不把快變成喪屍的人再藏在地窖裡,我是沒什麼好擔心的。」

  謝沅清笑了,拎起壺,把泡好的茶水輪流淋在三個杯子裡。

  他笑問:「你看出來了?沒錯,我讓手下假裝去救羅家老大,把他藏在我的地窖裡。放任他在外面亂跑,太不安全了。還不如放在我眼皮底下。」

  他用茶夾夾著杯子,在茶水裡洗了洗。

  他說:「我也是沒辦法。堯鎮的這些人太頑固,不讓他們親眼見識一下喪屍的厲害,他們還不肯讓我的人守門。」

  謝沅清輕輕冷哼了一聲。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連傷都不驗,就敢直接放人進來,還是我抓了兩隻喪屍給他們看,他們才肯鬆口。」

  「我知道,到現在,鎮上那些守門的人還趁機斂財,只要交了錢,就胡說這是鎮裡人的親戚,隨便放人。」

  謝沅清抬頭看了陸行遲一眼,「你們幾個就是這麼進來的,對不對?光靠那些人守門,堯鎮根本堅持不了幾天。」

  陸行遲心下瞭然。

  謝沅清明知道羅大藏在哪,開會時還要當眾演那麼一齣,一是為了拿到堯鎮的控制權,二是為了震懾立威。

  他想警告那些守著鎮門胡搞的人,真出了事,不但誰都救不了你,連你家裡的妻子兒女也要跟著挨揍。

  謝沅清繼續說:「我本來打算差不多了,就讓我的手下把人帶過來,沒想到被貝暖搶了先。」

  謝沅清抬頭望著貝暖,微微一笑。

  這人看似溫和佛性,其實心機深沉,手腕強硬。

  謝沅清又泡了一遍茶,把滾燙的茶水淋在茶洗裡。

  陸行遲問他,口氣像在聊天,「把羅家老大放在自己家地窖裡,不危險麼?」

  「哦,我已經讓人給他用了藥物。」

  謝沅清語氣輕鬆。

  「我以前試過,用藥之後,人會渾身痠軟無力,就算變成喪屍以後,也一樣跑不快,很好解決。再說這個院子日夜都有人看著。」

  陸行遲想起那天押著羅大一路去空場的時候,他確實動作遲緩,好像腳軟得一點力氣都沒有的樣子。

  「她呢?」陸行遲問,「她現在這樣,也是藥物的結果?」

  謝沅清已經泡好了第三遍茶,笑一笑,「沒錯。」

  他抬手示意貝暖來拿茶杯。

  「她最喜歡喝我泡的茶了。」

  小小的白瓷杯薄到透明,裡面茶水蕩漾,茶色金黃,香得出奇,白氣裊裊。

  貝暖乖乖地伸手拿起茶杯,捧著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茶水。

  謝沅清也讓了讓陸行遲。

  他滿眼戲謔的神色,等著看陸行遲會找什麼藉口拒絕。

  陸行遲淡漠地直接問:「茶裡有藥?」

  「對。能讓人喝了之後,就非常聽話,」謝沅清坦然答,眼睛一彎,「聽我的話。」

  陸行遲一直在看他的表情,此時輕哼了一聲,端起茶杯,抿了幾口。

  謝沅清完全沒料到陸行遲竟然真的敢喝。

  他臉上一直掛著的笑意不見了。

  陸行遲從容地喝乾杯子裡的茶水,「一個人是不是在說謊,很容易看得出來,就算是說謊的老手也是一樣。」

  「你一直引導我,想讓我以為她現在這樣,都是藥物的作用,可是你自己的表情和語氣,早就已經把你自己出賣了。」

  陸行遲放下杯子。

  陸行遲繼續說:「如果不是藥物的話,會是什麼呢?我聽說有一種巫術,施巫術的人可以蠱惑人心,讓對方言聽計從。解除巫術的方法也很簡單……」

  那一瞬間,謝沅清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等到下一秒,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遠遠地離開了院子裡的花架。

  他被釘在了牆上。

  原本晾衣服的鐵架斷成一根一根的鐵條,彎成馬蹄形,箍住謝沅清的四肢和脖子。

  把他架成大字,固定在牆上,鎖了起來。

  鐵條彎得弧度完美,自然而然,好像牆上天生就有這麼一套鎖人的裝置一樣。

  陸行遲手中也有半尺多長的一根,他正在緩緩地把那根抽長。

  拇指粗的鐵條在他手裡像橡皮泥一樣,慢慢延伸,拉出一個銳利無比的尖頭。

  陸行遲把剛剛的半句話繼續說完,「……解除巫術的方法也很簡單,就是殺掉巫師。我很想試一試。」

  謝沅清的手下們已經過來了,都不敢近前。

  因為陸行遲已經鬆開了手,那根尖錐卻自己浮在空中,懸停在離謝沅清的眼睛幾毫米的地方。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來,用你那套蠱惑人心的辦法蠱惑我,看看是你快,還是我快。」

  謝沅清被陸行遲的能力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料到有人會來找貝暖,原以為來的應該是上一世貝暖受傷時,一直在照顧他的清秀男人,好像叫江斐,沒想到來的居然是陸行遲。

  是陸行遲也沒關係。

  謝沅清早就安排好了不少人手,陸行遲的箭再快,也快不過槍。

  沒想到要對付的不是一個用弩的陸行遲,而是一個有異能的陸行遲。

  而且是這麼凶悍霸道的異能。

  好半天,謝沅清才示意他的手下:「你們退開,這裡沒事。」

  然後看一眼遠處花架下毫無反應的貝暖,壓低聲音問了陸行遲一個問題。

  「你也有異能,你是重生的?」

  這是一個問題,也是一個招供。

  等於間接承認了自己也是重生的。

  陸行遲立刻明白了。

  謝沅清重生了一次,而且應該是在重生時,獲得了那種蠱惑人心的能力。

  他已經活過一遍,所以才知道羅大藏在廢棄老宅的地窖裡,能提前去把人找到,弄到自己家裡來。

  謝沅清望著陸行遲,這次沒打算用任何異能。

  他蠱惑人的能力是個慢功夫,要在對方放鬆的情況下,反覆誘導,如同催眠。

  完全不可能是陸行遲的對手。

  他的神色凝重起來,「陸行遲,你讓我把她留下。」

  陸行遲不動聲色,好像想聽他要說什麼。

  「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想留下她是有原因的。」

  謝沅清說:「我死在末世的第七年,那時候,整個人類世界已經全面淪陷。」

  「喪屍病毒有了新的變異,人類剩下的基地沒幾個了,還一個接一個地被攻破。」

  「我從一個朋友那裡聽到過一件事。那個朋友身居高位,十分可靠,他說,有個叫貝暖的女孩,長得像天使一樣,當年卻毀掉了人類唯一翻盤的希望。」

  「我看過資料,那個人就是她。」

  謝沅清坦然地直視著陸行遲的眼睛。

  「我上次見過你們,放你們走了,所以這次再看見她時,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找機會把她殺了。」

  「我幾次三番地把她誘惑到我家來,可是看到她那種天真純潔的樣子,根本下不了手。」

  「後來我想,算了,把她留下,讓她一直在我的控制中,說不定這次結果會不一樣。」

  「我是救自己,也是救大家。」

  謝沅清看了一眼遠處的貝暖,語氣誠懇。

  「你放心,如果把她留下,我會像對大花那樣,好好照顧她的。」

  陸行遲盯著他,心知肚明,他沒有說謊。

  兩個男人低聲交談,遠處的貝暖像慢動作一樣,總算把目光聚焦到了這個方向。

  她對著他倆燦爛地一笑,揮了揮手,「嗨!」

  然後好奇地歪歪腦袋,滿臉困惑,「你倆在玩什麼呢?謝沅清為什麼掛在牆上?」

  陸行遲:「……」

  謝沅清:「……」

  貝暖再清醒的時候,已經在小季家的院子裡了。

  自己正彎腰坐在小板凳上,低著頭,面前的架子上擺著一盆水,頭上有一股溫度合宜的水流正緩緩地澆下來。

  貝暖嚇了一跳,「陸行遲,你為什麼在給我洗頭髮?」

  「別亂動。」

  陸行遲把她按住,澆完瓢裡剩下的水,才給她的腦袋裹了一塊毛巾,扶她坐起來。

  「因為你的頭髮變彎了,我想試試,能不能把它洗直。」

  陸行遲仔細地幫她擦頭髮,一邊問:「為什麼頭髮彎了?有人幫你燙過了?」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貝暖卻怎麼都覺得裡面有種說不出的酸味。

  貝暖的腦子有點漿糊。

  這兩天發生過的事,全都像是做夢一樣,影影綽綽的。

  「我是怎麼了?生病了嗎?」貝暖問。

  陸行遲淡淡道:「你被那個養貓的謝沅清用異能蠱惑,變傻了,死活都要跟他留在堯鎮。」

  竟然有這種事?

  陸行遲簡明扼要地跟貝暖講了一遍,只大概說了經過,並沒有告訴她謝沅清和他的密談。

  貝暖嚇了一跳,仔細想想,記憶雖然模糊,但是還能想起來,似乎是有這麼一茬。

  貝暖趕緊問:「那謝沅清呢?」

  「這麼關心他?放心,他沒死,還好好地在山頂。」

  這就奇怪了,發生了這種事,大boss家的小兔兔差點被人拐跑,他居然手下容情。

  貝暖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謝沅清有能力有手段,堯鎮很需要這樣一個人。

  光靠鎮裡那幾個族長,這地方堅持不了幾天。

  大概他是為了大局著想。

  「你還沒告訴我,是謝沅清讓人把你的頭髮燙彎的?」陸行遲幫貝暖擦著一把柔軟亮澤的好頭髮,繼續問。

  他好像對兔毛的新造型很不爽。

  貝暖努力地想了半天,終於記起來了。

  「不是啦。是小季媽媽。我昨天洗完頭,頭髮濕著,她幫我編了兩條麻花辮,結果乾了以後,頭髮就全彎了!」

  陸行遲揉她腦袋的手頓住了,好像有點尷尬。

  「那你的那條印染的披肩呢?是謝沅清給的?」

  「披肩?當然不是了,是小季媽媽送我的禮物。對了,我的大披肩呢?」貝暖納悶。

  陸行遲的神情更尷尬了,含含糊糊,「呃……大概是掉在路上了……我過一會兒就幫你找回來……」

  小季媽媽這時從屋裡出來,路過他倆,笑道:「頭髮彎著不好嗎?多好看啊。」

  正說著話,院門口來了個大嬸,對小季媽媽招招手。

  「李大花啊,我們家新做了麵皮,你要不要過來拿點?」

  哈?

  她剛才說什麼?

  李大花?

  李大花??

  貝暖呼地站起來,嘭地一聲撞翻了放水盆的架子,潑了一身一地的水,嚇了旁邊的陸行遲一跳。

  貝暖顧不上這個,不可置信地問小季媽媽:「她叫你什麼?」

  小季媽媽羞澀地笑了,「李大花,是我本名。我一點都不喜歡,覺得不好聽。是小時候我爺爺給我起的,說名字不用那麼好,好養活。」

  貝暖想起來了,那天站在台階上抽名字的時候,小季媽媽就在現場。

  所以系統裡抽出來的李大花,說不定根本就不是那隻貓,而是眼前這個大活人。

  貝暖悲痛欲絕。

  所以這幾天到底都在瞎忙活什麼啊?

  李大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貝暖看一眼所剩不多的倒計時,還有李大花名字後的(0/3)。

  「阿姨,」貝暖說,「我們就快走了,我最近許了個願,要挑幾個人出來,實現他們的三個願望。你有什麼願望嗎?」

  「願望啊?」小季媽媽搖搖頭,「這種世道,一家人能好好的在一起,還有吃有住,我已經沒別的想要的了。」

  貝暖鼓勵她,「你就說三個吧,我能做到的我都努力做。」

  小季媽媽笑了,「那你就幫我找找黃胖今天又把蛋下到哪了,我滿院找了半天都沒找著。」

  黃胖是家裡養的母雞。

  貝暖:「……」

  貝暖試圖說服她,「這太浪費願望了,你換個別的。」

  小季媽堅持,「找雞蛋是大事!」

  結果貝暖滿院子亂鑽,還真被她把黃胖藏在犄角旮旯草叢裡的雞蛋找出來了。

  貝暖把寶貴的雞蛋交到小季媽媽手裡,趕緊看了眼工作列。

  李大花後面,真的變成了(1/3)。

  貝暖很想哭。

  小季媽媽發佈的第二個願望是切菜的時候貝暖陪她聊天,也毫無難度地實現了。

  「那你最後一個願望是什麼?」吃完晚飯,貝暖問她。

  小季媽媽說:「沒別的了,明天你們就要走了,我的願望就是你們能平平安安的。」

  貝暖鼻子發酸。

  這個願望不知道該怎麼實現,貝暖諮詢小三。

  小三答得倒是挺快,「只要在倒計時結束時,你們還是平平安安的,就算任務成功。」

  第二天一大早,小隊啟程上路。

  貝暖在房間裡給小季一家人留了吃的用的,偷偷蒙在自己住的房間的被子下面。

  這一次,貝暖沒有告訴陸行遲,也沒打算拍照片給他看。

  貝暖不知為什麼,並不太想用這個升聖母值,只想單純地給小季一家留下點東西。

  到鎮門口時,謝沅清竟然也來了,懷裡還抱著他家小公主。

  他跟陸行遲目光對上,兩個人都停頓了一秒,卻沒有說話。

  謝沅清拿出一串翠綠色的翡翠腕珠。

  每顆上面都雕著奇怪的文字,顆顆都是滿色正陽,綠成一汪水,一看就是極品。

  他把珠子遞給貝暖,「你們是打算往西走麼?前面的鹽河未必過得去,你們要是想繞道去邊境那邊的話,帶著我的東西,說不定能有點用處。」

  這串腕珠一看就值起碼幾百上千萬,貝暖沒接。

  謝沅清給貝暖戴在手腕上,「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這種時候,首飾還沒有吃的有用,只不過邊境那邊有不少人認識它,算是個信物。」

  然後把貓也遞給貝暖,「大花也想再抱抱。」

  小公主並不想「再抱抱」,滿臉的不情願,不過還是勉強讓貝暖摟了摟摸了摸,忙不迭地重新鑽回謝沅清懷裡。

  「一路順風。」謝沅清說。

  他又看了一眼陸行遲,張了張嘴。

  陸行遲已經先開口,「我心裡有數。」

  謝沅清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鎮門打開,貝暖他們背著包,在清晨的薄霧中走出古老的堯鎮。

  在大門重新合上之前,貝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趕緊回頭。

  「謝沅清,我忘了告訴你,你家小公主不是非要吃小牛眼肉鵝肝魚子醬玩三層遊樂場,它特別喜歡吃熱水泡紅薯乾,用狗尾巴草逗它就行,它可高興了!」

  謝沅清:???

  被迫走下神壇的小公主:「喵?」

  回到山下,上了越野車,陸行遲偏頭看一眼貝暖手腕上的翡翠珠子。

  「不捨得摘?你不想滴一滴血上去?說不定還能再開出個空間來。」

  他的話怎麼聽都有點酸溜溜。

  貝暖趕緊擼下腕珠,好好地收進空間裡。

  車開了沒多久,聖母之願的倒計時就結束了。

  和小三說的一樣,因為他們到現在都「平平安安」的,李大花的名字後跳成了(3/3)。

  聖母值又暴漲了,貝暖喜滋滋。

  小三說過,在劇情結束前,只要聖母值滿格,再穿回原來的世界時,出車禍的命運就會自動更改,貝暖就不會再被大貨車壓扁了。

  聖母值的進度條現在綠油油的,看起來好像很有希望的樣子。

  貝暖還沒看夠暴漲的聖母值,抽名字的滾輪就又自動蹦了出來。

  這次名字很少,滾輪沒轉兩圈就慢了下來。

  貝暖看見唐瑭的名字向上滑過去,江斐的名字向上滑過去,慢慢地停在「杜若」兩個字上。

  貝暖簡直想舉起手來歡呼。

  實現杜若的願望實在太簡單了。

  不用問,他的願望肯定是想吃各種好吃的。

  然而滾輪還在以微不可察的幅度,緩緩地,緩緩地向上轉動,突然咯噠一下,跳到了下一格。

  這次是真的停了,停得還挺穩當。

  上面是三個字:陸行遲。

  貝暖:「……」

  貝暖偏過頭去看正在開車的陸大boss。

  他會有什麼願望,貝暖用膝蓋想都知道。

  這就是妥妥的送菜上門。

  貝暖再看一眼倒計時。

  又是大概三天,倒是足夠長。

  早晨為了出發,起得很早,杜若江斐他們幾個都在後座補覺,唐瑭索性橫躺下來了,睡得直打呼。

  貝暖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悄悄扯了扯陸行遲的衣服。

  「怎麼了?」陸行遲問。

  「陸行遲啊,」貝暖輕聲說話,小心地選擇著措辭,「你昨天又救了我一次,為了表達謝意,我決定也實現你的三個願望。」

  她還沒說完,陸行遲就微笑了一下。

  笑得很不像好人。

  「你該不會是想讓我連著親你三次吧?」貝暖小聲嘀咕。

  陸行遲偏頭看了她一眼,稍微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看他的表情,貝暖應該是猜錯了。

  「你在想什麼不正經的東西?」貝暖警惕起來,「不許提太過分的要求,女朋友什麼的,也都不行。」

  「好。不行。」

  陸行遲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杜若他們,手還在方向盤上,側身靠近貝暖這邊,也壓低聲音。

  「就算不提「不正經」的要求,像你說的那樣,打算親你的話,你猜的也不太對。」

  貝暖不懂。

  陸行遲繼續,「前兩個願望是親你,第三個願望是再給我三個願望。」

  貝暖真誠地說,「你還不如趕緊停車補個覺,夢裡什麼都有。跟你說,親也不行,你想三個正常點的,比如幫你洗衣服熨衣服之類的。」

  陸行遲笑出來,「你怎麼那麼想幫我熨衣服?每次都要幫我熨衣服。」

  貝暖厚著臉皮,「我特別會熨衣服,小時候校服都是我自己熨的,你不想試試看?」

  陸行遲瞥她一眼,淡定地說:「如果連親都不行,那這三個願望我就不要了。」

  貝暖:?!

  他不能不要。

  不要的話,貝暖還怎麼做任務呢?

  任務都做了三分之二了,就剩他一個人,這時候再放棄,空間就白白地沒了一半,十分可惜。

  貝暖糾結了半天,用小得聽不清的聲音嘟囔:「好,給你親。給你親還不行嗎?」

  陸行遲沒有轉頭,望著前面的路,彎了彎嘴角。

  中午,小隊在一片樹林旁停車吃午飯的時候,陸行遲已經想好了他的第一個願望。

  不出貝暖所料,第一個就是「草莓味的」。

  陸行遲藉口開車累了,要走一走,帶著貝暖離開了越野車。

  兩個人向前走了一段,覺得杜若他們看不見了,才停下來。

  貝暖問他:「草莓味的?」一邊在空間裡到處找草莓味的糖。

  陸行遲伸手攬住她的腰,把她抱進懷裡,低頭看著她,目光好像在看已經到手的獵物。

  獵人對獵物相當大度,「不一定非要草莓味的。口味隨便你挑,我都可以。」

  這可是你說的。

  貝暖不動聲色地翻了翻空間,找到一盒糖,直接在空間裡撕掉了外包裝,取出一粒。

  貝暖舉起手,一顆看起來其貌不揚的糖托在她的手心裡。

  「你過來,近一點。」貝暖有點臉紅。

  陸行遲凝視著她,聲音有點啞,「好。」

  他低下來,真的很近,薄唇幾乎快貼到了她的。

  貝暖閉上眼睛,下定決心,把糖毅然決然地送進嘴裡,火速吻住陸行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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