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z1491625z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小佚 -【瀟然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1
發表於 2011-2-11 00:58:09 |只看該作者
  我握槍的手猛地一顫,傅君漠卻望著我幽幽笑了起來,那笑竟說不出的瘋狂和……狠絕。他再度擦掉嘴角的血跡,冷聲道:“她加諸在本太子身上的痛苦,你們給我十倍百倍地償還到那個殺手身上!”

  我承認,我不敢賭。

  如果我賭了,以傅君漠和我自己的命賭了,那麽,至少還有一半的機會贏。  可是我沒有,因爲知道祈然就在附近,因爲知道他馬上會回來。所以,從一開始,我就只想拖延時間,而沒有一點破釜沈舟的打算。

  “冰依!小心——!!”雖然被大部分人圍攻,卻依舊沈著戰鬥中的步殺,黑眸猛然瞪大,大叫了一聲,瞬息間,神分。

  音未落,寒氣淩空而至。這一刻,我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失誤。

  步殺一開始就說過,至少有三個人隱在暗處,而挾持主傅君漠的我,竟一時大意,壓根沒有暗自留心。

  我收槍,翻身,滾地!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沒有半絲多余,真氣被刹那間提到了最高。

  交錯間,黑影向著我鋪頭蓋臉罩來,明晃晃的刀,漫天的殺氣,淩厲的眼神。

  我仰躺在地上,槍舉過頭頂,所有的精氣神都集中在那幾個小小的孔上。成線——

  “砰——!!”巨響在空曠的草野中回蕩,讓所有打鬥中的人震驚。

  我握著不斷吐出硝煙的手槍,緩緩爬起身來,傅君漠看著我手裏的東西明顯震驚動容,兩道濃黑的眉毛緊緊糾結在一起,臉色是受傷後的蒼白。

  如今,是怎生一幅場景。

  我的面前躺著一具無法瞑目的屍體,扭曲的英俊臉龐,熟悉的倒吊眼,心口泉湧般流淌出鮮血。秦業,死了。

  步殺的脖子上橫七豎八地架了幾把劍,緊貼著頸部皮膚,滲血見紅。他被狠狠壓跪在地上,傅君漠看了我一眼,一步,一步,走向被困住的步殺。

  ——冰依,千萬不要小看了傅君漠這個人……

  從來,沒有象這一刻,那麽懊喪自己沒有聽衛聆風的警告。潛意識裏,我是真的小看了傅君漠這個人。

  不過,後悔是無意義的,因爲祈然還沒有回來,我們未必全然沒有獲救的希望。

  我收回手中的槍,坦然望向傅君漠:“你想怎麽樣?”子彈只剩下四顆,面對的敵人卻有三十幾個。我必須……拖延時間。

  傅君漠的手中忽然多了把薄如蟬翼的匕首,我一驚,是剛剛躲避翻滾時掉落的,我的匕首。

  他眼中陰狠的光芒暴漲,又斂起,化爲殘忍的冷笑。忽地手起,刀落,猛地紮入步殺肩膀。

  “步殺——!!”我看著他提刀,帶起翻飛的血肉,迷離我的眼,又狠狠落下,“住手——!住手!住手!”

  我握緊了拳頭,指甲深嵌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他把玩著手中沒有沾到半滴鮮血的匕首,臉上的神情似在詫異刀刃的質料,又象在玩味貓捉老鼠的樂趣,淡漠地道:“那麽……求我啊!”

  “求求你住手!”我沒有半分猶豫地大喊……擡起勉強忍住淚的臉,卻只覺模糊一片,“我向你道歉,我承認我輸了,所以……求求你停手吧!”

  步殺的臉色蒼白,卻自始至終沒有哼過一聲,神情冷漠異常,沒有半分動容。他的眼簾低低地垂下,看不到那如黑幕般的雙眸,也看不到加諸在他身上,非人的痛楚。

  可是,我的聲音,我的乞求,還是讓他忍不住渾身一顫。緩緩擡起頭來,黑眸深邃沈靜如昔,映著蒼白灰敗的容顔,卻掩不住寒潭深處滅頂的痛楚和不甘。  蒼白乾裂的唇,微張了張,忽然用沙啞虛弱地聲音冷然道:“別再求了,真難看!咳……”

  傅君漠的臉色愈加陰沈,狠狠一刀刺進步殺背部,再開口,聲音仿佛帶了極端的自制和嫉恨,才能溢出唇齒:“若兒,你究竟在乎他到什麽地步?”

  他的目光落到我蒼白滲出血絲的雙唇上,眼中的怒火幾乎燎原,忽地冷笑道:“你這樣……便算求了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只一瞬,沒有半分半點猶豫,雙膝一曲,利落跪倒在地上,仰首,聲音輕而緩慢:“求你……住手。”

  傅君漠放開了手,任由匕首留在步殺體內,目光緩緩下移,再度停留在我身上。刻骨的仇恨、嫉妒、占有欲,還有“逆我者亡”的狠辣,赤裸裸,不遮掩半分。

  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半蹲跪下來,絲毫不怕我再度拔槍威脅他。

  “若兒,聽到你離開衛聆風的消息,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他的手擡起來,落在我頸側四散的頭發上打纏繞圈,用著很溫柔的語氣,“這次的行動,我本也不必親自參與……可是……”

  語氣忽然一變,我低低呻吟了一聲,雙眼已瞥見一撮被生生拽下的頭發,和他陰狠霸道的眼神:“當初我就跟你承諾過,因爲……你是我看上的女人,所以,我一定要自己搶回來!”

  “跟我回去!”他忽地反手掐起我的下巴,冷冷地說,“跟我回去,我就放了他。”

  我撇過頭,甩脫他的手掌,學他的樣子單腳站立起來,半跪在地。勉強喘過一口氣,胸口痛愈火燒,我擡頭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卻忽而幽幽地笑了,無聲吐出一句:“你做夢!”

  求饒也好,下跪也好,這些侮辱,比起步殺的命,哪個更重要,我太清楚了!可是,如果我爲了救步殺,而跟著傅君漠走,那麽毀掉步殺的就是我自己。

  我不會再做這種,徹頭徹尾的傻瓜了!

  傅君漠的臉由怒極變爲扭曲,右手舉起,忽地象我直襲過來。

  “砰——!”我一個縱身,右腳踢上他腹部,退開一米距離,跌躺在地上。  勉強壓下胸口湧上的疼痛,我爬起身來,冷眼看著他,捂著腹部,臉色因疼痛而慘白。

  “臭丫頭——!!”隨著一聲暴喝,從剛剛槍擊現身後,便一直警惕地跟隨在傅君漠身邊的老頭,向我直撲過來。

  這一次,胸口是被襲擊的劇痛,我慌忙後退,將全身勁力卸盡,才勉強躲過那一擊未受重傷。

  “若兒,不要考驗我的耐性!”傅君漠一步步退到步殺身邊,猛地拔出插在他身上的匕首。看著我沈靜的臉慢慢露出恐慌,冰冷卻殘酷的笑意慢慢傳到了他眼底,“聽說,你的那個丫鬟,手筋腳筋全斷了……”

  說著,笑著,匕首……慢慢滑向了步殺撐在地上的右手。

  步殺低垂著頭,誰也沒注意到,他的身體忽而輕微一震,被長髮遮蓋的嘴角緩緩地,不可抑制地扯出一道絢麗的弧線。

  “傅君漠!!”我駭然叫住他,槍握在手上,沒有半分偏差地瞄准了他,可是聲音除了顫抖,還是顫抖……,“我發誓,如果……如果,你那一刀下去……一生一世,我將罄盡我的一切,讓你生不如死!”

  黑衣人忽然動了起來,密密圍在他四周,沒有半分空隙。剛剛傷我的老者,也警惕地注視著我,卻不敢動彈,顯是忌憚我手中槍的厲害。

  “哈哈……”傅君漠忽然大笑了起來,看不到臉色,笑聲卻不若聽起來那麽欣然,反而愈加憤恨痛苦,“就憑你?除非,你現在就殺死我,否則,你憑什麽?”  銀白的刀光透過人縫在我眼前閃過,我仿佛看到了傅君漠惡魔般的笑容……心底有沈積的痛楚和仇恨,如跗骨之蛆纏上我,食指緩緩扣上了扳機……

  如果,無法善良,無法妥協。那麽,就讓我徹底地殺戮吧!

  “住手!”一道清亮悅耳的聲音忽然憑空插了進來。

  眼前耀眼的光芒一閃,只見一個橘色的身影,忽然如鬼魅般穿梭入密集的黑衣人群,所到之處,原本嚴陣以待地人竟紛紛倒地。

  “馬瑩燕?”我詫異地低語,口鼻中忽然聞到甜膩的花香,身體蓦地酥軟,一下子癱軟在地。

  我心中忽地一動,已知道這些人都中了她的迷藥。我狠狠咬破下唇,以疼痛減輕麻醉,取出懷中銀針,勉力紮上穴道。

  此時馬瑩燕,應該說橙兒,已經踢開擠在步殺周圍的人,將他一把抓了起來,皺眉道:“嘖嘖~沒想到姐姐竟然會喜歡象你這麽沒用的廢物!”

  步殺連瞧也沒瞧她一眼,甩手,撿起地上的汲血,一步一個踉蹌地走到我身邊。

  “沒事?”他屈膝,頹然坐倒在我身邊,冷冷道。他……好象剛剛被紮了很多刀吧?現在竟然象個沒事人一樣,果然不是個正常人。

  我拔出銀針,向一臉憤恨的橙兒冷冷一笑,才轉頭:“沒事!一種會對有內力之人起作用的迷藥,發作極快,但藥效不強。”

  XD的!這丫頭明明在附近看了半天的戲,卻到現在才現身出來相救……剛剛在唱歌時對她留下的一點好印象,現在徹底作廢!

  橙兒卻不看我一眼,快步走到低垂了頭在檢視傷口的步殺面前,狠狠踹了一腳,恨聲道:“喂!你這是什麽態度,剛剛可是我救了你耶!”

  步殺渾身一顫,猛地吐出一口血來,原本就勉強支撐的神志開始迷糊起來。  我看著步殺的傷口流血更甚,一滴滴落到碧綠的草地上,橙兒卻仍一臉不依不饒的神情,冰冷的怒氣從心口慢慢積聚。

  步殺的手握上了汲血,沒有內息,黑眸幾近失焦昏迷,我卻能清楚感受到他心中翻騰的殺氣。如果此刻他還有一點力氣,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本姑娘在跟你說話呢!”橙兒一張宜嗔宜喜的俏臉漲地通紅,從未被人徹底忽視過的自尊,她的腳擡起來,幾乎用上十分的力道,往接近昏迷的步殺身上狠踹過去……

  “哧——!!”恍若無音的破空之聲瞬息響起。

  我收回手,把倒在我身上,徹底昏迷過去的美女一把推開,跟著狠狠……踹下去的時候力道還是放輕了,冷聲自語:“有本事你再踹一下試試!浪費我的麻醉針……”

  步殺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我慌忙點了他幾個穴道止血,可惜療傷的藥都在祈然身上。只見他呼吸均勻、沈穩,面色除了有些蒼白並無異樣,想來是沒有什麽生命危險。果然是……生命力比蟑螂還強盛的家夥。

  我緊緊按了按泛疼的胸口,往躺倒在地上的傅君漠走去。

  心慧的,自己的,還有……步殺的,新仇舊恨,我迫不及待地想跟你好好算算了呢!鑰國……皇太子!

  我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一步步走向仍勉強維持著自己意識的傅君漠。  我手起,刀落,狠狠紮進他肩膀:“傷害別人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自己也有今天?”

  第一刀。他迷蒙的意識猛然情形過來,卻因爲我淩厲的一指,仍無法動彈,無法言語,只狠狠地瞪著我,那眼神,那震怒,仿佛要把我吞噬掉。

  我卻不管,拔出刀,帶起血幕,幽幽地笑了:“我當初就告訴過你,永遠都別妄圖掌握他人的命運!否則,終有一天,你的命運也將不再是你自己的!”

  他的臉色慢慢褪盡,原本恨到極端的眼神,怒到極端的眼神,卻在看到我的笑,聽到我的話時,猛地一滯,仿佛想起了什麽,連他自己也無法抑制地轉柔……我狠狠刺下第二刀。

  第三刀……匕首沒進了他頸旁的草地,我緩緩拔了出來,擦淨,收回。

  他忽然眼望著我虛弱卻歡快地笑了起來,那眼神仿佛在說:“下不了手?”  我冷冷地睇了他一眼,起身,沒有絲毫留戀。

  三國鼎立的局面,還不到打破的時候,否則,會給祈然和衛聆風帶去莫大的變數和麻煩。

  胸口悶悶作痛,我正待轉身離開……

  “冰依——!!”溫潤悅耳的聲音夾雜著無邊的恐懼和憂慮由遠及近傳入耳中,下一秒,我已經被擁進一個溫暖卻僵硬到顫抖的懷抱。

  “祈然,我沒事!”我抓住他冰涼顫抖的手,淺笑著安撫,“步殺傷得很重,你快去看看他吧。”

  祈然臉色一變,看了躺倒在地上滿身鮮血的傅君漠一眼,藍眸中瞬時凝聚起冰寒的殺氣,手起,我卻只覺眼前銀芒輕閃,有什麽猛地沒入即將昏迷的傅君漠胸前。

  下一秒,祈然看了我一眼,狠一握拳,瞬移到不遠處的步殺身邊。

  “水姑娘……”低沈磁性的聲音毫無預兆般響在耳側,我一驚回神,才發現洛楓不知在什麽時候竟已到了我身旁,還是那副悠然含笑地樣子。

  他望了躺在地上無法動彈,慢慢從痛苦震驚的神情陷入昏迷的傅君漠一眼,謙恭地向我抱拳:“可否給在下一點面子,饒過他一……”

  “咳……”胸口的痛終于沈積勃發,化爲喉口的腥甜,溢出嘴角。  “你……!”洛楓震驚地看著我蒼白的臉,殷紅的血。

  祈然仿佛感應到什麽,往這邊看過來。我心中一慌,轉到洛楓身旁,恰恰遮擋住祈然的視線,低聲懇求道:“請你別支聲,我沒事。”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胸口的痛是因爲什麽。天和大陸四大神兵利器之一的寒血劍,如果不是當日祈然用藥驅走了我體內大部分寒氣,恐怕這一生,我都無法再動用內力。

  可是,療傷的那幾天,我卻偏偏再度……

  我舉起袖子,想抹掉嘴角的血跡,卻見一條手臂橫貫到了我面前。

  我愕然抬頭,卻看到洛楓真摯的笑容,“用我的袖子擦吧,否則依蕭祈然的敏銳,肯定會發現的。”

  我笑笑,扯過他袖子,擦掉嘴角的血跡,虛脫地坐倒在草地上,低聲道:“謝謝。”

他無所謂地一笑,彎腰背起滿身是血的傅君漠,低低沈沈的聲音響起:“我先安頓了他,再回來找你們。”

  “那這些人呢?”我愕然指了指身旁躺著橫七豎八昏迷的人。

  洛楓雙唇一咧,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我管他們死活!”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2
發表於 2011-2-11 00:58:58 |只看該作者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23章 舞劍

  十天後,我們終于離開了鑰國境內,到達尹鑰交界處的混亂國地帶。當然,這只是從前,如今這裏早已是依國的領地,到處其樂融融,繁華升平。

  依國東南分國——風遊,也就是我當日從汀國出發嫁往祁國時,途經的那個小國。

  當時,我恐怕怎麽也想不到,那個讓我贊歎的國家,那位讓我忍不住想一睹其風采的少主,竟然會是祈然。

  踏足風遊國的第一天,我們就收到了一個震驚全天和大陸的消息。

  原本形成長期三國鼎立之勢的銀川國霧都城,在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被祁國護國將軍玄天帶領的“天甲奇兵”攻占。

  自此,這個世界表面上維持的平衡和短暫的穩定,徹底被打破。天和大陸,正式進入三國,不,四國爭霸的戰亂時代。

  -----------補充分割線----------------  祁國車坩,臨都皇宮,風吟殿。  宮殿的大門被無聲無息地推了開來,一個身著暗色宮裝的女子向身後揮了揮手,隨後行狀慵懶地走了進來。

  殿中昏暗的燈光,影影綽綽地照在她臉上,映出她絕麗到,渾不似人間女子的豔麗容顔。

  她的年歲,說不上來。單看那冰晶玉肌的膚色,仿佛只雙十不到年紀;但明明秀美到世間少有的容顔,卻能讓人很一眼便看出,她經曆了多少滄桑;再看那雙,明明徹亮,卻深不見底的眼睛,便說她已年過半百,也讓人不得不信。

  那絕麗女子——冷清雅,明明走的幽雅懶散,卻偏偏落地無聲,若是有人閉上眼睛呆在這宮殿中便根本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穿過正殿的簾幕,走入後室寢殿,冷清雅一直微笑幽深的面容終于滯了滯,眼中有一抹奇異複雜的溫柔之色,一閃即逝。

  只見寢殿左側的一張長案上,攤滿了紙筆,案幾後方的雕龍梨木椅上,衛聆風微側著頭,靠在椅背上,閉目安眠。

  他異常俊秀的面容上微微顯出憔悴之色,長而密的睫毛微微顫動,雙眉緊皺,顯示他睡的極不安穩。白皙修長的雙手,一只輕擱在椅臂上,另一只則仍牢牢撫在案幾的白紙上。

  冷清雅的目光,先是落在案幾的白紙上,只見那只是張普通的宣紙,上面歪七扭八地畫著幾幅類似船的圖畫,筆法很是生疏,倒象是不懂畫之人所做的。  冷清雅秀麗的眉微微皺起,眼中閃過疑惑之色,隨後目光稍疑,落在衛聆風臉上。  良久之後,不知爲何,她原本清明的雙眼開始變得恍惚迷離,象是透過那張俊秀非凡的年輕面孔,看著自己久遠以前的愛戀和記憶。

  她緩緩伸出與十幾年面沒有任何變化的青蔥玉手,緩緩撫向那張俊秀的容顔……

  “啪——”一只晶瑩修長的手,堪堪截住了冷清雅仿如著魔般的動作。  “母後。”一雙冰晶般透亮,卻無比幽深的眼睛,緩緩睜開望向冷清雅,那裏沒有半分疑惑,沒有半分驚訝,沈靜幽冷無比。

  衛聆風松開手,身子輕動,舒展了一下,再望向冷清雅時已經掛起了優雅莫測的笑容:“難得母後會駕臨朕的寢宮。”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不坐嗎?或是,要朕招人來伺候?”

  冷清雅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但也只是一瞬,便恢複平靜,嬌柔幽雅地坐了下來。

  冷清雅輕柔開口:“軒兒,你讓玄天攻下銀川國,之後打算怎麽做?”  衛聆風微微挑眉,疑惑地道:“母後竟也會關心這些小事?”

  “軒兒……”冷清雅眼中閃過寒光,“你該知道,憑你是鬥不過你父王的。”  “呵——”衛聆風象是一時忍不住笑意,眼中卻是越加幽深,右手中食指有節奏地叩擊著椅臂,“那麽母後的意思是,朕應該依附著您的保護,是嗎?”

  衛聆風頓了頓,身子微微傾前,看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冷笑道:“別忘了。當日毀去我記憶,將我拋在這陌生皇宮中的,母後你也有份。”

  “更何況,若論起最終該恨的。”衛聆風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收起桌上的畫紙,淡淡卻又冷漠異常地擲出一句話,“父王做這一切,可不都是爲了母後你嗎?”

  冷清雅眼中閃過一絲怒色,半晌之後,她的面容慢慢平靜下來。  她緩緩起身,臉上一片慵懶淡漠,淺笑吟吟,仿佛剛剛那一長段時間的失態,從未存在過一般。

  “軒兒,母後也沒有幹涉你執政的意思,不過這後宮之事,母後卻不得不過問一二。你的後位……到底還准備虛懸多久呢?”

  “也是時候廢了那個不知所蹤的丫頭,另立新人了吧?

  衛聆風眼中寒光閃過,嘴角扯出一抹幽暗的冷笑,一字一句,沈聲道:“廢與不廢,這是朕的私事,就更不勞母後操心了。”

  冷清雅眼中森寒的殺機一閃即逝,隨即悠然一笑道:“但願皇上不要後悔,今日跟哀家說的這番話。”說完,再不停留,轉身揚長而去。

  衛聆風聽著,卻沒有擡頭,望著手中收起的那幾張畫紙,眼中閃過溫柔微痛的眸光,忽然沈聲道:“成憂,傳文策和莫勁。”

  “是,皇上。”空曠的殿堂中傳出恭敬的回聲。

  衛聆風挑了挑眉,想到馬上要再見到那個人,嘴角勾起一抹輕柔的笑意,淡淡道:“布置出朕身在銀川的假象。我們……出發去尹國北境。”

  “我說祈然……”我仰起頭,在輕微顛簸的馬背上,視線對上那張絕世的容顔,卻一臉郁悶,“洛楓跟上來也就罷了,爲什麽連她也一起跟來了?”

  洛楓和祈然的那場比試,最終沒有分出結果。因爲比賽的中途,祈然忽地便心神不甯,無論如何都集中不了精神。

  要知道,高手過招,每一瞬間的分神,都可能是致命的疏失。幸好洛楓看他狀態不對,便自動終止了比試,匆匆趕回約見的地點。

  那日洛楓帶走傅君漠以後,還真的又回來了,死皮賴臉地要跟著我們走。先旨聲明,我們三個,誰也沒讓他跟的意思。

  可是他武功跟祈然不相上下,臉皮之厚與我……咳……,輕功和追蹤的經驗更是比之以前的步殺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終于,無奈之下,這個行蹤成謎、武功成謎、身份成謎,仿佛憑空冒出來的男子,在祈然不追,我不究,步殺無所謂的態度下,就這麽順理成章跟我們成了一路人。

  本來嘛,多了個洛楓已經夠意外了,誰知不出三天……

  我的視線瞟向瑰麗的夕陽下一臉青春氣息,美得讓我有些恍不開眼的橙兒。唉!對于她那天踹步殺的一腳,我始終還是耿耿于懷。

  祈然也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穩住我不安分的身體,垂目道:“她說要幫紅袖看著步殺,趕了一路,她便求了一路。”

  說起來,橙兒對旁人,比如我和洛楓的態度,倒不差,也沒有計較我當初射她的那幾枚針。只是謙和中帶點疏離和高傲,這種個性的女子,真性無遮掩,我也……不能說不喜歡。

  至于面對祈然,我徹底無語,只能說是冰淩下位者對上位者天然的恭順和崇拜,已經見怪不怪了。

  可是,說到她對步殺的態度,我就忍不住一陣惡寒,那叫幫她姐姐看著喜歡的人?純粹是沒事找茬,有事添亂,好象不見到步殺出醜、變臉,就死不瞑目一般。

  我懷疑,這幾天,步殺也差不多忍到極限了。

  最離譜的是那個紅袖,我一想起她瞪著我時,恨不得把我撕裂我的眼神,惡寒更甚。她是步殺的師妹?她……喜歡步殺?沒搞錯吧?

  祈然的馬在我的沈思中漸漸放緩了腳步,他望了身旁的步殺一眼,淡淡道:“爲了走捷徑,我們今晚恐怕只能在這個林中露宿了。”

  步殺表情不變,冷冷點了點頭。

  我們並沒有去風遊宮殿宿夜,理由嘛無非是不想聲張。而且按照我的描述和祈然的記憶,穿過這個森林,再途經一個小鎮,就到達“別有洞天”所在的山頭了。

  天色逐漸昏黑。

  “今晚我們就在這裏露營吧。”

  祈然開口,自然沒人會有異議。雖然山間天寒地洞,蚊子飛蟲多多,可是我向來都窩在祈然懷中睡覺,天然暖氣外加熏香驅蚊劑,自然樂得自在。

  我們撿了附近的一些柴枝,架起火堆。

  天幕很快就全黑了,不過今夜明月當空,星光閃爍,倒是別有一番露營的氛圍。

  洛楓和橙兒去了附近尋找新鮮“食物”和更多的柴火,我們三個則留在原地照看行李馬匹。

  自從那天被傅君漠伏擊以後,祈然就寸步不肯再離開我和步殺左右,以至這幾日行動,都是三兩成組的。

  “冰依,趁今晚,學一套劍法吧。”祈然忽然放下手中的木棍。

  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啊!我擡頭看了半晌,撓頭,不好意思地問:“難學嗎?”

  祈然笑笑,抽出劍丟給步殺:“逍遙遊的劍法,你先練一遍她看看。”

  步殺二話不說,淡漠地接過劍,繞到火堆前空曠的草地上。

  “誒誒?步殺他不是……”沒內力了嗎?

  祈然瞥了我……一眼:“步是殺手,武功招式都以隱和快爲主。如果內力未失,你恐怕連他的一招也看不清楚。”

  說話間,步殺已經提劍輕松擊出。

  “還發呆。”祈然含笑輕叩了下我的腦門,“看清楚步的每一招每一式,我爲你詳細解釋。”

  我傻傻地轉過頭,眼前銀光一閃,步殺已經在周身輕輕舞開了劍花,伴隨著祈然如溪流般潺潺淌過的嗓音。

  “逍遙遊劍法共分三招十二式。第一招,如魚得水;重在輕靈灑脫,只需領會劍招,而不重劍意……第二招,遊龍潛水;你看清楚步每一個動作之間的連接,這一招,務必保持式式連貫,形神圓潤成環……”

  我凝神看著,月光下揮灑的黑色身影,腦中不住消化來自祈然溫潤嗓音的信息。

  “最後一招,任我逍遙,也是整套劍法的靈魂所在。無形無招,無欲無我;天上地下,任我逍遙……”

  步殺輕輕一個旋身,收起長劍,在火光前站定,銀白色的月光,赤紅的火苗,輕輕飄搖,映照著他的黑衣黑眸,映照著他冰冷的容顔。

  “丫頭,又發呆……”祈然無奈地喚回我的神魂,“怎麽樣?記住了多少?”

  我茫茫然回過頭,一把抓住他衣袖,興奮地叫道:“我還以爲那些劍法刀法、絕世武功都是武俠小說寫來騙人的呢!原來真的有啊?對了,這套劍法是誰創的,你們兩個都會?”

  祈然環手摘掉飄落在我頭上的草屑,笑容中仿佛是融盡一切的寵溺和疼惜:“是我自創的。當初剛想到時,曾在步面前演示過一遍,所以……”

  這……這這……兩個人,X的,難道生來就是讓別人自卑的嗎?

  祈然探手把躲在角落裏畫圈圈的我撈過來抱在懷裏,無論如何也掩不住話語中的笑意:“這套逍遙遊劍法易學易用,且不論近身遠攻,都很適合你……”

  “逍遙遊……”我攥著祈然的衣襟,靠在他胸口喃喃重複,有個念頭在我腦中閃呀閃、閃呀閃。對了——舞!劍!

  我怪叫了聲,一躍而起,取出心慧塞在行李中的雜物之一——瑤琴,對著不知是傻楞還是依舊冷漠的步殺,興奮地道:“步殺,那個……我還沒學會。你再舞一遍?!”

  兩人對望了一眼,祈然無奈地搖頭笑笑:“我也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你就再舞一遍吧。”

  我在祈然身邊盤膝坐定,瑤琴就隨意地擺在我腿上,仰首道:“開始吧。”  步殺眨了眨眼,身形不動,仗劍退後一步,劍花輕挽,在夜幕中劃出了一個絢爛的光圈。

  我細瘦的十指輕撥琴弦,流暢的曲音恰恰趕上步殺舞劍的節奏,朗聲吟唱……

  歲月難得沈默 秋風厭倦漂泊

  夕陽賴著不走 掛在牆頭舍不得我

  昔日伊人耳邊話 已和潮聲向東流

  再回首 往事也隨楓葉一片片落

  步殺一個旋身,利落地在月下挽起劍花,動作沒有千鈞的力道,沒有飄逸的靈動,卻潇灑的不帶一絲多余的動作,仿佛那簡簡單單的一個招式,便能讓人看到他的堅忍、剛毅和百折不撓,而我……只需靜靜望著,相信著,便能安穩、安心。

  愛已走到盡頭 恨也放棄承諾

  命運自認幽默 想法太多由不得我

  壯志淩雲幾分愁 知己難逢幾人留

  再回首 卻聞笑傳醉夢中  ……

  步殺止招收步,寬闊的額上已微微見汗,他輕輕甩手,長劍在火堆上方劃過一個漂亮的弧度,落到祈然手中。

  歌聲停止,琴音卻依舊在山谷間铮铮回蕩。

  我把手邊的方巾拋給已坐在我左近的步殺,隨即向祈然展露一個“請君表演”的微妙笑容。十指輕攏,長調又起……

  愛已走到盡頭 恨也放棄承諾

  ……  

    笑歎詞窮 古癡今狂終成空

  刀鈍刃乏 恩斷義絕夢方破

  ……  月光下,一身白衣的少年悠然地合著節拍,在星光閃爍,月色光華的山林間,仿佛不小心遺落世間的神子,輕輕描繪著天界人世的……幽然。

  路荒已歎 飽覽足跡沒人懂

  多年望眼欲穿過 紅塵滾滾我沒看透

  自嘲墨盡 千情萬怨已皆愁  曲終人散 發花鬓白紅顔殁

  燭殘未覺 與日爭輝圖消瘦  當淚幹血隱狂湧白雪紛飛 都成空

  祈然在空中一個輕靈的翻騰,衣袂飛揚,動作潇灑飄逸到了極點,黑發如豐厚的綢緞,揚起又飄落……

  清風,拂過耳畔,撩起發絲,一如撥動著十指的琴弦,輕輕劃過我心底最深處,奏出最美妙的篇章。我轉頭望向火堆前面色清冷,卻無法掩飾黑眸中熠熠星光的步殺。

  在這空曠的山谷間,在這漆黑的夜幕下,我們……三人成行,不離不棄。  我的嘴角輕輕揚起,有什麽落在心裏,漾起一輪又一輪的光圈。

  原來……這就是,幸福啊!

  琴音漸止,祈然一個飛躍落在我面前,仍有幾屢被風吹亂的長發拂過他耳畔,唇邊,又柔順服帖的垂落。他遞過長劍,聲音輕柔卻帶著笑意:“看了三遍,再笨也該學會了,我幫你奏樂吧。”

  甯靜的山谷間,溫潤空曠的低沈嗓音,伴著跳躍的火苗,輕輕流轉。火光映照下,是一個衣袂翻飛,持劍翩然起舞的少女。

  一身粉白飄紅的淡雅絲錦,一頭隨風揚起的秀發,一張融盡世間喜樂的清秀面容……

  輕盈的花瓣,飛灑的落葉,打著卷,一圈又一圈,包裹住她,又飄然灑落。  攏琴低唱的絕世少年,靜坐安然的黑衣男子,持劍翻騰的空靈少女,一切的一切,盡在谷中,又仿佛從這山間抽離了出去,自成世界。

  那是一個,只要存在,便再也沒有人可以介入,可以破壞的……幸福世界。  左手提著食物,右手捧著柴火,剛踏入谷中的洛楓和緊隨他而來的橙兒眼中,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景象。

  忽然,一道冷冽的視線落到洛楓身上,一直冷漠坐在火堆前的黑衣男子——步殺,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的眼神黑漆清冷如昔,可那道一瞬即逝,快到他幾乎以爲是自己錯覺的視線,夾雜著冰冷的殺意,卻讓他輕輕蹙起了眉。

  緊接著,蕭祈然也默默擡起了頭,他依舊在低低吟唱,聲音溫潤。如海般深邃的藍眸淡淡的,沒有一絲波瀾的掃過他,不作停留。只是那一眼,卻包含著明顯的警告、威脅和……殺機。

  然而,只是轉瞬,待那舞劍的少女旋過身去,他們所有的神色便被靜靜掩起,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轉爲清雅潺流如水的溫柔,和……幸福。

  洛楓撇開眼,望著火堆前翻騰的清瘦身影,他的眼神有些迷離,有些怅惘,稚氣明快的神情慢慢僵硬,嘴角勾出一個詭異的弧度,低低呢喃:“還真讓人……忍不住想破壞呢……這個世界……”

  橙兒就站在洛楓身邊,這句話雖輕,卻應該聽到。只是此時此刻,她瑩白汗濕的雙手緊緊揪住衣衫裙擺,心口竟不知爲何,一陣陣生痛,什麽也聽不入耳。  她一直以爲,那個人,是天生冷血的殺手,天生無心無情。永遠……永遠……都不可能露出,如此……溫……柔……,是……溫柔的表情。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3
發表於 2011-2-11 00:59:09 |只看該作者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24章 竊聽(大修)

  尹國邊緣小鎮——百裏。

  百裏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獨自一人走在街上,倒也能隨時感受從我身邊掠過去的人流,耳邊時斷時續地飄過各種小販的叫賣聲。

  走了兩步,我頓了頓,又心不在焉地邊四處看看邊往前走,然後……回頭望了望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長歎一口氣,終于往回走。

  其實,挺想隨處逛逛的,可是趁祈然在給步殺療傷的時候獨自跑出來,一會他見不到我,恐怕會擔心吧。

  我念叨著,眼角余光微微瞥到一個人側影——側臉?……垂頭喪氣的模樣猛地一滯。

  灰色系武士服,罩住整張臉的鐵面具,我興奮地一笑,張了張嘴:“無……”  聲音……卡在喉嚨口,發不出去,我看到一個溫文俊秀的男子微笑地走到無夜身邊,狀似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隨後低頭在他身旁耳語了些什麽。

  無夜輕輕點頭,那男子嘴角輕勾,仿似什麽也未發生過一般,揚長離去。  尹子恆——爲什麽我從來不知道,無夜竟跟他認識?而他……一個尹國四皇子,于這種兵荒馬亂、國體動蕩的時候,來百裏這樣的偏遠小鎮做什麽?

  我不知自己是出于什麽樣的心理,也完全忘記了祈然會擔心,就這麽或將自己的氣息藏于人群中,或屏住呼吸,緊緊跟在前面獨行的無夜身後,忽遠忽近。  我轉過拐角後,看著眼前華麗的大宅和空蕩蕩的大道,發……呆。

  進,還是不進?

  一只寬大的手搭在我肩上:“冰依,你獨自一人在這裏鬼鬼祟祟地做什麽?”

  我被狠狠嚇了一跳,回過頭去,首先入目的是輕咧開的嘴和兩排潔白的牙齒,然後是一張略帶些孩子氣的面容和一身潔淨的青衫。

  我拍了拍胸口,驚魂未定:“洛楓,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你……又爲何會在這裏?”

  洛楓笑了笑,收回手,隨意地懷在胸前:“你的靈敏度還真低,我從大街上一路跟你到這裏,你竟一點也沒察覺。怎麽,想進去找剛剛那個鐵面人嗎?”  我有些頹喪,隨即眼睛亮了亮:“你的輕功很高?……!”

  “…………”  我在洛楓的幫助下順利進入那個大宅,裏面空蕩蕩的,偶爾有三兩的丫鬟拿了東西來去,也沒有護衛保镖,地面卻很幹淨,有幾個看上去年幼的小厮拿了半身高的帚子在打掃。

  我正仗著柱子的掩護探頭探腦,想尋出那熟悉的身影來。腰身卻忽地一緊,還沒來得及反應,耳邊只聽一縷極輕的門開合聲,洛楓已半拖著我躲入身後廂房的一個櫥櫃後。

  這應是一個貼壁的衣櫃,不知爲何竟在櫃壁與牆間留了一人身的縫隙,倒象是專門用來讓人躲藏偷聽的。

  “怎麽……”我腳沒站穩,正想回過身去詢問到底出了什麽事?  嘴巴便猛地被一個溫暖又略微粗糙的寬大手掌捂上,洛楓半抱著我,貼近我耳側,輕噓了一聲。

  我心頭一顫,全身不由繃的死緊,半晌直到冷汗都要冒出來了,才聽到門輕輕開合的聲音。眼角余光瞥到一雙皂黑的男式靴子和投到地上的長影,來人應該很高。

  “婉柔,在裏面嗎?”男子的聲音不輕不重,語調平穩卻帶著冷漠倨傲,聽地我渾身狠狠一震。

  洛楓慌忙緊了緊環在我腰側的手,以示警告。

  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我忍不住滿頭黑線,追蹤一個無夜,竟然會先後看到尹國四皇子和……鑰國皇太子。

  是啦,這個聲音,熟悉談不上,卻還是極好辨認的,不是那個變態傅君漠,又是誰?

  等等,他剛剛在叫誰?婉……柔……?莫不是……?

  “太子。”屋裏傳來一聲低婉柔美的聲音,把我狠狠嚇了一跳。天哪,屋裏竟然有人!若不是洛楓進出風一般的速度,還適時捂住了我的嘴巴,怕早被發現了。

  輕且柔的腳步聲由內而外響起,屋裏是氣悶的窒靜,嚇得我們兩個只能全力屏住呼吸,洛楓捂在我臉上的手,更是緊的一刻不敢放松。

  蘇婉柔——江南四大名妓之一,尹國四皇子尹子恆的紅粉知己。爲什麽會和傅君漠同時出現呢?

  “太子,莫……”蘇婉柔的聲音頓了頓,似有些疑慮,“他走了嗎?”

  房裏靜默了一會,才聽到傅君漠坐下的聲音,茶水倒落的聲音。

  “婉柔,通知你家主子。”傅君漠的聲音帶著森寒的怒氣和殺意,“就說……那邊傳來消息,魚兒已經上鈎了,讓他准備好,四面收網。”

  我心口猛地一跳,幾乎要露了痕跡,幸好口鼻的呼吸都被洛楓遮掩了,否則絕對露了形跡。可是,傅君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他說的魚兒,到底是祈然還是衛聆風。

  “是。”蘇婉柔的聲音,平靜沈穩,柔軟中又帶了絲絲的倔強,卻不見狠毒,“子恆已經准備妥當了。只待……他們困住了步殺和衛聆風一行人,尹國就會配合太子,進攻祁國。”

  “哼!”傅君漠又是冷冷哼了一聲,語調中卻是除了狠辣,還帶著得意,“衛聆風以爲得了銀川國,他就可以穩坐天下了。卻不知,正好掉入了我們的陷阱。”  “若不是他,我也不會失去……”傅君漠頓了頓,沒有說下去,只是話中的殺意,卻早已是赤裸裸地不遮掩半分。

  “啊——”耳邊忽然傳來蘇婉柔的驚呼,然後是絲綢摩擦的聲音,倒落在懷的聲音。只聽傅君漠的語氣稍稍柔軟了幾分:“婉柔爲何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難道不爲本太子和你家主子的勝利開心嗎?”

  只聽蘇婉柔低低地歎了口氣,才道:“婉柔只是擔心,那個人……真的可靠嗎?他如此大的權勢,若是將來……”

  傅君漠似是在蘇婉柔臉上親了一下,語氣柔和卻帶著冰冷的傲氣:“放心吧,他們……若真有心爭奪天下,也不會到如今仍甘于隱在暗處。更何況,想要反噬,哼!本太子又豈是如此好相與的人?”

  我渾身狠狠一震,眼睛倏地睜圓,心裏只覺驚駭莫名。這個人……這個人,莫不是……?

  耳邊忽然傳來粗重的喘息聲,然後是蘇婉柔低低的呻吟,和嬌聲抗議:“太子……現在,現在……仍是白天,……嗚……”

  “白天又如何,有誰敢來打擾本太子?”傅君漠的聲音裏已經染了情欲,伴隨著沙啞的聲音抱起懷裏之人,越過我們躲藏的櫥櫃,往床榻走去。

  在一閃而逝的瞬間,我看到了躺在傅君漠懷中那個風華絕代,臉泛暈紅的名妓眼中,閃過深沈的悲傷和絕望,伴隨她無聲,悄悄滑下的淚珠,落進我心底。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絕對是我這一生中最難熬的時光。恐怕就算給我個通天的本事,我也絕不會想到,自己竟會有躲在櫥櫃後,偷聽別人床戲的一天吧?

  屋裏彌漫著粗重的男聲,婉轉呻吟的女聲,床榻搖晃的聲音,肌膚相拍的聲音,還有無處不在的淫糜之氣……

  洛楓仍一手捂在我臉上,一手搭在我腰間,身體緊貼著我。剛剛明明再單純不過的動作,可是在這一刻,他的手,他的身體,卻如針尖般,讓我站立不安。  貼著我臉上肌膚的手,扶在我腰間的手,隨著時間的推進,隨著……床……床戲進入高潮,而越來越熱,仿佛要將我的身體灼燒般,卻不肯松開半分。

  我不敢掙動,更不敢回頭看哪怕一眼,只一張臉漲得通紅,肌膚仿佛要燒起來一般敏感。輕輕拉扯了兩下,洛楓不肯松手,我卻也偏偏動不得半分。

  今日聽到的消息,絕對有著驚天的內幕。只要我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將消息傳遞給祈然,那麽他和衛聆風就很可能可以從中分析出有用的情報,做好一切准備。

  如果我現在出去,自然有很大的可能逃脫。即便沒有洛楓的幫忙,在搞得他們雞飛狗跳後,我還是有自信可以安全脫困。

  可是之後呢?傅君漠如果知道自己剛剛的話被人竊聽,那麽必然會改變計劃。也不知那人到時……會再想出怎樣陰狠的招數。

  “……若兒……若兒……”耳邊傳來傅君漠神志迷蒙的聲音,我渾身又是狠狠一震,尴尬難堪當真已經上升到了極點。

  我懷疑,若再不離開這個地方,恐怕我會在被發現前,先因爲腦充血死亡,一樣無法將消息傳遞給祈然。

  頂上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低笑,扶在我腰間,捂在我唇邊的手,卻輕輕顫抖了下,反而越加灼熱,灼熱到囂張了……

  一路上,我就象被一百只瘋狗追趕一般,拼了命地只知低頭往回趕。耳邊傳來洛楓開懷的笑聲,讓我越加憤恨難堪。

  回到我們入住的客棧時,晌午都已經過了。我用冰涼的手,撫了撫發熱的臉頰降溫,好好穩定了情緒。這才,懷著忐忑的心情,往租住的房間走去,洛楓跟在身後,卻是一臉悠哉遊哉的表情。

  祈然一定找了我很久吧?一定很擔心……

  我踩著吱嘎做響的木質樓梯,無意識地望向上方半敞開的房門,卻忽而腳步邁不動一下。

  一身淺藍衣衫的祈然,一臉淡然柔和表情的祈然,輕輕扶著一個不小心摔倒的少女,少女擡頭羞澀地向他一笑,遍布刀疤的臉上綻放出比日月星辰更美麗的光輝。

  這一幕,何其熟悉;這樣溫柔的表情,何其……珍貴。

  我深吸了一口氣,正待開口叫喚,祈然卻已經回過頭來,比他的神情反應更快的,是一道白光閃過,竄進我懷裏。

  我郁悶的心情一掃而光,開心地抱緊了懷裏的白狐:“小銀,你怎麽會來的?”

  小銀窩在我房裏使勁的蹭啊蹭。

  祈然的雙眉緊蹙在一起,走上前來上上下下把我檢查了個遍,見沒雙眉損傷,才呼出一口氣,道:“這裏不比滄雪,太多危險,以後不要獨自出去了。”  我心道:在滄雪國時,也不見你肯讓我獨自出去了啊!但面上當然要裝出乖巧認錯的樣子,低頭道:“對不起,我知道了。”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4
發表於 2011-2-11 00:59:28 |只看該作者
“你先回去吧。”祈然拽著我的手越發使勁,卻仍是淡淡地開口,“讓勝衣別輕舉妄動。記住,在我回去前,守住如今的戰果就好。”

  低低應是的聲音,門開合的聲音,然後屋裏就仿佛忽然被抽幹了聲響一般,靜寂下來。

  良久,久到我幾乎忘記手腕的痛,久到我雙腿麻木。

  祈然忽然開口了:“我沒有懷疑你。”

  我撇了撇嘴角,想開口,卻覺得委屈,他的表情是不是裝的,我會不清楚嗎?所以依舊不回頭。

  “有些事情我的確不想你知道。可是,你要相信,在這個世界我唯一不會懷疑的,就是你和步殺。”

  我吸了吸鼻子,真難看,差點就哭了。其實,我也不相信祈然會懷疑我,可是他剛剛的表情,至少有一半是真的。果真是被嫉妒衝昏頭腦了啊!

  祈然輕柔地扳過我身子,把小銀從窗口丟到後院的花園。

  我驚呼了一聲,想去接,卻被祈然溫柔卻堅決地抱在懷裏,在我額頭輕印了一個吻,沈聲道:“小狸通人性,我可不想他在旁看我們親熱。”

  “咳……”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祈然講的什麽話?腦中不自覺又回憶起剛剛……我忍不住面上通紅,只覺祈然原本清新溫暖的懷抱,此刻都讓我感覺渾身不自在。

  說真的那種香豔的場面,雖然只聽未看,短時間內想忘掉,可還真不是易事。  “冰依……”祈然忽然掐住我的下巴,迫我擡起頭來,眼中蒙上了淡淡的急迫和陰郁,“你剛剛……跟洛楓發生什麽事了嗎?”

  “怎……怎麽可能嘛!”我不自在地想撇開頭,臉越發熱了,以前怎麽沒覺得祈然的一張臉這麽魅惑的呢?即便他此刻正在生氣,“對了,我在街上看到了無夜。”

  祈然的表情微微一頓,鉗制我的手也松了開來,雙眉輕皺:“他獨自一人?”  我搖了搖頭,然後把我跟蹤無夜,接著遇到洛楓,還有偷聽到的,傅君漠和蘇婉柔的對話,統統詳細說了一遍。

  祈然深思了半晌,藍眸總的風暴,臉上的神色,越加凝重。

  我皺眉道:“我看他們要對付的人,恐怕不是你,而是衛聆風,你還是提醒他早做好准備吧。”如今既然祈然要和衛聆風合作,那麽唇亡齒寒,自然不能眼看著他有危機而不顧。

  更何況,對于衛聆風,唉!我就算不願留在他身邊,也不能明知他有危險,卻絲毫不管不顧啊!

  祈然的表情頓了頓,忽然臉上便露出了不快,扶在腰間的手一緊,將我狠狠抱在懷裏,蠻橫地道:“大哥的安危自有我操心,以後都不許你再管。”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環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胸口,輕聲道:“其實,我甯肯你這樣吃醋。也不希望,你陰著張臉,把什麽都埋心裏,卻跟我生氣。”  雖然,我承認,我剛剛明明吃醋了,卻也是陰著張臉跟你生氣。想到這裏不由笑得更歡了。

  我在心裏默默吟唱:戀愛中有人被打垮,有人長大,你還愛我嗎?愛我吧!  祈然低頭看我嘴角只見綻放不見收斂的笑容,忍不住露出無奈寵溺的神色,卻將我抱得更緊了:“那個洛楓,雖然暫時沒有危險,但卻絕不簡單,不要跟他太過接近,知道嗎?”

  我在他懷裏乖巧地點了點頭,抱著他的手,越加緊,忍不住將心裏所念,輕輕吟唱出來:

  雨過應該就會天晴吧

  若知道痛了就會珍惜了啊

  戀愛中有人被打垮 有人長大
  你還愛我嗎

  雖流過淚卻無損愛的美麗

  當然會有爭執但不許懷疑

  越是大風雨越要守在一起

  真愛全靠真心累積

  這肺腑的話要你聆聽仔細

  雖然說不上什麽死心踏地

  我些許的過去你要是在意

  就等你想通我一直在這裏

  雨過應該就會天晴吧

  若知道痛了就要珍惜了啊

  戀愛中有人被打垮 有人長大

  你還愛我嗎

  雨過應該就會天晴啊

  誰說天黑就一定要下雨呢

  戀愛中有人被打垮 有人長大

  你還愛我嗎 愛我嗎

  “冰依……”祈然貼住我的身軀輕輕顫抖,低喃了聲,忍不住低頭尋到我的唇,深深吻下……

  唇齒間溢滿溫潤的清香,滲進我每一寸肌膚,每一滴血液,只願一輩子,在這個人的懷抱中,沈溺……幸福。

  眼看真的就要天晴了

  一直到痛了就要珍惜了啊  戀愛中有人變得傻  有人長大  你會愛我嗎  眼看真的就要天晴了  一直到痛了從此就珍惜了啊  戀愛中越是多變化  越快長大  你很愛我嗎?  愛我吧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5
發表於 2011-2-11 00:59:48 |只看該作者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25章 幻夢(本章完)

  第二天,橙兒不辭而別。她給步殺留了封信,透著燭光看去,我隱約覺察那是一首詩。只是我深信,依步殺的文學造詣,是絕對看不懂,而他,沒有讓我們過目便獨自將信燒了。

  只是好久以後,我才遲鈍地想到,也許……橙兒是喜歡上步殺了,所以才會總對著他無理取鬧,希望引起他,哪怕一點點的注意。

  三天後,我們離目的地越來越近。洛楓,告辭。

  我雖然很笨,卻知道這個人身上有著太多的隱患,不管他是真心要走,還是被祈然逼走的,我都不該挽留。只是……橙兒,還有洛楓,便真的消失無蹤了,心裏還是只不住的怅惘。

  五天後,我們終于還是抵達了“別有洞天”所在的山頭。

  在這個,我帶走小銀,遇見無夜,救了衛聆風的山頭上,我很意外地,卻又隱隱覺得在情理之中地,又見到了衛聆風、文策,還有……無夜。

  我們到達的時候,衛聆風一襲月白的長衫,正立在當日我從士兵手中救下他的山丘,面色平和甯靜,卻隱隱帶了抹肅殺之氣。

  無夜和文策分立在他兩側,見我們到來,也只是回過頭來微微望了一眼,並未大動

  衛聆風的身旁,沒有平日寸不不離跟隨左右的十二侍衛,可是,我卻不會傻到相信,一國的皇帝會拿自己的性命冒險,即便別有洞天中,當真有著天大的秘密。

  若非,那十二精衛正隱在暗處,至不濟,他也必然在來以前便擬好了退路,自保無虞。

  即便是冒險,也定然在有七八分勝算的情況下,這就是衛聆風,天和大陸最年輕,卻也是最可怕的皇帝。

  行至“別有洞天”墓門前。

  “恩?”衛聆風看著我和祈然,俊眉輕挑:“朕爲何會在這裏,步殺沒有告訴你們嗎?”

  我看著他優雅難測的笑臉,晶亮耀眼的雙瞳,總覺得他今日的笑,有些……牽強。

  祈然環手扯掉落在我發間的枯葉,語氣淡然地回答:“步的記憶,被消去了一部分。”

  衛聆風的表情微微一滯,卻又轉瞬恢複如初,他接過文策遞來的琥珀玉杯輕抿了一口,淡淡道:“既然如此,由朕來說也是一樣的。朕和你……”

  衛聆風的聲音頓了頓,低頭,望著杯中自己若隱若現的影象,聲音越發冷淡莫測:“是真正,同父同母的……兄弟。”

  同父……我輕抽了下嘴角,這家夥,可真會享受,到了這種深山野嶺還要人伺……侯……同母?什麽?同父同母?!

  衛聆風看著我震驚的表情,忍不住薄唇輕咧,終于露出個淺淡卻真實的笑容。只見眼中原本暗淡的光輝輕亮了亮,複又歸于甯靜。

  是了!我呆呆地看著他,心裏忽然有什麽豁然明了。難怪我今日見著他後,就一直覺得有些奇怪,衛聆風的神情,從一開始,就有些幽深莫測,又隱隱潛藏著肅殺之氣。

  雖然,平日裏他本就是個難以琢磨的人。可是,往往所有的算計都潛藏在他溫和高雅的笑容下,全不似今日,這般鋒芒畢露。

  倒象是……我驚了驚,倒象是……他中血蠱時,被我告知中了噬心術時……因爲,受到傷害,所以,刻意地隱藏懦弱,反而變得更加冷漠無情。

  我還在深思,卻忽然聽他道:“即便忽然換了個身份,朕和祈然,還是兄弟。”  還是……兄弟。我抿緊了唇,細細咀嚼著這句話,他明明是在對著我說的,可是目光卻在祈然身上停留又走。

  “正是。”祈然的聲音不鹹不淡,不抑不揚。他自然而然地牽起我的手越過深密的草叢,仿佛忽然之間,衛聆風這個人——他大哥,便不再被他放在心上了。  步殺輕輕呼出一口氣,如平時一般稀釋著自己的存在,緩步跟上。

  經過無夜身邊的時候,我忽然心中微動,停下腳步:“無夜,七天前,你在哪?”

  無夜眼中微微露出疑惑,但還是恭敬地回道:“主子,那時我在幫皇上辦事。”

  我一愣,心中的疑惑越勝。心道:無夜啊無夜!不管是你還是衛聆風,我都想保,可莫怪我出賣你了。目光移向衛聆風,鎮定地道:“你讓他見尹子恆做什麽?”

  此話一出,周身的氣氛猛地凝固起來,仿佛跳躍閃爍著某種攝人的,暴躁不安的氣息和火苗。

  我看到無夜的身體輕輕震了下,隨後漠然低下頭。

  文策的目光唰地落在無夜身上,臉上露出深思複雜的表情,手卻不自覺地落到他腰間的折扇上。

  祈然的臉色從我一開口時,便有些暗沈,但始終沒有阻止。

  偌大的勁風猛地襲來,刮得我發絲飛揚,肌膚生疼,絨袋中的小銀探出頭來,發出歡快而又感傷的叫聲。

  夕陽的余輝落在我們身上。別有洞天的門,終于……打開了。

  衛聆風伸出晶瑩修長的十指,將被風吹亂的發絲自眉梢輕輕撥離,眼中變幻莫測的笑容更深,卻只是淡淡地拂了拂袍角,對著我柔聲道:“還不進去?”  “文策,你們在外面侯著。”

  “皇上——!”文策忍不住驚呼,卻在接觸到衛聆風的目光後頹然後退,低低應了聲“是”。

  “至于莫……勁。”衛聆風看都沒看無夜一眼,微微冷笑,“跟朕進去吧。”  我被祈然拽著手,茫然地穿過勁風帶往裏走,聽著身後沈重壓抑的腳步聲,胸口象有千翻巨浪在洶湧,竟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膽量回頭將目光落在那雙,在鐵面具後似隱若現的漆黑雙眼上。

  我這麽做,把真相赤裸裸地擺在大家面前,真的對嗎?看衛聆風他們的反應,顯然並不知道這件事,那麽……

  難道,無夜……真的是尹子恆的手下?難道,他從一開始……就是刻意地接近我?

  不,不會的!怎麽可能?他那時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誰……可是,我狠狠攥緊了拳頭,尹子恆知道,當初……我陋顔奇女的身份,長相,尹子恆是見過的……  如果,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我……:“啊!痛……”

  我猛命地想甩動被祈然抓住的手,卻脫不出他的掌握。

  祈然看了我半晌,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終于忍不住輕歎了口氣,輕柔卻堅決地把我攬在懷裏,無聲吐息道:“他……確實有問題。包括步受傷的消息會被這麽快傳遞出去……”

  祈然說到這裏還是頓了頓,顯然有很多事情他依然不想我知道,只冷漠地道:“冰依,無論以前他爲你做過什麽,你都不能……再盡信他了。”

  我微微開合了雙唇,耳邊聽到“砰——”的一聲,別有洞天的門,在我身後緩緩關閉。

  不能……再盡信他了。連祈然都這麽說,可是……他未曾解釋過一句,我……  很快,我們就將別有洞天中可以通達的石室通通逛了一圈,可是卻始終沒有發現任何與我當日所見不同的地方。

  “你是說,開啓別有洞天之門的方法,只有步殺知道?”我極度震驚地看著衛聆風。

  衛聆風也頗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他自然不會盡信于我,所以當日,他恐怕是只打算告訴祈然的。卻沒想到……”他微微一笑,眼中閃過淩厲的精芒,“會在途中失去記憶。”

  步殺微低了頭,靠在牆沿,黑發垂下來遮住了眼簾。他明明不可能聽不出衛聆風語中的諷刺,我卻能想象,他黑發掩蓋下淡漠冰冷的神情。

  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與他再無幹系,涼薄到……即使我們就在他身邊,卻也常常感覺不到任何存在氣息的……殺手。

  “別有……洞天……”祈然微微擡頭,環顧著四周,目光卻因爲兀自的沈思而並未集中。

  忽然,他藍眸中的神光輕輕一亮,緩聲道:“別有洞天……我們回去進來時的那個石室。”

  一語驚醒,我們五人開始沿著來路回轉。

  我一手被祈然牽著,一手無意識地扶著牆沿,這幾天發生了好多事,我一直渾渾噩噩地,因爲有著某種不好的預感,所以從未敢去深究。

  步殺有事情瞞著我和祈然,不!或許,只是瞞著我。比如,他和衛聆風的合作,爲何要刺殺尹鑰兩國的皇帝,又是如何一擊成功的;再比如,他爲何如此執著于找出祈然的母親,甚至不惜冒著與祈然相背離的風險。

  祈然也有事瞞著我。他建立依國的真正目的,究竟何在?自戀一點吧,如果他有五分的意願是爲了想念我,那麽,剩下的五分,到底是爲了什麽?而他和衛聆風的合作,又意味著什麽?對冰淩的正式宣戰嗎?  而無夜,我深深歎了口氣,扶在牆沿的手忍不住加深了指力。如今細細想來,竟恐怕已不是隱瞞和欺騙那麽簡單了……

  “吱吱嘎嘎………………”耳邊忽然傳來刺耳的機關運做聲,我還來不及細想,身體猛然感受到一股強勁的吸力。

  “啊——!!”我大叫了一聲,眼前天旋地轉,身子又是墜沈,又是往某個方向傾斜。然後鼻尖似乎充盈了奇特的清香,還有徐徐的微風,溫涼的雨絲,順著我全身每一個毛細孔滲進我體內,奇異地舒適酥麻,卻又有著莫名的快感,攪亂我心湖。

  “冰依————!!!”耳邊聽到重重驚駭莫名的叫喚。雙手似乎被什麽拽緊了,然後有股相反的力量在拖著我,卻無奈地只能跟著我下沈。

  我忍不住撇了撇嘴,心裏無聲地苦笑:別叫地那麽大聲,根據著名的穿越下墜定律,我肯定死不了!

  意識被欲生欲死的奇異夢幻吞噬前,我隱約看到祈然和步殺隨著我下墜的身影……

  兩個笨蛋,我不會死,不代表你們不會死啊!我愣是強撐著在心裏將他們狠狠數落了一頓,才隨著劃過耳畔的急風,沈沈睡去。

  耳邊有悠揚動聽的歌聲,在黑暗的洞穴中,在三個急速墜落的身影間,回蕩,回蕩……

  細雨飄 清風搖 憑藉癡心般情長

  浩雪落 黃河濁 任由他絕情心傷  ……  --------------------------------------------------分割線----------------------------------------------

  輕微地腳步聲從半敞開的窗外傳來,步殺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坐起身來,打量四周。

  殺手的直覺,讓他無論身處何地,都能很快地判斷周身的形勢,從而確認自己的安全和任務完成的可能性。

  這是一間很普通的木屋,卻讓他微微皺起了眉頭。說普通,是因爲他見過尋常百姓所住的屋子,大抵都是如此簡陋樸實的。

  可是,他爲何會躺在這裏?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  應該什麽……?步殺忍不住揉了揉額角,剛剛他想告訴自己什麽?

  好象也沒什麽特別緊急的事情,他從床上起身,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裝束。衣服仍是這套,汲血也在身邊,很好。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步殺渾身一緊,下意識地便讓自己處于戒備狀態,部分真氣自然流轉,這種受傷後常有的狀況,並不陌生。可他卻忍不住一震,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啊——!”來人推開門的瞬間,在橫劈至的汲血刀之下,臉色蒼白,半晌才一甩手中的籃子,大罵道,“步殺,你發什麽神經啊?!”

  步殺愣愣地看著面前柳眉輕皺,小臉蘊怒的少女,汲血也忘記要收回。  “怎麽了?”看他如此模樣,少女反而收斂了怒氣,泛著琥珀色的眸中輕輕閃過一絲擔憂,清涼滑膩地小手撫上他額頭,低聲自語,“難道傷勢又復發了?”  “冰……依……?”步殺收回汲血,望著眼前的人,半晌,又是半晌,終于忍不住疑慮地開口。

  “恩?”冰依歪著頭看了他半晌,忽而歎了口氣,“是不是思維有些混亂?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誰讓你這次傷地如此重。”冰依忍不住一邊抱怨,一邊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了下來,但轉眼飛揚的神采便黯淡下來,目光凝注在他身上,琥珀的微芒流光瑩彩,卻掩不住深處的憂心和悲傷,“以後別再拿自己的命去拼了,即便是爲了我也不可以,知道嗎?”

  步殺只覺得胸口在隱隱做痛,卻不知道爲了什麽。他的思緒明明是茫然的,可是面色在外人看來卻仍是一如往常的冰冷,但他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要求,自己便再沒有拒絕過。是不願,也是……無法拒絕。

  見他點頭,冰依才終于露出輕快地笑容,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草藥,柔聲道:“你的外傷已經無礙了。內傷卻比較麻煩,可能只兩三天,卻也可能要兩三年,才能完全痊愈。”

  “如今你只有三成的內力,所以,這幾天千萬莫要出去了,免得被人追殺。”  “好。”步殺冷冷地點頭。

  心情恢複了淡淡的平靜,卻總有什麽在心口揪著,讓他有種莫名不安的感覺。

  他……是不是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

  對了,步殺猛地一震,迅速擡起頭來望著眼前眼含滿意微笑的少女,近乎低吼地問道:“祈呢?祈然在哪?!”

  眼前的少女微微皺起了秀氣的雙眉,輕輕歪過臻首,半晌才漠然開口:“祈……是誰?祈然……又是誰?”

  她的眼睛微微閃亮,散發著淡然內蘊,卻引人至深的光芒。而在那縷縷微光下,卻寫著純然地,赤裸裸沒有半分遮掩的好奇和……疑惑。

  步殺只覺耳邊轟然巨響,饒是瞪大了寫滿驚懼的黑眸,卻惶惶然地,竟無法確定眼前的人是誰,祈然是誰,自己……又是誰?

  ……  放下吧 手中劍 我情願

  喚回了 心底情 宿命盡

  爲何要 孤獨繞 你在世界另一邊

  對我的深情 怎能用只字片語寫的盡 寫的盡

 不貪求一個願  ……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6
發表於 2011-2-11 01:00:02 |只看該作者
“少主!少主!……”冒失的叫聲和腳步聲由遠及近,祈然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來。

  剛來得及伸手拉開房門,就見一個幼小的身影躥進自己懷裏,急促的喘息在胸前起起落落,祈然忍不住歎了口氣,卻也不忍責備:“小玄,我不是告訴過你,別總這麽冒失嗎?不管怎麽說,你也是掌管著冰淩財政的堂堂戶侍啊!”

  千玄忙站穩身子,尴尬地抓了抓頭,才咧嘴笑道:“少主!你可不能怪我冒失,我還不是爲了趕著來向你報告喜訊嗎?”

  “什麽喜訊?”

  千玄得意地揚了揚眉,朗聲道:“剛剛皇上已經宣布了你和水姑娘的婚期,冰淩的禦用衣紡團都剛剛到達了。你說,這可是喜訊不是?”

  祈然心頭猛的一震,不知爲何,竟幾乎站不穩身子。他覺得自己明明應該開心的,可是卻有種鏡花水月的空虛感,強烈地撞擊著他的思緒。

  “少主!你怎麽了?”千玄慌忙扶住臉色驟然蒼白的祈然,聲音都幾乎帶了哭腔。

  “小玄,”祈然看著他,艱難地開口,“你說……我要和誰成親了?”  “水冰依,水姑娘啊!”千玄一臉地愕然,“少主,你不是心心念念地,只想著和水姑娘天長地久嗎?連皇上和皇後都拗不過你,終于還是妥協了……”

  千玄還在一旁念叨著什麽,祈然卻是一句也聽不入耳了,只是反反複複地念著那句——天長地久。

  忽然,他長身而起,急切地道:“冰依現在在哪?!”

  “在來儀閣……哎,少主!成親之前新郎新娘不能……見面的……”千玄看著早已消失在長廊前方的身影,只能無奈地苦笑。

  祈然左穿右行,避過了來路可能碰到的任何人,好不容易才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了來儀閣。他意外地,在閣外看到了他的大哥,蕭祈軒。

  “大哥。”祈然輕輕撫平著胸口莫名升起的戒備和怒氣,微笑開口。

  蕭祈軒回了他一個幽深卻溫和的笑容,忽然道:“父皇說,明日將宣布我爲攝政太子。重新恢複我冰淩少主的身份。”

  “真的?!”祈然猛地擡起頭來,聲音裏再掩飾不住飛揚的喜悅。他將不再是冰淩的少主了,而大哥,卻可以完成他從小的夢想。

  這一切,都象夢境一般,讓他無法置信,竟真的成了事實。

  “直到這一刻,我才完全確信,你是真的,從未在乎過冰淩的一切。”蕭祈軒面上露出微微的苦笑,卻又釋然,神色轉爲深藏在祈然記憶中的那抹關懷和溫和,淡淡道,“冰依說的沒錯,我不能強求太多,畢竟她愛的人只有你。”

  “進去吧。”蕭祈軒臉上展露出幽雅從容的淺笑,舉手投足間仿佛就能睥睨天下,眼中卻透露出真誠的喜悅和……淡淡的悲傷,“還有,恭喜……你們!”

  ……  又想起 你的臉 朝朝暮暮 漫漫人生路

  時時刻刻 看到你的眼眸裏 柔情似水

  今生緣 來世再續 情何物 生死相許

  如有你相伴 不羨鴛鴦不羨仙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7
發表於 2011-2-11 01:00:30 |只看該作者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26章 願望(本章完)

  這裏……是什麽地方?爲何,如此熟悉?

  我身處在層層迷霧中,停停走走,然後,仿佛早做慣了一般,輕輕撥開那彌漫在眼前的濃霧,看向不知是真是幻的萬千世界……

  耳邊有回旋缭繞的歌聲,伴著我相看……相受……

  情天動 青山中 陣風瞬息萬裏雲

  尋佳人 情難真 禦劍踏破亂紅塵  ……

  “芸芸,對不起。我必須要回去……自己的世界。”

  “也許將來有一天,我會後悔。也許穿越時空的機器發生故障,我再也不能回到你身邊。可是,此時此刻,我拋棄不了遠在四百年後的親人和家庭。如果……不回去一趟,我也絕不會甘心,甘心讓四百年後的那個世界,就此滅亡。”  “這個十字架,你好好保存著。裏面注入了我新研發出來與你體內磁場呼應的能源,只要時刻將它放在身邊,就能保證你一直平安,也能讓我……找到你。”

  ……  媽媽單膝跪在一塊巨大的鵝蛋形岩石前,將手中的十字架埋入土中,美麗的臉上露出蒼白的笑容:“你要做拯救世界的英雄,那樣的負擔太深、太重,所以我便……不想再要你的救贖。我們的孩子……也是。”

  哥哥手中拿著那串剛剛看來還灰暗無光,如今在手中卻晶瑩耀眼的十字架項鏈,眼中有微微的恍惚和茫然,良久才沈聲問道:“這個……多少錢?”

  中年男子的目光一直盯在哥哥身上,那目光,甚是專注,專注到仿佛是用盡了全力來彌補一生看不到的時光。良久,直到哥哥眼中露出蘊怒之色,才用有著哽咽的聲音緩然道:“這個項鏈,只需索取先生身上,那枚五元的硬幣。”

  ……

  “冰兒,生日快樂。”哥哥將十字架項鏈小心地掛在我頸上,臉上有著些微地尴尬和不自在,卻還是對著我和爸爸,堅定地說:“我們一家人,永遠都不分開。”

  “淩小姐,你要怪,就去怪你那無情的哥哥。”我護著身後的小雨,看著眼前之人怨恨而又猙獰地控訴,“他爲何要將我們公司趕盡殺絕,爲何……不能給我爸爸留一條後路?!”

  我知道,哥哥現在是淩雲集團的真正執行者;我也知道,哥哥行事決絕狠辣,不留一絲余地。可是卻不知,他到底……絕情到何種田地。

  車子歪扭著,翻跌著向前行駛,一聲驚雷般的槍響在車中響起。小雨拼了命衝撞開槍的人,槍滾到我手上,車內亂成一團,突然便沿著陡峭的碎石壁直翻而落。

  車門被撞開的瞬間,我使勁渾身的力氣,將左臂見血的小雨推出門外,自己卻因爲衝力,和兩個歹徒撞向後車窗。

  車窗碎裂,玻璃飛濺,我只覺渾身劇痛,下墜著失去了知覺。

  天地間,一道絢麗地五彩光芒由我胸口散發、彌漫,轉眼間充斥了整個山谷。  在緩緩消失的我身下,是止不住下墜之勢,卻睜大了驚恐的雙眼,透過朦胧淚光,眼看著我消失在光芒中的……小雨。落水,飛濺。

  遠遠的似有悲傷的歌聲,動人心魄,仍在我心底,久久回蕩,回蕩……

  ……

  又想起 你的臉 朝朝暮暮 漫漫人生路

  時時刻刻 看到你的眼眸裏 柔情似水

  今生緣 來世再續 情何物 生死相許

  如有你相伴 不羨鴛鴦不羨仙  -----------------------------------分割線-----------------------------------------

  幽靜的深谷夜間,有一間極爲普通的,新改造而成的石屋。石屋前,月色下,立了一男一女。男子黑衣黑髮,神色冷漠,握了把細黑的長劍不知在思索些什麽。而女子不過十六、七歲模樣,此時卻是皺緊了一張小臉,兀自在托腮沈思。  “爲什麽你的內傷還是好不全呢?”冰依眨了眨眼,望向星光閃爍的夜空,深思道,“你的筋脈阻塞淤滯,而且傷你的內力中,帶有與你本身陽剛內力相克的陰柔之勁,是以無論你如何將真氣運轉十二周天,都無法打通所有經脈。”

  步殺看了眼那張極其認真的小臉,心底隱隱有些好笑,卻並不搭話。

  “所以,我便讓你學習武俠小說中的療傷方法,讓真氣從兩腳湧泉穴開始灌入,務必要一陰一陽,一寒一熱,先天氣穿穴而入,從弱漸強的緩緩貫脈通經,滋養竅穴。”

  聽到這裏,步殺也不由微微動容,冰依口中常常會冒出一些他聽不懂的話,就比如這幾日她常提起的習武之道,療傷之法。

  初時聽來只覺奇異好笑,抽絲撥繭後,卻驚異地發現,有些竟真的涉及修習絕頂武功的禦氣法門。

  “可是,爲什麽效果不如書上的理想呢?”

  看她一副幾乎要抓破頭的模樣,步殺的嘴角幾不可彎地翹了翹,拉過她微涼的手安置在長椅上,心道:她還是一樣怕冷。淡淡道:“想不通就算了。”

  這幾日,生活平和甯靜。步殺只覺得,心中的戾氣越來越淡,有著淺淺的,異樣的喜悅在心底滋長蔓延。

  有時,他會醒起,自己仿佛忘了什麽極端重要的事情,可是轉瞬間,卻又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

  “啊!對了!是自然!”清亮的叫聲猛然打斷他的沈思,只見冰依一臉興然地跳起來,扯著他袖子大聲道,“你需要的天然之氣,必須是天地間最純淨的,而且要自然吸取,完全不流能于形式。可是這幾日,你雖身在大自然中,卻太過著意自己的傷勢,反失去了平常之心,故而無法融于自然,取于自然。”

  步殺眼中閃過異色,隨後沈思,心中竟豁然開朗起來。原來……他的內傷並不是無可救藥,而實是他自己太過著意了,反而無法達到冰依所言,“洞然忘我”的境界。

  思及此,他便將手中汲血交到冰依手中,就在這渾然天成的幽谷山林間,微仰著頭,面向夜幕星空,輕輕閉上了眼。

  片刻後,他已無情無緒地沈浸在這平日忽略的天地,洞然忘我間,終從對武道的追求,對守護身邊之人的渴望投身到蟲鳴蟬唱的世界,其中的轉接渾然天成,不著痕跡。

  強大的內息自然流轉,步殺緩緩睜開眼,神色依舊清冷如昔,卻出奇地平和安甯。緩緩對上那雙,閃爍著琥珀色光澤的眼眸,輕聲開口:“謝謝。”

  冰依漂亮的雙眸如月牙般彎了起來,隨即睜開流瀉出滿谷的熒光。她象是忽地想起了什麽,低頭在腰間掏了半晌,忽然擡頭詭秘地一笑道:“步殺,右手伸出來。”

  步殺恍了恍有些迷蒙的眼,有些嗡然做響的雙耳,緩緩將右手伸出,靜靜攤開。

  這一幕,何其熟悉;這一幕,仿佛纂刻般,深深烙印在他心底……因爲他答應過那個人,從此以後,要牢牢記住,這一日。

  步殺收回手,怔怔地看著手腕上,用歪七扭八的白色絲線繡著“步”字的黑色護腕,聽著少女在耳邊絮絮叨叨地念著:“這個,叫作護腕。在練刀或者與人搏鬥時,可以緩衝你手腕受到的傷害……”

  是的,他知道。他早知道,這是護腕。

  步殺忽然靜靜開口,打斷了少女的話:“祈然的呢?”

  “恩?你說誰的?”少女的眼中再度閃過一絲迷惘之色,愕然問道。

  步殺看著手上的護腕,專注地每分每秒認真地看著,看著。然後,他嘴角一揚忽然露出一個極度自嘲卻又恍然的笑容,喃喃自語:“原來……在我心裏,竟真的存在過這樣的想念。”

  他接過少女手中的黑刀汲血,握在右手。笑過之後,他的面容竟仿佛被波蕩過的水面,反而緩緩平靜下來。

  他擡起頭,看著眼前仍舊帶著迷惘之色的少女,眼中慢慢展露出,從不敢輕易洩露的柔和光芒,一絲一縷,彙聚成海。

  步殺歎了口氣,左手緩緩撫上汲血的刀柄,雙手上下交握。他眼中的溫柔之色如潮水般盡數退去,轉爲再無人可以影響,再無人可以左右的堅定之色。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守護那兩個人,能守護一天,那便一天;能守護一年,那便一年;能守護一輩子,那便……一輩子。

  這樣的信念,無堅不摧,無情可化。是的,無堅不摧,無情……可化。  即便他自己,也再無法動搖哪怕……一分一毫。

  “也許,這真的是……埋在我心底最深處的願望。”步殺的雙手緩緩舉起,看著眼前如鏡花水月般逐漸波動影重的世界,臉上露出一個淡然卻極度珍貴的笑容,“但卻絕不是我——最想實現的願望!”

  黑刀閃著白影直劈而下,沒有半分猶豫,沒有半點停頓,然後,斬碎了鏡花,斬碎了水月,也斬碎了……埋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世界。

  翺翔那 蒼穹中 心不盡

  縱橫在 千年間 輪回轉

  爲何讓 寂寞長 我在世界這一邊

  對你的思念 怎能用千言萬語說的清 說的清  只奢望一次醉  ……
  -----------------------------------分割線-----------------------------------------

  祈然走進來儀閣時,出乎意料地看到一臉耍賴表情的冰依,和黑著張臉的步殺。他不由搖了搖頭,只覺好笑,想不明白冰依爲何就如此喜歡整步呢?

  “步殺,我告訴你,你若不做伴郎,我就不嫁了!”

  祈然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何謂伴郎,也許其他人不清楚,他和步卻是聽過冰依解釋的。一想到讓步穿上大紅喜服,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他就抑制不住浮上嘴角的笑意。

  步殺顯然早發現了他的存在,狠狠一眼朝他瞪來,隨後面向冰依,冷著張臉:“我絕不做!”說完大踏步跑出房門,幾乎可算是……落荒而逃。

  “哈哈……”留在屋裏的兩人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不過想來,步殺可能最終還是會答應冰依的要求。畢竟他身上如此重的內傷,連他都治不好,卻被冰依的奇思妙想化解了。畢竟……他們三人本就是一體的,無遊天下,不離不棄。

  祈然走前,輕輕攬過一身紅衣,未施脂粉的少女,心中滿滿的都是柔情和幸福,還有隱隱的,潛藏在心底的虛空和茫然。

  “冰依,我們真的要成親了嗎?”祈然捧起少女晶瑩的臉蛋,輕輕撫過,一遍又一遍,顫聲道,“十日後,是我和你,成親。不是別人?”

  “是我和你成親,不是別人。”冰依柔順地靠入他懷中,環手抱住他,聲音平和甯靜,卻堅定無比,“十日後,我就會成爲你的妻子。此情不變,此志不渝,一生一世,只愛你一人。”

  祈然渾身一陣顫抖,恍惚間竟想著:即便這是假的,我也要抓住,牢牢抓住,我的幸福。他將懷中的少女緊緊抱住,沈聲道:“我也是。一生一世,只愛你一人。”

  又想起 你的臉 尋尋覓覓 相逢在夢裏

  時時刻刻 看到你的眼眸裏 缱绻萬千

  ……

  十日後,冰淩國風之都,是從未有過的熱鬧。冰淩的子民,原依國的臣屬,他們都彙集在這個神秘的古都,只爲了一事。

  因爲這一日,他們的少主,即將迎娶他心愛的妻子;因爲這一日之後,他們的少主終究還是決定放棄到手的權利,飄隱遠走。

  但無論如何,此時此刻噼啪作響的是鞭炮聲,奔走喧囂的還是喜悅之氣。人人都能看到那如天神般受人尊敬的少主臉上,洋溢著真正的,幸福美滿的笑容。

  祈然穿著一身新郎喜服,原本披散的長發被金絲繩束在身後,絕世的容顔,帶著最深摯的渴望,沒有半點遮掩地展露在衆人面前。

  于是,在這喧鬧喜悅的都城中,凡新郎白馬過處,所有的人聲都沈寂下來,只貪戀地靜靜地看著那張,再無法用筆墨言語來形容的喜悅容顔,傾身跪拜。

  “小姐!小姐!都說了你現在不能隨意走動……”

  剛從馬上下來的祈然錯愕地看著他即將迎娶的准新娘,身披霞衣,頭戴鳳冠,從來儀閣中衝出來,後面跟的是滿臉焦急的心慧。

  “冰依!”祈然一把抓住來人的皓腕,忽然覺得有些頭疼,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眼中已醞釀了幾分危險的氣息,“你不會想要逃婚吧?”

  “怎……怎麽可能……?”冰依臉上露出尴尬的神情,隨後晃了晃被他抓住的手腕,臉現焦急之色,“祈然,我的項鏈不見了!”

  “項鏈?”祈然的神色微微一怔,面上沒有什麽變化,心裏卻輕輕“咯噔”了一下。總覺得,不知何時消失的空虛、茫然之感,一下子又回到了身周。

  “是啊!”冰依兀自懊惱地跺著腳,頹然道,“就是那條十字架項鏈。那是哥哥送的,是我最寶貴的東西。今天是我結婚的日子,就算不能讓哥哥看到,也該讓他送的禮物,陪伴左右啊!”

  “少夫人!少夫人!”內堂傳來一個侍女的呼喊聲,只見她到了面前,先是有些怔忪地向祈然一福,隨後醒起了什麽,忙攤開右手道,“少夫人看看,尋找的可是這件物事。”

  只見她的手心上垂著一條晶瑩奪目的項鏈,項鏈底端還懸掛著一個呈十字的掛墜。

  祈然只覺原本喜悅平和的心,一下子便被揪緊了。

  冰依臉露愉悅之色,驚喜地叫道:“就是這條,謝謝你啊!”說著,正待伸手去取,卻在中途被一雙晶瑩修長,形如美玉的手截住。

  祈然將項鏈取在手裏,緊緊握住,望向神色有些驚疑的少女,許久才平復了心情,柔聲道:“在我們成親以前,這條項鏈,就先寄放在我這裏,可好?”

  冰依一雙靈秀的柳眉微微皺了起來,眼中露出爲難之色:“可是……這畢竟是……”

  “先寄放在我這裏。”祈然低頭深深地凝視著她,眼裏竟在不知不覺間流露出懇求的神色,用暗啞低沈的聲音重複,“可……好?”

  冰依身體輕輕一顫,忽然伸手抱住了他,急切卻又柔聲地道:“好!”

  冰依緊抱的手松開了一點,身體卻仍偎貼在他懷中,幽幽地說:“祈然,你要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不!在所有的世界中,你對我來說,都是最重要的人。比最最寶貴的東西,還要寶貴。所以,我絕無法拋下你獨活。所以,我才會想要嫁給你,一生一世,只留在你身邊。一生一世,只看你一人。”

  祈然的雙唇,微微顫抖,他想開口說,我相信你;他想開口說,我也一樣。可是,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這一幕,曾在他腦中幻想了一遍又一遍;這些話,曾在他心底渴望了一次又一次,終于……還是成爲了現實。

  只是,心底翻騰的不安是什麽,胸口浮起的空落又是什麽?鏡花水月……難道終是空嗎?

  風之都冰淩城的未央殿中,坐著數百個在天和大陸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冰淩國的皇上蕭逸飛和皇後冷清雅坐在上首,臉露祥和笑容。

  他們身邊站著一個負責司禮的尚官,此時只聽他對著堂下並肩而立的一對玉人唱道:“一拜天地日月星,二拜東方甲乙木,三拜南方丙丁火,四拜西方庚辛金,五拜……”

  唱完那煩瑣的拜天地告文,殿中衆人臉上昏昏欲睡之色,終一掃而光。只聽那司儀尚官清了清嗓子,向坐在上位的皇上和皇后後,做了請示,這才回過頭,朗生唱道:“新人就位,觐見皇上,皇后!一拜——天地!”

  新娘的頭上蓋著紅布巾,看不到面容,新郎的絕世容顔,卻是無絲毫保留地展露在衆人面前的。只見新娘先就著身前的紅毯墊跪了下去,新郎的動作微微頓了頓,也跟著跪下,雙雙叩拜,隨後起身。

  “二拜——君王!”禮成。

  “三拜——父母!”

  新娘已經跪了下去,正待叩拜,卻發現身邊的新郎有些呆愣地站著,並沒有跪下。不由扯著他的衣服下擺,輕聲道:“祈然,怎麽了?”

  祈然輕輕皺著眉,有些茫然地看看大殿之上,那兩個慈目含笑,他極爲熟悉的人。然後,目光輕輕流轉,落在神色難辨的蕭祈軒身上,冷漠如昔的步殺身上……一一看去。

  最後,他的耳中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低頭看到那被遮住了面容的少女,心頭一軟,還是跪拜了下去。只是……只是……

  “夫妻——對拜!”新郎和新娘,面對面站著,不再下跪,殿堂中響起喜悅的轟鬧之聲。

  祈然的面色慢慢從迷惘變爲沈痛,隨後又從沈痛中緩緩蛻變出來。藍眸深深凝視著對面緩緩叩首行禮的新娘,頭上的紅綢絲巾如水波般粼粼抖動,他的面色一片甯靜,甯靜中又帶著一抹決絕之色。

  “然兒,讓你行禮呢?還發什麽呆?”耳邊傳來蕭逸飛含笑的聲音。  祈然微微垂首,斜飛入鬓的雙眉輕展,竟不知不覺地笑出聲來。

  這一刻,原本都以爲是新郎太過緊張的觀禮之人,都有些被震驚了。不爲那張綻放笑意的臉容有多耀目,只爲那笑聲中,實在夾雜著太多嘲諷和決絕的意味。  “祈然……”冰依已經扯掉了頭上的紅蓋,原本泛著琥珀色光澤的雙眼此時一片黯然,望著他充滿了焦急、恐慌之色。

  “我希望,父皇和母後一直是如記憶中那般慈愛的,從未算計過我,所以……”祈然擡頭望向坐在上首的兩人,聲音輕柔和緩,“便在這夢中創造了你們。”

  他的目光移開,落在蕭祈軒身上:“我希望,大哥可以放棄冰依,繼承這冰淩王國,讓我遠離世間權利仇恨,也成全了你從小的願望,所以便有了此刻的你。”

  然後,他看向已經逐漸分不清面容身影的步殺,聲音中流露出微微的苦澀悲痛:“步,我最希望的,是可以治好你的傷,然後我們三個便可以如從前那般,暢遊天下,或者隱居田園。”

  祈然微微歎了一口氣,藍光輕輕閃爍,終于落在眼前紅衣黑發,頭戴鳳冠的少女身上,神色不可抑制的變柔:“我愛的那個人,她的心裏藏了太多的秘密,埋了太多的感情,我卻希望,她只看著我一個人,心裏……只裝著我一個人。”

  “我愛的那個人,有著太多的執著,太多……與我無關的執著和……不願放棄的感情,讓我總是恐懼著,她會不會終究還是放棄了我,選擇其他。”

  “我愛的那個人啊!”祈然的臉上露出如春風般柔和的微笑,仿佛在透過虛無的空間看著這時間最寶貴的東西,“就象風一樣,渴望自由,渴望飛翔,絕不會爲任何人徹底妥協停留。也許這一輩子,我都別指望將她牢牢收在掌中。”  “所以,我便在夢中想象出這樣一個你。”祈然伸出手,輕輕撫過少女如凝脂般的面頰,“與我成親,只愛我一人,只看著我一人,只爲我駐足停留,這樣的你。”  “只是……我騙的了所有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心。”祈然收回手,輕輕笑了起來,笑容平淡而堅決。

  “沒有人,可以取代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祈然的手輕輕撫上大紅喜服上的紐扣,一一解開,聲音堅如磐石,平靜無痕,“即便是你,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冰依,也一樣。”

  大紅的喜服在這似是喧囂,似是靜寂的大殿上漫天飛舞,仿佛忽然舒展的卷簾,又仿佛頃刻彌漫的紅霧,遮蓋了這原本喜悅卻虛幻的世界。

  一身月白長衫的祈然,擡手扯掉束在發上的金絲,一步一步,往大殿外白茫空曠的世界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親身踩碎他自己的一個夢想;每一步,都更加靠近那個殘酷冷血的現實世界。可是他的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過。他的聲音,沒有絲毫猶疑過,平靜低沈,卻聲聲回蕩:

  “這一生一世,不!這生生世世,我蕭祈然都只會愛那一人,無論她象風象沙,是去是留,此情不變,此志不渝!”

  ……  今生緣 來世再續 情何物 生死相許
如有你相伴 不羨鴛鴦不羨仙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8
發表於 2011-2-11 01:00:46 |只看該作者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26章 願望(補充)

  我依然走著,[穿越] 小佚 -【瀟然夢】《全文完》[穿越] 小佚 -【瀟然夢】《全文完》伊莉討論區伊莉討論區沒有終點,沒有目的榕槍榧榵,獐獑獃獍只是靜靜地,仿佛與己無關地緂綮綯綻,愬慇慢慱看著這萬千世界。事實……卻是與我切身相關的世界。

  小雨渾身插滿針管躺在醫院中,仿佛死了一般。

  哥哥放棄了公司的事銖銪銋銫,滎潀漅漡每天不是在醫院照顧小雨,就是在外面瘋狂尋找我的蹤影。

  爸爸重新接手公司瞁瞄睽睮,榧榵槃榣身體卻一天差過一天,半夜裏空曠的房屋中,有時能聽到他的咳嗽聲,還有蒼白暗淡的燈光,映著窗前,他日漸慘白的臉。

  小雨終于醒了過來,脫離生命危險,她清楚地告訴哥哥:冰依,消失了,消失在光圈中。很有可能……是穿越時空,到了另一個世界。

  哥哥還是每日在外面尋找,卻更換了尋找的目標。他想起,那串古怪的項鏈,他要找到那個賣他項鏈的中年人。

  小雨在燈紅酒綠、男淫女媚的黑社會地下酒吧,找到了爛醉的哥哥。

  兩個猥瑣的男人抓住小雨,把她拖到了暗處。小雨的衣衫被撕爛,露出縱橫交錯的繃帶,雪白的繃帶,絲絲滲血。

  哥哥半醉半醒間,用絕絲切斷了那兩個男子的喉嚨,抱著面色慘白的小雨,踉跄離去。

  雨中,哥哥抱著小雨,看著她身上的傷,終于崩潰哭泣。

  他說:小雨,如果不是我,你和冰兒不會遭人綁架,不會掉落懸崖。

  他說:小雨,如果不是我,冰兒不會被那條項鏈帶去陌生的世界。

  他說:小雨,如果不是我,你今天也不會受這樣的屈辱。

  小雨臉色蒼白,沈默不語,卻將陽光般燦爛而純淨的笑容展現給哥哥,還有那最是溫暖,能將所有人融化的,柔軟懷抱。

  她貼在哥哥耳邊,輕輕地說:冰燁,你不要這麽說。冰依不是那麽軟弱的人,就算在另一個世界,她也一定能很好地活下去;就算活不下去,她也會爲自己創造活下去的機會。我也……不是那麽軟弱的人,那樣的屈辱,就是你不來救,我也能想法子自救的。

  哥哥終于找到了那個中年人——水宇天澤,天澤說,他有辦法喚回被帶去異世界的人。可是,卻阻止哥哥,如此做。

  天澤說:每個人,都有他的命運。也許冰……你妹妹,注定了與那個世界緣牽萬縷。也許,她已經愛上了那個世界的某人。如果強行將她帶回,那麽最終,誰也得不到幸福。

  哥哥激動地大吼:如果她一直想回來呢?如果,她在那個世界不幸福呢?那麽,就都是我害的……

  他說:我一定要帶她回來。

  哥哥和小雨拿著天澤給他們的能源石來到我當日消失的懸崖。能源石啓動,五彩光芒充斥了整個山谷。

  就在這個時候,槍響。哥哥抱著小雨,躲開去。

  小雨驚叫:冰燁,當初綁架我們的就是他們。

  哥哥手上沒有槍,還要保護小雨。能源石在混亂中,墜落懸崖,

  混戰,混戰。哥哥,還有小雨,誰保護了誰,誰又爲誰犧牲。

  血光在我眼前閃過,漫天的血,仿佛在某個夢中見過,如此之多的鮮血,鋪天蓋地。

  小雨被擊中了肩膀,哥哥卻是被擊中心臟附近。

  他們兩個,都被推進了手術室。

  片刻,醫生驚惶地跑出來說:他……他是孟買型血型,血庫沒有血可輸。  我看著那個世界,心底忽然恐慌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撥開雲霧,想走入那萬千世界。可是每一步,我都在走;每一步,我卻從未前進過。

  我眼看著手術室的燈,一明一暗,眼中仿佛能見到哥哥身體的血液,一點點流盡,卻得不到補充。我大聲喊叫,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冰依,冰依……”是誰,是誰在呼喚我,那麽熟悉,那麽心痛。

   胸前——忽然大亮,如驕陽般,籠罩我全身。

  聲聲的呼喚越來越清晰,眼前的景象卻越來越模糊,我恍惚中看到了胸前懸掛的十字架,久違的十字架項鏈,漸漸……失去……夢境。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79
發表於 2011-2-11 01:01:05 |只看該作者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27章 母后(全)

  我緩緩地,吃力地睜開眼,胸口還有微微發燙的灼痛,一雙手緊緊環抱住我,全身不知爲何感覺又是冷又是熱,很不舒服。

  我對上祈然滿含擔憂的藍眸,吃力地開口:“祈……咳……咳咳……”

  一口水嗆了進來,我劇烈咳嗽起來。

  祈然慌忙將我的身子托高,我勉力環視了一下四周,才發現這裏竟是一個陌生的石室,我們身在石室的半空中。

  是的,半空中。這個密封的石室在屋頂處有四個入水口,一刻不停地向這個房間注入水流。我、祈然、步殺此刻都身在半空,浮遊般貼著牆壁浸在水中。  “這……這是怎麽回事?”我慌忙抱緊了祈然,忍不住打了個抖。雖然我不是旱鴨子,水性卻也算不上好。

  而且,按照這水注入的速度,恐怕不用五分鍾,我們就會被活活淹死在這個石室裏。

  祈然環視了一下四周,向步殺使了個顔色,步殺微一點頭,已經朝石室東南方的角落遊去。

  祈然面向我,神色有些凝重:“冰依,這個石室的事,出去再跟你解釋。我們必須先想辦法出去。”

  “恩,恩。你說,我聽你的。”我慌忙點頭。開玩笑,我可不想莫名其妙死在這裏。

  “看到右下角那塊突出的方石嗎?”

  我將臉浸入水中,隱隱約約看到身下那塊突出的正方形石塊,猛地抬起頭,晃了晃頭上的水珠,點頭道:“恩,看到了。要推進去嗎?”

  “等下聽我提示,我們三個必須同時推動機關。否則注水速度只會加快。記住要將整個手掌貼入方石中央的手印,然後催動內力。”

  我打了個抖,忙道:“那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祈然點了點頭,放開抱住我的手,我身子一輕,竟忘了自己會游水,撲騰了兩下,差點又被嗆個半死。

  “咳咳……不……不好意思,我會游水的。”我有些尴尬地推開祈然,不去看他暗含笑意的眼,一個猛子紮入水中。

  同一時刻,步殺和祈然也都潛入各自方向的水中。

  我在水中小心摸索,好不容易終于觸到了那塊方石,以及其上凹陷進去的手印。忙憋著氣,手安放在石上靜靜等候。

  不過數息,一道輕微卻明顯的水波從祈然那個方向傳遞過來,直觸到我貼在石上的手背,我心中一動,內力自然催發。

  方石慢慢朝著內裏推進,房間裏四處都傳出“吱吱噶噶”的機關發動聲,石室上方的水流猛然變大,傾瀉而入,灌滿整個房間。

  封閉的巨型魚缸,我郁悶地想著。胸口別著的那口氣,慢慢散盡,我臉憋地通紅,耳邊聽到的機關啓動聲,漸漸被嗡嗡的耳鳴聲代替。

  就在我絕望地想著,難道還是失敗了,我們要被淹死在這裏?一雙手牢牢環抱住了我,然後是溫涼帶水的唇貼上我的,生命般珍貴的空氣,夾雜著幽谷清香,從唇齒相交間傳遞過來。

  我貪婪地吮吸那仿佛源源不斷的生命之氣,心中不禁暗怪,難道祈然都不用呼吸嗎?還是象武俠小說中寫的那般,有內呼吸……切,這也太扯了。

  “砰——啪——!”一陣奇怪的巨響,以水波爲媒介,傳入我耳中,象是鞭炮放在衣領裏爆炸一般,良久雙耳都象失聰般起不到半點左右。

  然後,謝天謝地,我終于隱約聽到水流退去的聲音,然後,竟仿佛是大地崩裂的聲音,石頭墜落崩塌的聲音。

  先是我的頭,緩緩從退去的水中曝露到空氣下,之後也不過是眨眼的時間,那水便退到了腳下。除了,地上仍帶著水漬,其他便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看著近在咫尺的藍眸,臉“唰——”地紅到了極點,忙推開他,看了臉色如常,仿佛什麽也沒看見的步殺一眼,心道:還好,還好!幸虧旁邊沒有喜歡八卦的人。

  “這……這是怎麽回事?”我詫異地環視四周,驚叫道,“石室呢?!”  此刻我才發現,我們三個竟站在一條寬敞的通道中,中間的路用石板鋪成,兩邊卻是泥土地,上面還種植著草皮,和一些從未見過的奇怪花木。

  我擡頭,看到屋頂上那四個熟悉的入水口,才肯定這裏確實是我們剛剛所在的地方。

  頸上忽然有輕微地碰觸,我愕然回頭,看到祈然的手正在我頸上忙活著什麽。然後,微一低頭,我愣住了——

  頸上懸掛的,竟是久違的那條,白金爲底,碎鑽、白水晶鑲嵌的十字架項鏈,哥哥送我的……十字架項鏈。

  我一驚,慌忙捂住項鏈後退一步,擡頭看到祈然幽深的面色,心頭一顫,乾笑了兩聲,道:“祈……祈然,那個石室,究竟是怎麽回事?”

  原本靜立在一旁的步殺,微微擡頭看了我一眼,我又是一顫,總覺得,他們兩個的目光都有些冰寒。

  祈然眼中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微微歎了一口氣,淡淡道:“那個石室,在機關啓動的瞬間,會從四面牆孔中噴灑出芙蓉花露以及幻藥混雜而成的雨箭,空氣中也彌漫了洛芙花根燒制的粉末。能紊亂人的心神,在昏迷中,走入幻境而不自知。”

  “幻境,什麽樣的幻境?”我好奇地問道。

  “你不知道嗎?”祈然微微皺起了眉,擡手撫上我面頰,指腹擦抹去我臉上殘留的水滴,柔聲道,“冰依沒有夢到什麽嗎?”

  “恩,就是說啊!”我微微彎起了眼笑,歪著頭留戀那指間的溫暖,“我沒有做夢的權利呢!以前,因爲有太多噩夢活不下去,所以受過催眠,現在,已經失去這個權利……很久了。”

  祈然眼中的藍光如冬日剛剛解凍的湖面,指腹輕輕撫動,柔和而憐惜,看著我良久才道:“那是人心底最深處的願望。因爲既是虛幻,卻又是最美好的,所以很可能一輩子也不願醒來,含笑死在這被水灌滿的石室中。”

  啊!好可怕!如果真的是心底最希望實現的願望,又有誰甘願醒來呢?設計這個石室的人,真是有夠變態的。不過,他們兩個這麽快就能醒來,我抖了抖,還真不是普通的意志堅定。

  可是,我也昏迷了不是嗎?我疑惑地歪了歪頭,既然這個石室中要全憑個人意志才能清醒,那我爲什麽還能醒過來呢。

  我的手緩緩撫上胸口,那裏掛著穿越時空的關鍵——十字項鏈,只聽祈然的聲音繼續道:“我醒來的時候,步殺已經醒了,水剛剛漫過我們身體,他把我們兩個都托出了水面。”

  好強!我忍不住望向步殺,眼冒星星,真的很好奇他到底夢到了什麽?不會一睜開眼,就知道自己身在幻境,然後便跳出來了吧?估計我的崇拜實在太過明顯了,他……他竟然朝天翻了個白眼,轉身往通道前方走去。

  祈然含笑拉著震驚中的我跟上,一邊繼續道:“可是,水幾乎漫上了屋頂,你都沒有醒來。我們也試了很多方法,可是……這個石室,就好象特意爲我們三個打造的一般,缺了一個,根本沒辦法啓動機關。”

  “對啊!”我忽然驚叫道,“祈然,你的體質,不是百毒不侵的嗎?爲什麽也會被幻境所迷啊?”

  “所以,我才說,這個石室,就好象是爲我們三個准備的。”祈然一邊走著,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沈聲道,“那些雨箭,在機關啓動的瞬間,會成千上萬地射入人體穴道,竟然能在那一瞬間減弱我抗拒藥物的能力。”

  我瞳孔猛地一縮,只聽祈然繼續說:“我無論如何喚不醒你,你的項鏈……”祈然看了我胸前一眼,長長的睫毛垂下,看不到神色,“你的項鏈卻忽然亮了起來,我……把它掛回你頸上,然後,你便醒了。”

  說完,他撒開手,再不看我一眼,跟著前行的步殺,緩步向通道前方走去。  我看著胸前的項鏈,長長地歎出一口氣,將項鏈放入裏衣。冰冷地觸感,讓我忍不住打了個抖,我加快腳步,跟上前面的兩人。  --------------------------------------------------------------

  轉過一個彎,從剛剛就隱隱約約聞到的花香越來越濃烈,刺眼的光亮忽然傳來,我勉強睜開眼,踏前幾步,終于走出這個通道,不由驚呆了。

  這通道的盡頭……竟然是一個美得恍如仙境般的幽谷!

  幽谷的面積並不大,圓形,一眼就能望到盡頭。幽谷的四面都是峭壁,頭頂十幾米處,以八塊巨石封頂,巨石之間留出縫隙,陽光從縫隙間灑落下來。

  谷的中央是一個只遊泳池般大小的流動湖,湖水清藍透徹,湖的兩旁種滿了白色的小花,剛剛聞到的香氣就是從這裏散發出來的。

  這種花,我見過。六角形,有點象雪花,卻是我們那個世界沒有的,祈然說叫做——雲雪。

  谷的北面是一個小型瀑布,瀑布下有一個寫著奇怪字眼的石碑,瀑布的水流淌下來,順著一條溪流歸入湖中,又順著另一條溪流自東南面穿出幽谷,形成流動湖。

  湖旁有一個外形簡樸的石屋,石屋前石凳、石桌等一應俱全。走近了,才看到石桌上還刻有棋盤,我四處望了望,果然看到一旁有兩個石盒,裏面放著黑白棋子。

  心中忽然有什麽感應,我轉身望去,只見衛聆風和無夜從我們剛剛的通道緩步走出,看到這幽谷也是有些驚訝。

  待目光落到我們身上,眼中均閃過釋然和欣喜,往前走來。

  “有人。”步殺一直沒有回身看衛聆風他們,忽然面朝著石屋冷冷道。

  正在這時,木門緩緩打了開來,裏面傳出一個輕柔悅耳的女子聲音:“軒兒乖,娘帶你去曬太陽。今晚想吃什麽?骨頭湯可好?不喜歡嗎……?”

  首先入目的,是一頭耀眼的……銀髮。恩?銀髮?

  我驚愕地看著那個滿頭銀發的女子,低著頭,走出石屋,手上還抱著一個毛茸茸的白色小狗。

  她仿佛是走出門外才忽然感覺到我們的存在,我離的她最近,她擡起頭來,一雙夜幕星辰般閃亮引人的眼睛,落到我身上,微微閃過詫異,柔聲問道:“小姑娘,你是怎麽進來這裏的?”

  “我……我……”我張大了嘴無意識地說著什麽,連自己都不清楚,腦中只反反復復得回蕩著一句話:天哪!這……這真是人間女子嗎?!

  她的眉眼,她雪玉般的肌膚,她天鵝絨般優美的頸項,她隨風輕舞的銀髮……我狼狽退後一步,困難地咽了下口水,當真是很丟人啊!也不過是……第一次見到比祈然更震撼人心的如斯容顔而已。

  恩?我眨了眨眼,又看清眼前女子幾分,不由愕然。這副容顔,好眼熟,真的……相當眼熟。

  太後!我的腦中猛然閃過一個絕色的女子面容,對了!可不正是象極衛聆風宮裏的那個老妖婆嗎?只是,眼前這個女子雖滿頭銀髮,面容卻似極了少女;而且,渾身上下都彌漫著一種全然不似人間女子的出塵氣質,清澈澄淨。

  想到這裏,我的目光下意識地移向衛聆風,一看之下,猛然驚呆了。

  衛聆風的目光象是著魔般糾結在那銀髮女子身上,白皙的面容此刻慘然無光。他原本幽深的雙眼,望不到底,此刻,我卻能清楚看到那其中洶湧的是什麽?  喜悅?懷念?悲痛?傷感?……那是理該在任何人眼中閃現的感情,卻絕不會是……衛聆風。

  銀發女子仿佛此刻才發現我以外的人,清晨露水般閃亮純淨地目光一一掃過衆人,帶著微微的疑惑和不解,然後,落到了衛聆風身上。

  她渾身猛地一震,那種震動不是輕微的、無意識的,而象是等待了千年之久,才等到了這個時刻一般。

  她的眼中,忽然凝聚起了淚水,一步一步走到衛聆風面前,仿如冰雪雕刻成的雙手緩緩舉起,撫上衛聆風面頰,喃喃道:“逸天,逸天,你終于還是來找我了是不是?”

  “逸天,你不會再丟下我了,是不是?”

  雖然只是非常非常細微的一下,我卻能感覺到,衛聆風的身體的確輕顫了一下。他的聲音平靜和緩,與平日並沒有什麽,可是總覺得,還是……有什麽不一樣了。

  他說:“母後,是我,我是軒兒。”

  我猛地瞪大了眼,身邊祈然的輕顫,象是空氣波動般明晰。  衛聆風……叫她母後,母……後,她竟然是衛聆風的母親。也是……祈然的,親生母親。

  銀髮女子一怔,神色從狂喜轉爲失落,然後是些微的迷惘,直到終于咀嚼完了衛聆風那句話,眼中慢慢亮起狂焰般的光芒。她專注地看著衛聆風,銀髮被風吹起,遮住了她的視線,她卻也不管,只喃喃道:“軒兒,你真是軒兒?”

  衛聆風擡手撥開她眼前的銀髮,一字一頓地開口:“冬日遊,似水雲雪落滿頭,莫是誰家少年不知愁,縱無心,跌入雲泥,相看笑不休。”

  衛聆風的語調平靜無波,我卻只覺那每一字每一句,都不是從他口中吐出的,而是心中。我仿佛能看到,在那個久遠的世界,鵝毛般的大雪撲簌而下,一對恩愛的年輕夫婦帶著年幼的孩子,在雪地中玩耍,孩子不小心滑倒,跌了滿臉的泥雪,年輕的夫婦相視而笑。

  “軒兒……軒兒……你真的是軒兒?”眼淚一滴一滴從銀髮女子的眼中掉落,她捧住衛聆風的臉,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一遍遍觸摸,一分分感受,良久才喃喃道,“他不是告訴我,軒兒在當時就死了嗎?他爲什麽要騙我……爲什麽……爲什麽……?”

  銀髮女子象是忽然被什麽糾纏住了,不斷呢喃,不斷呢喃,神色越來越迷失混亂,忽地便放開衛聆風捧著頭大叫起來:“逸天呢?逸天在哪?我的孩子在哪?……啊……還我孩子?!我……”

  我微微皺起了眉,總覺得,她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

  銀髮女子忽然停止了喊叫,身子緩緩軟倒下去,靠入衛聆風懷中。很明顯,是衛聆風打暈了她。

 “她叫冷琢夕。”衛聆風蹲下身去,將那銀髮女子安置在草坪上,忽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

  然後,他擡起頭來,一雙斂去所有情緒的幽深眼眸望向祈然,深沈地道:“祈然,我在告訴你,我和你的母親,叫冷琢夕。”

  祈然緊緊皺著眉,望著躺在地上的陌生女子,神色數變,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茫然無神:“我……完全沒有印象。”

  地上的銀髮女子緩緩醒轉過來,她一眼望見上頭的衛聆風,眼中落下淚珠,神色卻冷靜了下來,目光輕轉,掃了一遍我們幾個,才問道:“軒兒,你們是怎麽進到這個別有洞天的?”

  衛聆風扶著她起來,緩步走到我們身邊,在石凳上坐下來。

  我心中有些奇怪,如果說她既是衛聆風的母親,也是祈然的母親,爲什麽……看到衛聆風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對著祈然卻象是陌生人一般呢?

  衛聆風指了指身後的通道,隨即回首道:“母後,以後去朕的宮殿居住可好?”

  冷琢夕眼中露出迷惘之色:“這個通道不是封死的嗎?娘每次進去都只看到一面石壁,怎麽如今又能進來了?”

  我心中微動,已經想到,定是我們破除了機關,那個石室沈到地下,所以道路便通了。當然,如今這氛圍可不是解釋這些的時候。

  衛聆風卻不答,只將剛剛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冷琢夕臉上越加迷茫,喃喃道:“軒兒的宮殿?那裏有雲雪嗎?軒兒……我……娘不要跟他們住在一起……”她的臉上忽然露出恐慌的神色,拽緊了衛聆風的衣袖,顫抖不已,“娘絕對不跟他們住在一起,他們……他們讓逸天留了好多血,好多……好多……”

  “母後,別怕!”衛聆風抱住冷琢夕柔聲安撫,神色是處變不驚的淡漠,“朕會在你屋子周圍種滿雲雪,母後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朕保證,絕對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母後。”

  “母後……”衛聆風在冷琢夕面前緩緩跪了下去,柔聲道,“以後,都讓軒兒來照顧你,好嗎?”我有些震驚地看著這樣的衛聆風,無法猜透那張溫和含笑的面容下,隱藏的是怎樣的心情。

  冷琢夕這才點了點頭,露出個歡快地笑容,如孩童般拊掌道:“好啊!娘知道軒兒最愛吃骨頭了,娘日日都給你煲湯喝。”

  “哈哈……恩哼……”我慌忙捂住嘴,可是轉頭看了眼在冷琢夕腳邊搖頭晃腦的小狗,想起剛剛冷琢夕好象喊他……軒兒來著,“軒兒……哈哈……”  衛聆風懊惱地回頭瞥了我一眼,滿含警告。卻在看到我的笑容時,閃過一抹輕柔卻又無奈至極的淺笑。

  我慌忙撇過頭,臉藏在祈然身後,雙肩抖動個不停,憋笑憋得甚是辛苦。  祈然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髮,嘴角含笑,卻掩不住眼底深處的沈郁之色。

  “母後,這個人你還記得嗎?”衛聆風回過神,對著冷琢夕溫和開口,手指指向祈然。

  冷琢夕有些疑惑的目光,掃過衆人,最後落在衛聆風所指的少年身上,仔細看了半晌,眼中閃過異色,歎道:“好漂亮的孩子!”

  祈然微微蹙眉,臉上卻是一片漠然,只是我不知,他心底會否有那麽一點點失落呢?那個人,畢竟是他的母親,卻對他,沒有半點特殊的感覺。

  然後,衛聆風開口了,平靜淡然、擲地有聲:“他叫……蕭祈然。”

  “蕭……祈然?”冷琢夕皺起了秀麗的雙眉,眯起眼凝視著他,喃喃重複,“你姓蕭……和逸天一樣的姓呢……祈然……祈……然……”

  忽然,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中瞳孔猛然收縮了擴張,擴張了又收縮,一遍一遍,象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自己,眼前的這一切是真的。

  她放下手,張了張唇,抿起,又張開,奪人心魄的雙眼,如天高如海深,完全無法望到底。她終于開口,聲音輕柔卻顫抖:“你是……然兒?”

  冷琢夕緩緩站起身來,單手捂住胸口,另一手指著祈然,又顫聲重複了一遍:“當真是然兒?”

  祈然的身體,晃了晃,我看到他臉上的淡漠終于還是慢慢褪去,化爲無可隱藏的迷惘,還有與生俱來的……孺慕之思。

  冷琢夕雙眼含淚,指向祈然的手微微攤開,晶瑩如透明雪花般的手靜靜曝露在縷縷陽光下,她輕柔地再喚了一聲:“然兒……”

  祈然仿似著魔一般,向著那雙手,向著那個……名爲他母親的人,一步步走去,走到她面前。

  “你真的是然兒……?”冷琢夕走前一步,靠近祈然,手緩緩撫上他面頰,聲音仍是輕柔顫抖,眼中神光依然幽深難見。

  祈然的面色微微轉爲柔和,看著眼前之人,緩慢卻又鄭重地點了點頭。

  “你真的是然兒。”冷琢夕撫在祈然面上的手一點點,一點點滑下,低垂的銀絲遮住了她面容,看不到神色,只是不斷重複地呢喃,“真的是然兒。那麽……”

  “祈——!!”步殺忽然驚惶地大叫,“小心……!”

  我來不及想步殺到底在喊些什麽,卻已經看到被風吹散的銀絲後,那張猙獰絕豔的臉。

  “你就去死吧!!”一聲尖利絕望的喉叫,刺穿了我的耳膜。

  那張冰雕玉砌般的手中,握著一把細長的匕首,閃著耀目的寒光,沒有半分猶豫地紮入了……祈然胸膛。

Rank: 10Rank: 10Rank: 10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80
發表於 2011-2-11 01:01:33 |只看該作者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28章 前仇

  那張冰雕玉砌般的手中,握著一把細長的匕首,閃著耀目的寒光,沒有半分猶豫地紮入了……祈然胸膛。

  “祈然——!!”我尖叫了一聲,狂衝過去抱住站立不穩的祈然,鮮血順著我扶住他的手滴滴灑落,粘膩而灼熱。

  “都是你害死了逸天!!”冷琢夕一把抽出紮在祈然胸口的尖刀,鮮血狂湧,迷離了我的眼。

  冷琢夕撞開攔阻她的步殺,刀鋒劃破他的衣衫,黑衣滲血。冷琢夕半刻不停,瘋狂地拿著尖刀又衝過來,一邊歇斯底裏地尖叫著:“如果我當初不讓你出生,逸天就不會死了!對,逸天就不會死了。所以我一定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砰——!!”我凝聚起全身十成的功力,一掌將她打飛出去,再不抬頭看一眼。  我點了祈然胸口的穴道,看著那被鮮血染紅一大片的淺色衣衫,映著他蒼白如雪的容顔,潸然落淚。

  衛聆風衝過來接住冷琢夕飛退的身體,幾絲血線從她口中溢出,然後渾身猛然一震,吐出一大口鮮血。

  她沒有昏迷過去,臉色慘白,卻慢慢平靜下來。只是,我沒有時間管她是死是活。

  “祈然……你怎麽樣?”我語帶哭腔,抱緊他,幸好沒有刺中心臟,幸好!  祈然對著我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柔聲道:“我的腰帶裏有一顆黑色的藥丸,你取出來剝去外面一層,餵我服下。別哭,我不會有事的。”

  我狠狠點了點頭,連忙照做。服下藥後,祈然的臉色慢慢恢復過來,他勉力站起身來,望著情緒已經逐漸平靜下來的冷琢夕,淡淡道:“你口中的逸天是誰?爲什麽說是我害死了他?”

  冷琢夕靠在衛聆風懷中,再度深深凝視著祈然,眼中慢慢流露出痛苦、憐惜以及悔恨的神光,良久,她淒然地笑了笑,語音慘淡:“哈哈,你竟不知道逸天是誰?蕭逸天,他是你的……”

  “誰!”步殺忽然望著幽谷地西南方,大喝了一聲。

  就在衆人驚愕之際,只聽“嘩啦啦……”聲大響,西面的岩石壁竟緩緩向兩邊收縮,一道八尺見方的門,詭異地呈現在我們眼前。

  一道低沈如深海磁石的聲音,帶著仿佛天生的微微的沙啞,在那道門後悠然響起:“蕭逸天,他是你的親生父親……然兒!”

  強勁的風,夾雜著飛沙向我們直襲過來,我忙舉起手臂用衣袖掩住口鼻,隱約中只看到一個身著藏青錦袍,黑發高束的男子,緩步從石門中穿越進來。

  風沙退去,石門關合了起來,我揉了揉有些澀痛的眼睛,看到一張溫文含笑的臉。

  那張臉,很奇怪,看上去很年輕,年輕到你幾乎要以爲他不過是個與衛聆風一般大小的青年,可是你又偏偏知道,那張溫文俊秀的臉,早已曆經滄桑,過了不惑之年。

  他的容顔,乍一見光彩耀目,似乎並不比祈然和衛聆風遜色多少,可是轉眼間,那光輝散盡,你又覺得,他只是個普通的文雅男子,對人構不成半點威脅。  在石門關閉的瞬間,那中年男子停下了腳步,回過頭,臉上露出溫柔憐惜的神色,擡手不知在做些什麽。

  我恍恍惚惚間跟著他的手勢看去,心頭狂跳了一陣。原來進到這幽谷的並不只那男子一人,他的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女子容顔絕麗,竟正是幽居衛聆風宮中的太後。

  那男子面容有些熟悉,我一時卻想不起到底是誰。

  我想的入神,待察覺到周身的氣氛有些不對勁時,才發現那中年男子不知何時已到了我們面前,而且……一雙深如寒潭的眼睛正灼灼地落在我身上。

  那一瞬間,我只覺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冷汗一絲絲滲出脊背。那種被盯上的感覺,比之初遇白勝衣時更爲清晰恐怖。

  祈然拽緊了我的手,踏前一步,把我護在身後。我頓覺壓力一輕,渾身卻是打了個冷戰。衛聆風也松開了冷琢夕,緩步走到我身邊,他雖立得閑適,我卻能感覺他全身一觸即發的緊繃。

  我暗暗歎過一息,衛聆風是真的關心著我的安危啊!

  中年男子發出一聲輕淺的笑聲,神情稍斂,目光仍落在我身上,卻沒有了先前的寒意。只聽他柔聲道:“你就是水冰依?”

  我反握住祈然的手,點了點頭,盡量讓聲音保持平和鎮定:“是,冰淩國……之主。”

  趁著對方微愣,隨即淺笑的時候,我忙轉頭問祈然:“喂,我沒猜錯吧?”  祈然愣了半晌,仍有些蒼白的臉上,緊繃神情一掃而光,松手輕揉了揉我髮絲,笑個不停。

  我有些郁悶地扯了扯自己的頭髮,心道:我本就是爲了讓你放松才這麽說的。不過這頭髮,你再揉可就成鳥窩了。

  “哈哈……”中年男子從淺笑變爲大笑,“果不愧是然兒和軒兒看上的女人。”

  我在心底冷笑,這話……可真低俗、惡劣,外加無聊。

  “不過,水姑娘……”中年男子眼中透出森寒的殺機,冷冷道,“你先嫁軒兒,後又回到然兒身邊,如此周旋在朕兩個兒子之間,圖的到底是什麽呢?”  我一楞,心頭有些怔忪,這冰淩王眼中透出的殺機和擔憂,竟是實實在在,沒有半分虛僞的。難道他是真的關心衛聆風和祈然?

  我忽然感覺到凜冽的寒意,擡頭看到再度變爲寒潭般深邃的眼,還有周身不知因何忽然變得緊張萬分的氣氛,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

  我握住祈然有些冰涼的手,舉到胸前,看著眼前的一代地下王者,平靜地道:“我圖的是什麽,皇上你沒看到嗎?”

  “只是我不明白,皇上你圖的又是什麽?”我緊皺了眉,將祈然的手緊緊按在胸前,冷聲道,“把衛聆風扶上少主之位,卻又廢了他,將他拋在異國皇宮。”  “放任你所有的兒子都憎恨祈然,然後殺了我,挑撥他和步殺,一步步將他逼入絕境。”

  “皇上,如果你真有此刻表現得……如此愛你兩個兒子,那麽你的目的,卻是什麽?”

  “冢蠱絕代……”冷琢夕幽冷虛弱的聲音,忽然自身後響起,“他的目的,是讓然兒有一天,能狠的下心,發動這個巫術。”

  “冢蠱絕代?!”祈然猛地回過頭,“你說的是那個早被禁絕的冢蠱絕代?”

  我驚訝于祈然此時的驚詫,卻發現除卻祈然旁人都是一臉的茫然,顯是對這個名詞很陌生。

  祈然面向我,平緩了口氣解釋:“我也只是在一本古籍醫書上見過這個巫術,是一種極端惡毒的蠱咒。中蠱之人,其子女兒孫,世世代代都會受此蠱所累,一旦巫術發動,生不如死,直到變爲行屍走肉。此蠱還有一個可怕之處,一旦中蠱,蠱蟲便會融入血液,無形無影,無法可解。而且還會通過傷口的接觸,從一人傳至另一人。”

  我微微開合了唇,想起血蠱的恐怖,比之這個竟只是九牛一毛。衛聆風雙眉緊皺,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還是爲之動容。

  冷琢夕的目光一點點瞬移,最後落在與她一般相似的女子臉上,顫聲道:“姐姐……清雅姐姐,你和逸飛怎能如此狠心?你們已經害死逸天,爲何連我兩個孩兒都不放過?”

  我心頭竟覺一陣火大,這女人……剛剛將刀插入祈然胸膛的時候,怎麽不想想這個也是你兒子?現在倒有臉質問他人。

  太後——冷清雅,聞言嬌聲大笑了起來,直笑到那其中的慘然,讓蕭逸飛眼中都出現了憂色,才停下,懶懶道:“妹妹,你可別忘了。當年,我就警告過你不要生下祈然,你卻不聽,若非有了新的繼承人,冰淩又豈會輕易犧牲逸天。”  我來不及驚訝冷清雅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卻著實被她眼中的悲傷、絕望和痛恨,嚇呆了。

  她說,聲音冷如寒冰:“害死逸天的人,是你!”

  “不!不是的!”冷琢夕瘋狂地抱住了頭,尖聲大叫,“那都是你和逸飛的陰謀,那些叛亂,分明就是你們招來的。是你們……你們脅持了軒兒威脅逸天,存心要讓他發動‘冢蠱絕代’,流血而死!那麽多血……那麽多血……”

  我渾身猛地顫了顫,血色褪盡,和一旁同樣震驚的步殺相望了一眼,同時看到對方眼中的恐懼。那麽多的局,那麽精密的套,竟只是爲了讓祈然,步上和他父親一樣的後塵,血流殆盡而死?!

  難怪蕭逸飛要殺了我,弄到祈然衆叛親離,爲的是讓他有足夠殘忍的心,發動冢蠱。難怪他挑撥祈然和步殺,卻不殺了他,只因有步殺在手,才能威脅祈然按他們所布的局走下去。

  那麽衛聆風呢?不具備催發蠱毒血液的衛聆風,爲什麽……

  “逸天已經死了!”冷琢夕抱住了頭,失聲痛苦,我看到冷清雅眼中的痛色一閃而逝,“再也……回不來了。我也……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失去了軒兒。姐姐,你到底還想怎麽樣?你到底要報復到何種地步才能甘心啊?!”

  “冷琢夕!!”冷清雅渾身顫了顫,高貴慵懶之色退盡,轉爲淒厲的猙獰,“你和蕭逸天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這一輩子都償還不盡!你們的悲慘,哈哈……不夠,遠遠不夠!!”

  “所以,我不殺軒兒,我讓逸飛把他扶上少主之位卻又廢了他,我讓他擁有足夠和祈然匹敵的實力!我要親眼看著……他和祈然相殘至死!!”

  這個人……瘋了!我拽住祈然顫抖的手,看到了身邊衛聆風慘白如雪的面容。爲什麽!爲什麽!這兩個人,要爲了上一代的恩怨,受苦到如斯地步!

  只是她如今這麽說出來,卻又是……

  “不過現在不用了。”冷清雅的身子有些搖晃,面色蒼白,卻笑得詭異非常,“哈哈!你知道爲什麽嗎?因爲這兩兄弟……”

  她忽然把目光移向我,那眼中的徹骨冰寒讓我生生打了個抖,仿佛在透過我看某個久遠的時空,然後淒然地笑著,笑著:“因爲他們,愛上了同一個女人,愛到……生死不休的地步!”

  我只覺得,那一聲聲嘶吼,一陣陣慘笑,象詛咒一般滲入我的心底,讓我……無從逃脫。

  “清雅,夠了。”蕭逸飛踏前一步扶住冷清雅搖搖欲墜的身體,柔聲道,“天下,復仇,感情,朕都可以給你,卻仍不能忘記那段過去嗎?”

  冷清雅撇過頭,蒼白的臉上淒楚一片,冷冷道:“不用你來可憐我。”

  蕭逸飛臉上閃過一絲苦笑,淡淡道:“傲君,好生照顧皇後。”

  那跟在蕭逸飛身後一直沒說話的男子,低低應了聲是,從蕭逸飛手中恭敬地扶過冷清雅。

  我心中一動,這才醒起,眼前這個男子,好象是當日望江樓中,最後一關的把關者。天下第一才子,傲天君。

  “步殺……”蕭逸飛的目光瞥向一直漠然不語的步殺,冷冷道,“沒想到,你竟真的有本事把他們帶到這裏。哼!好,好個冷玉!”

  冷玉?我歪了頭看向神色有些茫然的步殺,冷玉不是冷月教的教主嗎?這……這又關他什麽事了?很明顯,步殺也不知道他的話是什麽意思。

  蕭逸飛冷哼了聲,移開目光:“軒兒,如今,你打算怎麽做呢?”

  衛聆風微微頓了頓,仿佛是此刻才從剛剛的怔忪中醒過來:“我要帶母後離開。”

  他明明沒有在跟我說話,他明明沒有看著我,他甚至……沒有提到一點跟我有關的話題,可是爲什麽,我會想起……冷清雅的話,愛到……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可不可以……不要愛我,衛聆風,不要再愛我了,你會受傷的,你會……再受傷的啊!

  “可以。”蕭逸飛一臉輕描淡寫,眉梢眼角卻冰冷的殘酷,“只要你們肯用四聖石和這個女孩……作爲交換。”

  氣氛一觸即發。祈然皺緊了眉,將我攬在身邊。

  衛聆風此時反而徹底恢複了平日的悠然沈靜,冷冷一笑,轉身,扶起冷琢夕。  勁風,滑過臉頰,陣陣生疼。

  恍惚間,我看到那被掀翻在地的身影,月白的長衫隨風舞過。

  “衛聆風!!”我驚叫了一聲,祈然已經在那一刻松開我的手,身影飛掠,堪堪接住他。

  衛聆風,連著扶住他的祈然,兩人齊齊踉蹌後退了幾步。

  衛聆風臉色蒼白,渾身一顫吐出一口血來。祈然卻是,胸口的傷再度裂開,兩人淺色衣衫上血跡斑斑。

  衛聆風站直了身體,隨手撣掉衣衫上的塵土,臉上的笑容更冷、更幽雅:“父王,不!我或許應該叫你一聲叔父,今日,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勢必要帶母後離開。”

  “軒兒,你是在威脅朕嗎?”蕭逸飛隨手一抽,從懷中取出一根殷紅如血,卻透明如水晶的玉箫,輕輕一甩,尖細森寒的利刃便露了出來。

  衛聆風眼中冷寒更甚,正待上前,卻被身後的祈然一把拉住。

  祈然臉上淡然一片,眼中卻是萬軍難變的堅決:“大哥,你去帶她走吧。”  說著,他伸手一抽,寒血劍閃著耀眼的銀光,從柔軟變爲剛直。他踏前一步,把衛聆風護在身後,渾身的殺氣如滾滾硝煙般爆漲。

  蕭逸飛微微一楞,眼中閃過詫異之色:“想不到,然兒已經強到了如此地步。不過,以你現在的身體,你認爲自己可以贏嗎?”

  “試過就知道了。”祈然淡淡一笑,那笑如月華初顯,美到毫巅,卻不沾半點私情,“這話,可不正是父王你教我的嗎?”

  蕭逸飛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卻是長歎了一口氣,忽然舉箫向祈然攻去。  幽谷中,一時劍影大盛。

  我緊盯著鏖戰中的兩人,雙手扯在裙畔,汗濕絲綿。他們的動作迅如閃電,我其實什麽都看不清楚,只覺有那麽多青藍剪影在眼前呼嘯來回。

  就在這時,衛聆風動了,卻是退後兩步,徹底走出戰場,走向神色茫然混亂的冷琢夕。

  一個人,一把劍,攔在衛聆風面前。

  傲天君微微躬身,默然不語,表情卻堅決無比。

  衛聆風瞥了他一眼,神色從容淡定:“讓開!”

  “大公子,恕屬下只聽皇上一人的吩咐。”

  “是嗎?”衛聆風冷冷一笑,忽然湊近他耳畔,低低說了句什麽。

  只見傲天君面色猛然一變,白得煞人,卻仍強自鎮定,雙唇輕動,吐出句什麽,我卻聽不見。

  “他說:看來今日我不能留你性命了。”步殺忽然走近了我幾步,垂首低聲道。

  我驚愕地擡起頭,看著他淡漠的神色,嘴巴張成了O型。

  步殺眼中笑意一閃而過,冷聲道:“受傷後,我的六識提高了不少。”

  我恍然地點點頭,看著同樣已經開打的兩人,以及之後加入的無夜,不由蹙眉:“衛聆風說了什麽聽不見嗎?”

  步殺思索了一下,回道:“不是很清楚。隱約聽到一個名字……”他頓了頓,“洛楓。”

  我一楞,壓低了聲音:“看來衛聆風是知道傲天君什麽秘密了。只不知他爲何要說出來,激得……”

  我的話音未落,步殺忽然渾身輕顫,猛地朝後方回過頭去。  “啊————!!!”我還來不及想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聲尖利的慘叫已然劃破長空。

  我回頭,瞪大了眼睛,看著衛聆風前方不遠處的冷琢夕,一頭銀絲沾著奪目的猩紅,隨風亂舞,一把尖刀,從她背後穿入,破出胸膛。

  我怔怔地,無法回神地看著這一幕。冷清雅淒涼帶血的笑容,夾雜著徹骨的仇恨、絕望和痛苦,輕輕搖晃。

  那一刻,我忽然便回過神來,大腦從未象此刻般清晰明了過。

  我握緊雙拳,用盡我所有的信心和承諾,向著這個空谷中戰鬥的兩人大喊。

  “不要分神!!”我一邊飛奔,一邊重複著自己的承諾,“我會救她的。”

  是的!這個女人,我打從心底裏不想管她死活,明明自己累起還不了的債,明明自己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如今後悔了,卻把錯都歸到前事不知的祈然身上。  只因他身上,流淌著珍貴,卻奪命的血液,多可笑,多無聊的理由。

  幸好……我衝到冷琢夕身邊,手中是步殺剛剛遞給我的長劍,劍花輕挽。我一個以命搏命的虛招,順利逼退了冷清雅,將重傷昏迷的冷琢夕抱在懷中。

  祈然,我從沒有象這一刻,那般慶幸過,自己來到了這個世界。至少,你不必一個人承受這樣的命運。因爲我體內……和你流淌著一樣的血液。

  冷清雅眼中閃過猙獰的恨意,赤裸裸的嫉妒。我不知道她在嫉妒什麽,卻知道她的嫉妒,與我無關。我勉力將懷中的人放倒在地上,一旁的步殺如影般閃過,將冷琢夕帶走。

  祈然,幸好,還有我。

  我長劍指地,一臉平靜地與冷清雅對峙。我剛剛只與她過了三招。三招,兩次交擊,陰柔強大的內力,卻讓我直到此刻,仍無法徹底緩解雙手的酸疼和體內的寒氣。

  冷清雅波蕩的情緒平穩下來,轉爲微微的冷笑,和掩飾不住的殺意。

  我能看到她開合的嘴唇吐出:“讓他們痛苦,殺了你,可不是最簡單的方法。”

  我能聽到,身後緊張的兵刃交擊聲,還有祈然慌亂的聲音:“冰依,快離開!”

  我在心內苦笑,祈然,如果此刻能逃,我是肯定會逃的。我舉劍刺去,逍遙遊劍法第二招,遊龍潛水。學以致用是好,可是也不必第一場實戰演習,就如此艱難啊!

  眼前黑影閃過,把原本該斬向我左肩的一劍,硬生生接了過去。步殺腳步一晃,嘴角溢出血絲,卻不後退,反逼近一步。

  “步殺!!你個混蛋!”我狠狠一跺腳,猛地拋掉長劍,抽出絕絲。

  這個不知死活的王八蛋,不知道現在自己身體是什麽狀況嗎?我抽出絕絲,左腳撐地,右腳輕點,正待行動,卻忽然驚愕地停下了動作。

  冷清雅眼中露出詫異凝重之色,劍招再無複剛剛的流暢幽雅,額頭些微見汗。  連我也覺意外的驚喜,步殺收回相擊的一刀後,忽然便似沒了意識,只剩反射神經一般。他的動作平實無華,他的出手緩和無力,但他每踏一步,卻都讓冷清雅的後招難以繼續;他每刺出一刀,都讓冷清雅不得不回劍自救。

  我忽然想起某本武俠小說中提到的武功——奕劍術:使劍就如下棋,每出一劍,便如下一著棋子,戰場就是活的棋盤,其間千變萬化,若不能掌握全局,預估到敵人的下著,便不能把握致勝之機。

  步殺,竟能獨自領悟到這種境界。我忍不住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從他受傷以來,一直都很擔心,現在終于不用了。他遠比我和祈然想象的,要堅韌。

  我收回絕絲,快步走到冷琢夕身邊。

  她的內力遠比我想象的渾厚,所以這一刀,雖重,卻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只是五髒六腑受了重傷,我簡單爲她的傷口做了處理,確保不會惡化危及生命,隨即將一粒祈然特制的藥丸,塞入她口中。

  自從那日我和步殺遭襲以後,祈然就時常制作改良一些特效藥,讓我們帶在身邊,以防不時之需。

  我提劍,快步走回戰場。我知道,如今的步殺內力全失,這樣的打鬥可以震得冷清雅一時,卻絕撐不了長久。

  “步殺!”我一把挑開他的刀,將他逼出站圈,看到他冷然的神色,忙低聲道,“祈然的傷,再撐下去就壞了,你快去幫他。”

  這句話,果然比之任何阻攔都有效。步殺眼中閃過憂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而去。

  這話,卻絕不是虛言。我剛剛,有看到祈然胸前越散越濃郁猩紅的血色,和他慘白的面容。如果不是知道,對著蕭逸飛,我三角貓的劍法只會幫倒忙,早就不顧一切地衝過去了。

  倒是衛聆風,因爲有無夜幫忙,所以此時還是堪堪打了個平手。

  刀光劍影的閃爍,在這仙境般的幽谷中,殺機盎然,陰謀縱橫。

  我踉跄後退一步,縮小自己的防禦圈。絕——是只有在近身戰的情況下,才能發揮最大作用的。否則,極有可能兩敗俱傷。

  所以,我在等,等冷清雅進入到我攻擊範圍的那一刻。

  防禦圈又收,我微微凝神,等待最後的時機。冷清雅與我相對,一直殺機滿布的臉,卻忽然露出詭異非常的笑容。

  下一秒,在我呆楞在那張美麗狠絕的笑顔下時,她原本指向我的劍,竟忽然撤回,如飛箭般,直擊——昏迷在地上的冷琢夕!

  TMD!!我在心裏狠狠將地上這個破壞我全盤計劃,只會壞事的女人詛咒了一百遍,卻還是不得不就地一滾,堪堪架住冷清雅的殺招。

  冷清雅眼中的笑容更甚,詭異更濃。我心中猛地一震,耳中聽到的是不遠處另一個戰場的兵刃交擊聲,眼中看到的是冷清雅撤回舉起,又緩緩向我刺來的長劍。

  身體,卻在那一瞬間凝固住了,動不得半分,閃不得半分。

  冷清雅,好狠!剛剛竟甯可拼著自己受反震的內傷,用內力侵入我穴道,短時間內截斷了我的血脈。

  “冰依————!!!”我聽到祈然還有誰的驚呼,然後仿佛是身體被打中吐血的聲音。

  我心中狠狠一痛,知道祈然因爲分神,終于還是被蕭逸飛傷到了。

  我很想移動身體,避開那一劍,可是卻動不得半分,甚至喊不得半分。

  我長歎了一口氣,心道,要死了!可惜死得這麽沒意思,不過冷清雅,等一下怎麽說也會拖你陪葬。我詛咒著,看著長劍破體……

  沒有入!不,是沒有死!

  我在身體被抱著翻滾的時候,腦中一片空白,不知在想些什麽,更不知該想些什麽,奇怪自己爲何沒有在鬼門關兜了一圈的覺悟。直到……溫熱的血液順著脖頸,淌過鎖骨,流入體內……

  在感情上,我真的……是一個很遲鈍的人。可是很久以後,我才想到,或者說才願意承認,那可能不是遲鈍,而是我對感情的逃避,自私的……將那些自己不願意接受的感情,丟棄、掩埋,甚至扭曲。套上任何一個可以作爲借口的枷鎖,比如……朋友。

  我楞楞的看著眼前那張俊秀的臉,蒼白的唇,殷紅的血,漆黑的眼,鎮定從容。我抿了抿唇,睜大酸痛的眼,喃喃:“衛聆風……”想問爲什麽……想擦去那嘴角的血,可是……

  寒光閃爍,我的身體被猛然掼了出去,我在柔軟的草地上,無法自制地翻了幾個圈。

  我仰躺在地上抬頭,看到衛聆風勉力架開追擊而來的傲天君,無夜纏上他。然後,冷清雅專注看著他的面容,從懷思變爲猙獰的仇恨,長劍猛地高舉過頂,帶著百世千年的恨意,朝著仍無法回劍自救的衛聆風,直刺下去。

  那力道,石破天驚!那氣勢,仿如泰山壓頂。當憐惜,轉爲仇恨,那是傷人傷己的怨念;當深愛,變爲絕望,那是毀天滅地的……殘殺!

  冷清雅,就是這樣,將長劍刺向了草地上、陽光下,那個讓她迷離恍惚的……

  “砰————!!”一聲巨響仿佛震天動地般,在幽谷聲聲回蕩,所有人,都停止了打鬥,呆呆地,靜靜地,望著眼前這一切。

  冷清雅舉刀的手仍伸在半空,可是她的臉上卻慢慢露出艱澀迷惘的神色。  她緩緩地,緩緩地低下頭,將絕望、不甘、難以置信地目光,停留在胸前。那個……汩汩向外冒出鮮血的小孔……一遍又一遍。

  我握著手槍,渾身一松猛然躺倒在地上,貼住背脊的,是青草的草尖,和冰涼濕透的衣衫。

  沒救了。我長長歎出一口氣,望著石頭縫隙外隱約可見的天空和陽光,慢慢淡去了落在耳邊的驚叫和奔跑聲。呼吸象會沈澱一般,飄出去,又輕輕落回我臉上。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正中心臟!我握了握手中冰涼的手槍,又在心裏默念了一遍:冷清雅,真的沒救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6 19:1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