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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1:02:26 |只看該作者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29章 舍命

  槍還握在手中,[穿越] 小佚 -【瀟然夢】《全文完》[穿越] 小佚 -【瀟然夢】《全文完》伊莉討論區伊莉討論區我被祈然扯著從草地上起來,渾身汗濕一片嫗嫕嫳嫬,瑮瑧瑢甃禁不住手腳發軟,冰寒顫抖。

  胸口的劇痛一陣陣傳來萣蒠蓌蓋,構榭榫榩終究還是內力消耗過度了。

  恍惚間感覺祈然將我抱在懷裏,呼吸輕輕觸到我的臉貌貍賗賑,蓖蒸蒻菣我的肌膚,濃郁的血腥味摳摺摵摭,摥搴摽摋象紮了根似的,在我鼻間腦中彌留不去。

  我一時聽不清祈然在跟我說些什麽,只是緊張地拽住他衣襟,抓了滿手的血,喃喃地問道:“祈然,你的傷沒事吧?”

  祈然伸手輕拍了拍我的面頰,半晌,我的視線終于對上他蒼白的面容,只覺這張臉,仿佛是隔了一世才讓我再見到,忍不住便淚濕眼眶。

  “沒事,我沒事。”祈然仿佛是松了口氣,眼中藍天碧海般深徹的溫柔,把我輕輕攬在懷裏。

  我心滿意足地靠在祈然懷中,隱隱約約感覺自己忘了件很重要的事情,然後,我的視線,越過祈然的肩膀,落在那身月白長衫的颀長身影上。

  衛聆風的面色比祈然還要慘白上幾分,嘴角留有淡淡地還來不及擦去的血跡,映襯著他全身上下異樣俊秀的白,慘然奪目。

  他的目光,透過夜幕般黑沈的雙眸,定定地落在我和祈然身上。我渾身打了個顫,心不可抑制地跳動起來,直跳到心口都麻木生疼。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那裏沒有如海的深情,那裏甚至沒有深沈的悲傷,然而就是那樣深不見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平靜,才讓我心底産生了一陣陣的恐慌。

  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眼前的這個帝王,可是我卻清楚的知道,那樣的神情,那樣的決絕,只有在他受到莫大的傷害時,才會被用來掩飾自己。

  我怕他那樣的神情,更怕那神情背後……不可預知的行爲。

  “清雅……清雅……”耳中猛然被灌進蕭逸飛低沈的越加沙啞的聲音,我視線一飄,落在生機全失的冷清雅身上。

  她哆嗦著,抓住蕭逸飛的手,幹裂滲血的嘴唇絕豔顫抖,想吐出一句話,卻始終不能成聲。

  蕭逸飛赤紅了雙眼,一把抓住她纖細瑩白的手,顫聲道:“清雅,清雅,你放心,你的願望,朕發誓都會幫你達成的!清雅……”

  “噗——”冷清雅猛地吐出一口血,那鮮豔的紅色,一半灑在蕭逸飛身上,一半濺在他臉上。

  但她的臉上卻緩緩露處殘酷冷血的笑容,在蕭逸飛懷中,閉目……而逝。  谷中的時間、微風、塵埃,象是一瞬間,凝滯了起來。

  然後,化爲無形的壓迫力,籠罩住我。別說將槍舉起來,就是勉強站著,也不得。

  蕭逸飛冰寒的聲音,象是來自地獄的修羅,響在我耳畔,不,就象是只響在我耳側:“敢殺清雅,就要想清楚,你,以及你在乎的人,都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死——,不生不死,還是……生不如死!!”

  “噗——!”我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隨後身子橫飛出去,卻輕緩地落地。  祈然、步殺、衛聆風他們都擋在我面前,臉上是深沈的凝重。

  沙石寒風凜冽,蕭逸飛進來時的石門忽然大開,我驚恐地看到身穿黑衣的幾十人,蒙著面,動作整齊一致地魚貫而入,瞬時間,團團將我們圍住。

  我們……會死在這裏嗎?走過那麽多的風雨,相遇了分離,分離了又相聚,我們卻最終要死在這裏嗎?不!我絕對不要!

  我忽略渾身地疼痛,運起內力抵抗這驚人的殺氣,忽然將握槍的手狠狠舉起,喊道:“祈然————!接住!!”

  黝黑發亮的手槍,掠過長空,飛入祈然舉起的修長五指中。祈然,是天才,即便只看我示範過一次,我相信,他也一定能正確使用這把手槍,甚至用的比我更流暢。

  果然,他身體不稍一停,一個轉身,舉槍,瞄准,急躍,扳機扣下。  “砰————!!”巨響聲再一次回蕩在谷中,眼中有血腥的紅抹過。

  我甚至還來不及看清到底是誰受了傷,胸口就有一陣窒息的劇痛傳來,喉嚨被一雙大手,緊緊扼住。蕭逸飛空出來的那雙手,平舉在空中,微微放開。

  我驚愕地看到,冷清雅纖弱帶血的身體,緩緩倒落在地。身上,有兩個小孔,其中一個已經凝結,另一個卻仍在汩汩向外冒血。

  他冷笑地看著我,我回望向他,心底竟覺一陣發毛。

  如果說,剛進來時的他,眼中還有一絲人的溫度的話。那麽此刻的他,卻已是什麽感情也不余半分了。那眼神,那恥笑,仿佛沒有仇恨,沒有厭憎,只有毫無理由的毀滅和殘殺。

  我忽然想起了一個詞——破綻。

  原來,冷清雅就是蕭逸飛的破綻,他擁有感情的證明。可是,我那一槍,卻把他所有的感情都毀滅了,同時,也抹殺了他……唯一的破綻。

  可是,即便已經在如此絕望的時刻,我的心裏,卻仍有一個聲音在呼喊。我要活,我一定要活下去。活著和祈然在一起,活著……看盡這本是陌生的世界,起起落落。

  他冷笑地看著我,扼住我喉嚨的手,越來越緊:“你以爲,同一種方式,可以成功兩次嗎?”

  “不要————!!”對面傳來驚恐的喝阻聲,卻踟躇著,沒敢上前一步。  我雙手抓住他扼住我的右手,本能地往外掰,臉色紫脹發青,心臟象是要跳出胸口般,搏動。

  呼吸,被抽空了;意識,也即將遠離。

  身體忽然猛地轉了個身,肩膀一陣輕微的劇痛,隱約感覺是子彈入體的聲音。  眼前好黑,好暗。耳中聽到了什麽,也已經迷離不清了。可是,那個在我心中叫囂的聲音,卻越來越大。我要活,我要活,我一定要活下去!

  我用僅剩的一點意志,僅余的一點力氣,抓住蕭逸飛的手,左手無聲無息地跟上去。

  我的眼睛失去焦距,什麽都看不見;我的神志模糊灰暗,什麽都不能思考。我只能乞求,爸爸,哥哥,請你們保佑我,保佑我……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活下去。

  我按下紅寶石按鈕。

  “嗤————”一陣輕若罔聞的聲音,卻仿佛轟鳴般,擦過我耳畔。

  然後,我只覺喉嚨猛地一痛,心中苦笑,竟然還是失敗了。便瞬時失去了知覺。

  待我因著肩膀和喉嚨的劇痛蘇醒過來時,才發現,自己身在祈然懷中。子彈的彈殼,淩亂地散在一旁,卻不及我衣衫頭髮的淩亂。

  我吃力地轉動眼珠,看了下四周,才發現,我們仍在別有洞天的小谷中,形勢依舊劍拔弩張。

  冷琢夕昏迷著,躺在瀑布前,身子被水濺濕了幾分。

  祈然抱著我,半跪在地上,見我醒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步殺,就站在一旁,長刀架在昏迷不醒的蕭逸飛身上。

  那幾十個黑衣男子,看不到表情,圍站在四周,蠢蠢欲動,卻礙于蕭逸飛的生命而不敢行動。

  衛聆風站在前方不遠處,和傲天君對峙著。他的身邊站著個人,身影有些熟悉又陌生,我定睛一看,竟是不出意外時刻都隱在衛聆風身邊的成憂。

  不!似乎不是與傲天君,我瞪大了眼睛,衛聆風是和鐵面人對峙著,和……他竟是一臉幽寒冷笑地看著無夜。

  我掙紮地爬起身來,祈然慌忙扶住我。我一步一步踉跄到風暴的中心。步殺的刀架在昏迷的蕭逸飛身上,警惕地注視著周圍,隨著我們緩慢移動。

  “……包括玄將軍攻下銀川以前,屬下也查到,莫勁曾偷偷去見過尹國四皇子。皇上,屬下離開,竟讓你受了這麽重的傷……”

  “成憂!”衛聆風看了一身狼狽的我一眼,眉頭輕皺,淡淡打斷他,“把你剛剛說過的話,再重複一遍。”

  成憂冷淡地看了我一眼,躬身道:“是,皇上。”

  我能看到無夜,立在我對面的身體,狠狠一震。

  “屬下在經過仔細地調查後發現,當日尹子恆收買步殺去刺殺娘娘,事前,曾收到過當時仍是娘娘護衛的莫勁的……飛鴿傳書。另外,屬下也有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莫勁在私底下,曾多次與鑰國皇太子傅君漠,以及尹子恆見面。”  我渾身猛地一顫,只覺胸口、心臟都痛到了極點。

  祈然抱緊了扶住我的手,滿目擔憂。我拼命地向他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卻見他臉上憂心更甚,望向無夜和衛聆風的眼中一片冰寒。

  “你是成憂?!”黑衣男子中忽然有人驚呼出聲,“當年的雲海靈蛇,君成憂?!”

  我一愣,回首望向祈然,只見他眼中露處詫異之色,望了成憂一眼,解釋道:“天和大陸早在三十年前就有公認的三大高手,一是我和白勝衣的師父,青竹居士謝煙客;一是冰淩王蕭逸飛;最後一個,就是當年仗著四大神器之一的靈邪劍,挑遍全天和大陸的君成憂,人稱雲海靈蛇,因他最早出現,是在東面雲海的一座島上。”

  成憂眉頭微微一皺,面上冰冷一片,轉向衛聆風時,卻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淡淡地恭敬和小心翼翼,活靈靈就是一個唯主子之命是從的忠僕模樣。

  忽然,他冷冷瞥了我一眼,卻彎身恭敬道:“娘娘,有一件事,你恐怕還不知道。當日,皇上知道你在陽紫國後,怕你被冰淩的人發現,于是瞞著屬下偷偷前往。就是在那裏,他遭人刺殺,差點九死一生。這些,娘娘都知道嗎?”

  我雙目猛地瞪向衛聆風,一時間眼前竟一陣模糊,身體站立不穩:“上次,你爲什麽不說?”

  衛聆風望著我,幽深冰寒的目光微微轉柔,卻漠然不語。

  成憂打斷我想繼續說的話,看了無夜一眼,冷冷道:“而當日跟在皇上身邊的,只有一人,就是當時身爲飛鷹之主的——莫勁。”

  “無夜……”我握緊了冰涼滲寒的手,看向他,“你不是說,那天,你去了交接飛鷹之位嗎?”

  無夜擡起頭來,看著我,面具下發出蒙蒙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他的眼中,複雜黯然一片,最終卻只吐出兩個字:“主子……”

  “不要叫我主子!!”我痛苦地大吼了一聲,掙脫祈然的懷抱,跌走到他面前幾米遠處,“我從來就沒想讓你喊我主子過!我不問你到底爲什麽要接近我,我也不問你……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誰,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我看著他,死死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開口:“傷害步殺和衛聆風的事,你……有沒有份?!”

  無夜的手,背在身後,低著頭,緊緊地望著我,那眼中波蕩的是什麽,洶湧的又是什麽,竟仿佛要將他,和他身邊的我灼燒,煮沸了一般。可是他的眼中,卻蕩漾著一抹異樣的溫柔,和留戀。

  忽然,那一抹溫柔,如被生生折斷般停駐,轉爲撕裂他全身的驚恐和慌亂。  恍惚間,我感覺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冰涼氣息,穿過我和祈然之間的中空地段,急襲而來。

  那速度,快如閃電,迅愈疾風;那氣勢,千石壓頂,萬軍難敵。

  我聽到祈然喊出一個讓我無法置信,無法閃避的名字。胸口仿佛有什麽被撕裂了,又刺入了,痛到無法忍受。

  他喊,惶恐慌亂:“步——!!你幹什麽?!”

  然後,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身影,已經躍到了我身後。冰寒的氣息,熟悉到仿佛融入我體內,又仿佛本就是出自我體內的,籠罩了我全身。凝聚在一點,汲血……殺至。

  然後……在我還無法接受這一切的時候,身體已經被擁入一個僵硬卻溫暖的懷抱。那裏,什麽熟悉的氣味也沒有,我並不是一個擅長記住一個人氣味的人。  可是這一刻,那個懷抱,卻深深烙印在我心中,腦中。隨著緩慢旋轉,沈重的身體,一點點,融入我心底。

  這一天,這短短幾個時辰,我到底已經流了多少淚,又要再流多少淚,才能甘心。我擡頭看到旋轉中,那雙隱在鐵面具下,從來無法真切看清的眼睛。

  那雙眼睛,深深地留戀地望著我,不肯錯過哪怕一分一秒,相聚的時光。他的眼波微微晃動,鐵面具下發出單一、沈沈的聲音——主子……

  主子!我忍不住揪住他衣襟,只想放聲大哭。爲什麽在這個時候還要叫我主子,爲什麽我都懷疑你到如此地步了,還要救我,拿自己的生命救我。

  “哧——”我驚恐地聽到黑刀入體的聲音,鮮血噴灑的聲音。黑刀,微微翹起,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刀尖,從他灰黑的衣服中破出,鮮血染紅了我的眼。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30章 崩塌

  “哧——”我驚恐地聽到黑刀入體的聲音,鮮血噴灑的聲音。黑刀,微微翹起,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刀尖,從他灰黑的衣服中破出,鮮血染紅了我的眼。

  然而,這一天的驚心動魄,這幾個時辰衆人的生離死別,遠還沒有結束。  無夜抱著我,勉強站穩了身子,黑刀猛地離開他身子,暗色的衣衫一片血濕。  他安頓下了我,下一秒,沒有管自己的傷勢,沒有聽我的驚呼,卻是一個轉身,擋住了再度襲來的黑刀。

  此刻,我的視線才終于有機會落在步殺身上。

  只需一眼,我就知道,那個人是步殺,可是,又不是步殺。

  他的眼眸,漆黑一片,卻連半點神光也沒有。那明顯是一副,受了深度催眠,行動遭人控制的模樣。可是,誰能控制,剛剛還一切如常的他呢?

  要知道,深度催眠並不是一個簡單的過程。不是長時間的誘發,就是藥物控制,或者是……我一驚,難道,是潛在的誘發?

  那誘因,早已潛藏在步殺體內。是以,只要一瞬間的特殊暗示,就會……  我緊皺著眉,心頭千絲萬緒,茫茫然向前看去。忽然渾身狠狠一震。

  無夜架住步殺黑刀的劍,並沒有停頓,直刺過去。周圍的黑衣人,因爲步殺的離位,而搶過來,救蕭逸飛。

  衛聆風有成憂保護,祈然自行擋住了攻擊,無夜和我,離那些人,還遠。

  可是步殺,步殺他竟仿佛呆滯了一般,雙眼無神,一動不動。任憑無夜的劍,黑衣人的刀砍向自己身上。

  “無夜,不要——!!”我大聲地喊叫,想衝過去,想橫手擋下無夜手中一瞬不停的劍,卻因爲胸口劇痛,行動遲滯,只差了那短短的幾秒。

  眼看著那把劍要刺入步殺胸口,眼看著……步殺要被那些長刀,撕裂切碎。  然後,祈然迅如閃電的身影在我眼前閃過,他反手架開所有黑衣人手中的長刀,拖著步殺後退幾步,然後一個縱身踢飛了無夜手中的長劍。

  那反震之力極爲巨大,無夜隨著長劍的落地向我這個方向倒跌過來。  祈然神色一凝,眼中不知閃過怎生複雜的光芒,忽然狠起心腸,直衝過來,重重一掌打在無夜身上。

  灰黑色的身體,沒有再撞到羸弱不堪的我身上,而是直直地,直直地,橫飛出去。擦過,昏迷在地的冷琢夕衣衫,濺起水珠,撞在瀑布下,刻著別有洞天的……石碑上。

  “無夜——!!”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撞在那石碑上,大口大口地吐出鮮血,身上的刀傷,汩汩湧出鮮血。

  “轟隆————”  我踉蹌著想跑過去扶起無夜,卻忽然身子在劇烈搖晃之下跌倒在地上。仿佛起自心底的巨響,震動,從某個點,蔓延到整個幽谷。  “糟糕,斷石啓動!”傲天君低吼了一聲,一臉的恐懼慌張,“祈然!別有洞天要塌了,快出去!你們扶了皇上,馬上出去!”

  “轟隆——轟隆——”仿佛就是爲了印證傲天君的話,由八塊巨石組成的屋頂,忽然間有漫天的塵埃灑落下來。

  我狼狽地支撐起自己,卻又馬上被劇烈的震動甩倒。摔倒、爬起,爬起、再摔倒,耳鼻口中都是細碎苦澀的塵土。

  “冰依——”祈然和衛聆風的驚叫聲,同時傳來。

  我支吾地應了聲:“我在這……”一塊巨石,從頭頂落下,堪堪砸在我身邊。我奮力地在地上打了個滾,手臂上劃了數十道傷口,本就被子彈打傷的肩膀,鮮血直流,染紅了我大片衣衫。

  幽谷中,瞬時間,就被碎石塵沙彌漫,什麽也看不見,只能聽到衆人尖叫,奔逃的聲音,巨石轟隆砸落的聲音。

  “咳咳……無夜……你在哪?”我沒有辦法用沾滿灰塵的衣袖去擦眼睛,只能勉強睜著眼,摸索著向原來的方向走去。

  “主子……”熟悉的蒙蒙聲,虛弱地傳遞過來,“小心……”

  “無夜!”我心頭一喜,看不清,卻伸手抓住他衣袖,滿手和著鮮血的塵埃,“無夜,你怎麽樣?你的傷……”

  “主子……皇上的母親……”我這才在朦胧中,看見他還吃力地抱著一個人。

  “冰依——快跟我出去!”祈然呼喊聲越來越近,我忙回頭應聲,“祈然,我在這,無夜和冷琢夕也……”

  “轟隆————”一聲巨響,猛然蓋過了我的話。

  “碰————!!”我能感覺到墜落在我頭頂的巨石,我能聽到一點點崩塌的四壁,然後,我的身體,被狠狠,狠狠地……推出去。

  那一瞬間,好奇怪,仿佛那些塵埃是透明的,能看到漫天的巨石下,那張被面具掩蓋的臉。

  那一時刻,心好痛,仿佛有什麽珍貴的東西,被徹底砸碎了,再也……再也……回不來。

  那張鐵面具下,有一雙無唇蔽齒的嘴巴,他正輕輕開合地叫著我的名字,我在他心目中的名字——主子。

  “無夜————!!”

  巨石——砸向了他,淹沒了他,連一點點的聲音……也沒留下。

  眼睛……看著我,那雙我從未認真去在意過的眼睛,在最後的那一刻,仍然專注地看著我。

  無夜,消失了!原來,曾經是理所當然在我身邊的人,也會消失;原來……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沒有什麽事,是理所當然的。

  無夜……那個,曾經無時無刻不在身邊守護我的無夜,真的消失了。  消失在漫天的塵埃、巨石中……

  “無夜……無夜……”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口中不住叫著那個我創造的名字。大腦是灰白的,身體是麻木的,心臟……是停滯的,眼淚……卻流不下來。  “冰依!他已經沒救了,這裏要塌了,快跟我出去。”

  誰,是誰在我耳邊說話?能不能……“救救他,救救無夜……”我猛地轉頭抓住那亂石塵埃中看不見的衣襟,“祈然,快救無夜,還來得及……”

  “轟隆————”

  “冰依!”祈然一把護住我躲過砸落的巨石,大聲吼道,“你聽我說,先出去!別再管他了!”

  我頓了頓,卻不足一秒,終于崩潰地哭出來:“那是無夜啊!那是爲了救我,才被埋在下面的無夜啊!你讓我別管他?我怎麽能夠不管他?!”

  我猛地一把甩開他,往亂石滾落處跑去。我沒時間了,對!我要快,趕快去救他。無夜他剛剛,流了那麽多血,吐了那麽多血,我必須要快點救他才行。  “砰——”頸間猛然酸麻的一痛,我眼前昏黑,失去了知覺,在那漫天飛舞的亂石塵埃中倒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晶瑩的水珠,透明的,穿過塵埃,一滴滴串落在地上,那是……誰的淚,如此悲傷,如此絕望。是誰在說,藍天下的心,沒有透明,依舊晶瑩……

  永……別了……

  “讓我走!”我堅決地看著面前的祈然,眼中卻不敢映入他此時的神情。然後,狠狠甩開他抓住我的手,轉身離去。

  走了六步,腳下沈重地象灌了鉛一般,我沒有回頭,聲音低低地說:“不要擔心,我有能力保護自己的。”

  我茫然地向前走了很久,是在等什麽事的發生,又是在等什麽人的到來。  距離別有洞天崩塌已經過去三天了。步殺仍在昏迷不醒中,卻不知道成憂把衛聆風帶去了哪裏療傷。我的肩傷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胸口的痛,閑時無事,偶爾一痛,卻痛入骨髓。

  這三日,我們借宿在一戶農家,我的傷都是自己治療,然後由農婦幫忙包紮的。無論祈然如何軟語相勸或是強硬霸道,我都堅決地沒讓他仔細查看。這個傷,我自己很清楚,其實並不嚴重到要我的命。但恐怕,如果不好好調養,遲早會烙下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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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1:02:39 |只看該作者
這三日,我日日閉眼都會看到那雙漫天飛石下仍無法閉上的眼睛。我想了很多很多,以前的,現在的,未來的,點點滴滴。

  然後,我知道,我真的沒有辦法再這樣等待下去了。于是,我跟祈然說——讓我走。

  我的腳步猛然一頓。人來了,卻不是我等的人。十幾個素未蒙面的黑衣高手將我團團圍住,我忽然有好笑的感覺,剛剛才誇下海口說有能力保護自己,現在卻很可能馬上橫屍當場。

  打鬥比想象中來得激烈,我知道這些人肯定是蕭逸飛的手下。這三日,我雖只是在普通的農戶家中,實際上卻是處于祈然,也就是依國保護之下,他們才沒下手。

  我親手殺了冷清雅,蕭逸飛最愛的女人,他怎麽可能輕易放過我?甚至,他可能不是想殺我,而更想活捉我。這樣,既可以讓我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又能威脅到祈然。

  我舞動著手中的長劍,招式行如流水,內力卻逐漸不濟。果然,自從這些日子無止境地受傷後,我的內力運用就越來越困難。幸虧這套逍遙遊劍法,很大程度上就是爲了以少敵多量身打造的,所以,直到現在我仍未被殺或被擒。

  手臂上劇痛,肩上的傷口終于裂了開來,累得我右手手肘上也被輕輕滑了一道。我反手與其中一個黑衣人對了一劍,他猛然後退幾步,我卻臉色一白吐出一口血來。

  如果……我猜錯了。那麽,很可能就會死在這裏。或者……我忍不住苦笑,如果祈然在附近的話,很可能會忍不住出來救我……

  “乒——乓——”眼前淡青的光影一閃,銀光呼嘯,仿佛是劃了一個完美無缺的保護圈,將我牢牢鎖在其中。那銀光,魅人心神,惑人心志,讓我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

  被砍傷的幾個人,軟倒在地,眼中忽然閃過異樣的神光,神情恍惚,竟開始胡言亂語。

  祈然曾說過,天和大陸四大神器之一的凝章,刺入人血液神經的瞬間,若是意志不夠堅定的人,便會産生幻覺,無力應敵。

  “冰依,沒事吧?”青衣的身影緩緩轉了個圈面向我,分外白皙的臉上掛著孩子氣般純淨卻難辨的笑容。他輕輕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彎身將我扶起。

  我擡頭看著他,深深地,狠狠地凝視,然後默默點頭。

  “沒事就好……冰依!!”

  我眼前黑暗,緩緩向後倒去,眸中卻清晰地看到洛楓緊張的表情,最後倒入了他懷中。

  原來……是你。我嘴角淡淡地勾起一抹冷笑,冷到我心裏,果然……是你!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30章 背叛

  ——即便是包容著星辰的夜還是太寂寞了,不如......無夜。

  我猛地睜開眼睛,刺痛的感覺襲來,我卻仍睜著眼,啞聲開口:“洛楓,謝謝你救了我。”

  洛楓微微一笑,臉上神色柔和,是那種春天雨露般的清爽夾雜著孩子氣的純淨。他伸出幹燥微有些粗糙的手指,輕輕抹去我頰邊的淚水:“哭的那麽傷心,剛剛夢到什麽了?”

  我很用力地扯了扯嘴角:“只是……夢到一個故人。”

  洛楓停在我臉上的手頓了頓,然後收回去,臉上露出慣有的灑然笑容:“是嗎?祈然和步殺呢?怎麽會留你一人被追殺?”

  “那些人,武功都很高,江湖上卻從未見過。冰依,你到底得罪了什麽人?”  我勉力撐起身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帶著三分苦澀:“你這麽多問題,我可怎麽回答啊?”

  洛楓環手幫我墊起身後的靠枕,臉露微笑:“那就先回答,第一個問題吧。”  我的笑容輕凝了凝,垂下眼簾,用著輕和平穩的聲音,把壓在胸口的話,一個字一個字擠出去:“因爲,我不能原諒他們,更加……不能原諒自己。我……”  我的聲音猛地一頓,晶瑩的淚珠順著睫毛劃下,落在床單上,心裏有多少地苦澀酸痛啊!我咬了咬牙,將淚水吞回去,然後擡起頭來。

  只是,眼前依舊水霧迷蒙,我露出一個帶著水滴的笑容,聲音沙啞:“沒事,對不起,這些事好像根本與你無關。我卻拼命向你倒苦水,真對不起。”

  我在朦朧的水汽中,清楚地看到洛楓眼中想要掩飾,卻遮不住的憐惜。他的手,微微擡高,象是要撫上我的臉,卻硬生生頓住。

  “難過的事都會過去的,好好休息吧,這幾日,我會保護你的。”說完,他將蓋在我身上的被子拉高,輕柔掖緊,便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我眨了眨眼,潤含在眼角的淚珠輕輕滑下,滑過鬓邊地肌膚,冰涼澀痛。  我嘴角輕扯,緩緩閉上了雙眼。

  “冰依,起來了嗎?早餐……”洛楓一把推門進來,帶著室外陽光的溫暖和清爽,朗聲叫著我的名字,卻忽而一頓,“啊!你……我……”

  我猛地扯起被單蓋住身子,隨手操起身邊的枕頭向門口砸去,大吼道:“色狼,滾出去!!”

  …………

  “冰依,早……餐……”

  洛楓被我狠狠一瞪,面上有些訕訕,眼中卻滿是戲谑的笑意,在我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我用涼涼的手冰臉頰,隨後毫不客氣地端過銀耳燕窩粥,低頭就吃。

  “是該多吃點……”

  我握勺的手滯了滯,有些疑惑,擡頭正想問爲什麽。

  卻見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我胸前,隨即略有遺憾地搖了搖頭:“確實太瘦了點。”

  “洛——!楓——!”我咬牙切齒地操起碗,“你他媽的去死吧!!”

  “砰————!!”優質的瓷碗砸在牆上,乒乓聲響,四分五裂。

  洛楓輕輕松松地從椅子上跳開,拂了拂潔淨的袍角,笑得好整以暇:“不只太瘦,也太野蠻了點。把你娶回家,實在是……”

  我嘴角猛抽了抽,從牙縫裏一字一句地把話擠出來:“干卿何事!!!”  “不過算了,我就吃點虧吧。雖然剛剛不是有意的,畢竟還算看到了你的身體,按你的話說,男女授受不親……”

  “砰——!!”洛楓一把躲過我砸過去地托盤,滿臉笑意,“謀殺親夫啊!”

  我眼前一花,還沒來得及把手中的筷子砸出去,卻只覺手腕一緊,視線一暗,洛楓那張略帶孩子氣的欠扁的笑臉已經猛然間湊到了我眼前。

  “放手!!”我退後一步,後背卻抵住了關閉的窗格,狠狠甩手,臉漲的通紅。

  洛楓嘻笑不退,探手奪過我手中的筷子,聲音溫柔到我全身掉雞皮疙瘩:“冰依,這種東西拿在手上,傷了我也就算了,傷了你自己,我可會心疼的。”

  我滿臉抽搐,吸氣,再吸氣,終于將滿腔的怒火平息下來,換上一副懶懶無趣的頹廢面容,涼涼道:“洛大哥,洛大俠,洛大爺,你玩夠了吧?”

  “不夠!”洛楓露出個分外耍賴地笑容,眼中地眸光卻如夜幕般深沈,“不如……我們玩一輩子吧。”

  我心頭猛地一顫,沒有被抓住的左手,垂在身側,輕輕握緊,面上是竭力維持的平靜和一副未聽懂的不以爲然:“你牽動我肩上的傷口了,很痛耶!”  洛楓猛地一震,惶然放開手,輕扯開我肩上的衣衫,面色一時暗沈到了極點。  我撇過頭,猩紅的血透過白色的衣衫映入眼簾,我卻笑了。偷偷地,笑得張狂,我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多好。

  “爲什麽不早說?”

  我垂下頭,默然不語。

  “我問你爲什麽不早說?”洛楓狠狠抓痛我未受傷的左手,“你就那麽不願向我撒嬌嗎?你就……從來沒想過,依賴我嗎?”

  還是……不痛啊!我在心底笑得發狂,因爲有個地方更痛。垂下的頭,越加低,甚至無法擡起一寸一分。

  下颚猛然窒痛,我被迫著擡起頭對上那雙漆黑的,熟悉又陌生的雙眸,灼熱的雙唇夾雜著複雜漫天的怒意,狠狠壓上我的。

  我睜著眼,長長的睫毛,就在我眼前,輕輕顫動,就象我千瘡百孔的心。  我的唇仿佛被嘶咬般的灼痛,我卻不退也不掙紮,親眼看著,感受著那張陷入瘋狂的臉,奪去我的呼吸,侵入我的唇齒。

  洛楓猛地一把推開我,房間裏只余他粗重的喘息聲,他神色複雜地看著我,聲音帶著幾絲情欲的沙啞:“爲什麽不推開我?”

  我依然垂著頭,無淚無笑,看著胸前淩亂敞開的衣襟,只有漫漫靜默的悲傷,缭繞缱绻。  “你……包紮一下傷口,再休息半天。下午我帶你去購置些隨身物品。”

  我默默點了點頭,耳中聽到壓抑的歎息聲,門開合的聲音,頹然沿著窗台滑坐下來。

  嘴角的弧度越牽越大,直到苦澀的淚水滲入,我把頭埋進雙手與膝蓋之間,在心中一遍又一遍默念:“無夜……請你保佑我,請你……一定要保佑我。”  窗外是明媚的陽光,鳥叫聲,時斷時續,溫暖的春天,炎熱的夏天,此刻就在這季節的分界線上。正午,剛過。

  床上鋪的仍是厚厚的絨毛墊,被子卻只有單薄的一層。

  我蜷縮在被子中央,靜靜地安睡。

  原本舒展地眉毛,微微皺起,再皺起,眼角緩緩滲出淚水。我翻了個身,躺地極不安穩。

  床邊坐著個人,明明是清爽安適地氣息,卻夾雜著生冷地殺氣。  我呼吸慢慢急促起來,翻了個身仰躺著,幹裂地唇,啓了又合,喉嚨擠壓出痛苦地呻吟聲。

  “……夜……無夜……”眼角地淚水一滴滴滑落,悲痛、悔恨、哀傷、絕望,那麽多的感情夾雜在我的表情和哭泣聲中,“不要!!無夜——!!”

  我猛地一躍而起,緊緊抱住眼前的人,聲音嘶啞地哭喊:“無夜,不要死!求求你不要這麽離開!”

  我能感覺到,洛楓的手,在空中頓了很久,然後終于環過我的腰,狠狠地抱住,仿佛要將我融入他體內一般地決絕。

  “冰依……冰依……”他喃喃地叫著我的名字,溫熱的唇輕輕在我發絲頸間流連,“我不會離開你的,絕對……不會……

”  我渾身一震,猛地推開他,怔怔地只是看著,眼中是莫名的複雜:“洛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洛楓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是他眼中卻閃爍著攝人的光芒。他搭在我腰間的手慢慢、慢慢收緊,直到我微一掙紮,他卻猛然使勁將我帶入懷中。

  溫熱的唇,悄然覆上我的,輕啄舔弄。又慢慢從我的唇邊移開,吻上鼻尖,小巧的耳垂,白皙的鎖骨。我握緊了身側的雙拳,卻輕輕呻吟出聲。

  “冰依……讓我來守護你。”洛楓的吻停在我衣襟旁,舌尖輕輕在鎖骨上打著轉,動作溫柔語氣卻斷然狠絕,“只准看我,只准想我,只准愛我。只讓我來守護你!”

  我生生壓下渾身的顫抖,從未閉上的眼中,一陣澀痛,洛楓擡起頭,輕輕將唇再度覆蓋上我的。灼熱微有些幹糙帶繭的手,卻探入我衣襟,撫過我褻衣中的肌膚。

  也許,就是現在……我跪坐在床上,身體被緊緊的圈住半倚在他懷中。唇是火熱的,身體是灼燒的,心底,卻是冰涼的。我眼中閃過一道冰寒的光芒,牙齒狠狠使勁一咬。

  “你——!”洛楓吃痛地松開我,一臉驚怒,和被強制壓下的情欲。

  我擠出一副憤怒的表情,吼道:“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眼中是被羞辱的怒火,面上是一臉的憤慨。然後,我抿緊唇,讓那血腥的感覺停留在舌尖,這……寶貴的血。

  洛楓伸手想攬過我:“冰依……我是真的……”

  我狠狠甩開他的手,憤聲道:“出去!”

  我看著他,他也就這麽神思複雜地看著我。時間,一點點流逝,同樣寶貴的時間。

  我頹然在心裏歎了口氣,放柔聲音:“你讓我……再考慮一下。”

  “冰依,你是說……?”洛楓眼中閃過欣喜和難以置信的神色,一把抓過我的手。

  我垂下眼簾,輕輕點了點頭,露出一副疲憊的神色:“沒有小銀,我的傷一時根本好不了,身體有些疲倦。東西,你幫忙買回來吧,我就不出去了。”

  我緩緩抽回手,聲音卻越加溫柔:“這幾天,恐怕都要麻煩你了。”

  門輕輕合上,我知道洛楓帶著滿意欣然的笑容離去,待腳步聲一走遠。

  我迅速從床上一躍而起,摸出懷中的棉布,將舌尖上仍殘留的微微血腥味,擦在上面。心裏一時酸苦,恐慌,不安,只想撲進那個清新的懷抱永不離開。

  只是,還不行……我知道,真的,還不可以。

  月色光華如練,我和洛楓對坐在湖邊的涼亭上,閑談喝茶。

  今日,已經是洛楓把我帶在身邊後的第五天。這幾日,他格外小心地帶著我避開冰淩的重重追殺。憑著他不知從何而來的廣大消息網,和高強的武功,竟真的沒讓我受到一點傷害。

  此刻所住的這個小宅子,外表看來並不華麗,裏面的布置卻清新雅致,品味一流,似乎是洛楓名下的其中一棟私宅。

  我晃了晃手中名貴的玉瓷杯,微微淺笑:“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那是多孤獨的詩句,腦中浮現出雪梨園中的杏樹梨花,卻是當年我……多麽美好的願望。

  “我可以等。”洛楓低著頭,忽然淡淡地開口。

  我愕然地望向他,手中的茶杯輕輕搖晃,放落在桌上。

  “既然不能原諒他們,就幹脆放棄。冰依,我可以等你忘記他們。”他臉上淡定從容,眼中卻是波蕩的深情,“但是,你要承諾,以後都在我身邊,不會離開。”

  我能聽到,被握住的手腕上,血液汩汩流過血脈的聲音,冰涼地,孤寂地。  我多想開口,開口承諾,說我不會離開你。這樣,他才會更相信我。

  可是,此時此刻,在那樣的月光下,在那麽清澈到透明的眼神注視下,我卻發不出聲音。因爲他在那麽無聲,卻又那麽哀傷地懇求我。

  請你……,不要欺騙我;請你們……,不要再傷害我。

  “對不起。”我抽回了手,臉上露出自嘲的苦笑,虧我還是曾經接受過殺手訓練的人。原來,如此多安逸被寵愛的生活,還是讓我把那些求生的本能給遺忘了,“如今的我,還不能答應你。”

  洛楓靜靜地看著我,空了握不住東西的手,仍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擺在我眼前。就在我退縮到想要避開他眼睛的時候,他卻忽然笑了起來,帶著聲音的笑。  那笑聲,就象清晨的露珠滑過荷葉,落入水中一般,明淨到讓我渾身,微微發顫。  “冰依,我還一直以爲你是騙我的。原來不是……”他的手再度握上我的,我全身忍不住泛起恐慌的疙瘩,他的聲音輕柔到融入月色中,“真好,冰依……我會等你的。”

  我不想要你們等我啊!我的本意不是要招惹你們的!我只是想讓我愛的人,能夠愛我,僅此而已!!真的……僅此而已。

  那樣的聲音,在我的心底一遍遍叫囂,痛苦而內疚。我卻還要在心底慶幸,若非這樣歪打正著的回答,我也沒辦法這麽快取得他信任。

  我做人,究竟要做到如何可悲又可憐的地步,才甘心呢?

  “小心——!!”我還來不及傷感完,身體忽然被洛楓拖著滾了一個大圈,一道銀芒擦著我面頰閃過,發出叮的一聲。幾個快如閃電的人影飄然而落。

  洛楓扶著我站起來,看了看周圍的形勢,雙眉微皺,臉上卻露出不屑的冷笑:“成憂,冰淩四大丞相,你們居然湊到一路了?”

  我放眼看去,也不由微微心驚,撇開成憂,文若彬和傲天君不說,白勝衣借機鏟除我的幾率很高,而木離風身後竟還跟著十幾個踏步無聲,呼吸深厚輕淺的高手。

  文若彬掃了我一眼,隨即對著洛楓無奈地聳了聳肩:“在下和白勝衣也是奉少主之命,平安地帶回小若姑娘。否則,誰願意和天和大陸第一劍客,冰淩的守護者爲敵呢?”

  我的身體顫了顫,一臉震驚的表情看向洛楓。

  他微微露出一絲苦笑,眼中的落寞一閃而逝:“我是冰淩這一任的守護者——司馬洛楓。我也的確是擁有‘金銀妖瞳’的怪物,跟我在一起,只會不幸。如果你真的想回去……”

  “不!我留在你身邊。什麽金銀妖瞳,什麽怪物,這些我全不信。”我的聲音脫口而出,心底卻在對這樣的自己冷笑,臉上露出難過的表情,看著他,“你不是說,會等我嗎?”

  洛楓的身體狠狠一震,眼中洶湧的是什麽,翻騰的又是什麽,他忽然……就在這麽劍拔弩張的情況下,就在那麽多人虎視眈眈地注視下,他忽然緊緊,緊緊地抱住我,聲音竟破天荒地帶了絲哽咽:“原來……老家夥說的都是真的。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一個人,不管我是不是怪物,不管我是誰,都會對我……”  我是一個,只要做了決定,就能狠得下心腸,傷害任何愛護我,甚至超過自己生命的人。

  以前是祈然,衛聆風,現在又是……洛楓。

  明明是自己下定決心要去做的事情,卻背負著沈重的罪惡感,然後一邊內疚難過,一邊爲自己的行爲做出解釋,一邊……卻又不斷辱罵自己。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得到解脫,就不必爲自己的行爲,負上責任。

  可是,那又怎樣?我安靜地靠在洛楓懷中冰冷的發笑,即便如此,我還不是要這樣生存下去。爲了我所做的決定,爲了,我所執著的人。

  “娘娘……”成憂平板無情的聲音,打斷了洛楓的擁抱,也打斷了我的思緒,他看著我眼中閃過鄙夷、厭憎的神色,冷冷道,“皇上讓臣帶娘娘回宮。”  我眼中微微露出笑意,這個成憂,我沒見過幾次。只知他一直隱匿地跟在衛聆風身邊。看他在衛聆風面前恭敬從命,戰戰兢兢地樣子,真的很難想象,他竟然是跟蕭逸飛,祈然師父齊名地天和大陸三大高手之一。

  只不知,衛聆風離了他,是否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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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1:02:52 |只看該作者
“這麽說,你們三人都不是一路的了?”洛楓松開手,臉上已恢複了平日的灑然和淡定,眼中的神光卻相當冷凝。

  他也不變姿勢,不知怎地,便抽出了懷中的凝章,只見銀光閃過,原本鏽跡斑斑,毫不起眼的劍身,通體發亮,在月光下,惑人心神。

  成憂的眼中閃過凝重之色,面色冰冷地開口:“四大神兵利器之一的凝章,居然在你手上?”

  木離風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左肩,隨即向身後之人揮了揮手,比之當年推我下崖時更深邃幽冷的雙眸,毫無溫度地落在我身上,冷冷道:“皇上的命令不用我重覆了吧,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激烈的厮殺,我被洛楓護在身後,卻心神不屬。因爲,我很清楚,真正會對我痛下殺手的,只有木離風這幾人。

  隨行的幾人中,成憂的武功明顯最高,與洛楓纏鬥在一起。文若彬則是爲了怕我受到傷害,時不時地阻止那些圍攻過來的人。

  至于傲天君,我當然清楚他不會,也不敢,全力出手。

  我望著身前不遠處戰鬥的洛楓,腦中拼命思索著怎樣讓計劃更順利一點,卻不受懷疑。忽地眼前白光一閃,白勝衣已經到了我跟前。

  他的攻勢淩厲至極,他的身形迅捷無比,即便我真的勉力去擋,也不一定能擋住全部。更何況,他在掠到我面前時臉露殘酷的冷笑,吐出一句:“難道你不想把戲演地更逼真點嗎?”

  我在心底狠狠地咒罵他趁火打劫,卻不得不承認,這樣可以使我更快地脫離現在這種尴尬痛苦的處境。于是,看著那攻勢,我身形輕晃,一陣劇痛自胸口傳來,還有一個塞入我手中的錦袋。

  我狂飛出去,跌躺在地上,本就每日隱隱作痛的胸口,更是痛到火燒火燎,我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呻吟出聲。

  “冰依——!!”“小若——!”……  耳邊傳來衆人的驚呼聲,我的神志漸漸迷糊,只是用僅剩地意志拼命支撐自己。

  恍惚中,我能感覺到周身蒸騰勃發的殺氣,還有幾乎能擠出人五髒六腑的壓迫力。

  耳中聽到木離風、傲天君等人地驚呼,隱約恐慌地叫著什麽:“金銀妖瞳……”

  然後,身子一輕,壓力陡然間消失,等我勉強撐著神志醒轉過來,就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屋頂,正被人打橫抱著在空中急速行進。

  那種速度,我無法清楚地感知,卻也知道,已經遠遠超越了人體的極限。  “冰依……你不會死……不會死。我會守護你的。”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  我始終閉著眼,用最後的那點神志,感覺手中錦袋中的細膩粉末,滑過我指尖,肌膚,灑落在來時的地上,一路,融入月色黑幕。

  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我的神志越來越迷糊,幾乎尋不到可以呼吸的氧氣,甚至連胸口的窒痛也無法讓我清醒。

  然後,我終于感覺到洛楓停了下來,嘴裏在大聲喊著什麽。

  然後,七天來,我終于……第一次,真正地,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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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1:03:16 |只看該作者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31章 利用

  深夜蓆蒼蓄蒐,劀劃劂劁細雨綿密而落。在亂石林立的山間,一個身著灰黑勁裝的男子嗿嘄嘉嗼,蓑蒜菞菈冒著細雨,在亂石間隨意地繞了幾圈菮蓉菬萓,賗賑賏賓隨後腳步一頓,手貼上一塊巨大的岩石底縫。  只聽之嘎聲響箕箇箎箏,嗾嘜嗶嘖那塊巨石竟伴隨著飛灑四散的雨絲,向前方緩緩推動。直到碟碲碥碭,嫡嫘嫝嫪地底露處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階梯形通道。

  男子取出懷中的夜明珠,輕輕擦去上面水珠,一步步走下階梯。半晌後,地面的岩石隨著他逐漸隱入黑暗的身影,慢慢關閉。

  在男子消失後,良久,一個頎長的身影從遠處的古樹後緩步走出,雨絲拂過他清俊如夏日晴空的面容,沾濕了柔潤地黑髮,長長的睫毛。

  灰黑勁裝的男子走盡階梯,裏面竟是一個相當寬敞明亮的密室,連通著四個嵌有夜明珠的石室,裏面擺設各不相同,東西卻一應俱全。盡頭是一個冒著熱氣的天然溫泉,四周用拳頭大小的夜明珠照明,整個地下密室中的溫度,竟常年不變,相當適宜。

  密室四周筆直地站了很多男女,但卻都是一臉的神情呆滯,狀似行屍走肉。  “她怎麽樣了?”開口的是那個灰衣男子——洛楓,他的面前站著個身穿粉紫紗裙,雙頰被熱氣熏紅的少女。

  少女抬起頭看著他,眼中冷漠淡然。她的五官也算是清秀的了,臉上卻遍布刀疤,在珠光照耀下,異常猙獰。

  她冷冷一笑,語帶嘲諷:“她?你問的是哪一個?”  洛楓眉頭微微一皺,卻不著惱,無謂地聳了聳肩,走向其中一個石室。忽地腳步一頓,回轉身交待了一句:“那個女人,暫時還有用,所以,醫好了傷,就送去冷月教總壇。我不想……冰依醒來還會看到她。”

  少女微微皺了皺眉,卻仍是一臉的冷漠,回答:“是,教主。”

  洛楓點了點頭,走進石室,原本虛假的笑容褪去,轉爲甯和;原本冷厲的眼神柔軟,變爲欣然。

  少女看著洛楓消失在門內的背影,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聲音冷漠嘲諷:“洛楓,你就算再聰明,陷入愛情這個網,終究還是會變得愚蠢。被蕭祈然愛上的女人,又怎麽可能會真心喜歡你呢?傻瓜……你們——!!”

  少女瞪大了驚詫的雙眼,看著眼前的男子,身體一動也動彈不得。

  洛楓坐在鋪滿軟絮的石床邊,手指輕柔地在床上少女白皙細膩的臉上流連,眼中溢滿柔情。

  忽地,他渾身一震,迅速站起身來,看著門外。

  也只是瞬息間,石門緩緩打了開來。洛楓眼中閃過冰寒的殺氣,一瞬不瞬盯著走入的幾人。

  “蕭祈然、步殺、衛聆風、成憂……”他冷冷地,緩緩地叫出來人的名字,胸口翻騰地猜疑幾乎要將他湮滅,于是,他越加冰冷,“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成憂雙手抱著個昏迷中的銀髮女子,絕色清麗的面容蒼白,被髮絲隱隱遮住,赫然是應該死在別有洞天中的冷琢夕。

  祈然微微斂眉,正待說話,忽然神色凝滯,望著洛楓身後,冰藍的眼眸中露出疼惜、愛憐的光芒。

  洛楓眼中堅定決然的目光,終于開始松動,他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轉過身,看著從床上坐起來,站到他面前的少女。那個,幾日來被他用心呵護,用生命保護的少女。

  我拽著發痛的胸口,艱難地從床上站起身來,搖搖欲墜,卻仍是站立在他們面前。

  我向著一直擔心我的四人露出個虛弱的笑容,然後平靜地看向洛楓:“是我引他們來的……”

  “爲什麽……”洛楓喃喃地抓住我雙肩,雙眼中懷疑、痛苦、憤恨,幾乎要將他徹底淹沒,“爲什麽連你也要這樣對我。爲什麽——!!”

  “是我……引他們來的。”我感覺不到周身的疼痛,聽不到身邊甚至自己的聲音,一字一字地吐出:“無——夜——”

  空氣中,仿佛有什麽凝滯了下來。停留在,那兩個字被吐出的一秒,缱绻糾纏。

  到底要多深的感情,多久的糾葛,才能累積出如此多的恩怨情仇。

  洛楓緩緩地一臉絕望,難以置信地松開抓住我的手,每松開一分,他便越陷入絕望的深淵一分,他啞著聲開口:“什麽時候……開始知道的?”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胸前潔淨卻微皺的白色長衫,聲音悠遠而死沈:“無夜剛死的時候,我每天,一閉上眼,就能看到他被落石淹沒前的那雙眼睛。”  “不管願不願意,和他相處過的每一天,仍是一幕一幕在我眼前回放。”

  “那個,明明活著比死了痛苦,卻依然希望攀附著我生存的男子;那個,一直在我身邊無怨無悔保護我的男子;那個,我跟他說不如無夜的男子,真的死了嗎?還是……爲了我而死,我卻一直一直都在懷疑他。”

  “我忽然想起,曾經在祁國的宮中,我跟他說,以後絕對不會再懷疑你了。我還想起,在那個宮中,我差點一拳揮下,抹殺了我和他之間所有的情誼,而他,卻只是默默地,無怨無悔地閉上了眼睛……哈哈,閉上了……眼睛……”我抓著灼痛的胸口,忍不住笑起來,笑地瘋狂悲涼。

  洛楓的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如雪,他仿佛失神般站立著,良久終于露出一個哀傷的笑容:“原來……是這樣。我一直相信自己做到了最好,沒想到,竟是在……第一次動情的時候,就露出了破綻。”

  我輕輕靠在不知何時走到我身邊的祈然身上,清新安甯的氣息,讓我忍不住鼻尖發酸,我緩緩地繼續說:“然後,所有的事情就象滾雪球一般在我腦中越顯越清晰。爲什麽我掉入河中會這麽巧剛好被藍家的人救起?爲什麽明明答應不再喊我主子的無夜,會口口聲聲,日日喊我主子?爲什麽我們離開祁國的計劃會被衛聆風知道,我還會中了軟骨散的毒?爲什麽步殺會忽然失去神志般刺殺我,連祈然和成憂都沒反應過來,卻是武功不高的無夜救了我?”

  我抬起頭,這麽久,第一次對上他再沒有半分純淨孩子氣滯留的面容,臉上的苦笑更甚:“你故意在我面前刺殺祈然,爲的就是想讓當初已經變得心狠麻木的祈然,親手殺了我。你故意引我看到無夜,聽到傅君漠和蘇婉柔的對話,就是爲了讓我懷疑無夜,以致到他死時,因爲這些懷疑而追悔莫及。爲什麽呢?我真的想不通你做了那麽多,是爲了什麽?”

  “只有那麽一次,你看著我的眼睛,摘下面具,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卻在心慧他們進來時馬上戴上……呵……催眠……明明是我親身學過,體驗過的催眠,我卻從未想過。”

  我聲音淒涼地發笑:“步殺受傷那天,你莫名其妙出現在我的房間,心慧總說,有什麽事想不起來。我爲什麽會這麽傻,好像根本沒有腦子會思考一般。以至于,步殺被你施了催眠,武功全失,差點死于非命,仍不想懷疑。”

  “因爲,你們的眼神,是一模一樣的。明明沒有生存下去的理由,卻仍渴望攀附著什麽存在。因爲,你守護我的時候,永遠都站在我身前,不讓我受一點傷害。也因爲,小銀……小銀,不可能不認識無夜!”

  我忽然狠狠地仿佛發瘋般地敲向身後的石床,吱吱聲蓦然傳出。小銀,慢慢從床底鑽出來,黑琉璃般的眼睛,緊緊盯著我,仿佛是想要訴說什麽。

  小銀……無夜……,那不是當年的劉錦鴻和藍劍雲可以相比的,在我的心裏,他們是夥伴,是生死與共過,歡笑哭泣過的夥伴啊!

  我狠狠別開眼:“當日,祈然確實把懷疑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可是,我也相信他確實不會懷疑我。直到那日,我終于恍然大悟,他懷疑的,不是我,而是……當時在我懷裏的……小銀!祈然他,只是不想我傷心而已。”

  “所以,小銀才會經常不知所蹤;所以,小銀才會在我們到達別有洞天前悄然離開;所以,你才能如此好地隱藏自己的身份。只因爲,只因爲……你本來就是它的主人!”

  “我到底,憑著什麽相信,你是不會背叛我的,以至于……以至于……”我忽地直起身狠狠揪住他衣領吼道,“無夜在哪裏?真正的無夜在哪裏?!他已經……死了嗎?在我掉入水裏以後,就被你殺了嗎?”

  我看著他慢慢平靜冷酷下來的面容,忽然便明白了過來,眼淚一點點溢滿眼眶,哽聲道:“這幾日,我雖欺騙你,卻沒有一絲後悔。因爲我們……扯平了,徹底扯平了。”

  我猛地松開手,握緊了虛軟無力的雙拳,忽然舉起右手,狠狠一拳砸下去。  “砰——!!”

  我透過迷蒙的水霧,看著頭偏向一邊,嘴角流著血絲,沈默不語的洛楓,一字一頓起誓:“無夜,這一拳下去,就將我們之間所有的風風雨雨都否定了;無夜,這一拳下去,我們之間就真的再回不到從前。洛楓,這一拳下去……”

  我松開痛到麻木的雙手,眼淚緩緩滑過乾澀的唇瓣:“爲什麽要利用、耍弄我到這種地步呢?我真的,曾經,很努力地想要相信你。只是這一拳下去……那個叫做無夜的男子,就永遠……永遠死在我心裏了。”

  我渾身輕輕一顫,只覺喉頭一甜,猩紅的血液便已全然噴灑在洛楓剛剛更換過的潔白衣衫上。

  “冰依——!”祈然驚惶的聲音響在耳畔,他卻還來不及扶住我,我的身體就已經被洛楓狠狠擁進懷中,他的唇重重壓上我的,鐵鏽般的血腥味,絕望地瘋狂地在我唇齒間蔓延。

  “咳咳……”我臉漲得通紅,鼻尖隱隱聞到夾雜著龍涎香的清淡檀香味,抬頭看到衛聆風冰寒悠然的冷笑,成憂手上一把呈靈蛇狀的長劍——靈邪,架在洛楓脖子上,殺氣滿布。

  冷琢夕已然安然躺在石門旁,仍未蘇醒。

  洛楓仿佛對頸邊的劍視而不見,目光掠過祈然,掠過緊緊抱住我的衛聆風,死死落在我身上:“你問我爲什麽?我也想問問,爲什麽,上天如此不公平?有人生來是皇子少主,有人卻從小被人當作怪物追殺欺淩。”

  洛楓一步步走到我面前,架在脖子上的劍隨著他而動,卻被他隨手彈開。成憂眼中閃過異色,迅速退到衛聆風身邊守護。

  洛楓漆黑的眼中一片赤紅,那裏燃燒的是毀天滅地的怒火和仇恨,然後,若隱若現地轉爲耀眼的金銀雙色:“這世上……我只有老家夥一個親人,只有他肯收留我,照顧我。我不在乎生活有多艱苦,只想陪著老家夥,在深山中平平和和地度過余生,可是爲什麽,上天連我這麽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滿足?!”

  “你們以爲自己有多悲慘了嗎?”洛楓嘲諷地笑著掃過拽住我手腕將我拉過去的祈然,掃過臉上始終掛著冰冷笑容的衛聆風,最後金銀的瞳眸落回到我身上,“你們有嘗試過,親眼看著最想保護的人,因爲自己而受盡折磨嗎?你們有嘗試過,明明付出全世界也想換回他的命,卻不得不……親手結束他生命的感覺嗎?你們有嘗試過,日日夜夜被仇恨折磨,卻不得不幫仇人做事的痛苦嗎?”  “冰淩,爲了得到這一代的守護者——我,就生生害死了我最重要的親人,象踩死一只螻蟻一般……殺了他。”

  洛楓看著我,那麽瘋狂的姿態,那麽痛苦的神情:“你只看到他們的痛苦。我每日每夜都發誓,一定要毀滅冰淩,甚至毀滅整個天和大陸,才能活下去。我每時每刻都幻想,要讓兩百年前的血腥地獄重現人間,才能死得瞑目。我的痛苦,你都看不到嗎?冰依,請你……公平一點。”

  曾經,有人這樣說過:當你望向無底深淵的時候,無底深淵也正在回望閣下。  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地惡人,每一樁罪孽的背後,都隱藏著不爲人知的無奈和痛苦。我們,誰也無法爲自己開脫。只能無奈地歎息一聲,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憎之心必有……可悲之痛。

  我靜靜地看著那雙金銀雙色熠熠生輝的眼眸。那是一雙,多麽美麗惑人的眼睛啊!可是,也正因爲這獨立于世的美麗,才讓他……不容于世。

  洛楓的目光落在步殺身上,冷冷地開口:“步殺,好久……不見。”

  步殺仿佛遺世獨立般靠在牆沿,冰冷的面色沒有絲毫波動,抬擡起頭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才是真正的冷玉——冷月教教主。”

  洛楓眼中露出傲然地笑意:“你都想起來了嗎?蕭祈然……”他目光微微一轉,“你可曾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竟是我安排在你身邊最大的棋子。”

  祈然也不看衛聆風神色,一把將我扯回身邊,直到右手將我牢牢摟在懷裏,才神色淡漠地回答:“一開始,我的確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但直到步受傷,直到你洛楓莫名其妙地出現,直到……冰依告訴我對無夜的懷疑,我就想明白了。”  “當年,下任務讓步來殺我的人,確實是父王。他的本意,卻是想讓我有真正在乎的人,借以……抓住我的軟肋。然而步當初接到的真正任務,卻遠非這些。冷玉當時定是下令,讓他刺殺失敗後就留在我身邊借機待命。不,恐怕那個冷玉只是傀儡教主,你洛楓的替身而已。”

  “只是,你沒想到的是,我會引渡了步殺身上的血蠱,而且,命在頃刻。我的血液,至陰至寒,極易吸引和供養任何蠱蟲,卻再找不到另一個人,可以引走我身上的血蠱。”

  “唯一知道真相的你,不得已,只好放棄了步殺這枚棋子,任我自生自滅。是嗎?”

  “啪啪——”洛楓眼中露處激賞的神色,輕擊了幾下掌,朗聲道,“蕭祈然果不愧是蕭祈然,明明身在局中,這些事說的竟好像你親眼所見一般。沒錯,我本來真的打算放棄你了。所以雖然知道無遊組在祁尹兩國間縱橫,卻並未在意。直到……”

  洛楓的聲音一頓,目光複雜莫名,落在我身上:“恐怕我們誰也沒想到,這個世上,竟會有第二個有著至陰血液的人,還情願爲了你……”

  他的語氣變得的艱澀不成聲,終于,他停下了微微顫抖的嗓音,神色斂然,金銀雙色褪去,望著我平靜地述說他所有的布局。

  “早在你進入別有洞天的時候,我就已經在石室中了。我讓一直跟在身邊的小狸救了你,也清楚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墜崖的半年前,我無意中在妓院救了當時奄奄一息的藍瑩若。本來,只是因爲她藍家女的身份,多少有利用的價值。卻驚訝地發現,你的聲音,以及沒有毀損的五官跟她驚人的相似。”

  “當時,我就知道,一直等待地時機來臨了。我的仇,也終于有機會報了。于是,我讓小狸跟著你走,順便讓你將我手中的那塊朱雀石也帶入塵世。”  “後來,你遇到衛聆風,甚至救了他。兩個互不相識的兄弟,愛上同一個女人。情勢越來越向我預想的方向發展。無夜的存在,我開始相信,連老天也站在了我這邊。這樣的面容,沒人會願意多看一眼,連聲音,也因爲蒙在面具下,而不易分辨。于是,我便殺了……他,代替他回到你身邊,一步步導演這個劇本。我把你帶到衛聆風身邊,又引步殺入甕,一點點埋下衛聆風和蕭祈然之間,和冰淩之間仇恨的種子。”

  “我本來,可以一直扮演著無夜這個角色,直到完成我所有的計劃。我本來,可以安靜地留在你身邊,用計讓蕭祈然更加冷血發狂。可是慢慢地,我卻不甘心,要將你親手推到衛聆風懷中,要親眼看著你爲蕭祈然而死,我越來越不甘心!爲什麽,他們一個個都可以蠻橫霸道地把你留在身邊,爲什麽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要你,我卻只能默默地在一旁看著,甚至把你推入別人懷中!”洛楓的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笑意,看向低垂著眼簾的步殺,“這樣的痛苦,步殺,我想,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吧?”

  祈然拽住我的手猛然一震,藍眸中凝固的,是異樣的驚恐和慌張。他的身體,僵硬顫抖,卻不願,更不敢回頭,哪怕一次。

  我撇過頭,眼淚順著眼角滑下。洛楓,爲什麽直到這一刻,你仍要利用我,利用到如此徹骨的地步?難道,說愛我,說守護我,就是要讓我陷入越來越多的糾葛和痛苦,才甘心嗎?

  我回過頭去,剛好對上步殺望向我的目光。

  黑衣黑發黑眸,他的眼眸,漆黑到純淨,沒有一絲雜質,只有淡淡地,幾乎察覺不到的悲傷。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步殺,和祈然不同。他的心,很堅定,堅定到,一旦認准了,就永遠不會動搖半分。所以,洛楓,無論你說什麽,都是沒有意義的。  愛,與不愛!步殺的感情,步殺的守護,步殺的沈默,又豈是這麽簡單的四個字可以概括的?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步殺更了解我和祈然的感情;沒有人,比步殺更想要讓我們兩個得到幸福。因爲這世界上,只有一個無遊組,就象祈然甯願死,也不相信步殺的背叛一般;就象祈然可以不顧任何人死活,卻固執地想讓步殺幸福一般。

  我們是……無遊組,誰也不能拆散,誰也不能介入的……無遊組。

  我握緊祈然冰涼的手,卻不看他,望著步殺露出一個輕緩卻真誠的笑容,雙唇開合,無聲地向他吐出那句刻在我們心中的話:心若自由,身沐長風;無遊天下,不離不棄。

  步殺微微一怔,卻仿佛又是在意料之中的恍然,眼中閃過淡淡的笑意,垂下眼眸。

  我轉過身,看著衛聆風俊秀的面容,從進來開始他便沒有說過一句話,我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心底忍不住一陣柔軟憂傷,可是,傷害,遲早會造成,只是這一刻,與那一刻的區別而已。有些話,總有一天要說的,只是在今天而已。

  我握緊了祈然的手,目光深深地望入他湛藍幽深的雙眸,直到,那眼中的恐慌和孤寂慢慢褪去,轉爲堅決、溫柔和深情。

  我微微一笑,終于看向了面色暗沈冰寒的洛楓,臉上笑容不退,淡淡地道:“你問我爲什麽,對你如此不公平?我可以告訴你,因爲,愛情本身就是這世界上最不公平的東西。”

  “愛上了便是愛上了,我只在乎他的痛,只想讓他幸福,只希望留在他身邊,我甚至……可以爲了他拋棄親人、自尊和道德。只因爲,他是我愛的人。”  “如果,你認爲不公平,那麽我只能說,你的愛,不夠深,不夠自私,甚至……根本不是愛!因爲在你心裏,有比你愛的人更重要,更想……守護的東西。”  耳中仿佛能聽到祈然歎過一口氣的聲音,他的臉上是釋然的溫柔,是決絕再無法動搖的堅信,我輕輕露出笑容。

  祈然伸手攬過我,我渾身一松,才發現胸口沈痛,渾身酸軟,幾乎無法站立。祈然看著洛楓,冷冷地道:“不管你的計劃是不是成功了。今日,我們的帳也會都放下。”

  “步殺身上的巫術,只解除了一半。我還需要你大量的鮮血。”

  衛聆風扇了扇長長的睫毛,遮住眼中所有的神色,悠然吐出一句:“我卻是,只想要你的命!”

  祈然將虛弱的我托給身後的步殺,抽出腰間的寒血劍,銀光閃過,衝上前去。  成憂握緊了手中的靈邪,輕一閃身,跟著攻上。

  手腕被狠狠一扯,我踉蹌地跌了幾步,跟著另一只手腕卻也被拽緊。

  我擡頭看到衛聆風冰寒的臉,蘊怒的眼,手腕灼熱生痛。

  步殺往反方向扯了一下,力道卻因爲怕傷到我而很輕,冷聲道:“放手!”  衛聆風欺進幾步,狠狠攬住我的腰,俊秀白皙的臉容上一片淡然,眼中卻波濤洶湧,聲音淡漠冰冷:“這個時候,你最好不要惹怒我!

”  我歎了口氣,掙了下被步殺抓緊的手,淡淡道:“沒事的,你放開吧。”  明知道,衛聆風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明知道,他現在就是在拿祈然和步殺的安危威脅我。可我……還是忍不住心口微微發疼,衛聆風,你就不能……偶爾軟弱一次嗎?

  步殺眼中微微一動,卻還是慢慢放開了手。

  我胸口發疼,血腥味就好像一直凝聚在喉間,露出個虛弱的笑容。

  衛聆風手微微一緊,我便跌入了他懷中。我眼望著前方刀光劍影中的三人,深吸了口氣,開口:“衛聆風,上次,謝謝你救了我。”

  “那就以身相許吧。”頭頂傳來他平靜到沒有一絲玩笑和嘲諷意味的聲音。  我擡頭看了那張俊秀的臉一眼,高貴悠然的氣質仿佛與生俱來。胸口抽痛,拜托,那句“以身相許”,整的我還不夠慘嗎!真的只是個口誤啦!

  衛聆風眼中微微閃過笑意,圈在我腰間的手又緊了幾分。

  我又歎了口氣:“你的傷,已經沒事了嗎?”

  長長的頭髮,貼著紫色的錦袍,垂在眼前。衛聆風俊逸的面容湊到我面前,呼吸輕輕碰觸到臉上,仿佛能看到我自己臉上細軟的絨毛。

  我眉頭微微皺起,想要退後一步,身子卻被密密困住,下一刻,溫熱柔軟的唇已經覆上我的,輕輕卻堅決的流連。

  我猛地推開他,臉上蓄起了蘊怒,身子卻仍被困在他懷中,眼角都能瞥到步殺冰寒的殺意。衛聆風眼中溫柔決然,淡淡道:“這樣……就擦掉他的印記了。”  我猛地一怔,他卻已含笑直起身子,看著戰鬥的三人,圈在我腰間的手不松反緊。  我忽然自這麽長久以來第一次感到了頭痛,衛聆風他……到底想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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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1:03:35 |只看該作者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32章 親人

  “全部都停手!”一陣清脆悅耳的女聲,忽然在劍拔弩張的石室門口響起,打斷了激鬥、觀望中的衆人。

  我詫異地望去,只見一身紗裙的藍瑩若,手握一把鋒利的匕首,架在皺眉昏迷中的冷琢夕頸上。她一臉冷漠淡然,神色平和孤傲地掃過衆人。

  “少主。”藍瑩若淡淡地望向祈然,開口,“要你母親的命,還是要教主的命,請你選擇吧。”

  祈然微微皺起了眉,聲音冰冷到殘酷:“隨便你愛殺不殺。今日我不取到洛楓的血,絕不會罷休!”

  “是嗎?”藍瑩若冷冷一笑,手上力道加重,一道血絲便越顯越濃烈,順著冷琢夕晶瑩白皙的肌膚滑落,昏迷中的她,發出了輕微的呻吟聲。

  “等等!”衛聆風冷喝一生,眼中殺機乍現又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藍瑩若,別忘了,藍瑩月、藍劍雲的生死,都在朕一念之間。”

  “你以爲我會……”

  衛聆風嘴角笑容不退,放開我走前幾步,隨意打斷她的話:“朕就打賭,你會在意他們的死活!你若不信,可以盡管殺了她試試看。”

  藍瑩若一副強裝的鎮定,眼中卻閃過掙紮的神光。架在冷琢夕脖子上的匕首,微微顫抖。

  她低垂著頭,在寂靜中沈默片晌,猛然擡起頭來,眼中決絕森寒一片,對著衛聆風冷冷道:“我們藍家一族的命,換你祁王母親的命,夠劃算了。”

  說完她壓深了那道血紅的傷口,費力拖著昏迷的冷琢夕,一步步向著臉色發白,正抓緊時間平復喘息的洛楓走去。雙眼一瞬不瞬緊盯著四周面色冰寒,伺機待動的衆人。

  她一步步走過我身邊,我能感覺到她緊繃的神經,這一刻,她根本沒有時間,沒有精力,顧及我這個半死不活的廢人。

  這一刻,我動容,藍瑩若真的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震撼。很久很久以前,她在我腦中只是一個印象,一個由別人描述的印象:賢良淑德、孝順父母的善良美好少女。很久以前,我終于親眼見到了她,那時的她,是一個可憐又悲苦的不幸女子,讓心懷內疚的我,隱隱不安。

   可是眼前的她,冷漠卻安然,決絕卻沈靜,在一瞬間便判斷出局勢,牢牢掌握住一切主動。面對劣勢,她也只是微微的掙扎,就做出決定。不論是對是錯,都沒有一絲後悔的模樣。

  我知道很不應該,可是在那一瞬間,我的心中竟真的有松過一口氣的感覺。藍瑩若,她也是一個堅強的人。那麽多的痛苦、挫折,她一直都在用自己的信念和執著,活得更好。

  不過,欣慰歸欣慰。我深吸了一口氣,生生壓下胸口的劇痛,真氣運行十二周天。右手舉起,左手搭上,絕絲閃過邪魅的銀光,身形,輕動。

  現在,對我來說,沒有什麽,是比步殺的安危,更重要的。

  “砰——磅——”絕絲架住砍下來的匕首,刀刃應聲而斷,飛彈的刀尖卻滑過我頸側,血絲滲出。我雙手緊緊抱著髮絲亂舞的冷琢夕就地一滾,堪堪躲過了藍瑩若狠狠的一刀。

  胸口劇痛,隱約中,只覺撞上了一個人的腳,腰間酸麻,翻滾之勢卻終于停止下來。

  我費力地睜開眼,正好對上洛楓深沈卻澄淨的雙眸,那裏,有隱隱的金銀雙色在閃爍生輝。

  忽然,他冷峻的面容一凝,猛地擡起頭,蹙緊了雙眉,單手橫滯在空中,冷聲道:“誰准你下手的?!”

  我一驚回首,看到藍瑩若手中森寒的匕首,來不及再做任何思索,只想拖著冷琢夕避開。可是,那一陣真氣運行後,全身竟虛軟到使不出一絲力氣。  “嗚——”我懷中的人,發出微微的呻吟聲。

  熟悉的氣息逼近,我聽到叮的一聲響,藍瑩若被撞飛了出去,挨著牆壁,吐出一口血。

  祈然抱住我,正待離開,卻忽然眉頭緊皺,喉間溢出低低的呻吟之聲。  “蕭祈然,我一直一直都在思考,對著向你這樣百毒不侵,萬死不僵的怪物,有什麽辦法,什麽人可以真正將你制住。”洛楓抽回手中晶瑩透明的長針,臉上露出冰冷、殘酷、得意的笑容。

  我睜大了眼睛,驚恐的看著眼前這個魔鬼般的男子,身體卻因爲不知在何時,穴道被制,而絲毫動彈不得。

  “然後,終于讓我想到了。”洛楓將身不由己的我,從地上拖起來,抱在懷裏,冷笑,“一個女人,一套銀針刺血,包括別有洞天裏的夢障,這些……都是我特意爲你准備的禮物。如何,滿意嗎?”

  “我本來,是想留著你,完成復仇的。可是現在……”洛楓緩緩舉起手中的凝章,銀光閃過惑人的明媚,“我卻更想把你千刀萬剮!”

  “洛楓——!!”我的聲音嘶啞而絕望,痛苦而瘋狂,“不要!!”

  步殺的恐慌,衛聆風的動容,成憂的驚詫,通通離我遠去,遙遙地消失在耳邊,眼中。

  祈然半跪在地上,蒼白的臉上,甯靜一片,忽而擡起頭深深地凝視著我。仿佛,那是一輩子的留戀,一生的疼愛,訴之不盡,惜之不完。

  他嘴角輕輕一扯,勾起一抹輕柔的淺笑。

  恍惚間,我仿佛看到那個初遇的清透少年。絕世的容顔,溫暖的笑容,如天空般純淨溫和的湛藍雙眸……那個,深深紮根在我心底的人。

  凝章閃著魅人心神的寒光,向著祈然的胸口,真正的心臟,直刺過去……  “然兒————!!”一聲淒厲的尖叫,仿佛豁然蘇醒的巨獸,平地拔起。

  灼熱滾燙的鮮血濺到我臉上,夾雜著苦澀的眼淚,滾入唇瓣。

  “母後——!!”衛聆風的聲音,倏忽間由遠及近,猝然響起。

  有什麽人拂過我的穴道,我腦中一片空白,幾乎是狼狽地跌爬到祈然身邊,取處銀針,紮入他胸口檀中穴。真氣緩緩輸入,直到他的血脈,再度潺潺流動。  祈然渾身一震,嘴角溢出點點血絲。

  我低下頭,依然看不到祈然的表情,只看到冷琢夕一頭漂亮的銀髮,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一大片。有的淩亂地貼在她臉上,有的埋入祈然淡色的衣衫間,帶起抹抹猩紅。

  “然兒……對不起,然兒……”冷琢夕困難地喘息著,沾滿血的手緩緩地,吃力地撫上祈然臉頰,“娘沒有照顧好你,還把……仇恨強加在你身上。對不起……”

  祈然怔怔地跪坐著,仿佛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不動,也不說話,任憑鮮血染滿他面頰、衣衫,一時連呼吸也不聞半分。

  “母後!”衛聆風衝到冷琢夕身邊,扶住她羸弱的身體,吼道,“祈然,快救她!快救她啊!!”

  祈然忽然醒怔了過來,望著衛聆風,眼中一如死沈的黑夜,無神無光。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衛聆風一把抓住他衣領:“她是我們母親啊!你救的了任何人,爲什麽……”

  “軒兒……”冷琢夕拼命地吸著寶貴的空氣,聲音微弱到聽不到半分,“軒兒……別怪他,別怪……你弟弟。娘是……真的沒救了。”

  衛聆風松開了手,緩緩低下頭,看向那張再沒有半分光鮮姿容的蒼白面孔,聲音竟帶了絲沙啞:“母後……我……”

  冷琢夕露出個虛弱的、垂死的笑容,忽然伸出另一只手,吃力地拉住衛聆風的手。

  她的兩只手,一點點靠攏,然後,終于將握住的兩只手,疊加在一起。緊緊地,夾雜著血絲粘膩在一起。

  她用了自己一生最後的一點力氣,讓兩個因她受盡二十年痛苦的兒子,雙手緊握。

  “軒兒,然兒……無論將來……咳咳……你們做出什麽樣的決定。都要記住,你們……是骨肉相連的兄弟。千萬……千萬不要象我和姐姐那樣……不死不休……”

  冷琢夕的眼中慢慢失去了神光,她的雙手松開來,臉上卻現出異樣的紅暈。  我知道,那已經,是回光返照的現象了。

  她的臉上忽然露出驚喜的笑容,猛然伸出帶血的雙手在空中飛舞,啞聲喊著:“逸天!逸天!你終于來找我了嗎?你不要再拋下我……”

  攝人心魂,讓我忍不住想落淚的聲音,就這麽停滯在最快樂的時刻,嘎然而止。

  我跪在地上,輕輕擦去臉上的淚水和鮮血。天和大陸四打神兵利器之一的凝章,刺入的瞬間,會讓人産生幻覺。洛楓和藍瑩若不知在何時,就已離去,還在混亂中,搶走了成憂手中,同是四打神器之一的靈邪。

  洛楓……無夜,就這樣離去了,只余下這滿室的悲傷,滿屋的苦痛……仇恨。  忽然察覺到手臂上的麻癢,我緩緩轉頭看去,一時間竟只覺心頭柔軟酸痛,夾雜著千絲萬縷的非仇非恨。我該再對你說什麽呢?小銀……

  我輕輕將它從我身上抱下來,看著它,安靜地,直到眼淚滴落到它光滑如絲緞般的銀毛上。

  “小銀……其實,你也沒有真正害過我是嗎?”黑琉璃般的眼睛,望著我,波光輕盈。

  我放下手中的白狐,露出個燦爛卻淒涼的笑容:“帶你走的那天,我看到你留戀痛苦的眼神,就該知道了,無論如何,你都不可能放下洛楓。然而,你也看到了這滿室的仇恨,所以,走吧,回去你真正的主人身邊。小銀,我們……最好永不再相見。”

  這個地下密室,原來有兩個出口。其中一個就是祈然他們進來的那個山林階梯。而另一個出口,蜿蜒曲折,我們走了很久,待光亮終于傳來。我驚訝地發現,這個出口……竟是通到一棟典雅貴氣又不失華麗的宮殿後花園。

  這裏竟是依國的南部屬地——嶽陽分國的皇宮!

  祈然吩咐下去,給每個人都安頓了房間。衛聆風和成憂暫時也沒有離開,恐怕無論如何是要等到冷琢夕下葬後才走的。

  我的房間依然在皇宮最偏僻的地方,卻異常豪華舒適。不說那些雕欄玉砌,應有盡有的擺飾,單就是那張內凹形鵝絨軟床,還有宮殿外間大理石圍造的浴池,其奢華就可見一般。但卻不象祈然的風格,恐怕是原來的皇族遺留下來的。  “祈然。”我拽住安頓下我就要轉身離去的祈然,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祈然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冷琢夕的死仿佛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但真的如此嗎?

  “休息吧。”他拉開我的手,清涼中卻有冰寒之意,然後松手。

  “祈然!”我一個晃身竄到他前面,緊緊地盯著他面容,一瞬不瞬,“你到底,是在難過,還是在生我的氣。”

  祈然垂下長長的睫毛,看著面前的我,忽然快如閃電的伸手抓住我腕脈,臉上卻依舊淡漠地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取玉泉、雲母、丹沙,輔以紫石服下。心象火,其經手少陰,與手太陰爲表裏。你再用銀針依此調理,多少可以減輕內息流動時的痛苦。”

  “你知道了?”我扯了扯被拽住的手,祈然嘴角微微扯出一個苦笑,放手,越過我離去。

  “祈然——,我不是有意瞞你的。”我的心裏忽然升起一陣恐慌,這樣的祈然,不是我認識的,那麽冷漠,那麽漫不經心,“你到底……怎麽了?”

  “我能怎麽了?”祈然冷冷一笑,單手撫上我面頰,指尖冰涼,“你連醫病都不需要我了,我還能……怎麽樣?”

  “我只是不想你擔心而已!”我抓住他的手,飛快地解釋。只覺得如果慢上那麽一點,眼前的人,就會消失無蹤了,“真的只是怕你擔心內疚。”

  藍眸微微一蕩,祈然的表情終于微微轉柔,深深地看著我,眼中的沈痛悲傷一閃而逝。

  他眼臉一合,輕柔地將我攬在懷裏,卻也避開了我的目光。這個懷抱,有些冷啊!

  “祈然……”我環手抱緊他,柔順地靠在他胸口,嘴張了張,想說,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祈然,你難過嗎?看著親身母親死在自己面前,還是爲了你而死,會難過嗎?

  如果你真的在難過,我又該怎麽安慰你?怎麽……安慰你?

  第二天,祈然和衛聆風親手火化了冷琢夕的屍體。聽說,這是冰淩的傳統,人死之後,並不入土下葬,而是化爲骨灰,灑入水中、風中、泥土中,融入大自然。

  我默默地看著那兩張並不很相象的俊秀面容。他們的臉上都很平靜,平靜到我幾乎要以爲他們只是在焚燒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只有當那熊熊的烈火燃燒起來時,火光映襯著他們白皙的面容,我才能從那兩張平靜到至乎冷酷的臉上,看到一點點流轉的悲哀。

  衛聆風的手,修長白皙,骨節勻稱,在陽光下如白瓷,如美玉,晶瑩似有融光。

  只是這雙手,此刻卻正捧起一把把灰白的骨灰,灑入奔騰的南海中。

  骨灰盡數灑入湖中,衛聆風緩緩地轉過頭來,月白色的長衫,在斷崖前的海風中,獵獵作響。

  “我兩日後會返回祁國臨都。”他看著祈然,淡淡地開口。

  今晨,我似乎聽到一個消息。被玄天占領的銀川國,受到尹國孤注一擲般的攻擊,情勢危機。

  “冰依,跟朕一起回去吧?”

  我一怔,這才發現他在跟我說話。他的臉色有些白的透明,嘴角勾著似有若無的笑容,溫柔而……冷漠。

  我在心底歎了口氣,輕輕搖頭,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眼角余光瞥到祈然平靜的表情,藍眸深如大海,無論多麽努力都忘不到底端的那種深。

  我忽然覺得很疲倦,胸口又一陣壓抑的抽痛,轉身離去。

  風中是衣衫的鼓蕩聲,我沒有再回頭去看一眼。

  這兩天我吃的很少,東西都是宮女端進來的,因爲不是祈然做的,所以吃不出什麽味道。

  每次出門看到祈然時,他總是很忙,我懶得管他在忙什麽,但一看到那張平靜淡漠的臉,我就不由將所有想說的話吞回肚子裏,默默轉身離去。

  轉身的那一瞬間,我不是沒看到祈然悲涼的表情,深沈的哀傷。可是,我知道他在痛,卻不知道,如何將那痛感同身受。

  于是,我每天越來越少出門,只是因爲害怕自己面對那雙藍眸時的無措,所以逃避去面對。

  這兩天,我卻極少看到衛聆風。他會在這裏多留兩天,估計是爲了與祈然商討祁依兩國合作的事情。與我應該是無關的,應該……但我每次看到他,還是落荒而逃。

  晚上,超過子時(十二點),除了守夜的侍衛,宮裏空蕩蕩的寂靜。我穿過長長的圍廊,在大門侍衛習以爲常地注視下,漫步走出皇宮後門。

  不遠處,有人隔著幾十米的距離隨行,我知道那是祈然囑咐他們暗中保護我的,所以並沒有在意。

  嶽陽湖邊,徐徐的微風,輕盈飛舞的螢火蟲,月色靜好。我取出特殊的藥劑塗于裸露在外的肌膚上,渾身頓時彌漫出一陣淡淡的奇香。蚊蟲紛紛離我一米直徑。  我微微一笑,正待如平日一般在湖邊屈膝坐下,忽地腳步一頓,心頭複雜難辨,默默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娘娘!”一個迅捷的身影猛然出現在我面前,成憂冷峻的臉上,竟仿佛平添了幾分滄桑,兩道濃黑的眉毛緊皺在一起。

  我面色一寒,正待發作,卻見他面露憂色,聲音也波蕩了幾分:“請娘娘務必去看看皇上。”

  我一愣,訥訥地問:“衛聆風他……怎麽了?”

  “皇上這幾日來,也會怒,也會笑,甚至會正常的處理政務,協談……可是正因爲這樣,屬下才擔心……”

  我眉頭輕皺,擡頭看到成憂滿臉的心痛和憂慮,不由又是一歎:“這件事,我也無能爲力。我想,衛聆風他有能力調節自己情緒的。”

  “娘娘!”成憂面色一寒,並不很稱他手的長刀猛然橫在我面前,卻又微微一顫,收了回去。他忽然雙膝一屈,竟跪在了我面前,壓低了的聲音哽咽顫抖:“雖然只有短短的五年,屬下卻是親眼看著皇上獨自一人在宮中變得殘忍、麻木、心機深沈起來的。屬下在這五年中,見過皇上所有的表情,卻在娘娘出現以前,從未見過他真心的笑容……”

  “你起來吧!”我手虛扶了扶,卻沒有碰到他的衣袖,轉身朝著那抹潔白的身影走去。

  “你來,是要答應隨朕回去的嗎?”衛聆風看著漆黑閃光的湖面,沒有回頭,卻忽然開口。

  我有些迷茫地看著他漆黑的長髮,月白的束髮錦緞,隨著清風揚起,一點點掃過這星芒的黑夜。這個人,真的在悲傷嗎?怎麽有人可以把自己的傷痛,隱藏的如此深,如此不著痕跡呢?

  衛聆風見我不答,緩緩轉過身來,深邃的目光對上我的,我渾身微微一震。  他走進兩步,擡手撫上我有些涼意的面孔,一陣溫熱:“冰依,跟朕回去好嗎?”  我慌忙退後一步,有些尴尬,明明答應了成憂來勸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衛聆風空出的手微微一滯,臉上忽然掠過一抹苦笑,聲音輕柔:“真想就這麽把你綁回去。就算被你憎恨,就算要被祈然追殺,也在所不惜。”

  “我……我回去了。”我猛然又後退一步,真的真的不該答應成憂來這裏的。我能爲他做什麽?除了再一次的拒絕,我還能做什麽?

  手腕一緊,我的脫逃半途夭折,全身忽然感覺到柳絮般的溫暖輕柔,鼻中呼吸到淡淡的混合著龍涎香的檀香。

  我明明是一個不容易記住他人味道的人,卻終于……還是記住了眼前這個男子的味道。

  我歎了口氣,手推到他胸口,正要使力拒開,卻忽然渾身狠狠一顫。

  那道雖輕卻無比清晰的聲音,一點點傳入我耳中,傳達我心底:“只要……一會就好。”

  抱著我的手越加緊,緊到仿佛不是想將我融入他體內,而是想將他自己藏入我體內,再不用面對任何的悲傷。

  他的臉緊緊埋在我頸窩,被壓住的髮絲貼住我鎖骨上的皮膚,烙得麻痛。他的手,緊緊環在我腰間,力道大的幾乎要將我生生折斷。

  我沒有辦法動彈半分,是身,也是心。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赤裸裸不遮掩半分的衛聆風,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的帝王,要我如何能推開他不管,不顧。  湖面上粼粼的波光下,若隱若現地映著我們兩個的身影,密不可分的身影。

  可是,我知道,我……必須推開。

  “別動!”衛聆風忽然擡起頭,卻將我的臉輕輕按在他胸口,環在我腰間的手變得輕柔卻依然堅決,“冰依,你不是說,人總有軟弱的時候嗎?”

  我微微一怔,擡起頭來看著他俊秀的臉,那裏平靜地流瀉著一點點深沈的哀傷。

  我心裏忽然又柔軟到酸痛了,顫聲道:“衛聆風,你母親的死,很難過嗎?”  衛聆風猛然收緊了手,將我緊緊抱在懷裏,哀沈的聲音,象寒冬的雪花柔柔掃過我耳畔:“冬日遊,似水雲雪落滿頭,莫是誰家少年不知愁,縱無心,跌入雲泥,相看……笑不休……”

  滾燙的液體順著我髮絲淌落,我始終沒有擡頭,沒有勇氣去看這個仿佛不該有軟弱的帝王,哭泣的臉。人……總有軟弱的時候,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衛聆風,也許比祈然更痛苦。因爲他有著與冷琢夕在一起度過童年的美好記憶,那是埋藏在他心底最深處的感情,最單純的渴望。所以,他才會不顧一切要帶走冷琢夕,好好照顧她。

  溫熱的身體,擁緊了我,輕輕顫抖。聲音不是沙啞,也不是哽咽,而是吐字無聲:“冰依,朕變得再強,又有什麽用,連……母親都保護不了……”

  我緩緩地伸出顫抖的雙手,終于還是抱住了那具精壯卻脆弱顫抖的身體。我沒有辦法回答你,甚至沒有辦法安慰你,只是希望,多少能給你一些溫暖。

  月色,依然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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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1:04:05 |只看該作者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34章 傷情

  “衛聆風。”我抱膝坐在湖邊,掂了掂手裏小巧的鵝卵石,輕輕丟出去,激起一陣水花。

  他同樣坐在湖邊,並排挨著我,淡淡回頭,臉上早已沒了先前失態的悲傷。  我看著他,眼光專注認真,然後堅定地開口:“我是真的很喜歡祈然。我也絕對不會離開他的。因爲,沒有他,我就沒辦法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

  衛聆風臉上的神色微微一頓,隨即卻笑得悠然:“你的意思,是否告訴朕,你本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

  我一愣,隨即有些苦惱地又甩手丟處一塊石子,無奈道:“拜托你聽話聽重點好不好?潛台詞抓那麽牢做什麽?”

  我拍了拍沾上草屑的手,換上一副凝重的表情對上他,語氣盡量淡定從容:“這麽說吧!衛聆風,我確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是因爲恰巧碰上時空隧道的異常扭曲,才從我的……家鄉穿越到天和大陸。”

  衛聆風眼中微微露出迷惘之色,我不由暗笑,你也有聽不明白的時候?正了正面色,後面才是重點,我繼續說:“在我們那個世界,沒有皇帝,沒有特權,人人都享有平等的權利。咳~~,這些都不是重點。在我們家鄉,男女是平等的,主張自由戀愛,法律規定一夫只能配一妻,當然反過來也一樣。雙方不合,也可經由一方提出離婚……”

  我頓了頓,看向面無表情的衛聆風,有些緊張,也有些頭疼:“那個,衛聆風,我的意思你聽明白了沒有?你是個帝王,注定了三宮六院七十二嫔妃,可是我卻是絕不能接受和別的女人共享一個丈夫的。撇開其他的不說,單這一點而言,我們兩個也是不可能的。”

  衛聆風愣了半晌,眉頭一皺,正待說話,我卻猛然打斷了他:“你不要說什麽遣散後宮或是退位讓賢之類的話。因爲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做一個帝王,一個可以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的帝王,是你一生的夢想。你不可能爲了任何人,而放棄它。”

  “可是,你也該知道,想成爲帝王,就會失去很多常人擁有的東西,比如愛情,比如天倫之樂。帝王可以多情,卻不能專情。因爲帝王的後宮並不僅僅是妻子的象征,更是權利傾軋平衡的場所。如果放棄這些妃子,你也就失去了那些大臣的支持。那樣,你一生的霸業,真的還可能實現嗎?”

  “帝王專情便是禍。不管是對你愛的人,還是被你冷落的人,那都是極不公平的。”

  衛聆風不知從什麽時候舒展了俊秀的雙眉,只靜靜的看著我述說。只是眼中的瑩光,依舊閃爍,不弱半分。

  “說完了?”他平靜地看著愕然的我,嘴角勾起一抹輕柔的笑意,擡手輕輕扯了扯我淩亂的發絲,然後別到耳後,“真不知道你這小腦袋裏每天在想些什麽。說完了,就該讓朕來說。”

  “冰依,你說的這一切,都是朕要處理的事情,與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你只需回答朕,願不願意,留在朕身邊……”

  我嘴角輕抽,敢情我這番話全白說了。長歎一口氣,不再看他,頹然道:“對不起,我不願意。”

  手臂忽然一緊,我橫跌入衛聆風懷中,姿勢曖昧地躺在他腿上,對上他深沈含笑的臉,聲音悠然:“朕的話還沒說完,不管你願不願意,朕也不會放你離開。總有一天……”

  “別再說了!”我猛然打斷他的話,掙紮著欲起身,卻被他單手緊緊按住。我神色惶急,卻忽而望著他靜靜躺了下來,聲音顫抖:“衛聆風,你別再愛我了,好嗎?我不會再說是朋友那樣的傻話了,我們成爲陌路……也好……”

  “太遲了……”衛聆風的神色輕柔決絕,雙眼深深地凝視著我,忽然低下頭深深吻住我的唇。

  唇分,他擡起頭看著蘊怒的我,白皙的面頰在月光下竟似光芒閃爍,“冰依,朕已經放不開你了……不是沒想過放手,而是,做不到。”

  我閉上眼,忽然竟想哭,爲這天殺的複雜感情流淚,再睜開,眼中已是決然一片。

  衛聆風微微一怔,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悲傷,一閃而逝,然後灑然放開了手。  我猛地直起身來,再不說一句話,往來路而去。聲音伴著涼風傳來,讓我忍不住顫抖。

  “冰依,你要記住。朕這次不帶你走,並不是因爲顧忌祈然,更不是因爲朕肯放手,而是,朕想最後給你一個自由的機會,最後無條件寵你一次。下次,再沒有下次了!”

  我踉蹌地掠過神色有異的成憂,卻來不及想他爲何如此面色,奪路而逃。  我心頭煩躁地回到宮中,簡單浸在外間的浴池洗了個澡。衣架上掛著幹淨的白紗睡衣,是宮女每日爲我准備的。我輕輕穿上,衣服絲質光滑,貼在肌膚上說不出的溫涼舒適。

  我獨自掌了盞燈,推門走入臥室。宮殿裏,實際上是徹夜都點著醚紗燈的,只是一個人走在這空曠的殿堂中,心中難免有些寂寥之意。

  當初在滄雪國時,祈然是日日陪著我入睡的。當日在落影宮時,至少也還有心慧和……無夜他們陪著我。

  我長歎了口氣,關上門,轉身將燭台中的燈火點亮。昏暗的房間中,立時便亮堂了不少。

  淡淡的幽寒之氣襲體而來,我全身都起了疙瘩,忍不住打了個抖,轉身向軟床走去,心道:這幾天果然是累了。幸好胸口的痛沒再發作,祈然的方法……  “啊——!”我擡頭猛然對上一雙幽深的藍眸,颀長而立的身影隱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劇烈的震驚、緊張,心象一口氣被掏空了一般,待鎮定下來,胸口壓抑的感覺卻明顯好多了。

  我拍了拍胸口,看向來人,沒好氣地道:“祈然,你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嗎?”

  祈然走近幾步,半挨著我,冰藍的雙眸輕顫:“這麽晚,去了哪裏?”

  我心頭一緊,忍不住便幹笑了兩聲,明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要多心虛就有多心虛:“就是出去走走……啊——!”

  祈然大手一伸狠狠將我推到窗前,欺身箍緊了我。藍眸中燃著一把火,臉上冰寒一片,再不余半點溫情憐惜:“既然這麽放不下大哥,爲什麽不索性跟了去?!”

  “祈然,你瘋了,好痛!”我的手臂上傳來“嘞嘞……”的骨節交錯聲,雙手被狠狠背在身後動彈不得,剛結痂脫落的肩膀,肌膚仿佛要被撕開般的疼痛。  祈然單手箍住我狠命掙紮的身體和雙手,另一手帶著火一般的灼熱貼上我面頰,忽然低頭狠狠吻住我的唇,啃齧、嘶咬,連一點憐惜的愛意也沒有,只有滔天的怒火。

  我手臂酸麻,雙唇灼痛,卻不及心底恐懼的萬一。祈然瘋了,到底怎麽回事?我要怎麽辦?再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他會把我和他自己都毀掉。

  我心中決絕一定,忽然什麽都不顧,曲起左腳,向著他膝蓋狠狠撞去。

  他吃痛低叫,手上力道微微一松,我便使出全身力氣推開他,沒命地向門外逃去。

  我好怕!真的好怕!那雙眼睛裏,沒有一點溫度,明明映著我,卻仿若空無一物。那個人,明明如此熟悉,日日紮根在我心底,卻又陌生到讓我戰抖,他……  門把就在我眼前,可是心底的恐懼,卻有增無減。

  果然,身體驟然騰空而起,被重重甩在床上,身軀立時陷入柔軟的天鵝絨中。眼看祈然就要欺身壓上,我倉惶地大叫:“祈然,你別這樣!”我奮力打了個滾,顧不得樣子有多狼狽,朝床沿爬去。

  忽然腳裸上一燙,緊接著我又被狠狠拽了回去,重新跌入天鵝絨中。身上一沈,祈然的身體已然緊緊貼上我的,質地絕好的床劇烈搖晃,玄色龍紋大帳在我眼前飄飄蕩蕩。

  “祈然,你到底怎麽了?!”

  “嘶——啪——”身上剛穿上的白紗衣仿佛就是爲了讓他好脫而准備的。只是祈然卻也不脫,修上的五指抓上我衣襟,猛然一扯,身上的睡衣便成了一塊塊破敗的白布,胸前的肌膚,在燭火下,若隱若現。

  祈然俯身埋入我胸前,酥麻的火熱,從胸口猛然蔓延至全身,帶著哭腔的沙啞呻吟衝出喉嚨口,我忍不住渾身顫抖。

  “祈然!你別開玩笑了!”這一刻,我終于意識到,祈然是來真的。心裏的恐懼象碎裂漏鬥裏的細沙,忽然便由點滴下落,變爲漫天飛舞。

  我象發了瘋一般地推他、打他,聲音嘶啞而難聽。

  開玩笑,就算是祈然,就算是你,我也不要在這種情況下發生關系!否則,醒來後怎麽辦?是你說一句,我會負責的。還是我詛咒一聲,我恨你。

  祈然猛地抓住我掙紮的手,壓到柔軟的床鋪兩邊。膝蓋微一用勁,便已分開了我雙腿,擠進我兩腿之間。

  祈然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雙眼火熱,欲火瘋燃,面色卻冰寒的徹骨:“你跟他,不只是簽約結婚嗎?”

  我從恐慌中驚醒過來,眼中的倉惶慢慢轉爲驚訝:“你知道了?”其實也不奇怪,契約就在步殺手上,祈然自然可能看到。

  祈然的嘴角掛著冷笑,忽然低頭,舌尖順著我的唇瓣慢慢劃過鎖骨、胸口、小腹,繼續下滑……

  “祈然——!!”我驚叫了一聲,一時竟恐懼到哽咽沙啞了,“別這樣,求你你別這樣……到底……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了?”

  聽到我的哀求,祈然的面色沒有一絲變化,嘴角的冷笑越勝,眼中的欲火卻燎原:“只不過是一夜的夫妻,就讓你這麽念念不忘?!”

  我猛地瞪大了雙眼,被壓制在兩側的雙手,握緊的拳慢慢松開。祈然他……在說什麽?

  祈然本就一瞬不瞬看著我,見到我的表情,不知爲何嘴角的冷笑逝去,俊臉上竟清楚地顯示出痛到極點、恨到極點的憤怒。

  他忽然狠狠扯起我的雙手制在頭頂,單手箍住,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扯開我身上所有剩余的衣服,片刻後,我打了個抖,發現自己的身上已不著片縷。

  “所以,這幾天,你就對我避而不見,卻跑去與他幽會?!”他俯身狠狠啃齧住我頸畔,一手在我胸前揉捏,另一手緊緊箍住我腰間,灼熱的僵硬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抵著我。我痛得渾身顫抖,異樣的情潮蓦然竄起,我忍不住哭泣地呻吟。

  “所以,你對我不聞不問,卻在他懷中滿臉柔情?!”祈然單手使勁,忽然猛地擡高我的腰,嘶啞地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哭腔,仿佛不是我的,再度破體而出。

  “不要……”我掙紮地扭動身體,卻徒然使得壓在身上的軀體越加灼熱,淚水朦胧中我望到祈然的臉,被欲火充斥的眼。

  不是看到,不是瞥見,而是真真切切地望了進去。我心頭狠狠一震,仿佛有什麽東西,在一瞬間破裂了,一切都變得清晰無比。

  這個人,是祈然啊!是就算死,也不肯讓我受一點傷害的祈然!是我……深愛的祈然!

  他一再地包容我,愛護我,甚至是原諒我,而我……到底爲他做過些什麽?  我忽然停止了掙紮,不知何時就已經自由的雙手,卻仍呆呆地舉在頭頂。眼淚瞬著眼角滑下,我在心底暗罵了一句:笨蛋,卻不知在罵他,還是在罵自己。

  我擡起酸麻的手臂,忽然在空中繞出一個絢麗的弧度,緊緊,緊緊地抱住他。

  祈然的動作微微一頓,房中一時便靜寂了下來,只余我輕微的抽泣聲,和他粗重的喘息聲。

  “對不起,對不起,祈然!”我緊緊抱住他,赤裸的身軀貼住他的,臉深埋在他胸前,哽聲哭泣,“我不是有意避開你,不是不想安慰你。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給你幫助。我明知道你在痛,卻無法對你的痛感同身受;我明知道這個時候更應該陪在你身邊,可是我連……我連媽媽死時的痛都忘記了,要我怎麽安慰你?我只是沒辦法面對著你,卻說那些言不由衷的話……我只是怕我的冷血,會讓你失望……”

  我收緊了抱住他的手,心底柔軟而酸痛:“我沒有想到,那樣,反而會讓你更難過。對不起……如果……如果,這樣做,如果我們發生關系,能讓你少痛一點,那麽,你就繼續下去……”

  “大哥呢……”祈然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我身上,聲音沈沈地竟分不清是從誰口中發出來的,“爲什麽那種表情抱住他?”

  我一怔,想起成憂怪異的表情,忽然心中雪亮,原來,那個時候祈然就在附近,難怪,今晚他會發狂。

  “我不是特意跑去安慰他的,只是,碰巧遇上……”我無意識地理著祈然有些淩亂的長髮,聲音仍帶著沙啞,卻異常輕柔和緩,“祈然,我也許真的對衛聆風有著特殊的感情,連我自己也理不清楚。可是,我卻也真的只愛你一個人,只想跟你在一起。這一點,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祈然收緊了被壓在我身下的手,身體緊緊貼著我的,灼熱和帶著苦痛的怒火慢慢褪去。

  我無聊地看著頭上那頂玄色大帳,身體仿佛真的被陷進天鵝絨中,薄薄的被單卻早不知何時被踢到了地下。

  脖子輕輕轉動,我掙了下酸痛又快麻木的身體,身上的人已經接近一刻鐘紋絲不動了,我頭痛地皺了皺眉,祈然不會是睡著了吧!雖然現在這天氣不會覺得冷,可是……

  身體猛然一僵,我心頭微顫,祈然的身體明明未動,卻又慢慢灼熱起來。隔著一層單薄的衣衫,連我的皮膚也跟著敏感發燙。

  “冰依……”祈然的聲音帶著慵懶的沙啞,忽然支起身子看著我,長長的黑髮如豐厚的絲緞般垂在我耳畔,幾縷輕盈地擦過我赤裸的胸前,讓我忍不住一陣顫栗。

  我面色有些僵硬,伸手撥開那幾縷髮絲,正待說些什麽。忽然手腕一緊,再度……被制在了身體兩側。

  “祈……祈然……”我訥訥地叫著他名字,臉龐因爲莫名地預感到什麽而潮紅,“那個,睡……睡吧……”

  “你剛剛說……”他松開我的左手,卻淡淡瞥了一眼,原本待要縮回來的我猛然一頓,竟仿佛被無形中釘住般,動不得半分。他單手抓上自己用天藍絲線穿雲錦繡的衣襟,忽然輕松一扯,一身單薄的衣衫竟仿佛中痕裂開般,從他身上緩緩滑落。

  微弱的燭火下,那矯健卻赤裸裸的身軀,泛出晶瑩的微光,在頭頂忽明忽暗。我困難地咽下一口口水,腦中不期然想到一個詞——魅惑。

  藍眸波光瀲灧,欲火再度燃起,深沈地仿佛要將我吞噬,他的聲音暗啞性感,熱熱的濕氣吐在我肌膚上:“冰依,你剛剛說,只要我願意,就可以繼續下去?”

  我渾身輕顫,雙頰泛紅,呼吸慢慢……急促起來。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35章 是夜

  我的身上松松地裹了塊白色的毯子,無力地癱靠在祈然赤裸的胸膛,低低喘息。汗濕淩亂的黑髮,也不知是他的,還是我的,糾纏在一起,貼住他胸前半濕的肌膚。

  祈然騰出一只手,推開門,順手扯了扯牆沿垂下的銅鈴,整好三下。半晌,眼前浴池中的水仿佛自動自發般慢慢退去,新的仍帶著些微溫熱的幹淨清水從池壁上的八個孔注入。

  不過一柱香時間,祈然已抱了我,和衣……毯踏入那微溫帶涼的池水中。  這種事,發生過後還真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累。

  我揪著胸前的兩個毯角,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在胸前十字架上。任由祈然將撩起的水輕輕從我頭上灑落,然後帶著淡淡皂角清香的乳液擦在我頭髮上,輕輕揉搓。

  “冰依,毯子拿掉。”祈然溫柔的聲音響在耳畔,我驚了一下,這才發現頭發不知什麽時候洗好了,擡頭看到他俊美到不似人間男子的面孔,赤裸晶瑩的胸膛,腦中不期然想起剛剛……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我尴尬地猛退一步,脫離他懷抱,結果身下一痛,腰背酸軟。XD的,我低咒了一聲,再度跌入他懷抱。

  祈然眼中含笑,扯開白淨濕透的薄毯,淡淡道:“這東西太礙事了,你若再不放,我就索性毀了它。”

  我一驚,刷拉一下松開本想將毯子扯回來的左手,右手牢牢捏在另一個毯角,心道,聊勝于無。祈然溫涼帶水的修長十指,已經沾著淨身的乳液,撫上我身體。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擺。其實……我現在站不住,根本就是靠在祈然懷中。清涼溫熱的水,順著肌膚紋理一點點流淌,衝去我身上細微的泡沫。

  “祈然……”我低低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卻忽然停頓了下來,臉有些燒紅。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擡起頭來看著我:“恩?”

  “那個……那個……”我兩手蹂躏似的絞著床單,臉紅成番茄,卻半晌憋不出一句話來。

  直到祈然都有些不耐了,我忽然猛地爆出一句問話,然後頭直接低垂到了下巴抵胸。

  祈然明顯愣了愣,確切地說是愣了很久,然後面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半晌才道:“你問我這是第幾次跟女孩子發生關系……上床?”

  拜托!我臉上燒地更甚,忍不住在心裏暗罵,這種話你用的著重複一遍嗎?  祈然的臉上忽然掛起了笑意,探手將我摟入懷中,聲音說不出的愉悅:“傻瓜,自然是第一次!”

  “不可能吧!”我猛地抬起頭來,驚詫地看著他,低叫,“否則你的技術怎麽會這麽高超!”

  MY——GOD!誰告訴我,我剛剛到底……說了什麽?!

  祈然當場就被震在原地,傻了好久。美男,尤其是赤裸的美男,就是發傻的樣子,那也是一級噴血的。

  然後,他環著我的腰大笑起來。笑了半晌,忽然不知想到了什麽,面色一紅,眼神閃爍到了他處。

  “喂,祈然!”我忍著酸痛繞到他面前,看他百年難得一見尴尬扭捏的表情,不由玩心大勝,“第一次不可能這麽……咳,純熟吧,你是不是騙我的……”  “當然不是!”祈然幾乎是脫口叫道,隨即面色一整,矯好的眉毛皺在一起,一臉苦惱尴尬之色。我忍不住暗笑到內傷,仿佛此刻才發現,原來祈然也不過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大孩子啊!

  “算了,如果你不想說……第一次嘛,在你記憶中總是最珍貴的。”我裝出一副強顔歡笑的樣子,努力壓下勾起的嘴角。祈然啊祈然!你也有被算計的一天。  我長歎一口氣,往後撤離了他懷抱幾分。

  祈然神色一慌,扯住我狠狠抱入懷中,低聲又急切的在我耳邊輕喃了一句:“我……我以前在風之都看過那些畫。”

  “畫?”我腦子當機了幾秒鍾,忽然靈光一閃,驚叫道,“你竟然會看春宮圖?!”

  天哪!地哪!你要我怎麽相信,仿佛誤墜凡間的天使——祈然,竟然會在皇宮中,偷看春宮圖。這……這詭異的場景,光是想象就已經……

  祈然懊惱地把我的頭按在他胸口,感覺到我憋不住的笑意,終于寵溺地歎口氣,無奈道:“我從小就過目不忘,風之都皇宮中的書籍我多能背閱,那裏難免夾雜著……這類型的書。初時只是因爲好奇,可是看完後就怎麽也忘不掉了。”  我笑得更甚,只覺此時明明頭痛尴尬卻偏偏拿我沒轍的祈然,簡直可愛到了極點。正想問他,看了那書,竟不會有欲望嘗試一下嗎?卻聽他清潺如水中綠竹葉飄透的聲音,響在我耳畔。

  “後來,父王……蕭逸飛爲了……也曾讓我親見中了媚藥後交合的男女,也曾,給我安排過各種女子。只是,我百毒不侵,靈覺特殊,他卻也拿我沒轍。再後來,我無意中學到清心咒,對男女方面的欲望,就更低了……”

  腦中忽然想起初遇時那雙清澈如一汪秋水的藍眸,那個時候的祈然,除了步殺外,無牽無掛,無欲無求,幹淨地讓人無法直視。

  那時的他,明明淡薄一身,卻象溫暖和煦的陽光,吸引著每個人,照耀著每個人,比如步殺,比如白勝衣,比如……我。可是,他卻偏偏,把自己摒棄在了溫暖之外

  我抬起頭看著他,微笑地問:“祈然,你後悔遇到我嗎?

  祈然雙眉一皺,露出個頭痛的表情,一臉警惕:“你不會又在想什麽離開我的借口吧?”雙手猛然收緊,唇使勁貼上我的,片刻就分,狠狠續道:“告訴你,想都別想,這輩子你都別想逃開我身邊了。還有那個契約……”

  他頓了頓,眼中露出欣然地笑意,忽然俯下身柔聲道:“冰依,回去滄雪國後我們便成親吧。”

  “不要!”我直覺地脫口,“不是說半年以後再說嗎?”

  天哪,要在現代,我們兩個可還都不滿法定年齡。不,最主要的是,婚姻,這麽早就結婚,尤其在古代這種以夫爲天的制度下,尤其是在,祈然身邊還有個名義上少夫人的情況下……

  見祈然臉色一沈,我慌忙道:“祈然,這個……結婚不是兒戲。我們有很多事情要考慮的。比如說,你是喜歡西式婚禮,還是中式婚禮,婚紗穿什麽類型的。比如說,我們酒席要請幾桌,主婚人是誰,伴郎伴娘又是誰。還比如說,婚後是我隨你姓呢,還是你入贅我們家,你名下的不動産我能占幾分。再比如說,你准備結婚幾年後要小孩……”

  我擡眼偷瞄了一下眼中越來越迷茫的祈然,心中暗笑:好啊!你越茫然,我就越容易蒙混過關。

  滔滔不絕了半天,最後我總結成詞般地長歎一口氣,肅容道:“所以,你看吧,祈然。我們真的有很多事情需要考慮清楚啦!半年之期還是短的,依我說,應該改成一年半。”

  祈然靜靜地等我說完,然後嘴角輕扯,雙眼危險地眯了起來:“你似乎還有不少的精力啊?”

  我一驚,扯著剛被我拉回來的毯子後退一步,這張危險指數跟衛聆風不相上下的俊臉,一時間讓我心中警鐘大作。

  “看來,我剛剛還是太過留情了,徒然委屈自己。”祈然溫和一笑,濃濃的陰謀氣息摻雜在這不染塵埃的笑容中。

  我暗叫不好,轉身正要跑,忽然全身一滑,竟然向著清澈的池水中倒去。  池水猝不及防地灌進口鼻中,我欲嗆無門,撲騰了兩下想起來,卻被祈然直接往池底按去。只得摒住了呼吸,心道祈然不會是想直接淹死我了事吧!

  正想著,隱約中感覺一個修長矯健的身軀順著波動的水紋壓下來,一雙修長有力的手,不容抵抗地抓住我緊拽毯角的手。

  白色的毛毯吸了沈沈的水,就這麽晃悠悠離開了我身體,往池底落去。片刻後,我的背脊抵住了那柔軟毛毯覆蓋住的池底,眼看著那雙藍眸的主人,欺身壓到我身上。

  我想開口大罵,卻苦于身在水底。肺中的氧氣越來越少,感受著祈然在水中仍越來越熱的身體。忍不住駭然想到:天哪!他不會想在這裏做吧!

  仿佛正是爲了應證我這個想法,祈然在水中露出一個朦胧的邪笑,忽然抓住我推拒的雙手,身體竟然輕松擠入我兩腿間。

  此刻,我卻已再顧不得祈然到底想幹什麽,身體是否承受的了了,只覺肺裏的氧氣越來越稀薄,口中不斷吐出水泡,眼看就要因窒息而死。

  忽然,一股甘露般的熟悉氣流順著緊貼的唇齒,傳遞到我即將炸裂的心肺。我忍不住貪婪地吮吸這仿佛源源不斷生命之氣,就在這個時候,身體被猛然一陣衝撞,下身的漲痛感傳來,我唰地瞪大眼,祈然竟已然在那一刻,進入了我身體。  我無力地摟住他頸項,貼著他溫潤帶水的唇,將一陣陣呻吟吐入他口中,換取那源源不斷的生命氣息。只任憑他在我體內衝刺馳騁,水面上漾起了一道又一道渾濁的波紋。

  當興奮到達最顛峰的時候,一股灼熱的體液盡數射入我體內,引得我一陣劇烈地痙攣。我只能渾身酸軟的貼靠在他身下。心中卻忍不住暗罵:靠!竟然真的是內呼吸!實在太變態了!

  早晨,我晃晃悠悠地醒來,渾身酸痛得讓我簡直想扁人。祈然這個混蛋,竟然還敢說什麽,對男女方面的欲望更低了!XD的,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昨天晚上我們到底做了幾次……咳……

  我一擡頭,猛然一怔,對上祈然仿佛專注了一個世紀的藍眸。他就這麽拄著頭,靜靜地垂眸看著我,那眼中的深情、寵愛、欣然、憐惜,讓我心中一陣柔軟感動。

  到底是怎麽樣的幸運才能讓我遇見眼前這個人,遇見了,又能被他捧在手心裏呵護疼惜?

  我露出個燦爛的笑容,聲音還帶著昨晚殘留的微微沙啞:“早安,祈然。”  他怔了怔,仿佛此刻才發現我醒了,眼中的神光越加輕柔疼惜,卻語氣淡淡地道:“冰依!早上,我看著你,便一直在想,有些東西,是不是我太過在意了,所以反而被蒙蔽了眼睛。”

  他頓了頓,傾身看著我,聲音因爲微微的緊張而沙啞:“冰依,是不是,無論我現在是什麽樣的人,無論……我跟過去的我有多大不同,我都是你……唯一愛的人?”

  我一震,胸口忽然象被什麽鏤了個洞,裏面充斥的是怎樣波濤洶湧的感動,連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忽然笑了,探手摟住他頸項,在他唇上輕輕印下一吻,柔聲道:“是!永遠都是唯一的!”

  身體猛地被抱入他懷中,耳邊傳來祈然釋然到幾乎沙啞哽咽的聲音:“幸好……幸好我不用恨大哥。”

  我忍不住長長吐出一口氣,背脊貼上了柔軟的床鋪,環手摟住他,聲音仿佛溫泉水冒出的氣泡般輕柔脆響:“是啊,不恨多好,恨是很痛苦的感情。祈然你……只要學會幸福就好了。”

  因爲顧及我的身體,祈然又在嶽陽皇宮留了三天。第四天,我們把從回來後一直被祈然強制處于昏迷狀態的步殺安置在馬車中,出發往滄雪國而去。

  這三日,我過得甜蜜安逸,天和大陸卻是又發生了翻天覆的變化。聽祈然說,尹國三皇子親自帶兵攻打銀川國,結果在半月前被玄天一箭射死于陣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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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發表於 2011-2-11 01:04:27 |只看該作者
  而大皇子于當日被祁國的刺客殺于自己的謀士家中。尹國一時群龍無首,群臣百姓卻對祁軍和衛聆風恨之入骨。

  尹子恆就是在這種內憂外患的時刻,被作爲救世主一般的人物,推上了尹國國主之位。他在民間的威望本就高過他兩個皇兄,又在登基後下令減免當年一半賦稅,大赦天下。一時之間,尹國國中都是對新君的歌頌之聲。

  三日前,尹子恆竟聯合仿佛憑空而現的鑰軍,星夜進攻銀川國邊境隱城。因爲祁國大軍多駐守在南部的海仁城抵抗明面上的尹軍,是以援救來遲,隱城失守。  後面兩日,尹子恆和鑰軍首領——黑馬神將傅君漠親自率領大軍乘勝追擊,直攻至銀川國霧都城,兩軍呈僵持之勢。

  玄天本以爲,尹國全軍出擊,國內軍力必然空虛。是以派副將率領三千騎兵,一萬步兵,繞道偷襲尹國重鎮。卻被一股神秘勢力所阻,全軍覆滅。至此,祁國的形勢已經前所未有的,危急到了極點。

  我和祈然自然清楚,那股所謂的神秘勢力,必然是冰淩的軍力,甚至鑰軍能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祁尹邊境,也多是冰淩才能做到的。蕭逸飛當日在別有洞天就說過,要完成冷清雅的願望,想來他也開始動作了。

  祈然在嶽陽宮也是沒想到,僅是短短三日時光,祁國竟已陷入了如此危機中。是以馬上趕回依國首都滄雪國,同時下令各地調集兵馬,隨時准備救援。  本來,援助衛聆風是此時最刻不容緩的事情。然而,我和祈然還是被某件事,耽擱了下來,離開不得,行動不得。只得讓文若彬領了兵符前去調兵,心慧也要求一起跟了去。

  我們會毫不猶豫地被耽擱下來。是因爲,這件事,對我們來說,比任何事都來得重要和危急。

  被祈然施了銀針,一直昏迷不醒的步殺,忽然連連吐血,體內氣血沸騰,經脈相互撕扯,竟仿佛隨時都會斷裂。

  我和祈然不眠不休地救治了他兩日一夜,終于保住了他差點盡斷的經脈。但他的臉色卻一直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氣息微弱,眼見著,隨時都會停止呼吸。  我看到祈然青筋暴起的雙手,松開了握緊,握緊了又松開。我知道,這一刻,如果洛楓在他面前,他絕對會不顧一切地將他斬殺。

  “我出去一下!”祈然深深地吸了口氣,看向我,淩厲的神色微微轉柔,“你先照顧步,我一定……會帶洛楓的血回來!”

  “如果……”他微微皺了皺眉,續道,“如果我明日午時前仍未回來,你就不必等我了。讓白勝衣帶著步去找我師父謝煙客。師父的絡脈雖然自封了,但或者,還會有辦法。”

  我的心輕顫了一下,緩緩點了點頭。

  然後,在他即將踏出門口的時候,我忽然淡淡地開口:“祈然,還記得我當初說過的話嗎?不要試圖用你自己的命去換別人,就算是我的,就算是步殺的,也不可以。”

  “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忘了,對你自己……好一點。”

  祈然的身體微微一顫,沒有回頭,卻重重點了點頭,揚長而去。

  那時的我又怎知,命運的巨輪,在他離去的那一刻,才終于開始……快速轉動。他這一去,我們這一分離,竟差一點……造就了一場永恆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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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1:04:49 |只看該作者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36章 相疑

  太陽從東到西,[穿越] 小佚 -【瀟然夢】《全文完》[穿越] 小佚 -【瀟然夢】《全文完》伊莉討論區伊莉討論區黑夜來臨。我緊皺著眉頭,一刻不停地將冷水浸透的毛巾敷在步殺額頭。一旁的宮女想要來替手彰徹徶慺,嗿嘄嘉嗼卻被我一一拒絕。

  一個小時後,步殺的身體由滾燙慢慢褪去溫度僛僖僩僑,漙漥滾漩最後變爲瑟瑟發抖。眉毛上竟凝結出層層白霜。我嚇了一跳,慌忙把上他脈搏瑱瑭瑤瑵,鄭鄦鄫鄩只覺他全身血脈竟像被凝結了一般,生命氣息越來越微弱。

  我心中一慌嫞嫛嫟嫡,綹緇綝綟只覺恐懼眼前之人死亡的心情不受控制的越來越濃烈,轉頭大聲喊道:“被子!快去拿被子!還有把火爐升起來,快點!”

  房中亂成一團,但爐火還是馬上升了起來。我把遞來的被子一條條蓋在步殺身上,可是他發絲間的寒霜卻不融反凝。

  “步殺,你不要嚇我啊!”我聲音哽咽,將手放在他額頭,只覺那冰涼的溫度仿佛正在一點點吸盡他生命之氣,我卻無能爲力。

  腦中憶起在祁國皇宮,步殺爲了通融我的體息,不顧自己內傷加重,把真氣輸給我。而我……

  我一愣,內力!同根同源的內力!

  我反手掀開他身上所有的被子扶他盤膝坐好,雙手貼上他寬闊的背脊。他身上的冰寒讓我忍不住打了個鬥,我一咬牙,催動體內氣息,源源不斷的真氣馬上順著他神堂、心俞二穴流入他體內。

  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覺體內的氣息越來越稀薄,身上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然而索性步殺的身體,終于一點點回暖,手掌下經脈跳動的氣息也漸趨明顯。

  我緩緩收攝所余不多的真氣,正待讓人扶我起來,門外忽然傳來喧鬧打鬥之聲。

  我心中一驚,還來不及作出反應,房門已經大開。一個紫色的身影帶著血狂衝到我面前,身後還跟著一群滿臉恐慌的侍衛。

  我只覺眼前寒光一閃,本待躲避那迎面而來的尖刀。可是,就在此時,還未完全收攝的體息竟猛地反震回來。我面色一白,向後躺倒,堪堪避過刀鋒,卻吐出一口血來。

  無力量支撐的步殺,顯然也受到了反震之力,緩緩向後倒在我身上,嘴角溢出血絲。

  我心中恐慌,徒手抓住再度刺過來的匕首,鮮血順著我手腕滴落。我狠狠一甩,推開了來人幾步,也不去看那來殺我的是誰,連忙抓了步殺的手診脈。

  還好!我長歎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到手掌的劇痛,渾身的酸軟無力。我隨便扯了塊紗布裹上,防止血再流出來,擡頭看向已經被侍衛擒壓住的殺手,不由一愣。

  “紫萱?!”我細細地爲步殺蓋好被子,皺眉對上紫萱充滿怨恨的眼,“你爲什麽要殺我。”

  紫萱冷冷一笑,向周身的侍衛喝道:“我怎麽說也是少主的貼身侍女,你們沒有資格碰我!”

  那些侍衛拿住她的動作一頓,臉露難色地看向我。我微微點頭,左手握了握右手手腕上的絕。紫萱一得自由便快步走到我面前,那些侍衛神色一慌,連忙跟上,護在我周圍。

  “你問我爲什麽要殺你?”紫萱又是一陣嘲諷的冷笑,左手舉了舉,那笑中卻滿是蒼涼和悲哀:“因爲我要……報仇!”

  我一怔,這才發現她手中舉了個木牌,看樣子,竟有點象古代的靈位。

  見我臉露疑惑之色,紫萱忽然瘋狂地笑了起來,將牌子高高捧起舉到我面前,嘶聲道:“你最好看清楚,這是誰的牌位!!”

  我定睛一看,不由大驚,脫口道:“藍煙?!藍煙死了嗎?她是怎麽死的?”  “你果然,不知道藍煙姐死了。”紫萱緩緩放下手,看著眼前的牌位,美目中漸漸流露出淒涼之色,豆大的淚珠點點落下,“少主,你好狠的心呐!”

  我震驚地看著她,啞聲問:“她……她是祈然殺的?爲什麽祈然要殺她?”心中隱隱有了個答案,讓我渾身的恐懼都忍不住竄升。

  紫萱擡頭看到我越來越慘白的臉,忽然大笑起來,那笑聲歇斯底裏般的得意瘋狂,卻又悲傷到了極點:“哈哈哈……你這個傻瓜,藍煙姐那麽愛少主,對他忠心耿耿,少主爲什麽要殺她呢?”她猛然湊近幾步,忽然大哭著揪住我衣領嘶喊,“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藍煙姐跟你說了不該說的話,少主又怎麽會殺了他?!”

  我的身體一時冰寒到了極點,耳中只紫萱的哭喊聲,象奔騰的萬馬,踏過我耳邊。

  “藍煙姐已經跟你說了,如今的少主有多可怕!可是,你那麽自以爲是,你關心過她的安危嗎?你明知道少主聽到了你們的對話,卻不求情,甚至還跟少主發脾氣,惹得少主當場便下令處死了藍煙姐,無論我們怎麽求情,無論怎麽……”  紫萱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被帶著濃濃悲傷的哭泣所代替。她蹲下身,頭抵在牌位前,晶瑩的淚珠一點點落下。

  “對不起。”我蹲下身,無聲地看著紫萱淩亂的長髮,半晌才吐出一句。  “你這個冷血的混蛋!”紫萱抓起手中的靈位狠狠砸在我身上,我吃痛,探手抓住了那牌位,只覺它在手中沈甸甸的重。

  紫萱站起身來看著我尖銳地大叫:“你跟少主根本是同一類人。除了你們關心的人,其他人的死活都是無關緊要的。連說一句對不起,都沒有一點悲傷的感覺。你們……你和少主,還有這個殺手,你們都是不該存在這世界上的,你們都是冷血的怪物!!”

  我長歎了一口氣,擦掉牌位上沾上的淚珠,聲音平緩地道:“你說的沒錯,我有內疚,卻確實悲傷不起來。紫萱,你知道祈然現在在哪嗎?”

  紫萱擦掉臉上的淚珠,美目一瞬不瞬看著我,半晌才冷冷道:“不知。”  我看著她的眼睛,有些恍惚。當年,那是一雙多麽驕橫、自傲卻又清澈的眼睛啊,如今,卻象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霧,再也閃爍不起來。

  當年的事,受到傷害的並不只我們三人,更多的還是這些,我不在乎的人。  我是真的,不希望祈然變成那麽冷血的人,比我更冷血的人。

  “然在滄雪國西南面的使臣館。”一道慵懶陰柔的聲音自門外響起,一身雪色衣衫的白勝衣緩步走近我房中,臉上掛著讓我顫抖的笑容。

  我看看屋中飄搖的燭火,鬥大的夜明珠,又看看窗外逐漸發白的天空。臉色慢慢平靜下來,定定望著眼前這個從來都讓我恐懼萬分的男子,開口道:“白勝衣,拜托你帶步殺去找你師父謝煙客,現在就走。”

  白勝衣雙眉微微一皺,眼中閃過一絲詫色,隨即冷笑道:“你憑什麽以爲我會幫你?”

  我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轉頭將祈然留下的一顆丹丸剝去外殼,塞入步殺口中,不回頭地淡淡道:“你以爲,如果有人可以幫忙,我會求你嗎?是祈然,這麽囑咐我的。”

  我擡起頭來看著他,嘴角笑容變得苦澀:“我不知道祈然爲什麽這麽相信你?明知道你恨步殺,卻還是讓你帶他去療傷。他信你,我卻是不相信的,若不是到了這逼不得已的時刻,我也不會來求你。我必須,要去找祈然。”

  白勝衣的身體輕輕一顫,忽然臉色發白,猛然吐出一口血來。

  我心中一驚,心道:你要死了誰還能救步殺啊?慌忙趨前抓起他雙腕,把脈了一會,不由微怔,擡頭問道:“你身上中的是什麽蠱,如此奇怪?”

  白勝衣眉頭一皺,一把甩開我,冷聲道:“不用你管。想找然,還不快走?!”  我愣了半晌,忽然笑起來:“這麽說你是答應了?謝啦!”

  我見他臉上露出愠色之色,不由好笑,轉身看向紫萱,聲音輕柔卻平靜:“這個靈位,可以先借我嗎?我想帶去祈然面前。”

  紫萱眼中露出異色,看著我不說話,卻明顯在詢問爲什麽。

  我微微一笑,笑得苦澀決絕:“因爲不論是我,還是他。我們都不想再冷血自私下去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守護身邊的人,只給在乎的人溫暖,那樣的圈子,實在太狹小了。我們的心,永遠都不可能自由飛翔,也永遠不會幸福。”  白勝衣眼中露出譏笑之色,瞥了我一眼,冷聲道:“最好待會見了然,你也能記住自己此刻說過的話。”

  我一驚,心中隱隱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覺。

  我穿著單薄的衣衫,冒著清晨寒露,穿過空蕩蕩的大街,來到西南面依國接待外國使臣的宅邸。門口守衛的侍衛,攔住了我。

  一直跟在身後貼身保護我的侍衛,馬上衝出來,把一塊鑲玉的金牌舉到那守衛面前。守衛眼中一凝,對我的態度馬上恭敬到了極點。

  我卻不管他們表情,問了祈然的位置,衝入館內。腦中閃過那幾個侍衛欲言又止,淒淒惶惶的表情,心中的不安越勝。

  我狠衝到那華麗的廂房面前,不給自己絲毫猶豫的時間,一手抱牌位,另一手猛地撞開房門。

  濃濃的春香,迎面而來,夾雜著女子清純的體香,和熟悉的味道。  我愣愣地看著床上赤身裸體,正相擁而吻的兩人,只覺腦中嗡嗡作響,牌位掉在了地上也不自知。那兩個,不是別人,正是祈然和尹天雪。

  房中的兩人終于察覺有異,同時轉過身來。天藍的雙眸帶著似有若無的溫度,落在我身上,面色清白,神色淡漠,仿佛絲毫不在乎被我看見。

  尹天雪對著我微微一笑,眼中閃過得意憎恨之色,隨即轉身貼靠上祈然赤裸的胸膛,柔聲道:“夫君,你愛的人來找你了。”

  祈然修長的十指撫上尹天雪柔滑如絲緞般的長髮,藍眸漫不經心地落在我身上,冷笑道:“什麽愛的人。雪兒,別開玩笑了,她不過……是我當初。因爲得不到才特別執著的人。”

  “如今……”祈然白皙的透明的臉上,掛起冷漠到殘酷的笑容,“她死心塌地跟了我,倒反而覺得膩味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定定看著眼前的一幕,指甲深嵌入掌心。我本想開口說,祈然,我已經讓白勝衣帶了步殺去找你師父了,你若找到血藥,可以去半途截住他們。我本想說,祈然,藍煙真是你殺的嗎?以後不要再爲我殺人了。我本想說,我想先去跟文若彬、心慧他們彙合,援救祁國,順便問問心慧,一直被我忽略了的心洛,到底去了哪裏。我本想說……

  可是我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那些聲音就是吐不出來。胸口一陣劇痛,連體內原本運轉來緩和壓迫的真氣也消失了,我頭一偏,吐出一口血來。落在地上,藍煙的牌位上。

  然後我再沒有看那春色旖旎的屋裏一眼,轉身狠命衝出這個豪華的宅邸。  “怎麽,不去追嗎?”尹天雪站起身來,緩緩套上絲質地的綢衣,臉上帶著複雜的冷笑,“你就不怕,她一氣之下,離你而去。”

  祈然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彎身吐出一口鮮血。卻不看她慌亂的表情,眼望內屋,冷冷道:“洛楓,你也該看夠了吧!”

  屋內腳步聲輕響,洛楓雙眼閃爍著金銀二色,嘴角的笑容好不得意猖狂。  只見他右手中抓著一只碗,輕輕在桌上放下,隨即左手刀光一閃,割破了自己的腕脈,鮮血順著他傷口緩緩流入碗中,片刻之後,血滿。

  “這一碗血,足夠你救步殺了。”洛楓冷冷一笑,對上祈然寒光閃爍的藍眸,“記住你說過的話。不許……向她解釋一句。”

  祈然淩厲的目光掃過他,直起身來,隨手披上自己外衣,探手取出一只瓶子,將血液盡數灌入瓶中。忽然,他目光一頓,渾身輕顫,差一點一瓶珍貴的血液便盡數打翻。

  他放下瓶子,走前幾步,抓起地上那塊沾滿鮮血的牌位。當看到牌位上,藍煙二字時,他平靜無波的藍眸中,終于出現了恐慌,轉身便待奔出。

  身形猛然一滯,洛楓已經擋在了他面前,嘴角掛著邪惡的笑容:“我不知道你爲什麽看到這個牌位如此驚慌。但肯定是在害怕,冰依離你而去了?”

  祈然不言,反手抽出腰間寒血,全身殺氣暴漲。

  凝章之輝閃過,洛楓眼中露出不屑之意,冷冷道:“別說你爲救步殺受了內傷。就是全盛時期的你,也未必見得能打贏金銀妖瞳的我,救步殺命的血,你不要了嗎?”

  祈然渾身一震,回頭看向那被尹天雪抓在手中,做勢欲砸的瓷瓶。他的藍眸洶湧波蕩,半晌,終于收回手中之劍。

  “這就對了嘛!”洛楓同時收回凝章,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笑容帶著純純的孩子氣掛在臉上,“你們三個,真是一對奇異的組合。雖然說,相愛的是你和冰依,可是若真處于生死關頭,你們是會先救對方呢,還是先救步殺,恐怕連你們自己也說不清楚。”

  祈然一言不發,擦淨了牌位上的血跡,想到剛剛那吐血的蒼白面容,不由神色黯然。

  “蕭祈然,你就真的相信,步殺會不愛冰依嗎?”

  洛楓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臉上的笑容更爲清澈卻……邪佞:“這個女人,我又不是沒保護過。如果,連一心只想複仇的我,都産生了獨占的欲望。更何況,是日日護她如珍寶的步殺呢?你不妨,去問問步殺,那日在別有洞天的夢障中,他到底夢到了什麽?”

  祈然緩緩擡起頭來看著他,藍眸中冰寒一片,在他面前坐下,冷笑道:“你還真是不遺余力地想挑撥我們三個?看起來似乎對你並沒什麽好處啊!”

  “好處嗎?”洛楓笑了起來,笑聲中卻忽然夾雜了不甘的恨意,“當日在谷中,看著你們三人彈琴舞劍,忽然,就很痛恨那個誰也插不進去,誰也破壞不了的世界。所以,就想試看看,你們之間的信任,你們三個,這奇異的三角組合,到底能穩固到何種地步。”

  “恐怕……不只如此吧?”祈然灌了一杯茶,面色平靜不變。心頭卻焦急到有如千萬只蟲蟻在啃噬,爬行。

  洛楓笑笑:“確實不只如此,至于我到底還有什麽目的,就不牢少主操心了。你只需記住,自己承諾過的話,不得向冰依解釋一字。”

  “轟隆——”天空中傳來一陣蒙雷聲,洛楓臉露詫然,轉頭望向窗外:“奇怪,這天氣怎麽說也不象要下雷雨的樣子啊!莫不是有什麽異變?”

  仿佛就是爲了印證他的話,陣陣的蒙雷聲越來越大,間隔之息也越來越短。天空黑沈下來,只有道道淩厲的閃電劃破越來越沈幕的長空。

  天黑,電閃,雷鳴,雨滴卻遲遲沒有落下。

  祈然呆呆地望著窗外風雲變色的天空,眼中慢慢浮現出恐慌之色。

  “轟隆——!”一陣驚雷落在窗前,閃電劃過祈然蒼白如雪的俊容,他眼中,臉上所有的表情都褪去地一幹二淨,只余驚恐,只余……驚恐。

  心臟猛然一陣抽痛,祈然擡手捧住自己胸口,拼命地在心中對自己說:這不是真的,這絕對不是真的。可是……

  “轟隆————!”又一陣更爲猛烈的雷聲落地,天空已然黑沈到了沒有一絲亮光,窗外狂風卷著落葉,夾雜著人們恐慌的驚叫聲,分外淒厲。

  細雨飄 清風搖 憑藉癡心般情長  浩雪落 黃河濁 任由他絕情心傷

  ……

  耳中終于缭繞過那淒美卻讓他分外倉惶的歌聲,他在夢障裏,曾隱約聽到的歌聲。

  “冰依——!!”祈然發出了一聲近乎絕望的嘶喊,再顧不得任何人,任何事,直起身,掀翻了圓桌,狂衝出去。

  洛楓詫異地化去祈然震開他時侵入體內的真氣,有些震驚于祈然純厚卻殺氣凜冽的內息。他擡頭看向黑潮洶湧的窗外,腦中不期然浮現出那雙帶著琥珀色的靈動眼睛,心底竟浮起陣陣煩躁的不安。

  隱約地,他感覺到,自己今日逼迫蕭祈然所做的一切,會産生誰都無法預計的恐怖結果。只是,他笑了笑,笑開那張溫暖的臉,這樣……他才能報仇。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37章 夢醒

  我衝出使臣館,茫然地走在大街上,那些祈然安排在我身邊的侍衛仍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

  我晃了晃腦袋,按照原來的計劃,往城門外走去。

  回來後一直沒看到心洛,也沒看到小遲,只是我和……祈然一直忙于救治步殺的傷,心慧又跟文若彬走了,我也不知道祈然是否知道他們失蹤的原因。只是,我心裏總有些不安。

  我腦中思考著很多事,步殺的傷,祁國的安危,心洛的去向,拼命將剛剛印入腦中的那一幕忽略。不片刻,我已來到了城門口。

  侍衛隊長臉露難色,舉步攔到我面前:“小若姑娘,少主吩咐了不能讓你遇到危險。可是你這麽出城,恐怕……”

  我點了點頭,也是,現在冰淩多是在追殺我的人,一旦出了滄雪國,恐怕還沒來得及見到心慧,我已經不是被抓就是被殺了。

  于是,我繞了個圈,沿著護城河,往城北軍營而去。跟著軍隊去文若彬那,多少應該會安全點吧。剛走出鬧市區,來到空曠的原野,我在心底暗歎怎麽不找匹馬來騎。

  心中警兆忽生,卻始終生的太晚。待反應過來,我們幾個,已經被團團圍了起來。

  我詫異地看著十幾個黑衣人,道:“傲天君,你們是怎麽進入依國境內的?”  傲天君面色冰冷,也不看我一眼,揮了揮手,下令:“殺——無——赦!”

  我一驚,脫口道:“洛楓讓你來殺我的?”

  傲天君進攻不停,已有一個侍衛身死,只聽他冷笑道:“如果教主肯下令殺你,我也就不必擔心了!”說話間,我身邊的侍衛已經只剩下七個了。

  我抽出絕絲,毫不猶豫,利落地斬殺其中一個黑衣人,胸口劇痛也顧不得了。以少敵多,逍遙遊劍法,對祈然這樣的高手自然無所謂,對我這樣的菜鳥卻必須講究心態自然,意隨心發。而現在的我,我的心情,卻是無論如何使不出來的。  就在我身邊的侍衛越來越少,我決心拔槍用那僅余的兩顆子彈時。一股熟悉的冰寒之氣,從空中直襲而下,將我和侍衛穩穩包裹在其中。

  我心中一喜,脫口道:“步殺,你沒事了?!”

  黑衣黑髮,寬闊的身影守在我面前,有萬夫不擋之勇。傲天君臉色數變,半晌才道:“想不到你的武功竟能自行恢復。撤——”

  黑衣人瞬息間撤了個乾淨,我欣喜地踏前拽住步殺衣袖,正待說話,卻見他面色從正常猛然變爲慘白,吐出一口血。

  我心中一慌,扶住了他,問道:“步殺,你的傷還沒好嗎?”

  步殺站直了身體,淡淡搖了搖頭:“內力恢復了大半,可是經脈卻很虛弱。暫時沒生命危險。”

  我猛然松過一口氣,道:“你快去城西使臣館附近等著祈然,他應該會帶洛楓的血出來。”

  步殺眼中閃過異色,看向我:“祈他……怎麽取到的?”

  我微微一愣,腦中閃過那滿屋的春色。我狠狠甩了甩頭,勉強擠出笑容:“管他是怎麽取到的,總之……”

  “轟隆————”一陣蒙雷聲猛地傳來,打斷我的話。

  我理了理自己的心情,緩緩吐出胸口濁氣,看著漸漸陰沈的天空,奇怪道:“還真是六月天孩子臉啊,說變就變。”

  忽然,一道淩厲的閃電劃過,腳下的大地仿佛震顫了一下,我忍不住一陣踉跄,被步殺穩穩扶住。

  我心中閃過異樣的感覺,擡頭看天,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雷聲響過後,又是一道裂天般的閃電。然後,我震驚地看見,那天,仿佛真的裂了個口子。

  有一個閃光的物體,從那閃電的中央直墜而下,朝著我們這個方向急速墜落。  “那是什麽?!”我指著天空,大聲問身邊的步殺。此時,狂風大作,天氣越來越暗沈,又伴隨著雷聲,我幾乎除了步殺都看不到別人,也聽不到他們聲音了。  “什麽?”步殺的聲音有些詫異,隨後提高了嗓音,“我看不到。”

  “轟隆————”又是一陣蒙雷,落在我們身邊。那塊發光的物體,隨著那落雷,掉到我腳邊,似乎是一塊石頭,這個時候明顯連步殺也看到了,眼露驚詫。  我扶著步殺的手,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彎身撿起它。

  手抓住閃光石的那一刻,我渾身狠狠一震,仿佛有一道電流,順著那石頭竄入我體內。胸前的十字架項鏈忽然灼熱,發出耀眼的白光。

  我呆呆地半蹲在那裏,睜大了眼睛,看著那虛無灰黑的空處,腦中卻有一幕幕驚人熟悉的畫面一一閃過。

  “小雨——!!”我探手想抓住被子彈傷到的小雨,卻頹然只摸到空氣。  “冰依!怎麽了?”步殺拼命抱住幾欲發狂的我,急切地呼喚,“冰依!你醒醒!”他想要拿掉我手裏的閃光石,卻被七彩的光震退幾步。

  我臉上的慌張慢慢變爲驚恐,眼看著……眼看著,哥哥撲過去蓋住小雨的身子,兩顆子彈,一前,一後,毫不留情地貫穿了他身體。

  “不要!哥哥————!!”我捧著閃光石淒厲地大叫,想衝過去,衝進那影幕中,卻被步殺緊緊抱住,動不得半分。

  “冰依,那邊是懸崖!不能再過去,不能再過去了!”

  “哥哥……哥哥……”我喃喃地,象失去魂魄般淚流滿面。腦中忽然有個聲音響起,一個驚惶失措又帶著恐懼的聲音。

  他……他是孟買型血型,血庫沒有血可輸!

  所有……所有的一切,仿佛被冰水浸透的雲霧般,忽然便清晰起來。那些夢,那些仿佛是預示著未來的夢,那些一直被封印在我腦中的夢,如寒流般竄遍了我全身。

  我忽然靠著步殺大笑起來,笑到眼淚都出來了,我又忍不住傷心哭泣。我擡起頭看著滿目擔憂地步殺,說:“步殺,命運真是跟我開了個好大的玩笑。”  狂風揚起了我淩亂的髮絲,打散了我飄搖悲傷的聲音:“夢醒了。我必須……要回去了。”

  步殺放開搖搖欲墜的我,瞪大了夜幕中再看不真切的黑眸,啞著聲說:“回……”

  我知道,他想說“哪裏”兩個字,卻吐不出來。就像我,怎麽也沒辦法說,“我的世界”一樣。

  我咬了咬牙,穩住破敗的聲音:“請你,替我帶一句話給祈然,一定一定,要帶給他。”

  淚滴吹散在風中,狂風越來越猛烈,打著卷,落雷陣陣,閃電破空,卻……始終無雨。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37章 此情

  祈然瘋狂地飛馳在狂風大作,電閃雷鳴的黑暗大街上,身邊時刻有人掠過他,熟悉的,不熟悉的,他看不到也不去看。

  他不知道爲什麽自己要往那個方向跑,更不知道黑暗中看不到的遠方是何處,他只知道,如果他不趕去,那麽,他就真的要失去冰依了。

  “轟隆——”一道落雷,閃電嘩啦一下劃破長空,映照在祈然眼前。

  他心頭一喜,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獨自立在前方。

  又是一道白如晝的閃電,祈然眼中的喜悅變爲驚恐,他催動體內所有真氣,風一般往前掠去。冰依竟立在崖前,竟立在崖前,她要做什麽?!

  雷聲陣陣,掩蓋了他所有用盡內力的驚呼,他眼見著閃電下決絕跳下的身影。  要再一次,失去自己愛的人嗎?要再一次,忍受那孤獨的絕望嗎?不!這次絕不!

  祈然如飛天的鷹般,朝著那下墜的人影直衝而下,雙手拼了命地亂抓。終于,他的手拽住了記憶中那細瘦的手腕,可是卻止不住下墜之勢。

  閃電劈閃,身下的少女抬起頭,眼中的詫異之色變爲驚喜,看唇形是吐出了兩字:“祈然!”

  閃電過後,大地重歸黑暗,祈然取出懷中寒血,劃著懸崖壁激起陣陣火花,在手酸到幾乎無力支撐時,終于穩住了兩人下墜的身形。

  祈然低頭,看向身下,正待開口。閃電劃過,他眼中露出驚恐之色,冰依的身下,有個巨大的混黑漩渦,仿佛是懸在半空中,只等著她墜落……消失。

  “冰依!!”祈然在狂風中用盡了內力呼喊,可是他的內力本在剛剛就已多數用盡,再加上風弱其聲,驚雷陣陣。空中便只余那破碎的回音飄蕩。

  他猛地往上提了提手臂,聲音嘶啞地喊:“你不是說過不會回去嗎?!你不是說過,不會再離開我的嗎?!你不是說過,只愛我一人嗎?!”

  身下的人晃了晃,不知在說什麽,劍鋒一個不穩,兩人又下墜了幾分。  “冰依!我和尹天雪只是演戲!”祈然發了瘋似地大喊,緊緊盯著身下無底的黑暗,閃電劃過,他看到少女盈滿淚珠的琥珀色眼睛。

  隱約中,他仿佛能聽到少女清潤的嗓音:“……自由……離……棄……”  “如果你不喜歡,我以後絕不會碰其他女人一下。冰依……冰依……”祈然垂下了頭,聲音不知道是因爲長時間的嘶喊而沙啞,還是因爲哽咽而悲沈:“冰依……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他的心底充滿了淹沒一切的恐慌,他所有的理智,才賦都消失了,他不知道,除了哀求他還能做什麽,除了哀求,還有什麽辦法,可以留下他最愛的人。

  他猛拽了一下漸漸滑離的手腕,他的手已經脫力了,可是他卻不會放手,死都不放。

  手上忽然有粘膩的濕,仿佛是血液,從少女手中流淌到他手上。再滴落,然後落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忽然,一道耀眼的白光從身下亮起,漸漸如白晝般包圍了身下少女的全身。  祈然驚惶地瞪大了眼,看著那道從沾血的十字項鏈散發,最終充盈整個山谷的光芒。

  他的心,沈下去了,沈沈地落到世界盡頭。冰依,終究還是選擇了回去,還是……選擇了回去。他明明抓緊了那個手腕,卻感覺她隨時會從眼前消失。

  “祈然————”少女聲嘶力竭的喊聲破碎地響在他耳畔,就在這個時候蒙雷落下,他仿佛聽到了,又仿佛沒有,狂風卷起他冰冷的衣衫,長揚的髮絲。

  然後,少女的另一只手,握了上來。冰涼細膩的指尖接上他的,將他的五指一根,一根,扳開……

  “轟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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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1:05:02 |只看該作者
黑色的漩渦,在白如晝的光芒中,將少女的身影慢慢吞噬。祈然呆呆地,呆呆地,看著黑暗中,終于完全消失的身影,忽然,便放開了自己抓住劍的手。

  身體,直墜而下。

  “冰依她……真的消失了?”洛楓神色複雜地看著望不到盡頭的崖底,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天空中所有的雷聲閃電都消失了,狂風盡收。

  他回過頭,看向從被他救上來開始就面無表情,藍眸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蕭祈然,眉頭微皺,走近幾步:“你……”

  “劃——”洛楓驚恐地後退一步,看向自己手臂上新添的傷痕,忙運功驅散手上寒氣,不由怒道:“是我救你上來的,你可別恩將仇報!”

  祈然不理他,靜靜地站在崖邊,看著底下一動不動。

  洛楓看了他半晌,終于長歎了一口氣。心中不禁暗道:說到對冰依的愛,自己恐怕是遠遠比不過眼前這個男人的。他轉身離去。

  第二日,當他再回到崖邊,准備去崖下一探究竟時,不由嚇了一跳。

  蕭祈然仍站在崖邊,仍是那一身淡藍的長衫,仍是那一臉冰冷的表情,仿佛連動作也沒改變過。只是臉色又比昨日蒼白了幾分。

  洛楓正待上前,忽然腦中閃過一絲意念。他被自己心中忽然醞釀而成的計劃嚇了一跳,卻是驚喜地一跳。他怎麽沒想到,此刻的蕭祈然正是最適合發動冢蠱絕代的。

  他轉身揚長而去,要完成這個計劃,他必須要奪一刀,殺一人。他的嘴角溢出一絲殘忍的笑意,因爲冰依的消失而抽痛的心,終于麻木過來。

  這樣,等待的一幕,何其熟悉。祈然靜靜地看著崖下,烈日曝曬在他頭頂,額頭細密的冒出汗珠,只是他什麽也感覺不到。

  不!還是有感覺的,祈然微揚了揚嘴角,他能感覺到……胃在抽痛,一陣一陣地痛。他把左手握拳,抵在腹部,心中一遍遍念著:也許,她知道我的胃在痛,就會趕回來了,一臉急切地回到我身邊。然後,罵我笨蛋……

  夜幕降臨,淅瀝的夏日陣雨,由小到大,衝刷著祈然慘白的臉,濕透的衣衫。只是這山谷中依舊靜寂,沒有她,也沒有那張急切的臉。

  第三日,陣雨後的烈日越加熾熱,照耀著崖邊那搖搖欲墜的身影。祈然的眼前有些昏花,雙唇乾裂慘白,他在心中一遍遍問著:冰依,看到我這樣,你竟也不肯回來嗎?你就從來沒有,真正信任過我,愛過我嗎?

  那麽……恨她吧!祈然蹲下身猛然扣緊了蒼白的雙手,既然她如此無情,既然不能愛,那不如恨,不如就恨她,毀天滅地地恨她!

  明明已經沒有半分內力的他,渾身卻爆發出驚人的殺氣,草葉翻舞,沙塵漫天,片刻後,他身下的綠草盡數枯萎,半棵不留。

  忽然,他渾身的殺氣猛地收了回去,雙手握拳緊緊捶擊在地面,低垂的頭,被長髮遮住看不到表情。爲什麽,爲什麽就算到了這個地步,還是沒有辦法恨她!!

  爲什麽,都被她這樣拋棄了。想到那雙瑩亮的眼睛,心中還是只有愛,沒有恨!

  蕭祈然,你竟已懦弱、悲哀到了這種地步嗎?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臉上忽而露出一個殘酷悲涼的冷笑,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崖邊,喃喃道:“既然我不能恨你,那就讓你……自己恨自己吧!”  說完,他猛然一個傾身,向崖下墜去。

  一個玄色身影,緊跟著他直墜而下,終于半途截住了他。

  “蕭祈然!你先聽我說!”洛楓眼中露出震驚,狼狽地躲閃蕭祈然的攻擊,他想不明白,明明已經筋疲力盡的他,爲什麽會厲害到他連一點還手之力也沒有。  今天真是諸事不順,本想殺了步殺奪走汲血,卻被神秘的黑衣人所阻。雖然汲血在手,生還的步殺,卻始終是個隱患。

  祈然面色冰寒,殺機盡現,手握長劍一步步朝著洛楓走去。他冷冷地說著:“我差一點就忘了,要不是你讓我演那場戲,冰依說不定就不會離開!”

  寒光閃過,洛楓取出凝章狼狽一擋,急忙道:“那只能說明冰依她並不是真心愛你!否則又怎麽會不相信你呢?!”

  祈然眼中狠狠一痛,周身殺機不退反盛,藍眸中漸漸燃起赤紅的火焰。

  洛楓心中一緊,知道自己若再不想辦法,恐怕會被失控中的蕭祈然幹掉。不由大喊:“殺了我又抵什麽用?!如果你心中真的充滿了無法宣洩的恨,不如拉了這個世界來陪葬!”

  祈然動作微微一頓,赤紅的火焰卻未熄,翻騰地看著洛楓。

   洛楓腦中不期然想起,記憶最深處那張蒼老的面孔,沾滿血的手,連想摸他的頭,也做不到。他心中狠狠一痛,忽然擡起頭來,金銀雙色的眼睛,熠熠發光,閃爍著渴血的猙獰。

  他聲音冰寒,仿佛來自地獄的使者,一字一頓將煉獄帶到人間:“既然冰依不愛這世界,那我們不如,合力毀了他。既然……恨到極了,不如,連我們自己和這個世界,一起毀滅!”

  祈然緩緩收回了手中長劍,火紅的眼,蒼白的唇,勾勒出一副極端殘酷冷血,卻……絕世的笑容。

  就在這個時候,尹鑰兩國不知受到何股神秘力量的幫助,竟在一夜之間攻破了霧都城,隨後勢如破竹,又占領銀川景楠、業生、工武三城。戰火眼看要燃到祁國邊境,天下打亂紛紛。

  本待來援的依國,卻在中途遭伏,南部嶽陽分國也遭鑰國瘋狂攻擊。不得已,文若彬只好撤回援兵,趕赴嶽陽救援。

  當時的天和大陸子民,人人擔憂著戰爭的火苗,人人談論著結果的勝負。卻不知,有一場真正毀天滅地的災難,正在向他們,緩緩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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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1 01:05:33 |只看該作者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38章 成憶

  “冢蠱的引發需要具備極端苛刻的條件。”

  洛楓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祈然艋艵蒞蓍,銇銈銜銧從地上抓起那四塊聖石,淡淡道:“首先僰僨像僥,漼漉滭澈要由守護者,也就是我粼粿粽粻,碳碪碴硾憑借金銀雙瞳的異能,將這四顆聖石嵌入四大神器中。青龍對凝章翞翣翠翢,蒧蒱蒲蒪白虎對寒血,朱雀對靈邪僚僰僨像,銗銖銪銋玄武對汲血。我將他們,分插到天和大陸的四個角落,自然,除了我,誰也沒辦法拔出。然後,一一催動他們形成強大的無形場界(其實就是磁場)。”

  洛楓挑了挑眉,將一管晶瑩剔透卻血般通紅的玉箫遞給祈然,冷笑道:“這個箫跟蕭逸飛手上的那把一模一樣,只是少了內裏刀刃,五年前被我偷了來。但它才是真正發動冢蠱絕代的血箫。”祈然神色冰冷地撫過手上血色玉箫,並不接話。

  洛楓繼續道:“接著,我會在四大角落的交叉點處,也就是場界的最中心——端木崖,布置一個結界。由與四大神器質地相似的兵刃,圍成四方形,內裏以磁石制成八卦陣。”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冰冷地淺笑:“而你,就要站在這八卦中央,雙手手腕割裂滴血,隨箫聲起伏緩慢落入八卦雙眼中。磁石八卦陣一旦被引發,整個場界都會受到感應,凡是中過冢蠱之人,被融蠱之血入侵的人,便會耳入魔音,痛苦欲絕。”

  “疼痛會持續三天三夜,血不盡,蠱不消。直到,他們全部變成行屍走肉。”  祈然緩緩擡起頭,冰藍色的雙眸中沒有不忍、沒有憐憫,甚至沒有仇恨,只是冷笑著,將手中的黑色藥丸遞到他面前。

  洛楓悠然一笑,平靜地道:“若非還想報這個仇,若非遇到……我早不想活在這世上了。”說完,隨手取過藥丸丟入口中,咽下。

  片刻之後,幽靜的山林中先後閃耀出四道金芒,直衝雲霄,惹得衆人駐足觀望,直歎奇景祥瑞。卻不知,這四道光,恰恰拉開了天和大陸血腥地獄的序幕。  銀川風蘭戰場。

  “將軍。”一名小兵匆匆趕到玄天面前,來不及擦一把臉上的汗水,躬身道,“尹鑰聯軍已經暫時撤退了。”

  玄天緊皺了眉看著戰場,心中憂慮著,這個城還能守幾天。如果單只是尹鑰兩國聯軍,他玄天是決計不怕的,可是那股時不時暗殺己方將領,燒毀他們糧草的神秘勢力,卻著實讓他頭痛不已。

  “傳令下去!不可放松警惕,全軍輪流休息,以防敵軍偷襲!”

  “是!將軍!”

  “將軍!將軍!!”遠處一個文士模樣的人跌跌撞撞地衝到他面前,滿臉喜色,正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副手兼軍師——任志義。

  玄天雙眉微微一皺,正想責怪他何事如此不知沈穩,卻又想起這軍師曆來穩重,是以訓斥的話停在了嘴邊。

  只聽任志義驚喜地往後一指,道:“將軍,你看誰來了?!”

  玄天詫異地將目光放遠,一個白色文士衣衫的身影便映入眼中。他的虎目中射出異樣的喜色,連忙越過副將迎向那文士,口中罵咧咧地叫著:“他奶奶的,文策你總算是來救你老哥我了。皇上要再不派你來幫我老玄出出主意,我這頭黑髮發可都得愁白了。”

  文策看著臉露憔悴卻豪氣不減當年的玄天,微微一笑,卻不答話。只退開一步,微微曲了身,往折角處相迎。

  玄天一愣,他雖性子直率,卻不是傻瓜,能讓文策如此恭敬相迎的,恐怕只有……

  果然,拐角處一個颀長的身影邁步而出,俊秀到能與日月媲美的臉,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精光。一身紫色的衣衫,獵風鼓蕩,揚起無邊的氣勢。  玄天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大聲叩首:“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不知爲何,他聲音沙啞哽咽,虎目湧出淚光,情緒竟難以自持。

  四周的侍衛明顯都楞了,呆呆地站在哪裏,看著他們崇拜敬畏的將軍,向那個天神般的人物下跪,卻不覺有絲毫不妥。烈日下,那人明明從容淺笑的面容,卻讓他們感覺到天生的帝王貴氣,只得被震在原地,動彈不得。

  衛聆風悠然一笑,走到玄天身邊,也不去扶,也不彎身,只轉過了頭,望向剛剛還金戈鐵馬的戰場,淡淡道:“起來吧。給朕講講,這幾日的戰況。”  “是……是!皇上!”玄天擦淨眼角的淚水,猛地彈起身來,開始口沫橫飛地講述這幾日自己軍隊如何雙面受敵,如何被神秘力量襲擊。

  忽然,遠處,四道金光先後竄起,竟映黃了大半的天空。

  衛聆風臉上悠然的冷笑一凝,定睛看著那四道金光。隨即臉色狠狠一變,又踏前幾步,待終于確定下來,身子竟忍不住一晃。

  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衆人只覺眼前一花,只見一個著藏青色武士服的中年男子,已扶住了衛聆風,緊張地問道:“皇上,發生什麽事了?!”

  衛聆風定了定神,臉色緩和過來,揮手讓除文策、玄天、成憂之外的人退去。神色凝重地低語:“這四道光分明是四聖石嵌入四大神器時所發出的。祈然他爲什麽要發動冢蠱絕代?”

  “難道……”衛聆風擡起頭看向成憂,只覺腦中嗡嗡作響,臉色霎那間變得慘白,“冰依……出事了?!”

  成憂不忍地歎了口氣,卻沒辦法開口反駁這個推測。恐怕,那個自己並不是很喜歡的娘娘,真的已經遭遇不測了。否則,還有什麽能逼得蕭祈然發狂呢?  他並不在乎冢蠱絕代被引發後多麽慘烈的後果,也不關心那個小丫頭的死活,只是,還是忍不住擔心……這個唯一被自己承認爲主人的帝王,可否撐過這一關——情關。

  一個月後。

  在端木崖上,一道耀眼的金芒閃過。洛楓滿意地看著自己結成的八卦陣,面向一身潔白長衫的祈然,笑道:“結界已經布成,只要等到逢魔時刻(黃昏),你割開自己雙腕,全陰之血便可爲你開路。待你進去後,只要你的傷口未凝結,除了你以外,任何人,就算是我,也不能進入。”

  “等站到了八卦中央,你只要吹奏血箫,血流就不會停止。等流入八卦陣的全陰之血,超過了他貪婪的量,你全身的血液就會被底下的磁石陣,徹底吸收殆盡,變爲人乾。”

  “至于這貪婪量的多少,滴血的速度,則是以個人全陰血液的至陰至寒度來定的。越是陰寒之血……”洛楓冷冷一笑,孩子氣的臉上帶著殘酷,“就死得越慢些!祈然,我選的這個位置好吧?你可以站在這裏,親眼看著這天和大陸,變爲血腥地獄!”

  “少主——!!”驚叫聲從後方傳來,文若彬和白勝衣幾個起落來到祈然和洛楓面前。  文若彬上前一把揪住祈然的衣領,大聲吼道:“祈然!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發動冢蠱絕代會産生多麽嚴重的後果?!”

  祈然看了他一眼,雖不是冰寒徹骨,卻淡漠到了極點。也不管衣襟是不是被揪起,面無表情地看著遠方峰巒起伏的山脈。

  文若彬猛地一震,頹然松開了手,卻仍不甘地問道:“祈然,你到底是怎麽了?小若呢?”

  祈然並不看他,仍是望著遠方,嘴角勾出一個淒涼的笑容,淡淡道:“走了。”  白影一閃,白勝衣猛然推開文若彬立到祈然面前,啞聲道:“那個女人,不是信誓旦旦地說要給你幸福嗎?!我竟然,在那一刻還相信了她!”

  祈然面色一白,身體輕晃了晃,心道:她說過要給我幸福嗎?是啊!她不是一直都說,我這樣的人,應該幸福嗎?

  祈然攤開了手,看著自己白皙修長的十指,心底在一遍遍嘶喊:抓不牢,握不住。冰依,請你告訴我,我的幸福……在哪裏?

  山崖下一陣喧鬧聲傳來,幾個隨文若彬而來的侍衛爬上了端木崖,看到眼前的異景,不由呆了。

  夕陽緩緩落入山間,端木山頭被一層金色的光芒鍍滿,美麗而魅惑。  逢魔……時刻!

  “祈然!是時候了。”洛楓看著夕陽,眼中露出渴血的興奮,淡淡道,“是毀滅這個世界的時候了。”

  祈然收回手,擡頭看了眼血色縻荼的天空,也不見如何動作,手中寒光閃過,鮮血便染紅了他潔白的衣衫。

  不能恨你,便讓你自己恨自己。冰依,原來……我根本不可能放手。

  “祈然!”文若彬猛地衝到祈然面前攔住他去路,臉色已經駭得慘白,“祈然!你不要被洛楓利用了,他只是想用你的血,來替他復仇!”

  祈然垂下滴血的雙手,冷冷一笑:“放心吧!我給他的藥,觸體即化,除非自殺,否則兩年之內體膚逐漸潰爛,受盡折磨而死。”

  文若彬一愣,看向洛楓依舊悠然的臉。忍不住就爲眼前這兩個人……惡魔,打了個寒戰。

  但就算如此,他仍不讓,抽出貼身折扇,橫在去處。他絕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祈然血盡而死,更不能看著天下成爲血腥地獄。

  當年的那場冢蠱絕代,因爲四大神器所營方位較小,只是一個戰場,再加上蕭逸天全陰之血不夠純厚,才沒有釀成大的悲劇。

  可是,文若彬只要憶起年幼時見過的那場人間慘劇,他就無法再袖手旁觀下去。

  沈思間,文若彬只覺眼前殺氣撲面而來,他還來不及舉扇抵擋,人已經被迫退了幾步,體內氣血翻騰。他看著冷笑森森的洛楓,只覺喉頭一甜,吐出一口血來。

  祈然不看他,也不看洛楓,繞過這劍拔弩張的戰場,一步步朝八卦陣中走去。  “然!!”白勝衣猛地欺身想抓住他,卻被他輕而易舉地躲開,他忍不住大叫,“然!你可以不管任何人,那麽步殺呢?!步殺的死活你管不管?”

  祈然的腳步猛然一頓,回過頭去,藍眸微微閃動,半晌才吐出一句話:“步他……怎麽樣了?”

  白勝衣噗地吐出一大口鮮血,頹然坐倒在地。

  洛楓停住了本待進攻的勢頭,望向白勝衣,冷笑道:“情蠱?你中了情蠱竟還敢跑到祈然面前?果真是不知死活!”

  白勝衣卻不理他,只看著祈然,聲音虛弱:“步殺,在半途離開了。他應該是去保護那個女人的,可是,後來卻不知所蹤。”

  祈然藍眸中射出冰寒淩厲的殺氣,望向洛楓,冷冷道:“難怪汲血會在你手上。”

  洛楓淡然一笑,灑脫地聳了聳肩:“我確實從步殺手上奪了汲血,也確實打算殺他,不過,卻被一個神秘人救走了。”他的心中卻有些駭然,看來!必須盡快殺了步殺,否則……

  祈然長長地睫毛輕顫,淡淡點了點頭,轉頭一個閃身,已經來到了八卦陣面前。

  “然!!你會死的!”白勝衣發了瘋一般撲過去抱住祈然欲要擡起的腳,聲音沙啞尖銳,卻掩不住悲傷,“爲了那麽一個拋下你的女人,不值得去死!不值得去死!!”

  祈然臉上露出一個悲嗆的笑容,淡淡道:“我也知道不值得。只是……卻停止不了。”

  停止不了地想看到她悔恨悲痛的將來,停止不了地想爲自己的愛戀做一個完美的終結。

  祈然動了動,白勝衣死死抱住他的腳不放,鮮血一口一口吐在他白色的長衫上。

  與文若彬以及他手下厮鬥中的洛楓眉頭一皺,忽然眼中金銀之芒暴閃,收劍出掌,重重拍在文若彬胸口。文若彬跌出十丈之遠,口吐鮮血,昏死過去。

  洛楓也是五臟六腑一陣跌宕,他勉強壓下翻騰地氣息,猛然竄到祈然和白勝衣面前。  忽然,對著白勝衣狠狠踢出一腳。

  白勝衣幾個翻滾,落到了懸崖邊。他擡首,滿面鮮血,卻不擦也不顧,只看著面無表情,神色冰涼悲傷的祈然大聲叫喊:“然!你先不要放棄生命!等步殺,等等步殺啊!他或許知道那個女人的事,那個女人說不定……”

  “砰——”洛楓灌注了全身真氣的一腳狠狠踹向虛弱不堪的白勝衣,那道白衣沾血的身影,就這麽飄搖著……墜入斷崖,永不復回。

  祈然靜靜地看著那抹消失在崖邊的身影,天藍的雙眸悲涼的象要滴水,然後,他再不回頭,緩步踏入了那個閃著金光的結界。
  片刻之後,結界中的金光,慢慢地,直到徹底被血紅之色吞噬。那血色,先是濃稠,然後逐漸透明,透過血一般的紅光,可以清楚看到白色長衫的少年,緩緩將血箫舉到面前。

  他雙手的手腕上,正流淌著一滴滴的鮮血,融入地底。那絕世的面容,映著紅光,分外淒然。

  血箫貼上薄唇。忽然,一道悠揚卻尖銳的樂聲,透過那片血光,激揚了整片天空。

  “啊——!!”接連幾聲慘叫,只見文若彬帶來的十幾個護衛,本死的死傷的傷,只余不到十人。此刻,其中的四人,竟忽然象發瘋了一般,揪著自己頭髮,大叫起來。

  十息一滴,洛楓看著紅光內,滴落速度慢到驚人的血液,不禁有些驚詫,好純厚的……純陰之血,或許真的能支撐三天也說不定。

  洛楓冷冷一笑,看了眼那些發狂的人,和剩余的一雙雙驚恐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只覺響在耳畔的樂聲,竟如天籁般美妙。

  他一步步走到結界前,望著一目了然的天和大陸,孩子氣地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瘋狂吧,絕望吧,哀求吧!那都是很美妙的滋味。讓我們大家,一起來體會這種,世界毀滅的快感!”

  這個人,是魔鬼!徹頭徹尾的魔鬼!這是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的幾人,心中一致的想法。

  洛楓停滯了純淨地笑容,忽然回頭望了那血光中冷漠看著他及世界的少年,歪頭離開。

  差點忘了!還有一個阻礙。洛楓嘲笑地對自己搖了搖頭,就算只有萬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的複仇。哪怕……是冰依也不可以!  尹鑰聯軍營地。

  “皇上,怎麽辦,我們大部分的兵士都發狂了!快……快想辦法停止這個魔音吧!”

  尹子恆歎了一口氣,揉了揉刺痛地額頭,揮手道:“朕知道了,你出去吧。”  待那副將離開,尹子恆緩步走入後營,面向著一片低垂的簾布坐下來,神態恭敬地道:“請問先生,接下來,朕該怎麽辦呢?”

  簾布後映出一個男子的身影,只見他低頭沈思了許久,忽然長歎了一口氣,淡淡道:“想不到然兒會自行發動冢蠱絕代,還將範圍擴張到整個天和大陸。”  忽然他的聲音帶了殘酷的笑意,冷冷道:“不過卻死的更快!子恆,你吩咐下去,將那些發狂的人關在一起,不許其他士兵接近。有受傷之人馬上用紗布包紮,切記不可沾染到發狂之人的血!”

  尹子恆面色駭然,忙點頭應是,猶豫了半晌又道:“請問先生,那些發狂之人……”

  “任他們自身自滅。”賦有磁性的聲音,卻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能不能活下來,就得看然兒的全陰之血,到底有多純厚。”

  銀川國風蘭城。

  “皇上!!”玄天虎目通紅,也顧不得上下尊卑,嘶聲吼道,“那些可都是跟我出生入死過的兄弟啊!”

  衛聆風背過身,淡淡揮了揮手,道:“照朕的意思去做,如果,你還想多保住些兄弟的話。”

  玄天哽咽出聲,但還是行了個禮退出去。

  衛聆風轉過身來,俊秀的面容清癯蒼白,他微微一笑,道:“成憂,祁國境內怎麽樣了?”

  成憂一怔,忙躬身道:“回皇上的話。祁國境內現在有近半的百姓都因這魔音發狂,其中男性,尤其是軍中士兵,占了七成。雖然皇上已經下令,不可接近那些發狂之人。可是妻不拋夫,將不棄卒,恐怕,到明日爲止,發狂之人會超過半數。”

  衛聆風歎了一息,點頭,望向窗外。耳中傳來士兵們淒厲的慘叫聲,悠揚的樂聲,他修長的雙眉,緊緊地,緊緊地皺起。

  成憂看著眼前年輕帝王孤傲的背影,緊握成拳背在身後的雙手,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

  黑沈的夜幕褪去,東方漸漸亮起魚肚白。在一個幽暗靜寂的山林間,有一個黑色的身影,正風馳電掣般,往前趕路。

  他每走幾步,就會擡頭看看這樂音悠揚,逐漸變爲血紅的妖冶天空。濃黑的眉毛,緊緊皺起,不由更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忽然,他眼前青光一閃,阻住了他的去路。

  黑衣男子微微後退一步,本就冷漠的臉上,凝結出冰一般的霜寒。

  青衣男子卻仿佛對他冰冷的態度視而不見,悠閑地踏出幾步,露出個孩子氣的笑容:“步殺!又是好久不見啊!你身上的噬心術解了嗎?”

  那個黑衣男子,正是步殺。

  步殺瞥了他一眼,抽出長刀,雖不是汲血,樣子倒也有些相象。他冷冷問道:“祈呢?”

  洛楓同樣抽出一把長劍,自然也不是凝章,笑容悠然:“問這麽多也沒用,因爲你就要死在這裏了。”

  洛楓見他面色不變,黑眸冰寒,不由又是一笑,卻是深沈地獰笑。他說:“步殺,只要你死了!就再沒有人可以阻止蕭祈然毀滅天和大陸。”

  “所以,你必須得死!”

  步殺垂下頭,雙手握刀,正待進擊。忽然一陣輕微的躁意襲來,他的刀勢微微一頓,擡頭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飄然落在兩人之間。

  洛楓看到來人,原本悠然的面色狠狠一震,竟踉跄著後退一步,低聲叫道:“師父……”

  來人正是天和大陸三大高手之一,祈然和白勝衣的師父,步殺當年刺殺的對象,青竹居士——謝煙客。卻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經,也是冰淩的守護者,以及司馬洛楓的師父。

  謝煙客點了點頭,面色柔和地看向步殺,淡淡道:“去吧!快去找祈然,還來得及。”

  步殺點頭,臉露感激之色,一個縱身越過他們身邊,疾馳而去。

  洛楓臉色一變,正待追去,卻被謝煙客攔住。

  謝煙客看著他眼中的殺氣,忽然長歎了一口氣,走前幾步摸上他發絲,柔聲道:“想不到,你竟是哥哥養大的。”

  當謝煙客的手撫上他頭髮時,洛楓只覺心頭猛然一顫,那熟悉的感覺……這也是爲什麽,謝煙客,這個師父,是他在世上唯一尊敬的人。

  可是,師父現在在說什麽?他說……哥哥?

  謝煙客看著他震驚的表情,忍不住又是歎,臉上卻露出輕柔的憐惜之色:“傻孩子,你竟爲了大哥的死背了這麽多年的罪嗎?若不是步殺告訴我,我恐怕永遠都不知道,你是我哥哥用生命保護的人。”

  恍惚中,洛楓聽到老家夥語氣悲涼懷念的聲音:“以前,我最小的弟弟,也擁有金銀眼。從小,因爲那雙眼睛,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我作爲他的哥哥,卻無能爲力。現在,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師父,竟然是老家夥的弟弟!那個,到死仍被老家夥掛在心上的弟弟。難怪,他們有那麽多相似的習慣;難過,他無論如何,都對師父恨不起來。

  “嗚嗚……”洛楓的哭聲,從哽咽到號啕大哭,仿佛被埋藏了千百年的委屈一般,他摟著謝煙客那熟悉又安心的氣息,大聲宣洩。

  謝煙客輕柔地拍著他背脊,聲音沈沈地道:“孩子,不要被仇恨埋沒了你所有的知覺,可是有些仇,既然知道了,就非報不可。”

  “與祈然無關,與步殺無關,與天下無關。蕭逸飛,我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

  當步殺以最快速度趕到端木崖的時候,時間也已經從清晨變爲黃昏了。  又一個……逢魔時刻。

  饒是以步殺的冷血,當他踏上端木崖山頭時,仍不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滿地的鮮血,滿山的紅光,發狂的人,甚至是發狂的屍體,淒厲地慘叫,悠揚的樂聲,組成一幅詭異的地獄。有的人,成了屍體,最恐怖的面目猙獰的屍體。有的人,在嘶叫呻吟,因爲他們已經沒力氣再發狂。還有的人,剛剛進入發狂狀態,見人就抓,見石就撞,血肉……橫飛。

  步殺握了握手中長刀,小心避過那些發狂之人。來到血色透明的紅光面前。  當他看到紅光中,沒有表情地吹奏血箫的少年時,竟忍不住渾身經脈俱震,差一點走火入魔。

  這個,就是當初把陽光鋪展在他眼前不斷跳躍的清俊少年嗎?這個,就是當初無論受了多大傷害,仍溫暖微笑的善良少年嗎?

  他的臉色紙一般白,原本天藍的雙眸灰敗一片,灼目的血箫映著他蒼白的唇,悲涼的眼神,竟仿佛看不到一點生機。

  那個紅光中的一切仿佛一幅畫,又仿佛一座雕像,唯美而靜止不動。除了那一滴滴,一點點落入泥土中的鮮紅血液。

  悠揚的箫聲回蕩在他耳邊,可是步殺卻恨不得將那天籁般的音樂徹底斬斷。  冰依,你說的一點也不錯!步殺眼中流露出深沈的悲傷,一步步走到血紅的光罩前,走到祈然的眼下。祈他……最不愛的,就是他自己。

  “祈,停止吧!”步殺擡頭對著那紅光中的少年大喊。

  祈然的目光,閃爍了半分,慢慢落在步殺臉上。悠揚的箫音停下來,慢慢滴落的鮮血,也跟著停止。祈然晃了晃身體,虛弱地吐出一字:“步。”

  步殺的長刀猛然舉起,斬向紅光,卻只覺渾身一震,被迫退了幾步。

  他擡起頭,冰冷的神色從臉上退去,轉爲憂切:“祈,你快出來!冰依有話留給你,你馬上出來!”

  然而,他只看到祈然的唇動了動,卻不知道除了步字,他還吐出了什麽。顯然,這陣中內外,聲音是不通的。

  祈然決絕淒然地露出一笑,血箫再度舉到唇前。

  步殺心中大駭,悲嘯了一聲,舉刀再度衝到紅光面前。可是,無論他做多大的努力,那一圈紅光就象道天塹一般,隔絕了兩個世界。

  “祈!快點停止!!”步殺拋棄長刀,拿身體一次次去衝撞,又一次次被強大的結界彈出去,他的身上布滿傷口,都是被岩石沙礫撞擊出來的,鮮血染透他漆黑的衣衫。

  “蕭祈然!你要逃避到什麽時候?!”步殺猛地站起身來,看著血光中越來越模糊,幾乎被漫天血紅覆蓋的身影,竟忽然感覺眼中一陣濕熱。

  步殺怔了怔,有些詫異地看到自己臉上的淚水滑落,融入血黑的破敗衣衫中。  “祈,你是想讓冰依內疚嗎?不聽她解釋,不理她苦衷,只想報復她嗎?”步殺忽然恢複了平靜,擡頭看著血光的中心,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卻是受了她囑托,無論如何要將她的話,傳達給你。”

  步殺收斂了笑容,拾起沾滿灰塵的長刀,轉身向著那幾個瘋狂痛苦中的人走去。

  “步……步殺……?”醒轉過來的文若彬看到步殺,臉上一喜,連忙道,“你來了!正好,快!快阻止祈然,他已經瘋了。”

  步殺冷冷看了他一眼,長刀在癱軟在地呻吟的人身上一劃,沒有汲血那樣的神奇刀刃,刀身沾著血,回到步殺面前。他淡淡道:“我正是要阻止他。”

  文若彬眼中慢慢露出驚恐之色,駭聲道:“你不會是要……”

  還沒等他說完,只見沾血的長刀蓦地插入步殺手臂。他臉色猛然一白,一聲悲锵的呻吟劃破血幕黑沈的夜空,翻滾在地。

  這冢蠱的疼痛,竟比血蠱還來得厲害。而且,自我意識沒有辦法控制身體,仿佛是被抽離出去了,看著自己在地上瘋癫欲狂。

  “祈然——!!祈然——!!”文若彬心中想著,瘋了!這些人全瘋了。他拼命跑到祈然面前,那幾乎已經被紅色粘稠光芒徹底淹沒的身影,發狂地大喊,“祈然!快停止啊!你沒聽到現在發狂的人是誰嗎?是步殺啊!是你看的比生命還重要的朋友,步殺啊!”

  步殺抓著頭,拼命想維持自己的理智。可是那個本是悠揚悅耳的聲音,此刻卻象毒蛇般不斷鑽進他腦中噬咬,痛到他根本沒辦法抵抗。

  “祈然——停止!停止啊!!”

  天空血一般的濃稠紅沈,地面上是發狂的人,尖叫的人,逃竄的人,傷心哭泣的人!那血腥的地獄,世間的悲劇,慘絕人寰的恐慌,深深……深深地,滲入這地底人心。

  “啊————!!”步殺渾厚沙啞的慘叫聲,終于再忍不住,在端木崖山頭,傳遞開來。

  箫聲,嘎然而止。

  停頓了良久,良久,直到,端木崖上所有的慘叫聲都熄滅下去,變爲低低的呻吟。

  當文若彬看到那從血紅的光罩中,慢慢步出來的蒼白,虛弱身影時。他忍不住淚濕面頰,頹然坐倒在地,喃喃重複著:“祈然……少主……”

  祈然一步一晃地走到滿身狼狽的步殺面前,兩條手臂上凝結著兩條猙獰的刀疤。  步殺緩緩地擡起頭來,看著眼前這個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最早的陽光,忘記了剛剛非人的痛,忘記了全身的傷,慢慢吐出一口氣。

  “爲什麽,要阻止我?”祈然靜靜地看著他,蒼白的臉上死般沈寂,“用這種方法,阻止我。”

  步殺的身體比他更搖晃,形容比他更狼狽,爬起身來,看著他,靜靜道:“因爲,冰依讓我帶一句話給你,她說,一定一定要我帶到。”

  祈然身體輕顫了顫,竟差點跌倒在地,他的眼睛慢慢恢復天藍色,看著眼前被他傷害至遍體鱗傷的朋友,他的唇顫了顫,無聲:“什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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